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衣客似乎没在意,他微微一笑,道:“有劳姑娘动问,我姓李,草字克威,从江南来,要到‘辽阳’看个朋友去,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美姑娘道:“没人说有什么不对,我只是随便问问。”
白衣客“哦!”地一声道:“原来姑娘只是随便问问,那该是我的荣幸,请教?”
美姑娘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走,霜姐,咱们上那边等船去。”
拉着大姑娘走了开去!
白衣客呆了一呆,倏然失笑,旋即,他那一双目光痴痴地落在大姑娘那美好的背影上,喃喃说道:“霜,霜,高洁而微带冷意,好美……”
美姑娘拉着大姑娘走到一边站定,偷眼那边看,白衣客又转向河水,又是先前那付姿态,越看越耐看。
大姑娘当即埋怨上了美姑娘:“都是你,要问,现在不问了吧,窘死人了!”
美姑娘红着脸,小嘴儿一噘,道:“我怎么知道嘛,还说呢,要不是你说身材、衣着都像,分明是他,绝对没错,我也不会去问了!”
大姑娘脸也一红,道:“他背着咱们,我怎么知道他那张脸不对?”说着话,不由自主地又把目光投射了过去!
美姑娘目光一凝,道:“说起来他那张脸了,霜姐,你见过这么俊的男人么……”
大姑娘忙收回目光,轻啐一声道:“不害臊!”
美姑娘没在意,道:“霜姐,我说的是真的,咱们郭家的人没一个不俊的,可好像都没他这么俊,这么迷人……”
大姑娘美目一睁,道:“哎呀,二妹,你怎么敢这么说……”
美姑娘毫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关系,我是对你说,他又听不见,真的,霜姐,哥哥跟他一比可就差多了,瞧人家,有轩昂丈夫气,英气勃勃的,那么英挺,那么洒脱,那么飘逸,真要说呀,只有六叔跟他差不多!”
大姑娘皱眉说道:“二妹,你是怎么搞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
美姑娘道:“这有什么,人好好色,恶恶臭,这是一定的道理嘛,咱们也不是世俗女儿家,干什么像她们,想说忸忸怩怩地不敢说,想做畏畏缩缩地不敢做呀,我就是这么个脾气,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再说,男人家看见个姑娘能背地里评头论足,咱们女人家为什么不能?”
大姑娘皱着眉直摇头,笑道:“二妹,你让我佩服,看来我不如你!”
美姑娘道:“又损我?对了,霜姐,他叫什么来着?”
大姑娘迟疑了一下,道:“没留心听,记不得了!”
美姑娘道:“我记得他好像什么威……干脆,再问问他去!”她说去当真的要去,转身要走!
大姑娘忙拉住了他,道:“二妹,你怎么……他叫李克威!”
美姑娘“咦!”地一声凝目说道:“你不是说没留心听,记不得了?”
大姑娘脸一红道:“还不都是你?让我一急就想起来了!”
美姑娘美目略一眨动,瞟了大姑娘一眼,道:“霜姐真会说话,跟我还玩心眼儿!”
大姑娘脸又一红,道:“二妹,天大的冤枉,我可没有……”
美姑娘道:“有没有霜姐自己明白,哼,李克威,这名字不错,挺受听,挺响亮的,干脆叫李克用多好……”美目一转,道:“霜姐,他说他从江南来,要去‘辽阳’看个朋友?”
大姑娘不敢再自欺欺人作违心之论了,微微点了点头:“我好像听他是这么说的!”
美姑娘眉锋微皱,道:“江南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俊人儿?霜姐,你说,他到‘辽阳’去看什么朋友?”
大姑娘道:“二妹这话问得可以,我怎么知道?”
美姑娘倏然失笑,旋即她又敛去笑容,道:“霜姐,你看他是个干什么的?”
大姑娘把目光投射了过去,道:“像个文弱读书人……”
美姑娘摇头说:“霜姐,文弱读书人哪来那股逼人的英气!”
大姑娘道:“二妹是说……”
美姑娘道:“我看他准会武,一身所学怕还不俗!”
大姑娘心里也这么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摇了头:“二妹,学过武的人都该有逼人的英气么?”
美姑娘道:“当然,那是内功……”
大姑娘道:“玉珠呢?他可是会武的人,家学渊博,得大伯所学十之八九,可是他有么?”
美姑娘呆了一呆,小嘴儿一撇,道:“他有,他有脂粉气!”
大姑娘笑了,道:“这就是了,文弱读书人并不是绝对不能有英气的,这无关功力,而是一个人先天禀赋使然!”
美姑娘道:“我看他轩昂不凡,英气逼人,气度高华,更难得洒脱、飘逸,读书人中很少有这样的,待会儿我试试他!”
大姑娘心一揪,忙道:“别,二妹,你可不许闹,别忘了,无论怎么说,咱们都是姑娘家,也别让人说咱们郭家的人没家教!”
美姑娘眉锋一皱,笑道:“瞧你,霜姐,我只不过是想试试他,又不会伤了他,你干什么那么着急呀!”
大姑娘道:“二妹,话不是这么说,他不会武,咱们不该凭自己一时猜测去试人家,万一你看对了,他会武,会武的人多半是深藏不露的,你干什么非逼人露出来不可?那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我不许你这么胡闹!”
美姑娘眉锋深皱了一分,没奈何地摇头说道:“霜姐真怕事,好吧,我不试了!”
大姑娘这才心里松了些,这时候,那唯一的一艘渡船,也由河心摇了过来,很快地靠了岸!
那矮胖商人生怕迟了一步上不去,三不管地提起他那大包袱吃力地摇晃着上了渡船!
那白衣客是读书人,读书人毕竟知书达礼,他走是往前走了两步,可是他没有抢着上船,分明这是礼让!
美姑娘可不管那么多,拉着大姑娘走了过去,临上跳板的时候,大姑娘的美目触及了那双炙热而熟悉的目光,心一跳,脸一热,头一低,连忙上了渡船!
白衣客一直等她两位上了船才踏上跳板,美姑娘施刁,脚下一用力,渡船为之一晃,这一晃自然带动了跳板,白衣客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身子一摇,差点没跌下跳板!
他真不会武,美姑娘呆了一呆,心里未免不是味儿,大姑娘横了她一眼,忙又向着白衣客投过歉疚一瞥!
而,白衣客没看见,他上了船坐在船头直擦冷汗!
大姑娘望着他,微皱黛眉,心里好不纳闷,要说他是“玉翎雕”,为什么是这么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而不是她亲眼看见的那张丑陋的一张,而且分明他也不会武?
要说他不是“玉翎雕”,为什么身材、衣着那么像,眼神那么熟,她永远忘不了当“玉翎雕”握着她那只手时,双目之中迸射的那炙热异样目光,虽然只是那么一刹那,却使她心神震颤,深深地烙在她心灵深处!
难道说世上有两个那么相像的人?连眼神都像!不,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那为什么……她就是想不通,想不明白!
她这里正在思潮汹涌,只听一个带着笑的话声起自身后:“二姑娘,许久不见了,您安好?”
是那摇船的老头儿向美姑娘哈腰赔笑开了口!
美姑娘微颔螓首,含笑说道:“谢谢您,好,您也好?”
摇船老头忙道:“您这是折煞……托老爷子跟姑娘的福,就是年纪大了,胳膊腿有时候不听使唤,也不及前些年那么利落了!”
“好说!”美姑娘道:“我看老大爷是越来精神越好!”
摇船老头儿一只手连摇,忙道:“哎呀,二姑娘,您可别折我,我可不敢当二姑娘这称呼,那都是老爷子跟姑娘的福带的,说起老爷子了,这一阵子忙,也没去山里给老爷子请安,心里好生不安,老爷子一向安好?”
美姑娘道:“谢谢您,家父安好!”
摇船老头儿道:“还是上一回,我到山里去给老爷子请安,老爷子红光满面,精神就别提有多好了,是该这样,老爷子是‘辽东’的救星,哪一家没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老天爷是该保佑老人家多福多寿啊!”
他跟美姑娘这么说着,大姑娘却在偷眼看白衣客,她发觉白衣客也在听,而且颇为留神,同时,她也发现白衣客那一双眉梢儿微微地向上扬着!只听摇船老头道:“二姑娘,这位姑娘是……”
美姑娘道:“我的堂姐,来‘辽东’玩儿的!”
摇船老头“哦!”地一声道:“原来是您的……那该是大姑娘了……”
大姑娘一听提到了自己,她忙转过去微笑点头,道:“老人家安好!”
摇船老头儿慌了手脚,“哦!”了两声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姑娘这是折我,这是折我,大姑娘是从……”
大姑娘截口说道:“我从‘山东’来!”
摇船老头道:“噢,噢,原来大姑娘的家在‘山东’,‘山东’可是个好地方,出过圣人,出过圣人,出过名将,年轻的时候我渡海去过几趟,天爷,那泰山高的入了云,不瞒姑娘说,我还去过圣人的老家,在庙里叩过头哪……”说着,他咧着嘴直乐,认为无上光荣!
大姑娘笑了,美姑娘笑了,白衣客他也笑了!
笑了笑之后,美姑娘突然问道:“您可曾见着我哥哥过河?”
摇船老头儿一怔,道:“二姑娘是说少主,没有啊,没瞧见,少主什么时候……”
美姑娘道:“就是今天,他在找‘玉翎雕’……”
“雕?”摇船老头儿瞪着老眼道:“怎么,少主养的雕飞了?上哪儿去找……”
美姑娘笑了,大姑娘也笑了,她心中一动,忙偷眼望向白衣客,白衣客似乎没听见,正痴痴望着她,目光仍是那么炙热,大姑娘脸上一热,忙收回目光,心里又是一阵跳动!
只听美姑娘道:“不是的,老大爷,‘玉翎雕’是一个江湖人的号,这个人是个贼,他在‘万安道’上作了案,所以我哥哥在找他!”
“怎么?”摇船老头儿吃了一惊,忙道:“‘玉翎雕’是个贼?他,他在‘万安道’上作了案……”
美姑娘点了点头!
摇船老头儿道:“这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是什么年头儿,什么世界,连老爷子的‘万安道’上都闹事,这贼敢是丧尽了天良……”
他不胜感慨地低下头叹了口气,忽又抬头说道:“二姑娘,那叫什么‘玉翎雕’的贼,往这儿来了么?”
美姑娘道:“听说是往这儿来了!”
摇船老头儿一点头,道:“那好,让他来吧,只要他坐在我的船,我不要船了,连这条老命都不要了,抱着他一起到‘辽河’里喂王八去!”
美姑娘跟大姑娘想笑,可是都没笑出来,这怎好笑,该肃然起敬才对,世上有几个人能这样?
瞧,连白衣客都动了容,深深地望了摇船老头儿一眼!
美姑娘道:“这么说,老大爷没瞧见他……”
摇船老头儿道:“二姑娘,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说说看,我记下来留意着,只要他想过河上了我的船……”
美姑娘那里才张嘴,大姑娘忙递眼色开了口,道:“算了,二妹,也许他没往这边儿来,咱们过了河往别处找吧!”
美姑娘冰雪聪明,一点即透,微一点头,道:“对,也许他已经从别处过河了!”
就这么说着话,不知不觉间船已横过了辽河近了岸,摇船老头儿有心再问,美姑娘已拉着大姑娘纵身掠上了岸,她没留船资,当然,就是留了,摇船老头儿也绝不会要!
白衣客可付了船资,他从袖子里摸出一物放在船上。然后向着摇船老头儿道:“老人家,我一无剩钱,二无碎银,就把这颗珠子当做我的船资好了!”他没说二句话,转身下了船!
那的确是颗珠子。
那颗珠子有小指般大小,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上品,论价,它足够—个八口之家吃喝半辈子的。
摇船老头儿傻了,等他定过神来,白衣客已上了岸,他丢下船橹忙赶过船头,拈起那颗珠子叫道:“喂!喂!这位,这位,您锖留一步,这我不能收……”
白衣客转过了身,含笑说道:“老人家胸襟常人难及,我以此俗物略表敬意,老人家若不嫌渎冒,就请笑纳。”
摇船老头儿道:“不行,不行……”
美姑娘突然说道:“老大爷,人家一番诚意,您就收下吧!”
摇船老头儿一怔,道:“二姑娘,怎么您……”
美姑娘笑了笑,道:“人家敬的是您的胸襟,您要是不收,反(此处缺五页)
美姑娘带着气笑了,道:“说真的,霜姐,这个人真可恶,简直皮厚。”
大姑娘道:“为什么?是因为他招了你,是因为他没把你这位郭家的二姑娘放在眼里,丢了你的自尊?二妹,别忘了,唯这种人方可取,他不正跟那个打鱼郎一样么?”
美姑娘羞红了娇靥,“呸!”地一声道:“他?他也配!”
“是的,二妹!”大姑娘嫣然一笑道:“在你眼里,任何人都不及打鱼郎!”
美姑娘的脸更红了,那模样儿好美,好娇,爱煞人:“霜姐,你又来了……”
“好了,二妹!”大姑娘笑着说:“咱们别闹了,快上‘辽阳’去吧!”
美姑娘一怔,娇靥上犹带着三分羞,道:“霜姐,咱们真要到‘辽阳’去?”
大姑娘道:“当然是真的,你没听他说么?‘玉翎雕’去了‘辽阳’!”
美姑娘道:“你信他的?”
“二妹!”大姑娘道:“咱们宁可信其真,不可信其假。”
美姑娘沉吟了一下,道:“那好,咱们去,反正他也往‘辽阳’去了,他要是诓了咱们,瞧我饶得了他,走,霜姐。”
拉起大姑娘往前行去。
走没多远,美姑娘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突然偏转娇靥,凝目问道:“霜姐,你刚才可听见他怎么说的?”
大姑娘道:“什么怎么说的?你是指……”
美姑娘道:“说什么‘玉翎雕’痴痴地抱着个小包袱呀,还像什么怀念似的望着他那只左手呀,这是什么意思?”
大姑娘刚才听这话的时候,心里就有种异样的感受,如今二姑娘再这么一提,心里这种异样的感受更浓,她避开了美姑娘那双目光,像是怕被美姑娘看破心里的秘密,强装平静地,淡淡说道:“那谁知道!”
她既不知道,美姑娘也就没再问,眉锋忽地一皱转了话锋:“真是要命,哥哥到底上哪儿去了?”
大姑娘道:“他既然也折了回来,怕是去了‘辽阳’!”
美姑娘“哟!”地一声道:“可别让他先碰上‘玉翎雕’……对了,霜姐,我忘了问了,你跟‘玉翎雕’动过手,以你看,他是哥哥的对手么?”
大姑娘微一摇头,道:“你不该这么问,二妹。”
美姑娘愕然说道:“我不该这么问?你说我该怎么问?”
大姑娘道:“你该问玉珠他是不是‘玉翎雕’的对手。”
美姑娘一凝,道:“霜姐,听你这口气,好像……”
大姑娘道:“二妹,我不愿意欺瞒你,要以我看,玉珠他绝不是‘玉翎雕’的对手!”
美姑娘惊呼说道:“怎么,霜姐!哥哥他绝不是‘玉翎雕’的对手……”
大姑娘点了点头,道:“是的,二妹,以我看是这样。”
美姑娘道:“霜姐,你知道,在咱们这一辈兄弟姐妹里,哥哥他的一身所学虽然不能说是最好的,可也名列二三……”
“我知道,二妹!”大姑娘道:“以你看,玉珠的所学比我如何?”
美姑娘道:“我直说,霜姐,只高不低!”
大姑娘道:“高多少?”
美姑娘道:“约摸一筹!”
大姑娘道:“那就是了,我比‘玉翎雕’至少要差上两筹!”
美姑娘失声说道:“‘玉翎雕’他,他有那么高绝的所学……”
大姑娘道:“二妹,事实如此,我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说的再大一点,凭他那身所学放眼江湖,只怕很难找到几个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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