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公公有些惋惜道:“皇上早上发了好大一场火,说是把个小太监杖毙了。”
晚疏狠狠咬住了唇,上前扶住差点就要昏倒的肃肃。
“本宫不信,本宫要见父皇。”肃肃的牙齿上下直打架,她哆嗦的冲着曲公公喊道,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曲公公知晓那小太监与公主自小一块儿长大,可公主已经长大成人,若是再留此人,怕是将来嫁人会被人诟病,也难怪太子会除去那人,只是可惜了,他是个老太监,看人的本事不会错,那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只是时运不济。
“皇上上朝去了。”曲公公难得好言好语劝道:“殿下仁厚,只是有些事儿都是命……”
肃肃刚想要让身边的亲卫直接冲进寝宫救出谷雨,却觉着昨夜耳边谷雨好像说了什么,也是和命有关。一时间冲向脑袋的血液慢慢停止了沸腾,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殿下。”晴鸢忍不住抱住肃肃,哽咽道。
“回去吧。”
肃肃难过的几乎都要呼吸不了,只是刚走几步,晴鸢却发现晚疏还在站在原地,不由唤道:“晚疏姐姐?”
晚疏仿若大梦初醒,带着些许哀痛走到肃肃跟前,与晴鸢一同扶着肃肃往自己的寝宫去。
“那小太监是个好福气的。”看着肃肃走远,曲公公有所感道:“能痛成这样,必然是极有情分的,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太监虽贱,也是人呐。”
说完这话,曲公公又对身旁的跟班道:“去吩咐他们,给点银子,让人把那小太监厚葬了吧,怪可怜的。”
“谷雨……谷雨……”帐帷盖住一切,肃肃咬着手指痛得全身发抖,却只能埋在被子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门外晴鸢与晚疏急得不行,里头却偏偏不肯开门。
好好的白玉般的手指,哪怕在圈禁地里谷雨也用心养护的一双嫩手,此时满是伤痕,鲜血直流,然而这样的痛却无法弥补掉肃肃心中的悲痛,她不知道哪个是梦,哪个是幻,她不确定是不是再次醒来,谷雨就还在身边。
“你为什么不回我话,你为什么不在了,我若是死了,你不心疼么?”肃肃喃喃说着,想着从小到大他无一日不在身边,整个人哭得越发厉害,不一会儿竟然无声无息,竟是厥了过去。
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敬宜公主被人发现发了高烧,人都烧糊涂了的时候,她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几次想要出去,却都被自己压抑了下来,还是辛嬷嬷想了法子找了个脸生的宫女跑了趟腿,才让皇后能安下点心坐在屋子里。
“他真是想要肃肃去死呢!他明知道肃肃和那谷雨一同长大,竟然找了个什么理由就将人弄死了,我的女儿怎么那么命苦。摊上这么个心狠的爹。”皇后靠在辛嬷嬷身边哭道:“不行,我要去看看她,这么多年了她病了痛了,我都不在,现在我不能坐着了,我要去看看我可怜的女儿。”
辛嬷嬷想劝也没法劝,看女儿当然天经地义,可皇上心思不定,正如皇后之前所说,就指着拿捏亲情来要挟公主们呢。前些日子还好,今儿就把敬宜公主身边的大太监弄死了,这位到底有个什么章程谁知道呢?还不如不变应万变。
辛嬷嬷未开口,一旁坐着如小大人一般的纯哥儿到是开口道:“母后,孩儿年幼,不如让孩儿去看看姐姐吧。”
作者有话要说:(→_→)不可以打脸,大家都知道咱不会换男主的,对不对不?
可爱宝的雷太响亮,不写6000都对不起那雷= =所以一章6000了,满意了吧
☆、第九十五章
不知今夕何夕,肃肃觉着自己全身都好痛,酸得感觉身子都被分割成了几份,咽喉里火烧火燎的疼,呼吸都像是要被人掐住了,昏昏沉沉自己都感觉快要断气了。痛极累极,肃肃委屈的直掉泪,她却只能不停的喊着谷雨,希望他能拿药来救她,能够好好安慰她,就如同幼年时她每一次生病。
再次睁开眼,肃肃一点力气都没有,软得像根面条,她看着帐帷顶上那些繁复的花纹绕着她眼痛,她能感觉到自己病得很重,也许在从梅都到兴州的过程中她就已经病了,只不过一直被压制在身体的某个角落,这次到是借着伤心过度一次性凶猛的发了出来,正如同假装太监的谷雨,如果一直压着藏着,那么这个秘密就是个毒瘤一个炸弹,指不定哪一日就爆炸开来……也好,也好,她的病发出来也好,他的事儿解决了也好。从此都不必提心吊胆了……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出,她连哭泣都没有力气了。
“姐姐?”身边稚嫩的声音叫了三遍,才引起肃肃的注意。
那个孩子长得白白嫩嫩,之前家宴光线不好没瞧清楚,竟是与李孝琰有些相似,看着他,肃肃就觉着时间好像回到了圈禁地里的那一年冬天,那个时候大家都没有长大,日子虽然有点苦,但她一直甘之若饴。
“姐姐,我很担心你。”纯哥儿看着肃肃转过来空洞眼神,有些害怕,可是自小母亲在他耳边描述的那个姐姐如今就在他的眼前,这是他的姐姐,他的亲姐姐,哪怕父亲有很多女儿可在他心里他就只有这一个姐姐,就算养在母亲身边的八公主都不算他的姐姐。他知道母亲不方便照顾姐姐,父亲其余女儿的下场他也看的多了,虽然他不是很懂,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但母亲说的对,这个世界上姐姐只能依靠他,而他也同样只能依靠姐姐。
肃肃眨眨眼,眼泪又滴了下来,看,没有谷雨,还是有人会担心她的,晴鸢、晚疏、季裳她的那些亲卫,现在还有她的亲弟弟。没有谷雨……没有谷雨她也能很好……没有谷雨……
眼泪如同决堤一般不停打湿着枕头,肃肃哭得气喘,却依旧无声无息。
“姐姐,不哭……生病很快就会好的,好好吃药,好好睡觉。”温热的小手软软的擦过她的眼角,纯哥儿犹豫中带着怯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肃肃闭上眼睛,动了动嘴皮,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等到肃肃能够坐起来之后,新年已经悄然过去,今年新年皇宫里只是家宴小聚并没有什么大的活动,甚至由于前方战事吃紧,皇上用了一半的晚膳就匆匆带着大臣去了议事房,闹得所有人都不欢而散,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合家团圆,和和美美了。
当然,这样的家宴对于病中的敬宜公主一点都没有影响,自从她病后,一直都很沉默,整个人瘦得厉害,常常坐在床上就开始发呆,只要没有人打扰她甚至可以发呆整整一天,让晴鸢和晚疏很是担忧,便想着法子待在屋子里与她说话,就连三姑娘都经常进宫与肃肃说话开解,这其中自然也不会少了纯哥儿的身影。
“你又是偷偷来的?”肃肃面色发白的看着对面的粉团子,难得露出一点笑。
纯哥儿很想说母后并没有阻止他来,然而宫里的孩子都早熟的紧,也晓得其中利害,便笑着道:“只是顺路过来看看,父皇也让我经常过来瞧瞧。”
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肃肃摸着他的脑袋道:“学业上辛苦么?”
“都是我该学的,不辛苦。”纯哥儿立刻道,说话像是个大人。
纯哥儿来的次数确实不算多,肃肃与他也不算相熟,但再怎么样也是血脉相连,他又是个极好的孩子,肃肃想排斥他都不成,再则她内里早就是个成熟的灵魂,也做不出因为母亲宠爱弟弟就生出嫉妒的事儿,反而会因为他的到来心情放松一些。
纯哥儿几乎是隐形的太子,只要皇后屹立不倒,纯哥儿没什么意外,皇上脑子不抽搐,那么纯哥儿这样既长又嫡的身份,绝对在皇上心里占据很大的部分,所以他的功课很多,悠闲的时间很少也在肃肃意料之中。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肃肃已经不怎么担心这个弟弟的前程,母亲一向都是聪慧的,这点她从不怀疑,毛妃虽然也有儿子,但母亲的娘家是文臣,毛妃的娘家却是武将,现在看起来毛家虽然更胜一筹,手里还有兵权,但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兵权,只要父亲不是脑残将来终究不会放心毛家,毛家的下场会是如何,肃肃还真不好说。
看着纯哥儿有礼的离开自己的寝宫,肃肃心踏实了一些,她不傻,她很清楚,哪怕母亲和父亲都靠不住,将来她要靠的就只有这个胞弟,只要自家的弟弟坐上了那个位置,那么在大晏她就算横着走,便是谁都不敢拦。
“其实,皇后娘娘对殿下……”晚疏扶着肃肃躺下,悄悄的说道。
“我知道。”肃肃打断道,她又重新看向帐帷顶上那个繁复的花纹,哪怕外头多人传说母亲对她不亲,哪怕她在母亲跟前也感受不到小时候那种温暖,可种种蛛丝马迹只要细看,就会发现母亲对她的心意,这些不用人说,也不必做出来,只要一个感觉就够了。就拿纯哥儿来说,若是母亲不让他来看自己,就算父亲再说什么,那个孩子对她的表情也绝不会是如今这样,顶多是例行公事般客气的问候,但这么些日子她到能隐约的发现,纯哥儿其实对她并不陌生,就像很早以前就有人对他说过自己的事儿,这个人会是谁……那还用猜么?
只是,时间隔得太久,不说母亲对她,就是她对母亲也难免生疏,再难从表面上亲近起来。如今这样,反而是最好的距离,也好,也好……
“把帐帷换成素色的吧。”肃肃轻声道。
晚疏轻叹,好像自从谷雨不在后,宫里的大部分奢华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一切变得寡淡无味,瞧着就孤寂。
“总管大太监换成小坛子吧,外事太监换成小柱子,贴身大太监……撤了吧。”肃肃埋在被子里闷闷道。
晚疏一僵,也慢慢应了。那两个太监都是谷雨之前一直带着的,如今到真接了谷雨的班。
过正月,肃肃的身子逐步好转,她也开始慢慢让人陪着往外走,皇后期间也来看过她一次,只是客套多过与真心,且很快就以宫务为由离开了,反倒是皇上与毛妃来的次数更多,尤其是毛妃到像是要接替肃肃母亲的位置,嘘寒问暖无一不精心,这若是一般无父无母养大的孩子到也罢了,只可惜肃肃心里对于父母早有定位,毛妃也算是给瞎子抛媚眼,都白费了。
宫里的人都以为皇上处置了敬宜公主身边的贴身大太监,那就意味着敬宜公主恐怕要失宠了,谁料到敬宜公主非但没有失宠,还被皇上赐予了封地,增加了食邑,就连在那么吃紧的战事下,那八千兵士都没有充入军队,反而留在京城隐约成为了公主的护卫军,这样的情况,对于那些在官场上混迹许久的老江湖们来说,实在是件令人费解,又叫人忍不住心生想法的事情。更何况过了年敬宜公主可就十七岁了。
“不能再等了,我瞧着皇上恐怕是真心想要补偿这个女儿,只是那死丫头心防的紧,我就算屈尊降贵她也不见的给我什么好脸色。”毛妃啖了口茶对面前的妇人道:“我晓得表嫂的心思,可走仕途哪里是那么好走的,科举还不定什么时候能成,到不如尚了公主,这往后表嫂与皇家可就是一家人了。”
只那妇人却还为难道:“娘娘还不知道妾身家里那个混小子?他之前还笑话人家四驸马,如今要是想让他尚公主,他哪里肯干?”
“那表哥是个什么意思?”毛妃不理这茬,转而问道。
那妇人面色一白,眼神微微闪烁道:“夫君自然是希望犬子好的。”
“那就成了,过些日子我会想法子让敬宜公主出宫走走,你们自己想吧。”毛妃说完这话就示意送客了。
那妇人无奈,只得站起身跟着大宫女往外走。
“有什么不知足的,敬宜公主是什么身份,他们还敢嫌弃?”毛妃见人走了,一脸不满的扔下茶盏道。
“那是长房长孙,当然是希望能够出人头地,这尚了公主往后就都是闲职,想必舅老爷心里也是不愿的。”贴身嬷嬷在一旁说道。
毛妃冷哼一声道:“他们到是想走文臣的路,居然与贺家有了联系,他们想的到美!贺家是皇后的娘家,我与皇后那就是不死不休!他们有胆子背着我做这等事儿,就应该想到我会如何,毛家会如何。”
“可那敬宜公主毕竟是皇后的女儿,这万一……”贴身嬷嬷不安道。
“且不说那是我舅舅家,贺家敢不敢用,等他们娶了敬宜公主,长孙也就算是废了,再想走贺家的路也无人可用。就说皇后和敬宜公主的关系,我也不担心……到是大皇子那个小崽子。”毛妃随后不在意道:“反正早都会死,相信敬宜公主到时候也不得不识时务,更何况这场婚事本就是暂时的,等我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就送皇后他们一家子都去团圆好了。”
贴身嬷嬷忍不住低下头去,心底发凉。
“若不是舅舅家那个长孙长得不错,还轮不到他们家呢。”毛妃吹了吹指甲盖,不屑道。
天气渐暖,好些人家也都出来走动了,尤其是宫里的嫔妃们也都打扮一新在附近的御花园里嬉戏游玩,傻子都能看出她们想要偶遇皇上,期盼着一场从天而降的幸运。
肃肃本是不想出宫的,自从谷雨不在之后,她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若不是依靠着谷雨临走前的那句话,还有小坛子默默送来的一张只有安好两个字的纸条,肃肃觉得自己有没有勇气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但是她实在闷的厉害,人也瘦得可怜,就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就特许她出宫走走,去三姑娘府上也好,还是去外头的酒楼改改口味也罢,反正她身边有三十亲卫,在这兴州也没人能动得了她。
“所以说萧秋不见了?”坐在马车里,肃肃面无表情的说道,萧秋在梅都的时候是谷雨的智囊,然而回了兴州之后,此人就变得和一般的太监无二,甚至很少与他们接触,肃肃差点就要忘记这个人了,可现在这个人到是不见了。
“殿下,这事儿……”晴鸢也觉着哪里不对,可却说不出来。
“不用理会了。”肃肃声音淡的像风,眼睛至始至终都看向窗帘的缝隙,外头很热闹,几乎每个人都带着笑,这里的街道与梅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然而她就如同像在看戏,只是在眼前,却不在她的心里,她融不进去。
三姑娘在婆家也不是那么好混,所以肃肃一开始就没准备去她那里,她顺着心意想着到一家酒楼随意找个包间消耗时间,然后踏着点儿回宫去,也算给父亲一个交代,往后她依旧安安静静的生活在宫里,就与这段时间一样。什么都不去想,也懒得猜了。
吃饭的点还早,肃肃进了一座在当地似乎口碑不错的酒楼,其实她压根没听清楚小坛子从外面打听的菜色,只听说那家酒楼很安静,窗外的景色靠着湖面,便毫不犹豫的选了这家,她现在只是想要一个不吵闹的地方,好好的度过一个下午。
晴鸢与晚疏相视之后,都露出担忧的表情,实在是一开始肃肃的表现太过激烈,而如今却又显得太过平静了。
酒楼里的隔间很多,肃肃只挑选了一间能看到湖面的,她将所有靠着湖面的窗户都打开,吹着还有点冰冷的春风,看着底下依旧带着浮冰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就像被定格了,只望一眼都让人心酸。
晚疏带着小柱子出去点菜,肃肃的身子没有好透,总要吃些酥烂容易克化的,晴鸢则留在肃肃身边劝着她关上一些窗户,不论如何总要保证身体才好。
几人都以为这个下午会平淡的度过,却没想到晚疏刚走,就听得门外有人大吵大闹,像是从隔壁的隔间里刚走出来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