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姑道:“姑娘,玉珠他不是你的……”
郭玉霜道:“可是他是我的兄弟。”
老尼姑道:“多关心一点自己不好么。”
“姑婆,”郭玉霜道:“玉珠跟我没什么两样。”
老尼姑笑笑没说话。
郭玉霜道:“姑婆,能说么?”
老尼姑道:“姑娘,这是天机。”
郭玉霜道:“我不敢多求,只求知道玉珠将来的吉凶。”
老尼姑道:“姑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郭玉霜道:“姑婆,这是定数,不是玉珠的吉凶。”
老尼姑道:“姑娘,万事冥冥中早定,半点由人不得,你早知道玉珠的吉凶又能如何。”
郭玉霜脸色一变道:“这么说玉珠是凶……”
老尼姑道:“傻姑娘,姑婆可没这么说。”
郭玉霜脸色恢复了正常,定了定神之后道:“那么,玉珠将来无凶可言?”
老尼姑道:“姑娘,姑婆这么说了么。”
郭玉霜发了急,道:“姑婆,玉霜求您老人家……”
老尼姑摇头说道:“姑娘,别谈了,傻姑娘,天机是不可轻泄的,天亮了,你也别再耽搁了,姑婆这里有样东西,你只管拿着它放心下岭就是……”
说着,她自袖底摸出一个黄色的小绢囊递向玉霜。
玉霜讶然说道:“姑婆,这是……”
老尼姑道:“现在别问,等到必要的时候,你背着人打开它就是。”
玉霜道:“必要的时候,您是指……”
老尼姑道:“到时候你自己就会明白的。”
郭玉霜皱眉道:“您为什么老不肯明说,难道这也是天机么?”
老尼姑一点头道:“一点不错,姑娘,这也是天机。”
郭玉霜道:“那……玉霜只好不问了。”伸手接过了小绢囊。
老尼姑道:“藏好它,姑娘,这东西千万丢不得。”
郭玉霜点头答应,把小绢曩藏进了怀里。
“还有,玉霜,”老尼姑道:“万一你下岭之后碰见了那兄妹俩,把这个交给他兄妹,自可保你平安无事……”说着又自袖底取出一封信递向郭玉霜。
郭玉霜接过信一看,只见信封上空白没有一个字,她也没多问,随手又藏了起来。
老尼姑看她把信藏好,这才又道:“好了,如今你可以放心下岭走了,姑婆也用不着*心了。”
郭玉霜道:“姑婆,玉霜什么时候能再来?”
老尼姑含笑摇头道:“姑娘,你不会再来了。”
郭玉霜讶然说道:“我不会再来了,为什么?”
老尼姑道:“你跟‘菩提庵’的缘份止于此。”
郭玉霜道:“那我就不能再来了么?”
老尼姑笑笑说道:“不信你试试看,你要是能再到‘菩提庵’来,姑婆愿意输你点什么。”
郭玉霜黛眉微扬道:“您愿意输点什么?”
老尼姑道:“你要什么,姑婆就给什么。”
郭玉霜道:“玉霜别的不求,只求您能到‘独山湖’长住。”
老尼姑倏然一笑,伸手抚上玉霜的香肩,道:“谢谢你的好意,姑娘,我没想到你跟我这么投缘,我是个佛门弟子出家人,在俗世中长住是不可能的,不过有那么一天我总会到‘独山湖’走一趟的。”
郭玉霜忙道:“姑婆,哪一天?”
老尼姑笑笑说道:“到时候你总会知道的。”
郭玉霜眉锋一皱道:“难不成这又是天机?”
老尼姑摇头笑道:“这不是天机,只是姑婆童心未泯,要卖个关子。”
郭玉霜笑了,道:“您说话可一定得算啊。”
老尼姑道:“那是当然,出家人岂可打诳语。”
郭玉霜还待再说。
老尼姑已然又道:“世上无不散之筵席,谁要真说也永远说不完,姑娘,别耽误了我的早课,待姑婆送你一程吧。”
话落,抖袖,郭玉霜一个娇躯突然离地而起,直向岭下飞去,轻盈灵妙,一如凌波之飞仙。
郭玉霜陡然一惊,旋即明白过来,定下了心,忙叫道:“姑婆,您老人家请保重……”
老尼姑没有答话,却含笑点头,喃喃说道:“真是难得的好姑娘,放眼当今,哪一家的堪与比拟,海青父子好福气,造化不小……”
X XX XX X
天大亮了。
很快地又是一天。
暮霭低垂,华灯初上,一辆单套高篷马车缓缓地驰进了这小城镇。
这城镇虽小,可挺热闹,上了灯之后更是万头攒动,到处闹嚷嚷地。
马车在人缝里向前缓驰,可难为了赶车的车把式,一边留神赶车,还得一边留神马车撞了人。
好不容易,马车停在一家灯笼高照的客栈门口,车停顿后,车把式放下鞭,下了车辕,到了马车边上掀开了密遮着的车篷。
车篷掀处,打车里下来个冰肌玉骨,清丽无双的大姑娘,是姑娘玉霜,玉霜提着小包袱下了车,望了望眼前,又望了望身边的车把式,开口说道:“就是这儿么?”
车把式哈着腰忙笑说道:“地方小,没有像样的大客栈,您多包涵。”
玉霜摇头说道:“不要紧,好歹凑合一夜,房间订好了么?”
车把式道:“早就订好了,这您放心,我们行里跟每个地方的客栈都有联络,只客人一上了车到一个地方就有地方住。”
玉霜道:“我要早点歇息了,麻烦你先进去打个招呼吧。”
车把式一欠身道:“您请跟我来。”转身先进了客栈。
玉霜没在门口多站,随后跟了进去。对街隔两三家,另一家客栈门口的拴马桩上拴着十几匹蒙古种健骑,有个黑衣汉子正在那儿翻弄马鞍,一眼瞥见姑娘的背影,呆了一呆,霍地转身进了客栈。
当然,这姑娘玉霜没瞧见,她根本就没留意那十几匹健骑。
姑娘玉霜的住处在后院的上房,在这儿,所谓上房也不过稍微宽敞些,看上去干净些,炕上的被褥刚换洗过,叠得也挺整齐。
姑娘进了屋,伙计点了灯,搬过椅子横过座,然后对姑娘陪笑哈了个腰:“姑娘,您要吃点什么?”
玉霜道:“你给赶车的送点吃的去,给我拿茶水来就行了。”
伙计答应一声带上门走了。
没一会儿,轻快的步履声到了门口,门上响起了两声轻微的剥啄,姑娘玉霜当即说道:“门没拴,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一个黑衣壮汉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姑娘玉霜何等人,一眼就看出这黑衣壮汉非等闲人,当即站了起来凝目问道:“你是……”
那黑衣壮汉放好了茶水抬眼望向姑娘:“姑娘可是从‘恒江’来的?”
姑娘玉霜一点头道:“是的,怎么?”
那黑衣壮汉道:“您姓郭?”
姑娘玉霜道:“我是姓郭,你是……”
黑衣壮汉倏然笑道:“那就没错了,姑娘方便么?”
姑娘玉霜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黑衣壮汉笑笑说道:“郭姑娘,我是‘黑骑会’的,您有几位朋友请您到对街去一趟。”
姑娘玉霜脸色一变道:“原来你是‘黑骑会’的,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们,你们走得可真慢啊。”
那黑衣壮汉道:“姑娘别多说了,反正已经碰上了,怎么说也只有认了。”
姑娘玉霜道:“任少君兄妹在哪儿?”
那黑衣壮汉道:“就在对街另一家客栈里,恭候着您呢。”
姑娘玉霜淡然一笑道:“那我可不敢当。他兄妹为什么不过来坐坐?”
那黑衣壮汉道:“任爷原是要过来看姑娘的,可是二姑娘不许,我们二姑娘说该请您过去坐坐。”
姑娘玉霜道:“坐了一天马车,我很累了……”
那黑衣壮汉淡然一笑道:“郭姑娘,您不会愿意惊动别人的是不,我给您带路,您跟着我过去,谁也瞧不出什么……”
姑娘玉霜道:“别跟我说这种话,老实说吧,你请不动我,要就让任少君兄妹过来见我……”
那黑衣壮汉咧嘴一笑道:“那是,郭家绝学震寰宇,我或许请不动姑娘,但我回去之后会换两个来,两个不行再换四个,‘黑骑会’并不乏人,姑娘又何苦呢?”
姑娘玉霜双眉陡地一扬,一点头道:“好吧,我跟你过去一趟,带路。”
那黑衣壮汉笑了一欠身道:“我遵命,姑娘。”毫不犹豫,转身向外行去。
姑娘玉霜抬手熄了灯,迈步跟了出去,在院子里,她看见站那儿发愣的客栈伙计,她向伙计打了个招呼,要伙计看好门,她出去一下就回来。
在黑衣壮汉带路下,出门过街,进了那一家客栈,柜台处是黑衣汉子,后院里也是黑衣汉子,敢情这家客栈是被任少君他们包了下来。
上房门口站着柳书玉,他一见姑娘到,立即转身进了上房,转眼间他又走了出来,这时候姑娘也已行近,柳书玉含笑对姑娘说道:“郭姑娘,任爷跟二姑娘请您进去。”
姑娘玉霜没理他,看也没看他一眼,走过去推开了上房门,房里,任少君兄妹俩却坐着,没一个动,只有任梅君偏着螓首,眯着桃花眼含笑说道:“请进来啊,郭家妹子。”
玉霜傲然走了进去,往那儿一站道:“我来了。”
“我瞧见了。”任梅君瞟了姑娘一眼道:“真是,这么个大人我还瞧不见么,尤其是郭家妹子美若天仙,明艳照人,往那儿一站灯光立即黯然三分,我还能不知道么,来了别站着啊,请坐呀。”
姑娘玉霜道:“谢谢你的夸奖,别客气,我想站着,你兄妹差人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儿,请快说吧。”任梅君微微一笑道:“郭家妹子,你一定知道我兄妹俩是傅家的后人了,我那位姨姥姥不会不告诉你,对不?”
姑娘玉霜道:“是的,我知道了,她老人家早就告诉了我。”
任梅君道:“那么傅郭两家交情不寻常,郭家妹子你又何妨叫我一声姐姐。”
姑娘玉霜道:“在上两代,傅郭两家官民有别,身份悬殊,在这一代,郭家人更不敢高攀。”
任梅君格格娇笑说道:“郭家妹子这是干什么呀,说话带着刺儿,何必呢,那也得看什么时候,对谁,是不是?”
姑娘玉霜淡然说道:“在哪儿,对谁都一样,我这个人向来有一句,说一句,从来不做虚假做作。” 任梅君瞟了姑娘一眼,笑吟吟地道:“郭家妹子,今儿晚上咱们可是头一回见面呀,姑不论上几代的交情如何,对一个头一回见面的人,你好意思么。”
姑娘玉霜沉默了一下道:“那就请直说,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好吧,”任梅君一点头道:“你郭家妹子既然这么急,我怎么好慢吞吞地急人……”转眼一瞟任少君道:“是你说,还是我说?”
任少君有点不安,道:“你的事,你的主意,还是你说吧。”
任梅君两眼一翻道:“什么叫我的事,我的主意呀,别忘了,咱们是兄妹,一个爹,一个娘生的。”
任少君没说话。
任梅君转过脸来向姑娘抬起了皓腕:“郭家妹子,坐下听我说,好不?”
姑娘玉霜没有说话,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她坐定,任梅君含笑开了口:“这才是,要不然我怎么好说话呀……”
顿了顿,接道:“郭家妹子,我跟哥哥辞别姨姥姥,下了‘老爷岭’之后,曾经好好考虑,好好商量了一阵子,姨姥姥是为我们傅家好是没错,可是傅家也有傅家的理由,傅家也有傅家的苦衷,这一点我跟哥哥当时没敢提,想必她老人家也不知道……”
姑娘玉霜道:“她老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任梅君“哦”地一声道:“这么说她老人家全知道?”
姑娘玉霜道:“应该知道。”
“那更好,”任梅君一点头道:“既然她老人家全知道,将来她老人家就不会怪傅家不听她老人家的金玉良言,你说是不,郭家妹子?”
姑娘玉霜道:“这些你似乎不该对我说。”
“不,郭家妹子,”任梅君见玉霜不愿听她说傅家的私事,忙摇头说道:“这跟你大大的有关系。”姑娘玉霜道:“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往下听呀,”任梅君笑笑说道:“她老人家要我洗面革心,重做人妇,还跟郭玉珠。这,郭家妹子你知道不?”
姑娘玉霜道:“我听她老人家说了。”
任梅君道:“老人家是一番好意,怎么说我跟玉珠为夫妻,也有过夫妻之实,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小两口儿理应恩恩爱爱,有什么过不去的,没听人说么,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儿睡觉睡一头儿,不管白天里怎么吵,到夜晚还是一个花枕头……”
姑娘玉霜皱了皱眉。
“瞧我,”任梅君笑说道:“口没遮拦地,我忘了,郭家妹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跟我不同,听不得这个,怪臊人的……”
顿了顿,话锋忽转:“可是呀,我想过了,打当初我跟玉珠就跟错了……”
姑娘玉霜淡然说道:“是么?”
任梅君道:“当然了,我承认,当初我不惜把身子赔进去,主要的还是想利用他,让郭家的人跟郭家过不去……”
姑娘玉霜道:“那你就别说当初跟错了他。”
“怎么不,”任梅君道:“原以为我可以控制他,我可以让他听任我摆布,要他往东他不会往西,谁知道如今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瞧如今,别说控制他了,我简直怕他……”
姑娘玉霜道:“那只怕怪不得玉珠。”
“怎么怪不得呀,”任梅君道:“郭家妹子,你可别瞧着玉珠老实,当初我也认为他是个毫无心机,涉世不深的小哥儿。错了,谁知他心智深得怕人,我想利用他,他却利用了我,摇身一变成了‘黑骑会’主,拿我的人去对付他的情敌,之后他又从师门两位长辈那儿窃取了几十年修为,更从我身上……”
摇头一笑道:“不说了,你这个黄花大闺女听不得这个,总之一句话,我上了他的当,吃了他的亏,在不知不觉中功夫全被他偷走了,你说他厉害么。”
姑娘玉霜现在明白玉珠那身修为是怎么来的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可是她没说话。
“也就因为这,”任梅君道:“造成了今天尾大不掉之势,他跟我不但没有半点夫妻情,反而切齿地痛恨我,我明白,只要有机会,他非杀我不可,像这样。郭家妹子,你说,我怎么能再跟他,又怎么敢跟他,半夜里死在他手里那才冤呢。”
玉霜道:“这就是你不愿重做人妇的理由?”
“不是不愿,是不敢。”任梅君道:“虽然我跟他合不来,当初也只早想利用他,但咱们女人毕竟是女人,人都给他了,日子也这么久了,多少也会有点情份,只要他能容我,我倒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可是我明知道他绝不会容我……”
姑娘玉霜道:“你似乎把责任全给了玉珠。”
任梅君道:“郭家妹子,不是我不愿意,是他不容我。”
姑娘玉霜道:“这么说你把老人家的金玉良言置诸脑后,根本就不愿悔悟改过,根本就不知道回头。”
任梅君格格娇笑道:“哎呀,真是啊,到底都是姓郭的,怎么着郭家妹子你还是向着你那位兄弟啊……”
姑娘玉霜道:“我这是以事论事,站在局外人的立场说话,谁也不偏,谁也不向。”
任梅君道:“郭家妹子你要这么想,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只有任由你郭家妹子了,其实也一样,偷一样东西是贼,偷两样东西还是贼,也照样的吃官司,你说是么,郭家妹子。”
姑娘玉霜没答理,却问道:“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是……”
任梅君笑问道:“郭家妹子还不明白么?”
姑娘玉霜道:“我不明白。”
任梅君皱眉笑道:“郭家妹子有名的兰心慧质,冰雪聪明,怎么今儿个偏偏点不透呀,郭家妹子,你不是跟我装糊涂吧。”
姑娘玉霜毫不客气地道:“我没有那份好心情。”
任梅君笑笑说道:“那这只好明明白白地告诉郭家妹子了,我要对付郭家,我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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