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珠道:“那是一个情字,在血统上并没有关系。”
玉霜道:“可是在郭家人的心目中……”
郭玉珠道:“那也只是在人的心目中。”
玉霜沉默了,旋即颤声又道:“玉珠,你知道,情之一事,是丝毫不能勉强的……”
郭玉珠道:“可是我既有这个心,不惜一切也要达到目的。”
玉霜悲声说道:“玉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儿……”
郭玉珠冷然说道:“那要问你。”
玉霜沉默了,半晌始抬泪眼说道:“玉珠,你这一向可好?”
郭玉珠道:“你看见了,郭玉珠活得好好的,并不一定非靠郭家这两个字才能活!”
玉霜煞白的娇靥更白了,道:“玉珠,你真不打算要你的家,要你的亲人?”
郭玉珠玉面一阵抽搐,道:“郭玉珠罪孽深重,为郭家的不肖子,自知为家法所难容,不是我不要家,不要亲人,而是家跟亲人两难容我。”
“不,玉珠,”玉霜道:“只要你愿,我愿陪你去见爷爷,我愿意代你向爷爷求情,你知道爷爷是最疼你,最爱你的。”
郭玉珠身形倏颤,猛然摇头,道:“不,我绝不去求任何人,如果有可能的,有那么一天我要让任何人跪在地上求我……”
玉霜柔声唤道:“玉珠……”
郭玉珠话声冰冷而带着颤抖,轻喝说道:“郭姑娘,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纵然你舌翻莲花,说得日出西山,我郭玉珠绝不会求任何人的怜悯。”
“郭姑娘?”玉霜道:“玉珠,以往你都叫我霜姐……”
郭玉珠道:“那是以往。”
玉霜道:“那……你也不认我这个霜姐了?”
郭玉珠道:“郭姑娘,我连家跟亲人都不要了。”
玉霜悲声叫道:“玉珠……”
郭玉珠冷然说道:“郭姑娘,我说过,如今的郭玉珠已不是以前的郭玉珠子,他现在长大了,也能自立了……”
玉霜道:“你这叫长大?叫自立么?”
郭玉珠道:“至少我自己认为是的。”
玉霜道:“可是你的姓跟你的血是永远也变不了的。”
郭玉珠两眼暴睁,道:“姓我可以改……”
玉霜叫道:“玉珠,你敢,你不能……”
郭玉珠道:“如今在我郭玉珠眼里,没有什么敢不敢,能不能的了。”
玉霜道:“玉珠,你知道这么做是什么?”
郭玉珠道:“充其量四字大逆不道,我已经为大逆不道了,何在乎多加一点,加重一点,那没有什么两样。”
玉霜黛眉一扬,大声说道:“可是你的身体发肤,你的血……”
郭玉珠厉声说道:“住口,你没有资格说我。”
玉霜大声说道:“我是你的堂姐。”
郭玉珠冷笑说道:“郭姑娘,请扪心自问,你是么?”
玉霜一改厉色,轻柔地悲声说道:“玉珠,在名义上这变不了,我体内虽然没有郭家的血,可是我以是郭家人为傲为荣,你又怎么能……”
郭玉珠道:“郭姑娘,人各有志,你懂么?”
玉霜道:“我懂,玉珠,可是你这不是志,是一念之误,大错特错,错得可怕,你要不及时醒悟……”
郭玉珠道:“郭姑娘,来不及了。”
玉霜道:“不,来得及,只要你……”
郭玉珠道:“假如我认为这么做是千对万对的呢?”
玉霜道:“玉珠,你明知道你是往错路上走。”
“不然,郭姑娘,”郭玉珠道:“那是你的看法,纵然是,那也是你推我的。”
玉霜娇躯一颤,道:“也许,玉珠,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要救你……”
“救我?”郭玉珠仰天纵声大笑,笑得怕人:“郭姑娘有救人之心,可惜我郭玉珠没有回头之意,再说,你救我,又有谁来救你?”
玉霜道:“救我?玉珠,你这话……”
郭玉珠笑声一敛,两道怕人眼神直逼玉霜,道:“你以为我今天在这儿拦你,是为了什么?”
玉霜道:“我正要问你。”
郭玉珠道:“冰雪聪明如郭姑娘者,这还用问么?”
玉霜面泛惊容,摇头说道:“玉珠,我不以为你会对我怎么样。”
郭玉珠道:“为什么?那么有把握么?”
玉霜道:“是的,玉珠,因为你我是亲人。”
郭玉珠道:“亲人?真的么?”
玉霜道:“至少咱们在一个家里长大,相处了这多年……”
郭玉珠冷笑说道:“我要有这点顾忌,那夜我就不会想占有你了。”
玉霜娇躯倏颤,道:“玉珠,你真要……”
郭玉珠道:“为什么不真?这还假得了么?”
玉霜道:“玉珠,你不能一错再错……”
“不,”郭玉珠摇头说:“纵然是错,那也只是错一次而已,因为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占有你。”
玉霜摇头说道:“玉珠,你不能,你不能……”
郭玉珠道:“我不能?为什么?为什么别人能,我不能?”
玉霜美目一睁,道:“玉珠,谁能?你说谁?”
郭玉珠道:“你自己明白,何必问我?”
玉霜道:“你是说‘玉翎雕’?你错了,玉珠,你冤枉了他,也冤枉了我,我不是那种人,他更不是那种人……”
郭玉珠道:“你也错了,我说的并不是‘玉翎雕’,‘玉翎雕’跟我一样,也是一个受人愚弄的可怜人,不过他比我略强一点……”
玉霜美目圆睁,道:“不是‘玉翎雕’?那你说谁?”
郭玉珠冷冷一笑道:“真要我说么?”
玉霜道:“你最好说说,玉珠,事关我的名誉跟一辈子,你可不能……”
郭玉珠道:“我不会含血喷人,败坏你的名节的,李克威,知道么?”
玉霜一怔道:“李克威?他怎么了?”
郭玉珠道:“你还装糊涂,那天晚上在鼓楼上……”
玉霜叫道:“玉珠,这……这你知道……”
郭玉珠冷笑道:“怎么,吃惊了?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郭姑娘,纸是包不住火的……”
玉霜道:“玉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郭玉珠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知道了事实。”
玉霜道:“玉珠,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郭玉珠道:“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在鼓楼跟他私会,把人给了他,这就够了。”
玉霜摇头说道:“玉珠,你错了,你误会了我,也冤枉了他,我承认那天晚上确上了鼓楼,也确实见着了他,可是他并没有对我怎么样,我跟他只是谈了些话……”
郭玉珠冷笑说道:“郭姑娘,别把郭玉珠再当不懂事的孩子了,他既指名要你去会他,他要没在你身上得些什么,会轻易把那株千年参王拱手送人?这说给谁听谁也不会轻信……”
玉霜羞,也有点气,道:“玉珠,事关我的名节……”
郭玉珠道:“你还有什么名节?只为一株参王便能把清白给人,这又叫什么名节?我一直认为你冰清玉洁,尊贵得不得了,谁知道你是个今天把身子给这个,明天把身子给那个的下贱淫娃,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我又为什么不能也跟别人一样地占有你……”
玉霜娇靥煞白,娇躯剧颤,道:“玉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怎么能……”
郭玉珠冷笑说道:“为什么不能,难道这不是事实?”
玉霜道:“玉珠,你误会了,你完全误会了,你要是不信……”
郭玉珠道:“怎么样?”
玉霜美目暴睁,道:“郭玉霜至今犹是清白处子身……”
郭玉珠“哦,”地一声道:“是么?”
玉霜道:“我问心无愧……”
郭玉珠道:“那没有用,我要是你,我也会这么说。”
玉霜厉声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郭玉珠冷冷说道:“很简单,证明给我看,让我试试看。”
玉霜娇躯暴颤,道:“玉珠,你是要……”
郭玉珠一点头,道:“不错,你明白就好。”
玉霜颤声说道:“玉珠,你不能,你不能……”
郭玉珠道:“为什么别人能,我不能,是我郭玉珠不如人……”
玉霜道:“玉珠,我是为了你,一旦毁了我,你会懊悔……”
郭玉珠道:“我宁愿懊悔,何况我根本不会懊悔什么!”
玉霜道:“玉珠,你不能,你要……你不如杀了我……”
郭玉珠摇头说道:“不,我不杀你,我舍不得。”
玉霜道:“玉珠,你……”
郭玉珠道:“不要说了,让我试试。”举步逼了过来。
玉霜骇然而退,她心抖身颤,失声的香唇翕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郭玉珠冷笑说道:“郭姑娘,如今的郭玉珠已非以前的郭玉珠,你跑不了的,不信你试试看。”
抬手虚空微抓,玉霜一个娇躯猛然向前一冲。
玉霜骇然说道:“玉珠,你什么时候学得……”
郭玉珠道:“就在离开郭家之后,我要是仍在郭家,一辈子也别想学到这身功夫,永远也到不了这种境界,对么……”怕人地一笑说道:“如今你该相信跑不掉了吧。”
玉霜没再退躲,也许是突如其来的事震住了她,她道:“玉珠,你这是跟谁学的?”
郭玉珠道:“那你就不必过问了,反正不会是郭家的人。”
玉霜道:“玉珠,没想到你,你会懊悔的,我不再躲避了,任你了,玉珠,你会懊悔的,你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郭玉珠冷笑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听不进去这些。”说话间他,逼到玉霜面前,抬手就要去抓。
玉霜美目一睁,威严慑人,喝道:“慢一点。”
郭玉珠为之一惊停手,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玉霜道:“答我一问,你怎么知道鼓楼上那人是李克威?”
郭玉珠道:“在这时候提他,不嫌太煞风景了么?”
玉霜道:“玉珠,你一定得回答我。”
郭玉珠道:“可惜这时候你得听我的,不是我得听你的。”伸手抓住了玉霜香肩。
玉霜美目暴睁,旋即她威态一敛,闭上美目,颤声说道:“玉珠,由你吧,你就是占有了我的身子,也永远得不到我的心的……”
两颗晶莹珠泪流出,滑着冰冷而煞白的娇靥坠落了。
郭玉珠冷笑说道:“你以为我稀罕么?你错了,我只要这一次,然后我就会起身掉头而去,永远不会再看第二眼。”
玉霜娇躯暴颤,但她没有说话。
刹时间郭玉珠目中异采大盛,手一扳,把玉霜娇躯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嘴凑向玉霜的香颈。
玉霜泪如泉涌,但她一动没动。
郭玉珠道:“没想到你这么老实……”
玉霜突然说出了一句:“你意在毁我,但与赶车老人何干?”
郭玉珠道:“他碍事,我在他喉头插进了一把小刀,刀柄上有三个字,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字么?”
玉霜没问,娇躯猛地颤抖。
郭玉珠笑道:“看来你是明白了,让郭家的人去找他吧。”
抱着玉霜一起倒在了草地上,抽出一只手抓向玉霜酥胸,眼看玉霜就要毁在这一个“孽”字之下。
蓦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清越佛号划空传至,清朗,铿锵,震天慑人。
郭玉珠真如冷水浇头,霍地腾身而起,平窜丈余以外,转身再看,他为之一怔,也为之一震。
玉霜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个比尼丘。
她,戴发,长得绝美,望之只卅许近四十,缁衣芒鞋,手持一根玉杖,超拔出尘,俨然神仙。
郭玉珠惊声道:“你……你是何人?”
中年比丘没理他望着玉霜温柔含笑道:“魔劫已暂消,贫尼及时赶到,总算保住了姑娘清白,请站起来吧。”弯腰伸手扶起玉霜。
玉霜美目圆睁,道:“师父是……”
中年比丘微一点头,道:“姑娘如今别问,容贫尼跟这位小施主说几句话……”
抬眼望向郭玉珠,道:“小施主问贫尼是谁?”
不知怎地,郭玉珠一触及那双圣洁的目光,人竟为之机伶一颤,可是他旋即扬眉点头:“不错。”
中年比丘道:“贫尼佛门弟子出家人,够了么?”
郭玉珠道:“你知道不够。”
中年比丘摇头说道:“你呀我呀,简直目无尊长,难道这就是郭家的家教?”
郭玉珠一惊色变,道:“你……你知道我是……”
中年比丘道:“我知道你,你不知道我,世间事往往如此,其实小施主你又何尝知道你自己?我不但知道你,而且对郭家事知之甚详,你是郭大爷的独生子,郭玉珠,对么?”
郭玉珠骇然退了一步,道:“我是叫郭玉珠,但却不是郭家的人……”
中年比丘叹道:“不要家情犹可原,不认父罪无可恕,小施主与禽兽何异,枉费郭大爷一番苦心教养了。”
郭玉珠勃然色变,道:“你这尼姑竟敢……”
中年比丘道:“不只是对你,就对郭大爷,我骂他他也得低头。”
郭玉珠道:“他是他,我是我。”
中年比丘道:“小施主何忤逆若此……”
郭玉珠倏地扬起右掌。
中年比丘微微一笑道:“小施主想干什么,杀我?”
郭玉珠道:“你是个明白人。”
中年比丘笑道:“那正好,杀了贫尼便可以灭了口,只是,小施主,怕只怕你杀不了贫尼,甚至于连伤都无法伤得贫尼。”
郭玉珠道:“那要试试看再说。”
中年比丘摇头说道:“小施主不要以为得了名师,经‘长眉道人’一夜造就便天下无敌,贫尼站在这儿,小施主若是能逼得贫尼动一步,贫尼立即就走,不再管这件事……”
郭玉珠冷笑道:“我要看看你凭什么说这大话。”抖手一掌虚空击了过来。
中年比丘双眉微一耸动,立即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她话是说完了,看时间,论距离,郭玉珠那一掌所击出的掌力也早到了,可是,不但没见中年比丘身形动一动,便连她的衣袂也没飘一飘。
郭玉珠脸色一变,中年比丘立即说道:“小施主,如何?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悬崖勒马……”
郭玉珠厉笑一声:“贼尼姑,你再试试。”
纵身跃起,直上半空,双臂一张,电一般地扑了过来。
中年比丘脸色微微一变,目光神射,道:“佛门弟子出家人,嗔念已无半分毫,贼尼姑三个字我可以忍,这‘追魂天罗’却太以有伤天和,令人忍无可忍。”
说话间郭玉珠已然扑到,站在中年比丘身边的姑娘玉霜,只觉一片令人窒息的劲气逼了过来,她念头还没来得及转,中年比丘已抬手挥出玉杖,只听声如裂帛,“嘶”地一响,随见她玉杖向外一抖,半空中郭玉珠脸色倏变,闷哼一声喷了一口鲜血,人似断线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砰然一声摔落在两丈以外。
玉霜心胆欲裂,娇躯一矮跪倒在地,悲声说道:“师父慈悲,请为辽东郭家留一线香烟。”
中年比丘神情一震,道:“姑娘,虎欲伤你,你要救虎?”
玉霜道:“怎么说他跟我姐弟相称十几年,师父慈悲。”
中年比丘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姑娘好胸襟,好心地,有此一念应积无穷后福,出家人何敢夺……”
一顿,目注郭玉珠轻喝说道:“你欲伤人,人却救你,你若还有一丝良知便应羞愧懊悔,贫尼看在姑娘份上,手下留情,网开一面,望你……”
郭玉珠翻身跃起,回头盯了中年比丘一眼,破空飞射而去。
中年比丘一怔,轻叹一声住口不言。
玉霜忙跪拜在地,道:“玉霜永不忘师父慈悲大恩。”
中年比丘摇头叹道:“姑娘,贫尼错了。”
玉霜讶然抬头道:“师父这话……”
中年比丘道:“姑娘刚才没看见,他临去一眼包含了多少仇、多少恨,贫尼以玉杖破他‘追魂天罗’,只希望能收到震慑之效,使他有所畏惧,知难回头,却不料换得如此一瞥。”
玉霜道:“师父,他天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