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一转,接道:“姐姐,我也有一方玉佩回赠……”
抬手从项间取下一方玉佩递向大姑娘。
大姑娘忙伸手接了过去,看了一眼之后,她也神情震动,抬眼凝注,美目中尽射诧异,道:“玉,这该是禁宫大内之物……”
玉翎雕道:“姐姐好眼力,它确不是民间物!”
大姑娘道:“玉,你何来禁宫大内之物?”
玉翎雕倏然一笑道:“姐姐,我进出禁宫大内一如进出无人之境,这方玉佩就是这么来的,姐姐若不嫌它来路不正……”
大姑娘抬手把赠自个郎的玉佩挂在脖子上。
玉翎雕道:“谢谢姐姐……”
也把大姑娘的玉佩挂在胸前,道:“稍亲姐姐芳泽,今后多少可慰我相思,但愿此心不渝情长久,生生世世永相随,姐姐,心中依依难舍,但分别在所难免,我只有硬起心肠了,姐姐保重……”
他转身要走。
大姑娘忙抬手说道:“玉,你也……”
玉翎雕霍然转身,道:“险些忘记了一件事……”
大姑娘微愕问道:“什么?玉!”
玉翎雕道:“请姐姐记住,五鼓鸡鸣,二姑娘自然醒转,但别让她知道我来过了,更别让她知道闹贼的事,事关重大,姐姐千万记住,千万,我走了!”
他没有容大姑娘问,转身接近门边,开门飞射而去。
他走了,大姑娘呆呆地,良久!良久……
良久之后,她下榻关上了房门,她在想,不让玉佩知道闹贼事,也许是免她受虚惊,把事情闹大,当然,“辽东”是郭家的地盘,这家客栈更是郭家的,在这里闹了盗贼,大姑娘险些失身,这要让二姑娘知道还得了。
可是,玉翎雕最后一句事关重大,千万,千万,话说得那么严重却又是为什么,这,她不明白。
转过了身,她一眼瞧见了那破碎的后窗,心里一跳,暗想,糟了,口头上可以瞒玉佩,这扇破窗户怎么瞒她?
她醒来看见之后,必然会问,那怎么对她说?
大姑娘前思后想,最后想出了个不得已的办法。
躺在了床上,她没敢再睡,也睡不着,手摸着酥胸前的那方玉佩,一阵温馨从玉手上传到了心房里,那芳心的深处,可是,一连串的疑问却同时浮上脑际……
这许多疑问中的任何一个,她都想之不通,解之难述。
她由邂逅那一刹那被劫,一直想到将来,她不知道这是情,抑或是孽,她不敢预言将来所结的果实是怎么样的。
还有………
或许,玉翎雕一见自己钟情,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当然,这只是或许,可是她对他一见倾心,梦魂萦绕,不克自拔,当他表白心弦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撇开了女儿家的矜持,放下了女儿家的自尊,又为了什么?
若说是为容貌,玉翎雕他其貌不扬,比那位人品、所学,当世罕见的李克威差得太多。
那究竟为什么?
第八章 心碎
该是玉翎雕的气度吸引人,让人倾心。
玉翎雕那双目光让人心颤。
玉翎雕的可恶处让人心跳。
还有……还有……
同时,似乎也该委诸一个缘字。
想着,想着,五鼓鸡鸣,天亮了。
二姑娘玉佩娇躯转侧,有了动静,也许是桌上未熄的灯光刺激,她美目一阵眨动,突然醒了。
第一眼,她看见了身侧睁着眼的大姑娘,她一怔道:“霜姐,你早醒了!”
大姑娘强笑说道:“二妹,你睡得真香真甜。”
玉佩赧然一笑道:“我从没有睡过这么沉,也许是白天太累了……”
大姑娘道:“二妹,‘玉翎雕’来过了。”
玉佩一震仰起娇躯,旋即一笑说道:“霜姐,你骗人,我看你是想他……”
大姑娘脸上一热,忙抬手指指后窗道:“你自己瞧!”
玉佩循指望去,只一眼,她忽地坐了起来,望着破碎的后窗呆了一阵子,霍然转过娇靥,道:“霜姐,他真来过了?”
大姑娘缓忍娇靥上的羞热,道:“谁还要骗你不成,如今你该信了吧!”
玉佩道:“霜姐,你,你为什么不叫我?”
大姑娘道:“叫了,叫不醒你若可奈何!”
玉佩道:“我真睡得那么沉……”美目一睁,忙道:“霜姐,是准制了我的穴道,是你还是他?”大姑娘道:“他……”
玉佩娇靥飞红,“哎呀!”一声叫道:“该死的……他好可恶,他怎么敢……”
大姑娘瞅了她一眼,道:“瞧你,放心,人家没碰你,是隔空,明白么,隔空!”
玉佩忙道:“真的?”
大姑娘道:“我为什么骗你?”
玉佩神情一松,娇靥上红热未退,道:“那他还不算太恶……哎呀,不,他还是可恶,我睡着让人瞧个够,羞死人了,臊死人了,霜姐,我的睡像……”
大姑娘含笑说道:“美极了,简直我见犹怜,怦然心动,恨不得想亲一个,咬一口。”
玉佩红透耳根,掩着耳朵叫道:“天,霜姐,你怎么敢……”
大姑娘道:“同是女儿家,相对私语,怕什么。”
玉佩道:“霜姐你也可恶,任人瞧我个够,你怎么忍心……”
大姑娘道:“人家可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玉佩道:“真的?”
大姑娘道:“信不信由你,我几时骗过你?”
玉佩琼鼻一皱,哼地一声道:“左一句人家,右一句人家,他是你的什么人呀?你呀,连自己的堂妹也不顾了,瞧我不告六叔去!”
大姑娘笑了笑,道:“小心我以牙还牙!”
玉佩脸一红,拧了纤腰,道:“霜姐,人家受了委曲,你还……”
大姑娘道:“二姑娘,谁给你委曲受了?谁又敢哪!”
玉佩双眉一扬,道:“我不管,你得告诉我,他三更半夜是来干什么的,要不然我绝不依。”那娇模样儿爱煞人。
大姑娘摇头说道:“无怪乎那位凌慕南……”
玉佩红着娇靥扬起了手,道:“霜姐,你再说!”
大姑娘笑了,抬手指了指床边的小包袱,道:“他是来送还这个的!”
玉佩目光一凝,道:“既有今夜,何必当初,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姑娘道:“那谁知道,反正他是把东西还我了!”
玉佩眨动了一下美目,道:“然后呢?”
大姑娘道:“然后他就走了!”
玉佩道:“霜姐,这还不算骗我?”
大姑娘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玉佩道:“他是来送东西的,放下东西后就走了?”
大姑娘道:“是的,有什么不对么?”
玉佩道,“当然不对,那正襟危坐的坐字何解?”
大姑娘脸一红,摇头说道:“二妹厉害,他坐了一会儿,行了么?”
玉佩道:“怕你不实说,行是行了,但还不够,枯坐不像话,也不会枯坐,说吧,他都说了些什么,快从实招来!”
大姑娘道:“你这简直像问案,没什么,我问他为什么跟郭家过不去。他说跟郭家有怨,问他是什么怨,他不肯说。”
玉佩“哦!”地一声道:“那为什么?”
大姑娘道:“那谁知道,问他他就不肯说!”
玉佩道:“你就那么由他?”
大姑娘道:“不由他又如何,我能跟他打,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
玉佩道:“既然跟郭家有怨,他为什么还来送还这包袱?”
大姑娘道:“那谁知道……”
玉佩道:“我知道,他是想找个借口再看看你……”
大姑娘道:“二妹,你可别胡说!”
玉佩道:“胡说?霜姐,你自己也该明白,他跟郭家有怨,要不是为这,他岂会把这包袱送还!”
大姑娘没说话。
玉佩又道:“不是我说你,霜姐,你也太大胆了,前院有念月叔跟胖叔,这后院也住着玉珠,万一被他们……”
大姑娘道:“可是他几位不知道!”
玉佩美目凝注,道:“霜姐,夜深人静,你跟他相对灯下坐谈,个中情形恐怕……”
大姑娘忙道:“二妹,别胡说,休要以小人之心度人……”
玉佩双眉一扬道:“好哇,霜姐,你敢骂我是小人,看我不……”说着,伸玉手便往大姑娘胁下抓去。
大姑娘忙一闪身,道:“二妹,这儿住的不只咱们两个,别让人家说咱们……”
玉佩忙缩回了手,眉锋忽地一皱,道:“霜姐,别怪我没遮拦,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跟他这样恐怕不大好……”
大姑娘道:“怎么,二妹?”
玉佩道:“你想想看,霜姐,他跟咱们郭家有怨,则你却偏偏……”
这句话正击中了大姑娘的痛处,说中了大姑娘的心事,她神情微微一黯,当即强笑说道:“这跟你跟凌慕南的情形不也一样么?”
玉佩点了点头,道:“话是不错,霜姐,可是我的事有法可解,看情形中间的障碍也不太大,谁知道玉翎雕他跟咱们郭家有多大的怨,将来是不是有法可解,能不能把这怨消了去?”
这话不错!
大姑娘的那颗心又往下沉了,她摇了摇头,凄然强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将来万一有个……那也是我的命,也是我自找的,谁叫我……”
玉佩道:“既然这样,玉翎雕他就不该害人!”
“不,二妹!”大姑娘摇头说道:“不怪他,这不怪他,没听人说么,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怪该怪我自己,真的,二妹,这也许是命,是天意!”
玉佩道:“霜姐!你该试试去了‘解他,万一他跟咱们郭家的怨很深,将来会闹个不可收拾,我劝你还是及早收心……”
大姑娘苦笑说道:“谢谢你,二妹,只是恐怕来不及了!”
玉佩美目猛地一睁,道:“霜姐,这话……”
大姑娘道:“我陷得太深了,同时我也不忍……”
玉佩神情微松,道:“不忍,霜姐,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
大姑娘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二妹,假如他跟郭家结的怨很深,我就好像在喝一杯毒药,慢性的毒药,非到……”
玉佩道:“这就是了,那你还……”
大姑娘道:“二妹,你知道,我心肠最软!”
玉佩道:“霜姐,他究竟……”轻叹一声,缓缓接道:“霜姐,他究竟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么痴?”
大姑娘摇头说道:“连我自己也糊涂!”
玉佩道:“我真不明白,前后只不过见过两面……”
大姑娘道:“这种事你现在应该懂的,是不,二妹?”
是的,她对凌慕南又如何?
玉佩呆了一呆,半晌才道:“我懂,霜姐,世上有些事无法解释,这件事就是其中最微妙、最玄奥的一桩,霜姐,他姓什么?叫什么?”
大姑娘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问过他了,他不肯说!”
玉佩皱眉道:“他不肯说?连姓什么,叫什么也不肯说?”
大姑娘没说话。
玉佩抬头说道:“看来他瞒你太多了些,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这……”
大姑娘道:“二妹,我并不计较!”
玉佩呆了一呆,默然不语,但旋即她又抬头说道:“看来咱们女儿家都够可怜的,平日你我高傲得不得了,尤其霜姐孤傲高洁,如今一旦沾上一个情字,竟……”
摇摇头,住口不言。
大姑娘凄然一笑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不是最好的写照,瞧瞧,古来有多少痴情女子,又有多少悲惨……”
玉佩目光忽地一凝,道:“霜姐,门栓怎么断了?”
大姑娘一怔,旋即神情震动,道:“大半是他震断的,我怎么没留意……”
玉佩诧异地收回目光,转望大姑娘,道:“霜姐,无论如何他不该震断门栓……”
大姑娘道:“他不震断门栓怎么进来?”
玉佩道:“他可以叫你……”
大姑娘道:“玉珠跟那个李克威都住在后院,前院念月叔跟胖叔也都不等闲,万一惊动,他们怎么办?”
玉佩道:“这样说,他是从前门进来的?”
大姑娘道:“是的,二妹,有什么不对?”
玉佩道:“那么这破碎的后窗呢?”
大姑娘道;“他是从后窗走的!”
玉佩抬头说道:“不对,霜姐,你别瞒我,他为什么不从前门走,那能进不能出么,即使他是从后窗走的,他可以打开后窗,又为什么要弄碎它,这简直像夺窗而逃……”
大姑娘神情震动,倏然强笑,道:“二妹,好厉害,他听见有点动静,所以匆忙夺窗而去……”
玉佩道:“他听见了什么动静,谁发现了他?”
大姑娘道:“没有人,二妹,大半是他提心吊胆,过于紧张,听错了!”
玉佩凝目说道:“他敢在‘万安道’上作案,那表示他胆大得可以包天,既然这样,他就不至于提心吊胆,那么紧张,再说,以他一身所学,也不应该闹这笑话,出这错误……”
大姑娘强笑说:“二妹,你何必在这些小事上……”
玉佩道:“霜姐,你好意思瞒我,姐妹之中咱俩最谈得来,我对霜姐好掬心,如今也正同病相怜,你怎好……”
大姑娘截口说道:“二妹……”
玉佩道:“我记得以往霜姐无论大小事都不会瞒我。”
大姑娘道:“二妹,别这样,你霜姐跟往日没什么两样,我告诉你就是,行了么……”
接着,她把玉翎雕所说的说了一遍。
听毕,玉佩勃然色变,叫道:“这,这不得了,地在‘辽东’,这儿是‘辽阳’,尤其在这家客栈里,等于是咱们的家里,这是谁……”
一顿接道:“霜姐,你不以为是他?”
“不!二妹,”大姑娘摇头说道:“绝不会是他,要是他我早就……”娇靥一红,没再说下去。
玉佩冷冷一笑道:“也许他这是故意施恩惠,只求霜姐对他……”
“不,二妹!”大姑娘正色说道:“他不是那种人,绝不是!”
玉佩道:“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你那贼是谁,为什么又不让你对我说,假如有第二个人进了这家客栈,哥哥会睡得那么死么,难道说人人都像他玉翎雕功力那么高?”
大姑娘呆了一呆,玉佩说得不错,假如有第二个进了这家客栈,她念月叔跟胖叔在前院,或许不会发现,可是玉珠也住在后院,几步之遥,怎么他也没发觉,至今未有动静。
心里这么想,可是仍然抬了头,道:“二妹,无论怎么说,我绝对相信他……”
玉佩冷笑说道:“霜姐,说句话不怕你不爱听,我一直觉得玉翎雕这个人可疑,既然彼此钟情,为什么连姓名也不肯说,而且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
大姑娘摇头说道:“二妹,不会的,他绝不会……”
“霜姐!”玉佩道:“我看你是着了他的邪,中了他的魔,你想想看,他跟郭家有怨,这是他自己说的,把郭家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骗了郭家人的人,郭家人的心,然后再……你说,霜姐,这是不是一个既高明,又阴狠,更卑鄙的报复手法?”
大姑娘没说话,她机伶寒颤,只觉人在抖,心在抖。
玉佩道:“霜姐,醒醒吧,姐妹之中你心智最高,现在明白还来得及,万一有一天……咱们郭家吃的亏可就大了……”
大姑娘突然摇头哑声叫道:“不,二妹,他,他,他……”
只听步履响动,院子里有人叫道:“二位姑娘起来了么?”
大姑娘忙一定神,还没有说话,玉佩已经高声说道:“是胖叔么?您来得正好,请等一等!”
翻身下了床,两个人穿上了鞋,略略整了整头发跟衣裳后,玉佩望着大姑娘道:“霜姐,要不要请胖叔进来看看?”
大姑娘迟疑了一下道:“二妹,这件事最好别再让第三者知道,万一传到大伯耳朵里,那……那……”
玉佩点头说道:“我明白,霜姐,那么咱们出去吧!”
迈步走了出去,大姑娘提起那小包袱跟了出去。
院子里,矮胖小胡子跟英武中年汉子并肩站着,一见她们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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