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萧阮愣住了;这一瞬间;她忽然怀疑蔺北行是不是在她四周安插了眼线。
然而;这个念头一起;她便唾弃起自己来。
好端端的;怎么能染上启元帝这种疑心的毛病来?蔺北行待她至真至诚,若是连他也要怀疑,那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她摇了摇头:“和他没关系,是这几日没有留心;受凉了。”
蔺北行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阴郁,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他必定是说了什么话;你才会忧思难解病倒了……”
萧阮喉咙里止不住发痒,又咳嗽了几声;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见了他?”
蔺北行闷声道:“我刚才问了禾蕙和杨泽冲;他们以为你中了毒或是瘴气,也都吓坏了,便把你今天做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和我说了一遍,。”
“我没事,你放心吧,别胡思乱想。”萧阮再次安慰。
蔺北行有些后悔,自责地道:“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现在要休息,有什么事;等你病好了再说。”
和段琪安说的一样,萧阮的病很快在他的妙手下有了好转,第二天就不烧了,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除了咳嗽还很顽固,其余的症状也好了。
这几日,萧阮躺在病床上,仔细把她从京城到西南这一段时间做的事情捋了一捋,那日病倒前一下子钻的牛角尖,忽然就通了。
西南和朝廷之间的芥蒂,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当然不可能因为她的到来立刻变得融洽和睦。她只要秉承初心,努力为蔺北行、为西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心换心,必定能让西南诸将消除对她的疑虑。
而朝廷派下来的那些官员,看到蔺北行为西南民生所耗费的心血,也一定能慢慢对蔺北行改观。
想到这里,她精神了起来,把日后要做的事情在心里整理了一遍,安心养病了起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咳嗽这病症,好起来慢得很,蔺北行又管得很死,除了时不时地回来探望之外,还严令萧阮跟前的下人,一定要让萧阮休息好,如果谁出了岔子,他一定不留情面,直接送回京城。
这一歇就歇了十来日。
这一日,萧阮总算得了段琪安“彻底痊愈”的赦令,当即让杨泽冲派人去刺史府送了请柬,邀请商俞氏到王府一聚。
据她这些日子和商俞氏的相处来看,商俞氏颇有见识,无论是谈吐还是眼光都比普通的后宅妇女高出一筹,性情也温柔和顺,用她牵线搭桥,徐徐图之,应当能为刺史府和王府的关系做个缓冲。
杨泽冲去了之后回来了:“王妃,刺史夫人回绝了,说是刺史大人病了,她走不开,要留在府中照顾。”
萧阮纳闷了。
怎么这么巧,她病了,商易仁也病了?
杨泽冲又道:“我瞧着商夫人的脸色不好,对我言辞也颇为生硬,和从前不同,出来后便去了解了一下商大人的病由,才知道……”
他的声音顿了顿,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尴尬。
萧阮一下子警醒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王爷他……他去了刺史府……说商大人在王妃面前胡言乱语,致使王妃病倒了,让他给个说法,两个人言辞上有了几句冲突,后来王爷他……拿……”杨泽冲吞吞吐吐地道。
“拿什么?”萧阮的右眼皮直跳。
“王爷拿剑威吓了商大人,商大人连惊带吓,这才病倒了。”杨泽冲吞吞吐吐地道。
“什么!”萧阮霍地站了起来,脸色一下子白了。
蔺北行今日回府得早了,一脸兴冲冲的模样,一进厅门便叫了起来:“阮妹妹,看,我今天给你带来些稀罕玩意儿。”
里面没人应声。
木琉迎了上来:“王爷,王妃在书房呢。”
蔺北行的眉头皱了起来:“去书房做什么?病刚好,千万不能劳累了。”
快步到了书房,房门紧闭着,他推门而入,却见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都铺开了,上面摆着一张写了一半的信笺,萧阮正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信笺上的字发呆。
“阮妹妹,看,你见过这玩意儿吗?”他把手中的盒子打开了,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萧阮的面前,颇为自得地道。
萧阮扫了一眼,还真是没见过。
看模样,应该是水果,外皮是紫红色的,个头很小,看起来像梨的模样,长得却像个葫芦。
“你这才女也不知道了吧?”蔺北行高兴地道,“这是今日从波斯、大秦那边来的商队献给我的,叫做啤梨,梨肉多汁甜软,我想着你不是前阵子咳嗽吗?吃这个应该能够清肺,便拿了几个给你尝尝。”
萧阮摇了摇头,冷冷地道:“没胃口。”
蔺北行怔了一下,赶紧到她身旁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怎么了?难道是病又复发了?有没有让段琪安来瞧过?”
“我好好的。”萧阮提起笔来,重新写起信来,“我只是在给陛下写信,替你我请罪。”
蔺北行愣住了:“你说什么?给陛下写信替我们俩请罪?”
“怎么,王爷这是不许我写吗?”萧阮抬起眼来,淡淡地道,“是不是王爷也要拿出剑来威逼我一番,让我从此之后再也不许和别人说话?”
蔺北行的眼神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怒气问:“是谁在你这里多嘴了?”
萧阮失望地看着他:“王爷这是还要找人治罪吗?是杨泽冲告诉我的,你索性就把我身旁的人都遣散了赶走吧,从此以后我眼盲耳聋,听凭你摆布就是了!”
“你……你……”蔺北行在原地转了两圈,胸口的怒气无处发泄,抓住了镇纸想要往地下摔去,眼角的余光瞟见了萧阮发红的眼圈,又硬生生地忍了。
他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硬邦邦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非要曲解我吗?”
“那你为什么要去刺史府找商大人的麻烦?他不就是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算有什么说的不对,你好好地说就是,为什么要拿剑威吓他?”萧阮气得心口疼。
蔺北行沉默不语。
“是,他是对你有意见,也对我一直帮你说话很不解,可我都一一驳斥了他,你倒好,反倒上门自己送上话柄,我真是白白在商大人面前替你据理力争了……我……”萧阮“我”了两声,喉咙哽住了,眼底泛起了泪光。
“你在商易仁面前替我说话了?”蔺北行愣了一下。
“我还不如不说呢!”萧阮咬着唇,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你这副蛮横霸道的模样,就是个荒蛮之地出来的匪类,难怪商大人一直不相信你!”
“我……”蔺北行哑口无言,原本憋着的气在萧阮的泪光中挣扎了片刻,溃不成军,化作泡沫消失不见了,“是我错了。”
萧阮转过头去不理他。
蔺北行抱住了她,低头去亲吻她眼睫上的泪花:“你和他说完话后心情就不好,回来还病倒了,我就知道他没好话,一时冲动就找上门去了。我本来也不想拿剑吓唬他的,只是说着说着,一时情急就拔了剑,他胆子特别小,一看到剑光就摔了一跤,后来我就走了,他生病也不能全赖在我头上吧?”
这人一身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煞气,还当场提刀拔剑的,商易仁一个文人,还不得吓得晕过去了?
他倒好,还一脸无辜的模样,嘴上说错了,其实心里半点都没觉得自己错,真是可恨。
萧阮又气又急,忍不住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你还和我说这些?这赖不赖你重要吗?他虽然是你的下属,品级也不及你高,但他是天子亲封的刺史,三品朝廷大员,你这样对他,岂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要是被有心人往上一传,岂不是要给你添下无穷的祸端?”
蔺北行呆了呆,忽然高兴了起来:“你原来是在担心我?不是在替商易仁说话?”
“你以为呢?”萧阮气得心口疼,“我若不是你的王妃,我自然也不会担心你,凭着你无法无天,看你笑话就是了!”
蔺北行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捶了两下,慷慨地道:“你打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现在是有了家眷的人了,不能再肆意妄为,这件事是我做得欠考虑了。”
这手打在蔺北行的胸膛上,蔺北行半点没皱眉头,倒是萧阮的手被那硬邦邦的肌肉撞得生疼。
萧阮停了手,狐疑地问:“真的知道错了?”
“真的,”蔺北行顺手拿过萧阮写的那张信笺,一把扯成了两半,“你别给陛下写信请罪了,我亲自写个奏折请罪,你看如何?”
萧阮呆了呆。
“商易仁那里,我登门赔个礼,”蔺北行想了一下道,“等会儿用完晚膳就去,你和我一起,到时候也和他夫人解释一下,那日他夫人也在,只怕也被我吓坏了。”
萧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
蔺北行向来就是强硬的、霸道的,能这样退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原本做好了准备,想自己去登门道个歉,商家对靖安王府的怨恨能化解一点是一点。
蔺北行瞧得有趣,在她瞪大的眼睛上亲了一下:“怎么了?还不信我?”
萧阮忽地踮起脚尖,绵软的唇瓣朝着蔺北行亲了过去。
这一次,再也不是像羽毛一般一掠而过,萧阮有些笨拙地学着蔺北行的模样,吸吮住了他的唇角,慢慢摩挲舔舐着。
浑身的血液都朝上涌去,蔺北行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的热情,柿子心里乐开了花~~
第88章
蔺北行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对于两个人的亲密;萧阮向来就是羞涩的;成亲至今;除了那次蜻蜓点水般的一次亲吻;从来没有这样主动的时刻。
然而唇舌碰触的香软触感,却在真实地告诉他;这并不是做梦;萧阮真的在亲他,不是一掠而过的戏弄;是深深的热吻。
蔺北行强压下自己想要将萧阮拆吃入腹的欲望,被动地享受着萧阮突如其来的热情。
萧阮的动作十分生涩;吸吮了片刻之后;不得其门而入;一直在唇边摩挲。蔺北行被亲得心痒难耐;双唇微翕,诱惑着她的深入。
萧阮终于来了几分灵感,舌尖仿佛一只灵敏的兔子;往前探了探;又倏地缩了回来。
如此反复了两次,蔺北行终于按捺不住了,在第三次的时候卷住了那调皮的柔软;两人瞬息之间缠绕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都仿佛被吞噬殆尽。
最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了开来,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难耐的渴望。
“不生气了?”蔺北行哑声问。
萧阮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道:“蔺大哥,我希望你好好的,西南也好好的,陛下和大乾也好好的。”
把他和西南放在了陛下和大乾的前面,这算是大大往前进了一步了吧?
总有一日,萧阮会把他放在自己的心尖,除了他眼里不会再有别人的。
萧阮的信心顿时满满:“我知道。阮妹妹,你希望我好好的,我必定就会好好的。”
“你别对商大人再有什么成见了。他和你完全不是一类人,他苟全于西南,被你压制着,从前的抱负眼看着化为了泡影,心里多少也会有些怨气,”萧阮柔声劝道,“其实,西南一方平定之后,你用武将的想法去管理西南,说不定会有些捉襟见肘,有时候听听商大人的意见,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就好比高祖、明帝他们,平定天下靠的是马背,治理天下则需要文臣了。”
蔺北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当晚,蔺北行真的和萧阮一起去了刺史府。
原本萧阮顾念着他的面子,建议他不要去了,由萧阮带些礼品登门赔礼,也算是给商易仁面子了。
但蔺北行没有同意,照他的话来说,“男子汉大丈夫,岂有让妻子去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一见蔺北行来了,刺史府上下简直就是如丧考妣。
前几日蔺北行的盛怒还在眼前,刺史府的下人们都觉得大家差不多要卷铺盖回老家了,今天一见蔺北行又来了,都在心里暗呼,只怕这一次说不定走都走不脱了。
商易仁托病在卧房里没出来,是商俞氏出来迎接的,她眼中虽然也有惧色,但表面上的礼节却丝毫没有怠慢,见礼、奉茶,应答时都思之再三,十分恭谨。
萧阮将礼品奉上,客气地道:“商夫人,王爷前几日因为我的病情焦虑,行事没有了章法一些,惊吓了商大人,还望商大人和夫人见谅。”
商俞氏的笑容有些勉强:“王妃实在太客气了,王爷乃是西南之主,外子是王爷的属下,王爷怎么训斥都是应该的。”
萧阮正色道:“上有国法,下有百姓的悠悠之口,就算是王爷,也不能为所欲为。但是,这件事情王爷虽然做得不对,商大人也不是没有半点错处,我们想和商大人说上几句,还请商夫人行个方便。”
商俞氏怔了一下,为难地道:“外子卧病在床,实在是有失礼仪……”
“商夫人,”萧阮诚恳地道,“商大人一病不起,必定是有心结,你难道希望他带着心结在西南郁郁不得志吗?今日王爷过来,大家何不当面把事情说说清楚?若是心结能解,说不定商大人当即就病体痊愈了。”
“商夫人,我是来当面和商大人致歉的。”蔺北行忽然开了口。
商俞氏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他和萧阮之间来回游移。
她跟着商易仁在西南已经有四五年了,听说过蔺北行杀敌的骁勇拼命,听说过蔺北行对待仇人的残酷无情,听说过蔺北行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蔺北行会赔礼道歉的。
那日蔺北行凶神恶煞一般的神情还历历在目,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蔺北行是不是别有所图。
“不不不,”她实在害怕,结结巴巴地道,“王……王爷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我们……是外子得罪了王爷,王爷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外子是真的病了,不是有意要和王爷唱对台戏的……”
蔺北行霍地站了起来:“商夫人,不多废话了,你在前面领个路,我去见商大人。”
他的气势迫人,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商夫人几乎下意识地就起了身,走到才回过神来,担忧地抓住了萧阮:“王妃,王爷他……外子的脾气有时候也有点拗,你们千万担待着些……”
萧阮哭笑不得,连忙安慰:“夫人放心,王爷是真的来赔礼道歉的。”
商夫人赶紧咳嗽了两声,高声叫道:“易仁,王爷和王妃来看你了!”
门开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商易仁半靠在床头,披着外袍,额头上扎着白布,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药的残渣,居然真的是一副病重的模样。
蔺北行不可思议地打量了片刻:“商大人,你……就因为我拔了剑病得这么重?”
“我……唉……”商易仁一脸的心灰意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王爷,请恕我有病在身,不能相迎。等我病好了,我便会向陛下上奏,我才疏学浅,担当不了南昭刺史这个重任,辞官还乡,做一个布衣吧。”
萧阮明白了过来。
想必是这几年来,商易仁过得实在是辛苦,郁郁不得志,这一口气憋在心里,郁结在心,终于被蔺北行这一吓,给吓得彻底发作了。
“商大人,你开什么玩笑?”蔺北行皱着眉头道,“这样就要辞官,那我的部下早就全都走光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我今天来,特意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日后西南要长治久安,你还要出大力气的,怎么就撂挑子不干了?”
商易仁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揉了揉耳朵,闭了闭眼睛,求援地看向商俞氏:“夫人,我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