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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也都弄两次卫生，可是什么都没有，怎么比得上五星级。苗苗张嘴结舌：“跟姐姐说过已经订好房间了，家里没有打扫过。”
大伯娘往车里一坐，把包放在脚背上：“你一年扫两次，理一理肯定能住人，住什么宾馆。”房间里的家具倒是齐的，去年人家退了租，苗苗就没有再租出去，空调冰箱都有的，就是要开一开散散味道。
程先生笑一笑：“我们先去吃饭吧，飞机餐再好吃也有限。”知道大伯娘想吃本帮菜，他定了愚园路小洋房里的1015。
苗苗一听就赶紧摇头，这两个月杂志做上海特辑，这一家同事去探过店，人均千把块是正常消费，她最知道大伯娘的脾气，就算请她下馆子，小南国已经很好，再高她肯定不肯去，还要给程先生打上不会过日子的标签。
于是程先生听了苗苗的，出了幸福里拐两个弯就有一家，一听大伯娘要住在老房子里倒是正正好，点菜的功夫把行李送回去，再找个家政工，两个钟头把这间屋子打扫一下。
苗苗陪大伯娘坐着点菜，程先生回去送行李，在苗苗屋里找到钥匙，付了一百块，请了楼底下卖麻辣烫的人家，问那个女人做不做卫生，两个小时弄干净。
人家当然肯，东西都是现成的，就从楼底下拿上来，程先生打开门，又急匆匆的赶回来，就听见大伯娘掐着时间问一句：“啥辰光养小人？有打算伐？”
说的头头是道，两个人的生肖要合一合，看看适合什么时候生小孩子，直接把结婚省略过去，程先生知道她明着问生小孩子，其实是在问结婚，赶紧把跟顾奶奶说的话再说一次。
顾奶奶跟苗苗算是隔辈亲，大伯娘的这一关可没有这么好过，知道程先生家里人都在英国，皱皱眉眉：“我们苗苗长到这么大，可没出过国哦，你们结婚生小孩是不是要去英国？”
程先生竟然胸有成竹：“那倒不一定，上海也有很好的国际学校，以后孩子可以读英国教材的国际学校，要是出国也很方便。”
程先生是幸福里头一个外籍，他人又很和善，邻居知道的都要跟他打听打听，先打听的就是英国学校怎么，留在那里好不好。
他不好意思一味拒绝别人，因为真的不知道，留学生跟本国人自然不一样，于是他也了解一点，能粗略的回答问题，邻居就已经很开心。
程先生跟着苗苗买小菜的时候尤其被堵的多，现在讲起来竟然一套一套，大伯娘越听越满意，这就是认真考虑过的，一直考虑到了十年后，这种男人才能嫁，满意的看了苗苗一眼，出了飞机场，这还是头一眼嘉许。
苗苗趁着程先生不在的时候，问过大伯娘为什么突然回来，大伯娘看她一眼：“有什么办法啦，你那个妈妈叫我回来。”
苗苗没想到会是妈妈打电话让她回来，怔在那里回不过神来，大伯娘有一句说一句，也没什么好藏好瞒的，就是前妯娌打电话请求她回来一趟的。
当着小辈的面，到底不能说，换作是别人，恨不得刮掉她三层老面皮，自己做的孽，要报应也是报应到她自己身上去，大伯娘还当着苗苗的面打了一个电话，开口喂来喂去，半点也不客气。
真相苗苗总归要知道，不能让她一直云里雾里让人骗，丑话林秀萍不敢讲，也总要有人讲一讲，大伯娘喝一口菊花茶平平火气：“你那个妹妹，是你那个妈妈跟你那个爸爸的小孩。”
其实林秀萍打了电话给她也不敢说的太明白，人要脸树要皮，叫人剥了皮，她才现在这付样子，但吴金凤哪里是好惹的，听话听两句，就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她回来不光是看看苗苗，还要打电话给她小叔子。
这个妯娌怕她，小叔子也一样怕她，这个嫂嫂一张嘴，两个人都要闷掉，林秀萍想来想去，也只有把她请回来。
大伯娘说完这一句扯一扯嘴巴：“日本人做得出什么好事情。”简直不是个东西，要不是苗苗妈还算有那么点良心，真的被他骗进。
苗苗没想到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她稀里糊涂看着大伯娘：“他们不是我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吗？”
大伯娘白她一眼：“这有什么稀奇啦，不管是大田中还是小田中，你都不要管，不是你管的事情，谁作的孽谁来管，跟你不搭界。”
桂花糖藕红枣莲心，大伯娘样样都尝一点，吃的最多的是坛子肉和花雕醉鸡，等八宝辣酱一上桌，大伯娘吃了一碗白米饭：“等到宝宝大一点，我跟你大伯还回上海来，哪里吃得消。”
教得会邻居打麻将，也做不出地道的家乡口味，吃鱼吃鸡都没有整条的，鱼连刺都没有，叫什么叫鱼。
苗苗还沉浸在爸爸也要回上海的巨大惊吓当中，大伯娘倒不在意，苗苗现在还难过，等到结了婚，自己有了小孩，哪里还管照到这些。
饭都吃完了，苗苗去上洗手间，程先生给她续茶，就听见大伯娘说：“我们苗苗样样好，当老婆只有一条差一点。”男人都喜欢的那一样，她看着软绵绵，骨头太硬，从来不肯撒娇发痴，这点差一点就是差到十万八千里。
大伯娘夹起最后一片桂花糖藕：“喏，不会发糯米嗲呀。”小姑娘么就要嗲悠悠，可是苗苗偏偏不会，从小养到她，就是不亲近，看到她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程先生听说这一句，想到苗苗这么软绵绵的，看他的时候半隐半藏，抱在一起的时候害羞脸红，亲吻的时候不敢睁眼睛，这样还叫不会发嗲，程先生想一想，要是发起嗲来又是什么样。
苗苗回来的时候大伯娘已经光盘了，慢慢悠悠走回幸福里，到了地方里面都已经打扫干净，地拖过窗擦过，连积灰的木板床都通通擦干净。
空调滤网都清过一遍，冰箱重新通上电，两百块钱屋子弄得很干净，大伯娘看一看，知道是程先生回来这点时间里面办好的，更加满意。
两只箱子两只包摆在屋中间，苗苗看看这里没床没铺要准备，程先生已经准备，让楼下人家去现买，买上两条棉花胎，拿回来还能晒一晒。
程先生回家拿热水壶过来，苗苗这才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大伯娘蹲在地上开箱子，一箱子的花花绿绿，一样样拿出来准备分给老邻居，给顾奶奶的是两瓶鱼肝油，听见苗苗说话抬起头：“到哪里去？”
苗苗看看她，当然是到妈妈那里去，要不然大伯娘回来干什么，谁知道她翻翻眼睛：“哦哟，我还给他面孔登他的门，不请不去。”
苗苗呆住了，她还以为大伯娘回来要拆骨头，大伯娘把箱子掏的半空了才叹口气：“他上门来求人，我们才占道理。”上门跟人吵，有道理也变没道理，欺负人家妈妈抑郁症，女儿白血病，这么苦兮兮卖惨，又不是二十年前的台湾剧。
苗苗找了个理由出来找程先生，看他收拾了许多东西，房间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不能让大伯娘住的舒服。
一看见苗苗来找他，先想到那句糯米嗲，放下东西伸开双臂抱抱她，低头亲了一口，揉着苗苗的耳朵问：“你什么时候，也跟我发发糯米嗲。”
第58章 有氧甩脂一小时
苗苗伸手抱住了程先生，这回没把脸藏起来，下巴顶住程先生的胸膛，眼睛盯住他，笑眯眯的，男朋友好了不起，大伯娘都对他很满意。
苗苗对姐姐高中偷偷谈朋友被大伯娘抓住的事情记忆尤新，大伯娘一百个看不上那个男生，还是她自己请了回来给姐姐补数学的大学生呢，虽然两个人果然没有在一起，但姐姐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
大伯娘到底还说了一句，跟这人谈朋友，倒也不是没收获，起码数学成绩提高了。苗苗当然没有早恋过，一个是大伯娘看得紧，一个是她自己没胆子，再然后就是那时候苗苗已经胖了，完全没有可能早恋了。
就是姐姐现在的丈夫，大伯娘也不满意，说总算生了个混血宝宝弥补了她，看到宝宝长得可爱，让她还能安慰安慰，她喜欢从坏事情里挑一点好好事情出来。
只有程先生，她是一看就满意的，苗苗有点骄傲，仰着头冲男朋友笑。苗苗这样仰头笑，程先生怎么受得了，低头把她搂起来，苗苗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是要亲吻，赶紧把眼睛闭起来。
嘴唇吮着嘴唇，不敢再多往里面去，怕一触就着火，可是这点怎么足够，两个紧紧搂在一起，程先生把苗苗抱到沙发上去。
程先生觉得自己吻的很短，可苗苗已经面色发红气息不均，两个人分开一会儿，这才平静，程先生摸摸她的额头，苗家小洋楼的事，也是该告诉大伯娘了。
这栋小洋楼算是遗产，苗奶奶当年没去拿，就应该归她的子女所有，香港的亲人找寻不到，这栋楼的归属也有些手续要办。
程先生想的是把这栋楼从苗奶奶的两个儿子手里买过来，小楼这么多年都由政府使用政府修缮，里面一间隔着一间，早就不是原来的面貌，就算单位撤出去，还得拆门板，这笔费用怎么算，也得弄清楚，里面得有人出来拍板。
没想到田中反而能把苗家一家人集齐，正好把话摊开来说，这栋楼他愿意买下来，给梁女士开设纪念馆。
纪念展览馆的事跟苗苗说起过，可是小洋楼苗苗还不知道，本来就绕不过去，只是最近事太多，不想让她再烦恼，何况那个政府单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迁出去，76年时候的房管所资料到现在还没找齐全。
苗苗拎着东西回去，给大伯娘铺床单换窗帘，烧热水的壶也准备一个，又买了点水果小点心，是大伯娘爱吃的重阳糕黄金团。
现在还在过年，大伯娘在国内的时候就特别注重过年，最喜欢热闹，苗苗买了花生瓜子小核桃，最要紧的是初五迎财神，这个规矩她在美国都没放弃，就怕神财不到美国土地上去。
初五已经过了，也没地方放炮，问一问大伯娘，她倒很开心：“我在飞机上迎过了，还有哪个有我诚心啊。”
苗苗想笑不敢笑，还是买来招贴画，整个屋子一布置，很有过年的味道，电视机插上电，一屋子就什么都有了。
一切都弄好了，大伯娘就又跟苗苗谈程先生，知道了程先生的意思，接着又问苗苗：“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破天荒头一回，大伯娘让苗苗自己作主，问她有什么打算，苗苗面孔红通通，大伯娘拍她一记：“你这个小囡从来运道好，我这回也不担心，知道我要回来安排得这么仔细，这个人很可以。”
但是大伯娘马上警告她：“你要跟他回英国那不行，外国的工作不好做，你在国内好歹有工作有收入，男人都是一样的，有了钱就有花头精，现在待你好那是肯定好，可自己手上有了钱，喉咙都能响一点。”
大伯娘在国外看了很多跨国婚姻，为了骗绿卡的也不是没有，大多数婚姻里，男女都有收入，才能更长久。
程先生人是不错，工作不错学历不错卖相不错，可他是英国人，说不定就是黄皮白芯，苗苗以后嫁给他，要是不工作总归不稳妥，千里迢迢跟他出国，受了欺负都没有地方说。
大伯娘怕苗苗吃亏，说话一套又一套，茶壶里的水都喝掉一大半，苗苗低头受教，然后才告诉大伯娘，她除了工作的收入之外，还拍拍视频画点画，收入不多，加起来也有一个月工资那么多了。
苗苗其实没有想的那么远，只是顺着大伯娘的思路说，就算她以后真的出国，那也不会完全没有收入，只要有网她就能工作。
接着大伯娘又开始担心她的五险一金，样样都要替她算，反而把田中一家人放到最后，苗苗实在忍不住，这才问一句，大伯娘咦一声：“又不是你生病，谁生病谁去急。”
苗苗说不出话来，秀子是她只见过一面的女孩，真要说一面就能生出亲近感，那不现实，可她到底是个小女孩，十四岁半，连十五岁都还没到，不论是不是以妹妹的眼光去看她，她都是一个可爱的无辜的女孩。
其实她也一样作孽，以为是爸爸的人其实不是爸爸，妈妈骗了她十四年，她现在大概是不知道的，田中一家人也没有放弃她，已经生了这种病，要是知道真相，她又会怎么反应。
苗苗身边有了朋友有了恋人，现在又有了亲人，拥有的多了，反而不在乎原来就没有的，奶奶给她的爱，就够她记一辈子，何况她现在又有了程先生。
苗苗觉得，程先生是奶奶送到她身边来的，他们的缘份从六十年前就开始了，苗苗在画奶奶的故事，偶尔也会给自己画一张。
配图文的故事，反而比她单纯写减肥经验点击量更高，苗苗给自己画了一个Q版的自画像，又建了一个微博号，正式开始画减肥日记，画画她小时候的经历，怎么胖起来了，为了减肥都吃过什么样的苦头。
老粉被吸引过去，又多加了许多新的读者过来，苗苗那五六张画，两个小故事，就已经吸引了五六万粉丝，比她拍美食视频要有人气的多。
除了有漫画APP联系她，也有公众号来问她能不能连载，苗苗都没有答应，她只想画自己愿意画的东西，说不定就能出版绘画故事。
学姐看过苗苗的画，说她的画很洋气，单纯的漫画书是场景和人物线条都简单，苗苗这一本却不一样，她不急赶着连载，画得又很细，整个画面都撑满，颜色用得非常清新，也只有她这么有耐性，一格格把颜色都填满渲染，要是出本子，光印费就很厉害。
苗苗不着急，她想把这些事情画出来，这是奶奶的故事和她自己的故事，她愿意多花点精力，画到最漂亮。
苗苗一看就在可怜秀子，大伯娘戳戳她的额头，这点倒是跟以前没分别，苗苗算是顶乖的小囡，也一样挨打，可是大伯娘也一样打姐姐，两个人有时候还一起被打，所以倒没有什么怨恨心。
她拎起东西去走邻居，不让苗苗跟着去，几年没回来，她的路还很熟悉，没一会儿弄堂里就听见大伯娘的声音，还是那付老腔调，没进门就嚷嚷着拎东西来看你。
大伯娘就镇守在幸福里，年假一过，苗苗依旧要上班去，田中那里打来电话她不接，最后果然还来幸福里找她，没堵到苗苗，被大伯娘碰了个正着。
她在吵架就在大庭广众吵，楼门里都老邻居，怎么会怕一个日本人，田中刚开口，大伯娘喉咙就响起来：“哦哟哟，一条弄堂谁不知道苗苗没爷没娘奶奶带大，我婆婆贴心贴肉把她带到大，从一团肉养到十三岁，换我来接着养，你从哪里在冒出来要割她一块肉，你倒是有脸皮。”
这个话题太劲爆，邻居哪个不知道，大家都知道吴金凤回来了，原来回来不止是探亲，还有这桩事情，一个个围过来看西洋镜，知道旧事的还要跟新邻居解释解释，一群人围着田中摇头。
大伯娘一口气不歇，把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通通倒出来，苗苗妈妈倒是在日本活得好，要血要肉了想到女儿了，她一半发泄一半是实情，家里那么一点钱，要供两个小孩，现在是日子好过了，以前不好过的时候，那是真正苦。
田中两句话没说，就被人围起来骂，大伯娘讲得兴起，还要邻居凭凭理，邻居们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可以讲，这件事就是说破天也是苗苗妈没道理。
田中最后灰头土脸出去，他想跟苗苗亲近关系的计划彻底破裂，就是舆论也都已经传出去。其实这个办法还是林家人教的，上上报纸诉诉苦，现在的小报最喜欢这种新闻，二十年后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