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意犹未尽的盯着那变得有些黑的天幕深处,仿佛要把先前那美景,深深的烙印进她的心中。
“这份礼物,还喜欢吗?”
娄庆云用一贯的低哑声音对薛宸问道,其实,薛宸的表现早已告诉了他答案,只是他还希望这个答案从她的口中亲自说出来。
薛宸没有说话,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点了点头。
只是这个回应,就足够让娄庆云惊喜了。只见他从背后又拿出一只比亭子四角要小上两号的白兔花灯,递到了薛宸手中,说道: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只能凭猜测送你这些东西,你喜欢的,对不对?”
薛宸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眉眼俱笑,眼中含着深情,面对着这样一个人,真的让人很难拒绝。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娄庆云一步步对薛宸靠近,薛宸无奈只能往后退,退了两步之后,发现自己的背脊抵在了五彩磐石的亭柱之上,一只手撑在薛宸的颊边,便将薛宸困在了他和亭柱之间。
“怎么不说话,告诉我,对不对?”娄庆云在薛宸面前,不让她有任何逃避的机会,薛宸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只能垂下眼眸,盯着他腰间的那一块通透的白玉扣。
娄庆云只觉得这样娇羞的她特别漂亮,亭柱之上亮着一盏花灯,照的她这张小脸都莹洁如玉,叫人看失了心魂。
再忍不住内心的喧嚣,缓缓地将头埋下,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脸颊,忽然却被猛然抬头的薛宸用力推开了。
只见薛宸脸色有异的看着娄庆云,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想给自己找一个失态的借口,却又见薛宸的神情变化很怪,两只脚似乎有些内旋,脸上闪过两抹好看的红霞,偶尔抬眼瞥一瞥他,就见目光十分闪躲,这样子,并不像是恼羞成怒啊。
娄庆云试探着上前问道:
“你怎么了?”
薛宸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脸上的红潮越来越汹涌,娄庆云见她神色不对,看着并不像是一般的羞怯,伸手在她额头碰了碰,说道:“不会是着凉了吧?脸怎的这样红?”
要说是因为他的话,娄庆云看着似乎也不太像,因为他是见过薛宸娇羞模样的,哪里有这么尴尬呀。
见她低头不说话,额头上并没有多烫,显示她体温也是正常的,可她明显看起来就是不对,干脆过去扶住了她的胳膊,说道:
“要不,坐会儿吧。我懂一些医理,我给你把脉。”
薛宸却是扶着他的胳膊,怎么都不肯动一下,脸上的表情几乎都要哭起来了,动作幅度集中在她的下半部,娄庆云见她这样,也是真的担心起来了,弯下腰去看她的裙摆,说道:“是不是被虫子咬了?咬哪儿了?”
说着就要去碰薛宸的裙摆,吓得薛宸赶忙往旁边动了一下,然后似乎就后悔了,娄庆云越看越不对劲,也顾不上她肯不肯,抓起她的手腕就把起脉来,薛宸却是不配合,奋力抽回了手,为难的说道:
“我,我没事。”
娄庆云哪里能相信她没事呢,这样的薛宸他从来没有见过,见她不肯给自己把脉,也是急了,再次抓住她的手,凶狠的说道:
“别动,再动我点你穴道了。”
薛宸被他这句狠话吓到,终于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一点他身为武官的煞气,手腕被他抓在手中,动弹不得,娄庆云把过脉之后,纳闷的说道:“没什么问题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虫子咬了?是的话,给我瞧瞧,这个时候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就当我是大夫好了,来,给我看看。”
说着就弯下腰去拉薛宸的裙摆,吓得薛宸连忙尖声制止:“啊——不是不是。你别……”
娄庆云就着蹲地的姿势仰望着她,说道:“那到底怎么了呀?你不说我可就掀裙子了,你知道,我是做得出来的。”
这个混蛋!
薛宸简直要被他欺负的哭了,见他的手真的抓住了她的裙摆,特别害怕他真的一下子掀起裙子来,那样她就真的不能做人了,挣扎了好半天,然后才用低若蚊蝇的声音嗫嚅了一句娄庆云听都没听懂的话来,果然见他不解,又问:“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啊。”
薛宸被逼的无路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你别动,我,我初潮来了。”
“……”
石亭中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变得尴尬、诡异、僵硬、凝滞、凶残起来。娄庆云就维持着蹲地的姿势,傻兮兮的仰头看着薛宸,就见薛宸已经羞得几乎要钻到地底下去了,眼里不知不觉就噙了泪滴。
她毕竟是做过一回女人的,所以,对这种事有足够的经验,可是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还小,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更何况,她就算是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初潮会在这么个情况下来,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而娄庆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了,低下头看着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绣花鞋尖,一时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无赖,他真是够多嘴了,这下好了,两人都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一滴热泪落在了娄庆云的手背上,他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就见薛宸两手紧紧抓着裙摆,一张小脸上满是羞恼,泫然欲泣的模样,就像是空谷幽兰上沾染的露水,猛地站起了身,想要去扶她,可是却又不敢动她,犹豫了半天,只好抓抓头,苦恼的问道:
“这个……我,我能做什么吗?”
薛宸含泪看了他一眼,沙哑着声音说道:“你,你能不能替我回去喊我的丫鬟过来……”
娄庆云一听点点头,正要去,却又听薛宸在身后喊了一声,说道:“唉,还是算了吧。喊了丫鬟过来,怎么解释我和你在这里呀!”
娄庆云想想也是,他是无所谓的,只是薛宸还待字闺中,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将来定要懊悔一辈子的,虽说他会负责,但他也不想让她的人生有这么一个难以洗清的污点,又围绕在她身边转了两圈,见她老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遂大着胆子说道:
“我总比你年纪大些,这些事我也多少听说一点,女人来了月事,无非就是要换衣服,戴月事带,我,我去给你买,连月事带和底裤,我都给你买过来不就成了吗?”
薛宸简直被他这个疯狂的说辞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娄庆云已经风也一般蹿下了石亭,薛宸想喊他回来都来不及了。
背靠着冰凉的石亭,身下似乎开始也有凉意,薛宸真的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今日的下场,就再一次说明了,人还是要循规蹈矩,不能做任何坏事。
要是她规规矩矩的在山下和绣姐儿,钰姐儿她们待在一起,就算是有了这意外,也不至于这样束手束脚,跟个傻子似的被吊在石亭之上,上不去,下不来,又不敢喊人。
唯一的倚靠就是娄庆云,可是那貌似也是个不靠谱的,将她一个人仍在这里,他还说要去给她买月事带……这,这么私密的东西,他怎么能去买呢?买了她也不好意思用啊。
越想越绝望。
倒是娄庆云的速度还真叫快,这是他人生第二次觉得自己学的轻功起了大用,第一次是翻薛宸家围墙的时候,薛宸只见一道敏捷的身影,直接从假山上窜上了石亭,稳稳的落在薛宸身前,怀里抱着一只包裹,他的脸上也带着浓浓的尴尬,将包裹塞到薛宸怀中,然后又将他一直拿在手里的一大块布料展开,一头系在薛宸身后的亭柱之上,另一头由自己拉着,用这块布料,将薛宸围住,给她创造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你,你自己……会,会用吗?那,那大夫教过我,我……”
娄庆云口中‘教你’两个字还没说完,只听被布料围住的薛宸就急急在里面说道:
“我,我会的,你,你不要说了。”
打死她也没有勇气让娄庆云来教她怎么用月事带啊。这还真是煎熬中的煎熬。
看着手里的包裹,薛宸鼓足了勇气,将之打开,果真看见里面有一条崭新的中裤,和一块防漏的……月事带。
简直不能去想他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买到的,薛宸知道自己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就这样下去,她坐也不能坐下,实在太难受了,再顾不上面子,把心一横,也就开始换了起来。
这得亏薛宸是练过的,有上一世的经验支撑着,要是她真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那也许,还真得要让娄庆云来教她怎么换这月事带了,那丢人的场景,光是想象,估计她就想一头撞死得了。
娄庆云一手抓着布料,替她挡住周围视线,一边听着内里衣衫摩擦,心里委实是有些不淡定的,今晚真的是他这辈子感觉最尴尬的时候。
替女孩子去买初潮用的月事带……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女大夫看他的眼神,惊诧又意外,就好像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要爬树的猪。
的确是这样的,这个年代的男人,哪有一个会上街给女人买这个的呀!就算是成了亲,对自己媳妇儿也不会做这事儿,得多丢脸呀。
可是他瞧着薛宸那副哭起来的小模样,当即就再也顾不得什么,只想着赶紧买回去,她一个人在石亭会害怕,直到现在,精神松懈下来了,才去回想自己当时到底有多囧。
薛宸换好了一切,将脏掉的中裤仔细的卷好了,再次装回那包裹之中,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娄庆云说话,可是不说话,难不成她要一辈子困在这小圈子里吗?
深呼吸几回之后,低若蚊蝇的声音才就此传出:“我,我好了。”
娄庆云听见她说话,确认询问道:“那,那我放手了啊。”
“嗯。”
得到薛宸的许可之后,娄庆云才缓缓的把举得有些僵硬的手放了下来,果真薛宸不在靠着石柱站立,怀里捧着那只包裹,无助的低着头,两颊红扑扑的,孱弱纤薄的身形看着叫人心疼,大大的眼睛偶尔看他一眼,娄庆云就觉得今儿晚上的一切丢人感觉,全都值了回票。
只不过,两人间尴尬的气氛,始终不能缓解。
就这么来回一折腾,山下的花灯似乎也已经开始熄灭,亭子里也渐渐变得风凉起来,先前神经紧张着,还没有发觉,现在夜风吹来,薛宸真的感觉有些冷。
娄庆云怕她着凉,将手里的布料披在她肩上,说道:“要不,我送你下山去吧?”
薛宸不敢抬头看他,良久才点点头,说道:“嗯,我下山去,和绣姐儿她们说一声,待会儿就下山去了,我这情况,实在没法去住定慧寺的厢房。”
娄庆云也赞成她这个方案,喊来了先前迎接薛宸来的那名婢女,叫她准备车马。
薛宸听他的口气,似乎要亲自送她下山,不禁又慌了,说道:“不,不用你去了,就让那位姐姐送我下山就成了。”
娄庆云却是坚持,说道:“我送你下去,我不下车,他们瞧不见我的,放心吧。你这样一个人坐车,我也不放心。”
薛宸拗不过他,只好随他。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薛宸因为初潮这件事,足足在家里困了好些天。萧氏因为自责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尽管薛宸反复说没关系,她还是坚持日日来替薛宸调养,说初潮对于女子来说,十分重要,前后十多天一定要好好的保养才行,薛宸拗不过她,只好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等到她能下床的时候,也到了七月半中元节,元家在府里办花宴,宴请各府夫人小姐。
薛宸依旧打定主意不想去,萧氏没有法子,问静姐儿,她也说不愿意,反倒是魏芷兰和魏芷琴两个姑娘十分踊跃,主动跟萧氏提出要一同前往,并且怕萧氏不同意,还特意去求了薛云涛,薛云涛如今也是她们名义上的继父,又不好明着拒绝,便让萧氏带着那两姐妹去了。
薛宸休息在家的日子里,薛绣倒是特别活泼,来看了她两回,给她带了些新鲜的蔬果和点心,两人交谈之后,薛宸才知道,薛绣那天和元卿交流的很是不错,元卿甚至告诉了她自己的字,薛绣十分高兴,这几天都在期待着中元节那天能够在元夫人面前有个好的表现。
薛绣一门心思扑在元公子身上,薛宸倒是得了好些空闲,在家看看账本,看看书,然后傍晚再和娄庆云通一封信,没事的时候还能出去转转,手里的闲钱越来越多,有钱了,总要想着再扩张一些门店才行,选铺子就成了最关键的事情。
上一世她虽然赚的也不少,但是长宁候府的开销实在太大,她除了那一部分的钱出来扩充,其余的全都贴在府中,每天过的战战兢兢,生怕哪天支撑不下去了,她会被打回原形,再回到被徐素娥欺负的日子,所以,那时候她的压力非常大,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非人的生活。
姚大跟她说了几家铺面,薛宸竟然在那些铺面里面,看到了欢喜巷子的那一处,坐在春源酒楼的二楼雅间中,对姚大问道:
“这里是什么情况?”
姚大看了一眼薛宸指的地方,便对她回道:“禀姑娘,这地方是我之前看中的,原来是一家暗楼子,据说是官身家眷开的,最近被查抄了,正要发卖,我觉得这地方倒是很不错,若是小姐能买下来,将来开一座客栈的话,里面的格局首先就不需要改变了,只要再投入些装潢,能省不少银子呢。只可惜,昨天我才知道,这楼子已经被人给买走了,原本是想划掉的,没想到小姐今儿来得早。”
薛宸瞧了瞧姚大给这宅子画出来的图,从图上看,倒是真不错,只是被人买了,好奇的问道:
“被谁买去了?”
姚大想了想后,说道:“据说是长宁候府买的,价格还真不低,足足三万两银子呢。”
薛宸蹙眉说道:“三万两?这地方卖三万两?”
姚大点头,回道:“小姐也觉得贵是不是?这宅子我瞧着最多也就一万两封了天了,可是长宁候府却出了三万两,这是千真万确的。这卖家不是东西,就是存了心要坑骗这买的人,雇几个人来争一下,硬生生将价格炒高了三倍,三万两银子,整条欢喜巷都能买下来了。那侯府的买主也是个糊涂的。”
姚大这么一说,薛宸也就明白过来了。这买地的人一定是宋安堂,因为这家香粉楼是许建文开的,现在许建文因为这事儿被封了馆,还连累了他爹,许家马上就要迁家去洛河了,许大人被贬到洛河去做知县,许建文走之前,一定是想着把这地方尽快脱手,赚一笔,可会花钱买宅子的人,也不全是傻瓜,宅子值多少,人家一看就知道,要关上门,等冤大头他也没这时间,所以就把脑筋动到了宋安堂身上。
宋安堂这个人好面子,只要适当的吹嘘几句,他就头颠尾巴摇,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完全能够做出被抬价的事情来。
哼,三万两买个废宅,关键他又不是做生意的,要这地方根本没用,如果要改建私宅,那又是一笔开销,长宁候府怎么会在后来的几年衰败的那样快,有宋安堂这样的花钱手法,就是金山银山,也能给他搬空了呀。更何况,宋安堂的母亲郁氏,却是个比宋安堂还要大手大脚的人。
长宁候府积攒了好几辈子的积蓄,他们一定没想到,最终会败在这对母子手上。算算时间,她十六岁嫁入的长宁候府,成亲之后第一年下半年,府里就开始了金钱危机,也是因为那个危机,所以才让郁氏下决心把中馈交到她手上,也许郁氏还私藏了些府里的银子,但是那个时候开始衰退是肯定的,因为府里支出远远超过了收益,她前一两年,就将自己的所有嫁妆全都贴进去了,第二年过年的时候,她抓住机遇,倒卖了一回粮食,这才有了翻身的本钱,渐渐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