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以为这个下午会平淡的度过,却没想到晚疏刚走,就听得门外有人大吵大闹,像是从隔壁的隔间里刚走出来的,一开始肃肃只是皱眉,觉得有人搅合了她的清静,谁知外头有人醉酒,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我齐之舟什么样的人物,偏偏成了什么破烂驸马!哈!还是个捡破鞋的。”那人声音破的厉害,显然喝得不少,周围又是闹哄哄的,显然都在劝他。
“你们都别劝,别劝!那个女人,除了是皇上的女儿外,有什么好处?像个木头,除了哭就是哭!怎么着?嫌弃我了?”齐之舟冷笑道:“我不如她那个死鬼前夫?娘的,我恨不得揍死她!就因为她那个死鬼前夫,我二叔就那么生生死在战场上了,还想让我给她好脸?我亲人死在她手里,我的前程也死在她手里,她就是这辈子出来克我,克我们齐家的吧!”
“殿下?”晴鸢竖着耳朵听着,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接着她更发现身边的肃肃握紧了拳头。
“我们齐家为皇上出生入死,家里的男丁死的七七八八,就落得这么个玩意,这么个东西!”说到这里,齐之舟酒气上涌,忽然笑道:“不是公主么?不是尊贵么?我前儿就当着她的面,在她的床上玩了她的贴身宫女,那又怎么样?怎么样?还不是哭得像个弃妇。”
咚!晴鸢吓了一跳,就见一身素衣的肃肃站了起来带倒了椅子往外走去。晴鸢不敢喊她,只能跟在她身后。
“谁嘴里喷粪呢?”门一开,门外果然好多人,七八个男人都傻了眼,他们都没想到屋子里居然还有别人,还是个女人。
“你……你谁啊?”齐之舟愣了愣,红着脸站都站不稳,喷着酒气问道。
“你前儿真的在你妻子床上要了她的宫女?”肃肃瘦尖了下巴,整个人散发着负面的气场,双眼微微吊着带着锐气,看着让人压抑。
“是,是又怎么样?”齐之舟打了个嗝,脑袋木木的回道,他这个身份还会怕一个小姑娘?就算传到宫里他都不怕,以他们家的战功,不过一个皇家不受宠的女儿,顶多斥责几句,他还不能从公主身上找补回来?
啪!!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震得所有人都定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包括齐之舟本人,只觉着脸颊痛麻痛麻的,酒也被唬得醒了大半,他从没有想过他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小女子打耳光。
“你……”
啪!!又是一个巴掌。
齐之舟恼羞成怒上来就要动手,他连公主都敢打又何况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然而很多大家都看出来了,面前的这个丫头身上是有功夫的,虽然不一定那么好,但是绝对是从小练起的,以齐之舟这样的身手居然几次都抓了空,直让他张牙舞爪气得发狂,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的骂着。
“你!你大胆!”晴鸢已经反映过来,上前就要去挡。
“来人,给我打!!”肃肃只觉着心里的压抑的东西急需发泄出来,当听到这个男人喝醉了酒还拿家暴当谈资在外头大肆宣传的时候,她脑袋最后绷得那根弦就已经断了,她才管不了她今儿打了功臣之后会如何,也管不了她揍伤了四姐夫,四姐姐的日子又会怎样,她只觉得她憋得快要疯了,谁撞到她的枪口上,谁就要付出代价!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事情不好,尤其是只听一声令下,楼下就冲上来大约二三十个女子,每个人身带弯刀面带煞气,俨然就是最近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敬宜公主的亲卫。
这七八个男子当中,有人会武,有人不会,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面对三十号人,他们很快有的是被强硬的按倒在地,有的是自动放弃争斗被扣在墙上,只有齐之舟还一边被打一边谩骂。
“来人,上板子。”肃肃也不躲了,让晴鸢搬着把椅子就坐在宽敞的大门口。
压根不用管那根板子是从哪里来的,就见几人将齐之舟捆在板凳上,随后两个看起来一点都不粗犷的女子一人一根板子用力拍打在齐之舟的臀部上,就像一些家族行家法教训不孝子一般,打得那是快准狠,不一会儿齐之舟就只剩下哀嚎,连骂声都没有了。
“殿下,他们的随从都已经抓住了。”季裳上前抱拳道。
“好。”肃肃见那一下下几乎入肉的敲打,笑得格外凶残道:“辱没我大晏公主?就算你是功臣本身,本宫都能要你的命,更何况你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小人。”
“你……你胡说……”齐之舟想说若不是他娶了四公主,怎么会一事无成,都是公主误他,皇上误他。
“就你那两下子,还打不过几个女人。”肃肃嗤笑道:“你看看她们,本宫告诉你,她们每一个人都上过战场,打过流寇,杀过胡族,你呢?你是个什么玩意,吃着皇家的赏赐,用着公主的嫁妆,还打着皇家的公主,你还不满?你还郁郁?呸,本宫告诉你,今儿就是打死你,你齐家也不敢到皇上面前放个屁!”
齐之舟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自称本宫的人,正是四公主的妹妹——敬宜公主。随后他想起最近的一些流言,心都凉了。
除了他,那压制住的其中两个人,也同样讶异。其中一个,是收到毛妃风声,不情不愿的毛妃娘家表侄儿薛知修,还有个则是一路护送嫔妃,却因为皇上未曾下旨而不得不留在兴州的霍军破。
敬宜公主,原来是这般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说真的,肃肃这段写的很压抑,她其实已经知道谷雨是走了,而不是死了,但是大悲之后并非大喜,反而心很累,她需要时间调整心情。
四心是好人,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啊哈哈哈哈
☆、第九十六章
“皇……皇上,不好了,皇上!”殿外一个小太监冲了进来,一脸惊慌的喊道。
曲公公看了眼皱起眉头的皇上,不满的上前踹了一脚道:“胡吣什么呢,什么就不好了。”
那小太监一脸汗,顺势跪了下来,趴在地上道:“齐老夫人来宫里上告,说是敬宜公主当街行凶,将她家三公子打得血肉模糊,至今躺在床上出气儿比进气儿多。”
“哦?敬宜居然出宫打人了?”皇上一点没为难,反而笑着抬起头道。
曲公公缩缩脖子,脑袋什么都不想,他伺候皇上那么些年已经习惯了皇上从不按理出牌,再加上皇上一向对于敬宜公主的态度叫人摸不清楚,那还不如压根什么都别猜,只等着听话办事的好。
“让乌衣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儿?”皇上连见都没见齐老夫人,只有曲公公悄悄吩咐人不可怠慢,再怎么着齐家也是皇上用的上的,到底都要给上几分薄面。
事情很容易就查的清楚,酒楼里并没有刻意让人保密,再说那天人多嘴杂,事情很容易便还原了回来。包括齐之舟的出言不逊,也包括敬宜公主听后将连齐之舟在内的七八个世家之后压在酒楼过道,还包括齐之舟被狠狠揍了一顿板子,那伤势恐怕三四个月都不一定能好全乎,也难怪齐老夫人会亲自入宫,想要讨个说法。
“还敢入宫告状?”
殿里只有皇上和曲公公,曲公公偷眼便瞧见皇上说这话时的冷硬,心里暗骂齐家作死,哪怕他们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该当众说出,还给敬宜公主听见了。
“去和皇后说,让四公主回宫住一段时间,再赐点好药给齐家,至于敬宜公主……她身子不适心情不好最近就不要出宫了,多找些好玩的玩意给她。”皇上吩咐完,却又诡异的露出一笑道:“敬宜真不像个姑娘家,说打就打……这傲气劲儿。”
曲公公非但丝毫没听出丁点儿责备,还隐隐听出欣赏之意。再瞧皇上下的旨意,那明显就是和稀泥,给齐家赐药,让敬宜公主不要出宫那是给齐家一个安抚,可接四公主回宫那就很明显了,齐之舟到底说了什么,齐家人也不是傻子,只要四公主一回宫他们就该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正因大家都明白里头的含义,所以肃肃无所谓的养在宫里懒得出门,四公主则含着喜悦带着宫女连东西都没带就跑回了宫,反倒是苦主齐家,从上到下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出,齐老爷子已经仙逝了,三个儿子也只剩下齐家大爷,六个孙子四个都在军营里,齐之舟是老五,下头还有个三房的幼弟。如今遇上此事齐家除了大房的长孙在前方迎战外,都回到了齐府商讨对策。
现在是齐家大爷掌家,他一开始听说母亲进宫就觉着这事儿不好,齐老夫人原先也是个聪慧的妇人,可谁知道一面对孙儿那是什么都没管脑袋一懵就没动脑子,到真正缓过来之后,老太太那也是后悔了,却也只能瞧着四公主离开,提心吊胆的揣测皇上的意思。
“那混小子是不是心里一直这么想的?”齐家大爷一摔茶杯,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随后指着齐之舟的母亲自己的妻子熊氏骂道:“就是你们这些妇人整日多嘴多舌,闹得个孩子也与你们一般,现在好了吧,现在都安生了吧!敢嫌弃皇家的公主,这若不是老爷子当年的情谊,咱们一家子都要下了大狱。”
“我……我们哪里知晓舟哥儿能记在心里。”熊氏当着众多亲戚的面儿被丈夫指责脸色很不好看的说道。
“那这话你们就能说!!”齐家大爷虎目圆瞪,脸色涨红,显得被妻子蠢得气得不轻。
“又不是光我一个人说。”熊氏不满,她撇了眼对面已故二叔的妻子苗氏,这个家里恐怕就是二弟妹与四公主最不对付,其余人大多都是帮凶而已。
“你们……”齐家大爷拿手点着她们,却又不好说别家的媳妇,只好转过头来对着老夫人道:“齐家儿郎都在前方拿命去拼,母亲就这样看着家里的女人挥霍男人们挣下的军功?”
齐老夫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儿子一向孝顺她从没想过会有被他质问的一天,只是她很清楚,自己那趟儿进宫实在是戳在皇上脸上,这会子接四公主进宫也是为了给他们齐家一个警告,也确实是她管教不严,让家里从上到下蔑视公主,可她心里也难过啊,她好好的二儿子就这么死了,死的憋屈还死在大晏人的手里,难不成她还要对仇人之妻好吃好喝的供着?那要让她死后如何面对老头子,还有她死去的两个儿子?
“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可再怎么不忿,四公主也是皇家的血脉,是皇上的亲女儿,她已经和咱们的仇家和离了,你们哪怕心里不满也不该作践人家。”齐家大爷疲倦的靠着说道。
“皇上将四公主嫁到咱们家,就应该会想到这一天。”二房的长子冷笑道,带着比同龄人更多的戾气。
“那不过是想要补偿咱们,可舟哥儿做的太过了!那也是打了皇上的脸!”齐家大爷沉重的说道。
这话,众人都没有反驳,皇上让他们尚了公主那是抬举,可若是做的出了格,皇上也不是好性儿的。自古伴君如伴虎,谁不是小心再小心,谁像他们还往枪口上撞。
“都是那敬宜公主多管闲事,不然怎么会出这个事儿。”齐之舟的二哥气恼道,他一直知晓齐之舟从小就想从军,只可惜尚了公主让他失去了机会,这若是平日都不让他发泄,那还不得崩溃了?
“住嘴!这话我再不要听到!人家那是亲姐妹,凭什么不能出头,这叫管闲事?那我们管了舟哥儿是不是也是闲事!”齐家大爷的声音一下变得尖锐,众人都低下头不敢言语了。
“老大啊……”许久没说话的老夫人终于开了口,带着脆弱的说道:“事已至此,谁都不能怪罪,你最近去一趟丞相府吧。”
“娘是说夏丞相?”齐家大爷也转过味儿来,点点头道:“夏兄一向摸的出皇上的心思,只听说他那个流落乡野多年的长子找了回来,不日就要进城了,怕是没那么多时间……”
“那就正好,你去瞧瞧有什么忙可以帮,再送上一份贺礼,但是什么话都不要多言,以夏大人的才智必然能晓得你有所求。就看他愿不愿意帮忙缓转了。”夏老夫人这几日似乎瞧着越发的苍老了。
“是,娘。”
先不说齐家费尽心思想要走夏家的路子,就说夏家这些日子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上到夏家的老爷子,下到夏家的一个普通的家丁奴婢,每一个人都晓得夏丞相那个自八岁就走失的长子就要回来了,夏夫人是安排宅院精选小厮丫头,夏丞相的一女一子则想着如何给兄长准备见面礼,其余人更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装也要装做欢天喜地,满心期盼的模样。
夏家长孙是在大约下午的时候到的兴州,春风中还带着寒,可夏老爷子却依旧坚持的站在大门口,拄着拐棍遥遥期盼,夏君意在一旁劝了许久也没有结果,只好带着其他人伴着老爷子一同在门口等候。所以当夏家长孙的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时的那一刻,大家都松了口气。
老爷子微颤的看着车门,直到那个挺拔的男子站到他跟前时,他才仿佛大梦初醒,紧紧抓住夏瞻的手哽咽道:“好,好啊,回来好,回来就好。”
“祖父……”夏瞻扶着老爷子又冲着夏君意道:“父亲。”
饶是这一切都由夏君意一手筹谋,他也还是看着已经成年的长子眼眶湿润,不敢与他对视。
“瞻儿,瞻儿啊!!”跌跌撞撞一个妇人跑了过来,抱住夏瞻的胳膊就忍不住失声痛哭,跟在她身后是个十多岁的姑娘,那模样夏瞻依稀还记得,应该是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软软缠着他的妹妹。只是看着这个一直想念的妹妹,虽有欣喜,可更多的则是通过她想到另外一个女子……与家人重逢的喜悦瞬间减少了许多。
“大哥?”妹妹的身后又冒出一个男孩,年纪大约十岁左右,看着夏瞻的眼神满是讨好羞涩,却又紧张的抓紧姐姐的裙摆不敢多走几步。
夏瞻一眼便知这是他的幼弟,因为长得与夏君意十分相像,然又是一个瞬间他想到那个少女也同样十年未见父母,更是同样多了一个幼弟,一时心头麻痒,思念的简直不能呼吸,却又升起某种古怪的甜蜜。
夏家最长辈的是夏老爷子,夏老太太早就不在了,然后就是夏君意还有他的长兄两房人,夏家的大爷资质一般所以在军中并没有什么好的职位,他娶了同样家世一般的王氏为妻,大房一共四个女儿,只有一个庶子身子还不特别好,所以当年夏瞻还在夏家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珍贵,被夏家送入宫时也显得格外有诚意,毕竟那个时候夏瞻算是独苗。
夏家的人口不算复杂,大伯家的四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三人,而夏瞻的亲妹妹今年也要议亲,很快就会离开夏府,至于大房的那个病歪歪的庶出子先不说能不能活到成年,就说长大了也不过是分得一份财产总是要分家的,所以也难怪王氏看着夏瞻的表情有点勉强,毕竟多一个嫡出子,夏家的财产就要少分一份,更何况夏瞻这样的长孙,将来恐怕是要继承夏府的。
王氏心里嫉妒,私下里也说了不少夏瞻的怪话,比如要认清楚啊,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啊什么的,结果第二日就被夏老爷子叫去痛骂了一顿,弄得好没面子。心里对夏瞻那是更没好感,眼下也不过是看在老爷子和夏丞相的面子上强装亲热罢了。
夏瞻也不傻,面前的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都瞧着清楚,他明白这些人心里想着什么,却并不在乎。对于他来说,什么夏家的家产什么夏家的族长之位那都是空的,最重要的他一直藏在心里,且一定会重新握回手中。
亲人回归,推杯换盏,夏君意一直在观察这个从公主身边要回的儿子,然而从儿子进门开始到现在,总是客气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