“柳家不会善罢甘休吧。”宋安堂多少还有点良知,知道这么做就等于是毁了一个姑娘一辈子,所以,他故意这么说,想用柳玟宣官眷的身份让他们打退堂鼓。
谁知道许建文吃这碗饭吃多了,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说道:“柳家知道又怎么样?他们敢明目张胆的来找我们晦气?那种读书人家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让他们承认自家闺女未婚先孕,做了那等丑事,那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必定吃下这个哑巴亏,从此夹着尾巴做人!”
宋安堂就不敢说话了,先前叶康也有些担心柳玟宣官眷的身份,怕惹出事情来,毕竟他如今有了功名,再不是赤脚的白身,做事总要瞻顾着些,可听许建文说的十分简单有道理,心里又动摇了,原本他还有时间去周旋这件事,可是听说柳家和元家攀上了关系,元家老夫人看中了柳玟宣,这要是柳玟宣不把肚里的孩子给弄掉,将来被元家给发现了,追查起来,查到他的身上,自己可就真是彻底完了,尚书令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他如何得罪的起,所以,两相权衡,叶康还是觉得得罪柳家比得罪元家要好,趁着元家还没搀和进这件事来,他就该快刀斩乱麻,赶紧把柳玟宣肚子里的那块肉处理掉才行,稍微晚一点,可就真要酿出大祸了。
“确定万无一失?”叶康对许建文问道。
许建文拍着胸保证:“包我身上!”
叶康这才有了些笑脸,哥儿几个就又凑做堆寻欢作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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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其他人,薛宸可能还不能了解的这么清楚,可对象如果换成了宋安堂身边的那些猪朋狗友,薛宸自问多少还是知道些底细的。
叶康这辈子的功名也就是个秀才了,今后的十多年,他一直在考,可是终究没有任何进益,他上一世娶得的确是赵家的小姐,是个泼辣强悍的性子,虽然是詹事府的小姐,可她的母亲却是正经的镖局小姐出身,京城最大的威远镖局就是她的外家,叶康这个时候,大概还没有体验到赵小姐外家的强势,因为这个时候,赵小姐的表哥还没有因为他婚后私自做主纳了个妾,就把他的腿打断。
其实要解决这件事很简单,只要薛宸找人把叶康和柳玟宣的事情告诉赵家和柳家,让他们的婚事告吹。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也实在太便宜叶康了,上一世若不是他和许建文没少让宋安堂回去拿钱,供他们享乐,本身就是两个混账胚子。
薛宸有心惩治他们一番,就更加不能让事情轻易的解决。
她知道,许建文手里有个香粉楼,叶康如果告诉他们,柳玟宣怀了他的孩子,那么凭许建文的经验,一定会给叶康出主意,让他把柳玟宣肚里的孩子弄掉,而他手里,自然多的是让女子堕胎的药剂,她让严洛东安排人去盯着柳玟宣的去向,果真在第三天,叶康就约她在欢喜巷子见面,许建文的香粉楼就在那条巷子深处。
严洛东回来禀报的时候,薛宸正在亭子里修剪花草,严洛东行李后走入亭子,等薛宸屏退了伺候的人后,他便对薛宸说道:
“果真如小姐猜测那般,他们打算在欢喜巷子动手,事先安排了几个人躲在暗处,又准备了大夫来给柳玟宣把脉,确诊为妊娠,然后,等到叶康和柳玟宣谈不拢的时候,那几个埋伏的人就从暗处出来,按住了柳玟宣,香粉楼里的妈子送来红花汤,强行灌柳玟宣喝下,然后再由叶康再把人给带出去,我按照小姐吩咐的,事先将那剂红花药换成了保胎药,现在柳玟宣已经回到了柳府,躲在房里好半天没有出来,但是也没有其他反应,肚子里的孩子应该还是好好的,只是她本人或许以为自己喝了药孩子就没有了。”
薛宸点点头,将手里的剪子放下,然后又对严洛东吩咐道:“再过三天,叶康就要和赵家小姐成亲了,柳大人是叶康的恩师,必定是座上客,到时候还按照我说的去办,必定要让叶家这场婚礼,办的热热闹闹,有声有色。”
严洛东抱拳行礼后,便退了下去。
后天之事能不能成,就看薛绣的功力如何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叶康的父亲是城防都督府的长史,原本与薛云涛并没有交集,只是最近薛云涛在朝堂上的动静很大,颇有一飞冲天的架势,于是叶家长子的婚礼,便也邀请了他。
但薛云涛有自己的考虑,因为叶长史在朝中是被打了标签了,与自己并不在一列,所以,薛云涛并不想与他纠缠,趟上浑水,便在叶家办喜事的那天,让萧氏带着薛宸和魏芷静出席,自己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将这件事全权交给萧氏来处理。
萧氏明白薛云涛的意思,推给她就说明,他并不想与这位叶长史有太深的交集,所以萧氏当天去并不需要与叶府女眷多交,但因为这回也是萧氏第一次以薛夫人的名义出席宴请,又不能太平静寡淡,所以,这个适中的度就很难把握了,太亲了,人家给你打标签,太远了,给人一种不合群的疏离感。
但薛宸知道,凭萧氏的功力,一定能够拿捏的相当好。
出席前一天她也和薛绣碰了一下头,薛绣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她这回分到的任务,就是以赏花为名,请几府的小姐一同去芙蓉园一聚,而柳玟宣自然也在她的邀请之列,按照计划,她会在芙蓉园中与柳玟宣说上话,鼓励她在叶康的婚礼当天一定要出席,柳玟宣自知受到了欺骗,但是却也不敢抛却柳家的名誉,真的豁出去和叶康闹一闹,她未婚先孕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那柳家也不必在京城混了,但是,薛绣随意的一句话却真的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薛绣借着戏词说,就算不能报他的薄幸之仇,却也不能让他太好过。于是柳玟宣就想着出席叶康的婚礼,让他在婚礼上看见她怕一怕,添添堵也是好的。
只要柳玟宣能这么想,薛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事实上,薛绣确实已经成功的完成了任务,因为薛宸刚才随着萧氏进门之时,已经瞧见了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吉祥纹交领襦裙,脸上擦着浓妆,但依然掩盖不了她煞白的脸色,柳夫人与她走在一起,知道女儿最近有些不对,似乎不高兴,便凑过去说道:
“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就别摆这副脸了。也不知你最近是怎么了,你要说自己不合意元家公子,就连我都想敲敲你的榆木脑袋,自己有多大的福分还不知道,要不是元夫人喜欢你,你这辈子哪有可能嫁给元家?还给我摆脸子不痛快,你这小性子也给我收敛收敛,你爹可说了,等你和元公子成亲之后,他才好去跟元尚书活动活动,看能不能研习个保升的法子出来,你爹等了一辈子,可就等这个机会了。”
柳玟宣没有说话,但脸色也没见的好多少,柳夫人叹了口气,见着其他府的夫人总要过去打招呼,也就没再和柳玟宣继续这个话题。
柳玟宣看着自家母亲钻营的样子,实在觉得恶心,只觉得他们哪里是把自家当女儿,根本就是一个换他们功名利禄的工具,有这样的爹娘在,就算她嫁进了元家,将来也是受人鄙夷和嫌弃的,从前她心仪玄武哥哥,一心想给他做妻子,可是当她把一切都奉献出去的时候,玄武哥哥却变了,变得绝情绝义,连她腹中的孩子都忍心伤害。
其实她也知道,今天过来没有任何意义,最多就是让他看见自己心虚一番,她又不敢真的闹出什么事来。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越发觉得不想让叶康好过。
魏芷静始终跟着薛宸,薛宸倒是将她当做嫡亲的妹妹,遇见了谁家小姐都会介绍一番,人家知道她是嘉和县主的女儿,也都能对她高看两眼,就这么太太平平的等到了中午宴席之时。
叶府今日红绸高挂,满院子的喜气,时辰到了之后,府外噼里啪啦想起了滔天的鞭炮声,新娘在在一片锣鼓喧天中,被一身红装的新郎官背入了门槛,由喜娘搀扶着跨火盆,越火炭,热热闹闹的进了门,拜过了天地,礼成送入洞房。
宾客贺喜之后,一道道佳肴便送上了桌,众人入席。
萧氏与其他几府的夫人坐在一起,薛宸则带着魏芷静和姑娘们坐在一桌,坐在她这个角度,侧过头去正好能看见柳玟宣,先前新郎官背着新娘子进门时,就看见了柳玟宣,叶康吓得脸都白了,以为柳玟宣是来闹事的,等了片刻,见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晃晃,并不敢真的做出什么来,他这才放下心,派人看着她,不许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宴席过半,突然隔壁桌上有个姑娘捂着肚子喊了一声:“哎哟,肚子疼。”
随着她的一声叫唤,坐在她旁边的人也全都感到了不适,柳玟宣蹙着眉头放下了筷子,似乎也感觉到不对,那一桌的动静把叶太太都惊动了,带着婆子丫鬟过来一看究竟,竟然发现那一桌的小姐们全都一个个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叶太太吓坏了,赶紧去让管家把府里的女大夫请来,想把这些姑娘扶入内堂之中诊治,但是这些小姐们一个个肚子疼的不行,根本没法走动,这些小姐们的亲属赶过来,都在质问怎么回事,七嘴八舌的把叶太太也弄得六神无主起来,只好让人在原地搭了一个临时的简易棚子出来,给小姐们遮一遮太阳,片刻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大夫赶来,站在棚子外头给各位小姐把脉,看病情。
一个个小姐都看过去,说都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吃坏了肚子,休息一会儿就不妨事了。柳夫人见大伙儿都把了脉,自然也要让自家女儿把个脉,总要让大夫看过了才放心。
但柳玟宣似乎有些抗拒,忍着腹中疼痛,对柳夫人说道:“不,不用了,大家既然都是因为吃坏了肚子,我就不用看了。”
柳夫人见她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鼻尖和额头都沁出冷汗,脸色惨白的就连浓妆都遮不住的样子,哪里肯放心,一旁的叶夫人也跟着说道:“唉,宣姐儿还是让大夫看一下吧,诊一诊脉又不妨事的,大夫待会儿还要对症开药呢。”
叶夫人说着,就对那大夫招了招手,喊道:“王仁家的,你来给柳家小姐诊脉吧。她走不过去,你且过来便是。”
那女大夫行礼之后,也就听从叶太太指挥,走了过去,柳玟宣脸色惨白,竭力往后退缩,不住的摇头拒绝:“不不,我没事,我……唉……我真的没事。”
她这边说边喘气的模样,实在让人放心不下来,周围的人已经因为柳玟宣的抗拒诊治而指指点点,柳夫人只好从后面扶住了她,将柳玟宣的手送了出去,让大夫把脉。
接下来,这大夫脸上的表情和柳玟宣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就精彩了。
就见那大夫躬着背,维持一个很累的姿势,给柳玟宣把了好长时间的脉,把了又把,诊了又诊,不住的变换角度诊……最终又用目光将柳玟宣上下打量了一番,大概是想确定她是妇人还是姑娘,良久之后,就连叶夫人和柳夫人都开始催促,柳夫人见那大夫神情古怪,以为女儿有什么事,追问起来:
“大夫,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诊断出来了吗?”
叶太太也跟着问,毕竟现在是在办喜宴,也不能耽搁太久了:“王仁家的,你到底诊出个什么?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吃坏肚子了?”
那女大夫踌躇的收回了手,犹豫片刻后,才走到叶太太身旁,在叶夫人耳旁低语了几句话,叶太太的表情顿时也精彩起来,上下看着柳玟宣,难以置信的对女大夫问道:“确定没错?”
女大夫不敢下断言,然后又走到柳玟宣身旁,把了一次脉,然后才敢和叶太太说:“已经把了七八回了,肯定没错的。”
叶太太这才震惊的瞧着柳夫人,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柳夫人见她这副表情,不明就里的就张口问道:“叶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在你家的宴席上吃坏了肚子,你找个什么庸医过来替她诊脉,诊了七八回都没个定论,是想做什么?有你们家这样待客的道理吗?”
柳夫人的愤怒并没有消除叶太太脸上的轻蔑表情,柳玟宣已经完全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把头低的很低,靠在柳夫人的身上,感觉只要叶太太再多说一句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哼,我家怎么待客,自然有我家的道理,倒是你们柳家看着像是书香门第,却不料出的竟是此等货色,想必是有其女必有其母了。”
叶太太从前就不喜欢柳夫人,总觉得她假斯文,装清高,最近也不知怎么都搭上了尚书令家的诰命夫人,竟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叶太太早就看她不顺眼,瞥了一瞥,正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对这里观望着元夫人,叶太太就越发不想把这件事息事宁人,反正闹出来,她儿子的婚礼上最多是多一出闹剧,这样才好,人们谈论的时间才越长呢,反正丢脸的是他们柳家,所以叶太太并不想为柳家去隐瞒什么,正好柳夫人说话开始咄咄逼人,叶太太就更加不想忍了。
柳夫人用一副简直日了狗的表情看着这个性情大变的叶太太,觉得她说话实在刻薄,就算她修养再好,都忍不下这口气,说道:
“叶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心好意的来给你令郎道喜,你却在这里说话阴阳怪气,我还真不知道,你家竟是这种待客的态度,今后我倒是要去与其他夫人太太们好好说说了。”
柳夫人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元夫人,她实在不想在元夫人面前太过示弱,毕竟她们的家世相差太多,女儿今后若是真的嫁去元家,那她和元夫人就是亲家关系,若是凡事表现的太软弱,将来就别想再元夫人面前抬起头来了,便也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就着叶太太的话,往下说下去。
叶太太冷哼一声,并不想与她多费口舌,于是便对旁边的女大夫说道:
“王仁家的,看来柳夫人还蒙在鼓里,你就和她说说,这柳家小姐到底得的是个什么病吧。”
女大夫有些犹豫,但在受到叶太太警告的目光时,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柳小姐没得什么病,只是诊出了……喜脉。”
只是诊出了……喜脉?
柳夫人的脸终于挂不住了,四周听见的宾客也全都一片哗然!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被诊断出了……喜脉!这,这可是年度性的大新闻,大丑闻啊。怪不得先前柳小姐死都不肯让大夫诊脉了,竟然是因为这个!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静姐儿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即就搂着薛宸的胳膊,惊讶的捂住了嘴,生怕惊呼声脱口而出。
薛宸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目光却没有离开场中,与其他人指点和震惊的表情动作相比,薛宸真的算是太淡定了。
柳夫人难得失控的大叫:“胡说八道!太血口喷人了。我问你,你存的什么心?就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夫一句话,就想毁了我们宣姐儿的名声,你,你实在欺人太甚了!”
柳夫人这么留下一句话之后,也知道那大夫绝不会随随便便的这么说,所以,她不敢留下,说完之后,就拉着柳玟宣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桌肚子疼的姑娘们全都一个个傻眼的在那里,连疼痛都忘记了,就那么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幕狗血大剧。
叶太太哪里能容得下柳夫人就这么走了?这样岂不是显得她是胡说八道的吗?当即拉住了柳夫人的胳膊,说道:“你说我胡说八道,那你走了干什么?你的好女儿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如今证据确凿的摆在眼前,你偏要说我胡说八道,哈哈,真是笑话!”
柳夫人被叶太太拉住了去路,颜面大失,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起来,柳玟宣自知惹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