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对,都是我以前惯她的恶果,让她越来越不知道满足了。日后就算王府手头宽裕了,若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也不能再拨银两给她,她若是再闹,我便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萧阮“嗯”了一声。
老王妃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高兴地走了,临走前特意叮嘱:“阮儿,北行那里我先不告诉他,等他回来了,你吓他一跳,看看他是个什么傻样子,到时候你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萧阮抿着唇笑了。
没想到老王妃虽然年纪大了,却也有一颗顽童的心。
蔺北行今日有军务,在外面用过了晚膳才回到府里。
院子静悄悄的,往常萧阮最常在的书房灭了灯,也没见萧阮从前厅迎出来,蔺北行心里有些纳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到卧房门口,木琉迎面而来。
“王妃呢?”蔺北行随口问了一句。
“王妃躺在床上呢,”木琉低着头道,“下午晕倒了。”
蔺北行的心一紧,快步朝里走去:“怎么会晕倒?小宇来看了没?你们怎么伺候的?”
他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木琉弯弯的眼角,一丝疑惑闪过心头。
萧阮晕倒了,怎么木琉还低头笑弯了眼?
以前没见木琉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啊。
萧阮躺在贵妃榻上,禾蕙正伺候她喝木耳莲子羹,前面的小几上放着一碗羊乳,还有几碟瓜果和点心。
“喝不下了,”萧阮苦着脸道,“我不想喝。”
“不行啊,王妃,”禾蕙劝道,把勺子又往前递了递,“再吃几口,还有这羊乳和点心呢。”
“不行,我喝得有点恶心了。”萧阮尝了一口,偏过头去。
“恶心了也要喝一点。”禾蕙没有退让。
蔺北行的眉头皱了起来:“王妃不喜欢喝,你逼着她喝干什么?去,把东西撤了。”
禾蕙抿着唇笑,退到了一旁,却没有撤东西。
“是谁惹你晕倒了?”蔺北行在贵妃榻旁坐了下来,仔细一看,萧阮的脸色略显苍白,精神也比往常差了些。
“你猜。”萧阮笑了笑。
蔺北行不由得恼怒了起来,他都已经三令五申不许任何人对萧阮不敬,怎么还有人不识趣要来招惹萧阮?
“我表妹还是我姑姑?”他阴沉着脸道,“我明日就去他们家里好好地问问。”
“不是表妹,也不能全算在姑姑头上,还有另一个罪魁祸首。”萧阮促狭地道。
“谁?”蔺北行不可思议地问,捋起了衣袖捏了捏自己钵大的拳头,冷哼了一声,“说出来,我让他好好见识一下靖安王的手段。”
旁边传来了一阵窃笑声,蔺北行转头一看,禾蕙和几个婢女都掩着嘴笑。
他愣了一下。
手被握住了,萧阮引着他宽大的手掌按在了小腹上,柔声道:“他在这里呢,等他出来了,你再让他见识成不成?”
蔺北行呆滞了一瞬,这才恍然大悟。
一阵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他猛地抱着了萧阮,却又觉得不妥,慌忙松开,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真的假的?阮妹妹,你这是有喜了?你这肚子里,是有我们的孩子了?”
“自然是真的。”禾蕙和婢女们异口同声地道。
怪不得萧阮晕倒了木琉也还在笑,怪不得禾蕙要逼着萧阮喝木耳汤。
“她太调皮了,居然这么折腾你,”蔺北行在贵妃榻前半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手轻抚着萧阮的小腹,仿佛在感受那个小生命的到来,“乖一点,不可以再调皮了,要不然的话……”
“揍他一顿?”萧阮笑着问。
蔺北行想了一下,满眼的温柔:“要是个女娃,我就好好地和她讲道理,要是个男娃,我就好好揍他一顿,你看如何?”
萧阮依偎在了他的怀里,轻声道:“蔺大哥,男娃也不许揍,他刚来,还不懂,等他呱呱坠地的时候一定不敢在你面前造次了,因为,他会知道,他有一个世上最厉害的父亲。”
还有什么比心上人的赞美更让人欢喜的呢?
蔺北行心花怒放,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蠢蠢欲动地要抱她起来:“走,我们去床上……”
萧阮慌忙按了一下他的手,正色道:“蔺大哥,小宇说了,我此刻胎像还不太稳,要好生养着,我们说好了,日后你可不能胡闹了,只许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蔺北行愕然呆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
好啊,这肚子里一定是个臭小子,才刚刚钻进萧阮的肚子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作者有话要说:柿子啊柿子,苦日子还在后头呢'允悲。jpg'
第99章
萧阮这一有孕;阖府上下乃至整个南昭都喜气洋洋。毕竟;这是靖安王的第一个孩子,西南之主后继有人了。
只是可苦了萧阮了,这位还未成型的孩子是个十分难伺候的主,萧阮吃什么吐什么;往常喜欢的零嘴一样都不要碰,晨起、午后时胸闷恶心……一个月折腾下来,原本被养得丰腴的脸颊瘦了整整一圈,把蔺北行心疼坏了。
幸好;一月之后,萧阮这孕吐的症状总算有了改善;除了鱼的味道还不能闻之外;其余的可以入口了,平时的胸闷气喘也好了很多。
眨眼便是清明了;在南昭也有和京城一样的风俗;这一日要扫墓祭祖踏青;靖安王府自然也不例外。
萧阮的胎像已稳;这两个月来她一直被闷在府里;眼巴巴地盼着这一日能到外面去走一走,一大早就高高兴兴地起来了。
此时她的肚子还没有显怀;不过腰身已经颇为丰腴,禾蕙便替她挑了一件象牙白的襦裙,将她的腰身遮住了,乍眼一看;那窈窕的身姿和闺阁少女并没有什么区别。
靖安王府的祖坟在南昭城南面的落鞍山下,策马约摸大半个时辰的路程,老王妃和萧阮坐在一辆马车上,一路停停走走,看到街边有糖葫芦便停下来买一串,瞧见街边有热闹的杂耍了便停下来瞧一瞧,这一路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到了目的地。
蔺北行过来扶她们下马车,顺手把刚摘的一朵野花插在了萧阮的鬓边。萧阮原本就一身素净,发髻上也只是干干净净地插了一支白玉珍珠簪,这小黄花娇嫩,衬得萧阮的肌肤越发白皙剔透,人比花娇。
蔺北行看得心痒痒的,可惜,老王妃就在旁边,他没法造次。
“唉,这孙子可不是就白养了,”老王妃叹了一口气,“眼里只有自己媳妇,把老人家忘得一干二净。”
萧阮的脸一红,赶紧扶住了老王妃,撒娇着叫了一声:“祖母……”
蔺北行赶紧跑到野地里,又摘了一捧野花过来,递给了老王妃:“我还当祖母不喜欢这花花草草的呢,要知道祖母喜欢,我把这一片的都摘了送到你房里去。”
老王妃笑着接了过来:“好了,和你开玩笑呢,想当年你祖父也送过我,现在轮到你送你媳妇了,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祖孙俩。”
一家人说说笑笑着,一路往着陵园走去。
陵园建在山谷之中,占地并不大。自从明帝册封王位之后,靖安王历经两代,都是简朴之人,一心扑在西南军政要务中,并不喜奢靡享乐,对陵寝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执念。
一进陵门,有人快步迎了上来,正是罗云罡:“外祖母,你们来了,我们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罗家一行人除了罗蔺氏、罗云裳,更有罗云罡的妻妾也在,加上下人杂役,足足有二十多个人,热热闹闹的一群。
自从罗蔺氏那日大闹了王府,把怀孕的萧阮气得晕倒之后,老王妃盛怒之下让她三个月不许进王府,罗蔺氏再也没脸登门,这三个月的期限还没到,今日见了面,不免有些尴尬,呐呐着来问了安。
萧阮心里明白得很,这是罗蔺氏变着法子想和王府求和,特意今日等在这里的。
看着罗府的人一个个过来见礼,萧阮的嘴角挂着笑容,客气地一一点头,等人群到了最末一个时,她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你……你怎么……”
阿卓定定地看着她,眼圈一红:“王妃,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王妃,阿卓现在是我的小妾了,”罗云罡过来打圆场,“以前要是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你多多包涵。”
萧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卓入了罗府,成了罗云罡的小妾?
她这是入王府不成,退而求其次了吗?诺罗部的荣耀、弟弟的未来对她就这么重要?还是说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错了她,她本来就是个彻头彻尾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想方设法都要找到一个靠山?
蔺北行沉声接过了话茬:“云罡,既然她现在是你的人了,从前的一切就算是都过去了,日后不要行差踏错就好。”
罗云罡笑着道:“那是一定的,王爷王妃,你们放心,现在阿卓乖巧懂事得很,下次让她给你们唱唱曲逗逗乐,也算是她向你们赔罪了。”
萧阮挤出了一丝笑容:“表哥客气了,不过我不喜歌韵之道,还是不要麻烦了。”
罗云罡有些尴尬,朝着阿卓责怪了一句:“瞧你,这都是做了些什么,让王妃这么生气?”
阿卓的眼里浮起了泪光,垂下头来一语不发。
“好了,进去吧。”蔺北行拉住了萧阮的手快步往里走去,众人跟着鱼贯而入。
下人们把早就备好的贡品、香烛一一摆好,老王妃领着儿孙们祭扫跪拜。
眼看着仪式差不多了,罗蔺氏母女俩围着老王妃说话,蔺北行把萧阮拉过一旁,低声解释:“前阵子你的胎像不稳,阿卓的这件事情也没和你交代,没想到今天会碰到她。”
萧阮已经从初见的冲击中平静了下来,苦笑了一声:“蔺大哥,我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那个有着无邪笑容的阿卓,终究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施以援手,就能把那个可怜的姑娘拖出泥淖,然而,那姑娘却一点都不可怜,早有了各种周详的计划,在蔺北行这里算计不成,转头便找到了出路。
只可惜她曾经付出的真心,还有她曾经为阿卓规划的美好未来。
“用不着可惜,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前因便是后果,她既然觉得这样好,便由她去吧。”蔺北行淡然道。
除了这件意外,萧阮的日子一天一天平稳地顺滑而过。
王府上上下下,都把她当做了易碎的瓷器,尤其是蔺北行,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阿卓那边偶尔有消息传来,听说她很得罗云罡的宠爱,但不得罗蔺氏的喜欢,罗李氏也对她诸有刁难。
几个嬷嬷有时候会把听到的罗府妻妾勾心斗角的事情当做八卦说给萧阮听,还啧啧感慨,这位从诺罗部出来的姑娘居然手段厉害得很,罗李氏要不是有着正妻的位置和大了的肚子,只怕还要让阿卓平分秋色。
萧阮听着听着,终于释然。
她和阿卓,本就不是同一类人,不用再记挂了。
到了六月的时候,萧阮的肚子略略有些显怀了,蔺北行便天天趴在她的肚子上听动静,顺便教训肚子里的混小子或者小丫头要听母亲的话,不许再折腾了。
段琪安也从京城回来了,带回来了周荇宜和萧家人给未出世孩子准备的各种衣裳首饰,这一箱一箱的,只怕萧阮再生三四个都穿不过来。
除了这些,段琪安也带来了京城暗潮涌动的消息。
“三殿下和太子殿下已经势同水火,他遭了两次暗算,差点没命了。”
萧阮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现在呢?三殿下没事吧?”
蔺北行瞧着萧阮那担忧的模样,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轻哼了一声道:“三殿下的手段厉害着呢,阮妹妹你不用担心。”
“你不懂,他就是个可怜的孩子,身边就没几个对他好的,就算是厉害也只不过为了自保罢了。”萧阮反驳道,许是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了,一想到周卫旻从前母亲早早离世被宫妃虐待的可怜模样,心里就难受得很。
蔺北行悻然。
段琪安连忙道:“王妃,你不用担心。三殿下只是受了轻伤,我来之前还回击了一次,崔家的小儿子因为受贿被抓进了大牢,陛下很是震怒,可能会牵连出一大帮太子的人。”
说着说着,他便感慨了起来,“这朝堂只怕是要大乱啊,还是我们西南这边安稳。”
蔺北行朝他使了个眼色,段琪安愣了一下,便止住了这个话头,随后东拉西扯了几句慕王氏的病情,还有周荇宜的身体状况,随后便告辞走了。
把房门掩上了,蔺北行在萧阮身旁坐了下来,正色道:“阮妹妹,这一次,只怕太子和三殿下是真的要斗个你死我活了,不管谁胜谁负,大乾朝堂必定动乱,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萧阮的脸色渐渐泛白。
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一日无可避免,但还是为周卫旻和呆在京城的家人担心。
“不瞒你说,我在京城留下了靖安王府的眼线,”蔺北行轻声道,“三殿下那里你不用担心,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处在下风,实际上那两次暗算,一次的确是太子所为,另一次却是他自导自演,所以陛下才会拿下了崔府的小公子,算是对太子的震慑。”
萧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皇储之争,靖安王府远在西南,不可干涉,但以我所见,只要陛下不被蒙蔽,三殿下胜算颇大,而以三殿下的品性,他的戾气虽重,却不是刻薄寡恩之人,萧家必定无忧,你大可以放心。”
蔺北行的目光如炬,周卫旻能得他如此评判,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阮轻吁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蔺大哥,我信你。”
“其实,此刻大乾除了朝政动乱,更糟糕的还有另一件事情,”蔺北行的神情凝肃了起来,“我怕边境会有什么异动,无论是新罗王还是李玉和他们,都是隐藏的杀机。”
萧阮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强大缜密的男人,萧阮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蔺北行有心要谋逆叛乱,这一刻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吧?西南经过近两年的修生养息,实力雄厚,而大乾却有着日薄西山的倾向,若是有外族入侵,大乾自顾不暇,压根无力来平剿西南,蔺北行蚕食鲸吞,未来问鼎天下未必是件难事。
她的手忍不住握紧了,手心渗出一层薄汗来。
“我想过了,西南的军备一天都不能放松,”蔺北行的眉头皱了起来,“万一要是有个意外,我这里也能替陛下震慑一二,最起码这西南两边的北狄和南蛮,都能让他们乖乖地龟缩不动。”
萧阮怔了一下,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用力地抱住了蔺北行。
“北行,你能这样想,那就太好了。”她喃喃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蔺北行:我这么好,就不给我点福利吗?
蔺北行:都素了这么久了!
醋哥:……
醋哥:晋江严打了解一下?再动歪脑筋小心被封文!
第100章
一连几天;蔺北行都很忙碌。
除了要时刻关注京城那边的动向,还有边境各地的局势,蔺北行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练兵和巡查。自从西南战乱开始后;靖安军的伤亡率大增;军中将领一度青黄不接,蔺北行便设立了特殊的晋升通道,不拘一格,通过大练兵从下级军官和士兵中发现人才。
又过了几日,蔺北行要去宁州、定云等地巡查;一去就要十来天。这是两个人自新婚以来的第一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