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家忠打骂马氏,林媛心里没有一点儿同情,有的只是对无知的马氏的无奈,和对林家忠的同情。身为一家之主,林家忠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可以铤而走险监守自盗。却不想,最终还是被自己枕边人给坑了,付出了这么多终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气的,或许更是自己吧?
众人自然不能眼看着林家忠把马氏给打死,立即就有人上前将林家忠给拉开了,而老村长此时也被人请了来。
见到齐管家后,老村长先是作了个揖,而后给林家忠说起了好话,只是齐管家也是给东家做事的,就算他想网开一面,但是黄老爷也不答应啊。
知道齐管家的难处,老村长叹了口气,对林家忠说道:“老大啊,要不,你就把这房子,给了他们吧。你娘那不是还有个小院子吗,虽然小,不过也够你们住的了。”
被人抢了铁锨把,林家忠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此时听到老村长的话猛地站起身来,赌气似的说道:“不给!不就是进大狱吗?进就进!反正儿子也快被这个臭娘们儿害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还不如进大牢里去,有吃有喝的更好!走,我跟你们走!”
说着,林家忠还真的拽着齐管家的袖子往外走去。
这一走,倒是把齐管家给弄蒙了:“家忠啊,你真是糊涂,你以为你进了大牢就没事了?那些银子你就不用还了?”
老村长更是气得举起拐杖来狠狠地敲在了林家忠的后背上,单薄的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连连咳嗽:“你这个混账!混账!人家黄老爷派人来,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你去大牢里,想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倒好,你还上赶着进去!混账啊!”
被林家忠打得鼻青脸肿的马氏此时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哭着扑上来喊着:“当家的,你可不能进大牢啊!你走了,我们娘俩怎么办啊!管家啊,我还有个闺女,她是县太爷的小妾,你等着,我去找她,我去找她,她肯定会给我们银子的!”
不等马氏站起身来出门去,林家忠已经气急败坏地将她拽了回来:“还去找那个不孝女做什么?若是她肯给我们银子我还会在这里等着?”
“你说,啥?”马氏不可置信地回头,完全不明白林家忠说的什么意思。
林家忠气得跺脚,碎了一口唾沫,骂道:“那个不孝女,我去找她借银子,她倒好,让人把我给轰了出来,还威胁我若是再去定要拿棍子打我!”
事到如今,林家忠也顾不得丢脸了,一股脑儿地就把去找林思语借银子被人轰的丑事说了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马氏也死了心了,喃喃道:“原来,她是真的记恨我了,真的恨我了。”
房子不舍得给,银子又没有,总不能真的让人把林家忠带去大牢吧!
杨氏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来到老村长面前道:“老村长啊,我还有多少银子啊,都给了他们吧,剩下的,我们会慢慢还的。”
老村长花白的眉毛皱到一起:“你哪里还有银子?就你那几两银子根本连个零头都还不了。”
杨氏叹气:“能还多少算多少吧,只是……”
杨氏不忍心抬头了,只是委屈了老二,又要拿他的银子来给老大还账了,以后更是没脸见他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杨氏的苦心老村长怎会不理解?但是那些银子,是真的不够还的啊。
齐管家也十分为难:“老夫人,不是我齐某不讲情面,实在是老爷他,哎,这么跟你说吧,别看老爷这人平时很是随和,但是若是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不把家忠送到衙门,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惠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今日必须得拿到所有银子,或者是房子了。
杨氏又苦苦求了半天依旧没能说动齐管家,老村长也很是为难,五十六两银子啊,这对于林家坳的人们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当然,除了林媛一家。
只是,林家信为难万分,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把房子舍了,然后他们一家三口搬到杨氏现在住的小房子里去。
只是林家忠还是固执地不肯搬走,因为放弃了房子就等于宣判他放弃了自己的儿子,没有房子,儿子以后住哪里?即便别人都说他儿子只有几个月的活头了,可是身为父亲,他是不会相信的。
林媛看了看林家信,又看了看院子里执意要去衙门的林家忠,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此时想帮的不是自己的大伯,而是一个固执地不愿意相信儿子命不久矣的父亲而已。
虽然林家忠不算是一个好人,但是他毕竟是个好父亲,为了儿子监守自盗,这也是需要勇气的吧。
“齐管家,这五十六两银子我来出。”林媛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林家忠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完全不敢相信真的有人愿意帮他,还是被他欺负了多年的“小灾星”。
对于林媛,齐管家也是熟悉的。不只是他,就连黄老爷也很是了解林家的一切,知道林家忠跟林媛一家断绝关系都说这林家忠傻。
现在林媛站出来解围,齐管家也松了口气,连连抱拳感谢。
夏征身上就有现成的银票,齐管家立即喜笑颜开地带着人走了,临走还不忘嘱咐了林家忠一声,以后好自为之。
而林家忠,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媛,却发现她的脸上除了清澈的笑容什么都没有。没有嘲笑,没有帮助了他之后的高高在上,更没有轻蔑和鄙夷。
林家忠突然发现,跟林媛比起来,自己竟是肮脏地不堪一提。
“你,我。”支吾了半晌,林家忠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林媛一笑,摆摆手:“算了,我也不想让你谢我,因为我不是平白无故帮你的。你做了这样的事,以后就别想再去别人家里当账房先生了,我看啊,你还是乖乖滴回家种地吧。”
“种地?”林家忠苦涩一笑,可是家里的地早就被卖光了啊。
林媛又道:“我知道你家的地早就卖光了,不过呢,你若是想种,我可以租一块儿给你,至于租金嘛,你每年给我一百斤粮食就行了,怎么样?”
一年一百斤粮食?一块地一年能收两季的粮食,就算是再笨的人也能收个一千斤的粮食了,她却只收一百斤租子!这好事摊在谁身上都要欢喜地上天了。
林家忠知道这是林媛在帮他们一家,连连点头,最后都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好,好,我一定好好种地,一定好好种地。”
回去的路上,林家信的脚步异常沉重,林媛知道他心里是不痛快的,林家一家人的烂摊子居然还要自己闺女来收拾,他是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可是,林媛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就像她说的,她不是看在林家忠是林家人的份上,而是看他是一个可怜的父亲,父爱深沉,没有贵贱之分。
夏征紧紧地握住了林媛的手,她扭头一笑,笑得释然。
☆、143 小公子
李府。
“小姐,小姐?”红梅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喊了两声,直到听到屋里传来嘤咛的微弱声响,才悄悄地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小姐您醒了?奴婢服侍您起床吧。”
金灵儿动了动极度疲乏的身子,累得她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嗓音更是沙哑:“什么时辰了?”
红梅轻轻推门进来,一边给金灵儿倒了杯热水,一边回道:“马上就中午了。”
金灵儿一愣,随即自嘲一笑,又到中午了啊。
“他呢?”
虽然没有说明白他是谁,但是红梅知道,金灵儿问的是姑爷李承志,面上不禁露出一副嫌恶的神色:“姑爷去铺子里了。”
金灵儿冷哼一声:“这里又没有旁人,还叫他姑爷?”
红梅垂眸,心里也是恨极了那个李承志了。
“小姐,奴婢已经吩咐下人们给您准备洗澡水了,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吧。”红梅坐到床边,将金灵儿小心地扶起来,端着茶杯给她喂了一口水。
金灵儿是渴极了,就着她的手喝了满满一杯水才作罢,之后又疲累地躺倒在床上,眼皮子又快要睁不开了。
看着金灵儿这个样子,红梅甚是心疼,劝道:“小姐,您不能在这样了。就算你恨透了那个男人,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冒险啊!”
金灵儿眼皮不抬,就这样闭着眼睛跟红梅说话:“红梅,我还有别的法子吗?在这个府里,我就只有你一个能信赖的人,难道你要我将你推出去?反正我这幅身子是废了,但是,即便是废了,我也要让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红梅喉头一动,咬唇道:“小姐,要不,奴婢帮您!”
金灵儿猛地睁开眼睛,两道精芒直射红梅面颊:“住口!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红梅,等我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就放你出去成亲。你若是为了那个臭男人毁了自己的清白,我,我,咳咳,咳咳。”
“小姐,小姐,你别生气了,奴婢不去做就是了,您莫要跟奴婢生气了。”红梅眼眶红红的,连连保证着。
金灵儿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好转,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发狠地拽着床单,悔恨地瞪红了双眼:“红梅,我是不是很傻?居然相信了那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呵,要不是你告诉我他跟林思语那个贱人搅到了一起,我根本不会相信他居然会背叛我!红梅,果真是他们弄掉了我的孩子吗?”
红梅心疼地握紧了金灵儿的手,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小姐,我,我也不确定。您忘了?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林思语身边的那个盼儿经常让我小心你的胎。我当时还以为她是眼红,可是后来想想,或许她是有别的意思。”
对于盼儿,金灵儿根本没有印象,或者说是,跟林思语有关的任何人和事她都没有放在心上过,凭着她的骄傲,怎么会把一个出身农家的小妾看在眼里?
可是,天意弄人,就是这个小妾,竟然将她的孩子弄掉了,真是讽刺!
想到林思语那张妖媚的脸,金灵儿就一阵恶心。
“事情都做好了吗?别忘了给他下药。”
听到金灵儿的话,红梅坚定地点头:“小姐您放心吧,咱们金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有银子什么做不到?更何况只是李承志身边的一个小厮?只是小姐,您又何必非要自己动手,咱们回府找老爷夫人不是挺好?他们这么疼你,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金灵儿冷笑一声:“他们只会给银子做主。”
顿了顿,又道:“我现在终于明白大房为什么不希望金玉儿嫁给李承志了,我娘把我嫁进李府,无非就是希望李府能成为他们跟大房抢家主之位的助力罢了。家主之位没有到手,你觉得他们会舍得得罪李承志吗?”
“那我们就等啊,等到老爷当上了家主,咱们再请老爷给做主啊!虽然要等很久,但是这也总比小姐您自己出手的好。”
红梅实在是不忍心让金灵儿受罪,每晚听到金灵儿被李承志折磨地痛苦压抑的声音,她的心都要滴血了。若是一日两日也就罢了,这可是一连两个月了啊,每天金灵儿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来,她都担心哪天早上会发现自家小姐被折磨地累死在床上再也醒不来了。
红梅的担忧,金灵儿看在眼里,拉了拉她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红梅,别担心了,在没有把害死我儿的凶手处置之前,我是不会那么早就死了的。”
“小姐,您这是胡说什么呢!”红梅赶紧捂住了金灵儿的嘴,一连呸了好几下才作罢。
金灵儿却是虚弱一笑:“那药的药效倒是厉害,这些日子我都被他折磨地难以下床了,他的身子肯定更不行了。”
红梅一边给金灵儿按摩着胳膊腿儿,一边接话道:“可不是吗?他晚上在小姐这,下午吃了药又要去林贱人那里,这么一天天的来回轮着转,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也就是他,仗着药效,还以为自己身子无恙,其实内里早就亏空地不行了。”
金灵儿苍白的唇瓣勾了勾:“亏空了好啊,就等着哪天他瘫软在林思语的床上了。”
红梅点点头,为金灵儿预备洗澡的热水了。
这日下午,李承志果然又着急忙慌地回了府,偷偷地溜进了林思语的院子里,直到天色擦黑了才双腿发软地回了金灵儿的院子。
金灵儿早已笑意盈盈地等着了,掺了“料”的鸡汤也已经预备好了……
林媛在林家坳调养身子的这些日子,夏征时刻不离左右,福满楼的生意自然就又被扔给了老烦。奈何老烦也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三天两头地往外跑,这日刚要出门,忽然就见到福满楼来了一位熟人。
即便已经好几年不见了,但是老烦还是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面皮白皙毫无胡须的老头子。
“不好!”老烦暗道一声不妙,麻溜地钻回了二楼雅间,连门窗都死死地关严实了。
“哎,老东家,这是怎么了?”看着老烦这逃难一般的样子,刘掌柜赶忙迎了出来,话还没问出来,就见二楼房间开了条门缝,只露出老烦的嘴巴:“别说我在!”
刘掌柜被他弄得一脸蒙圈,待听到刚进门的小客官的话之后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掌柜的,你家东家在不在?”这声音清脆稚嫩,透着一股子朝气。
刘掌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一堆护卫的簇拥下进了门,那孩子面红齿白,清贵雍容,即便岁数不大,但是也给人一种莫名的尊贵感。
而小孩子身边跟着的两人更是给刘掌柜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个只有十多岁,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甚是机灵。另一个岁数要大上许多,但是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胡子,还生的面皮白皙,显然保养极好。
刘掌柜不禁心里有些膈应,一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老头子居然还往脸上抹粉,真是越看越难受。
见刘掌柜没有回话,那个岁数大点的老头子蹙了蹙眉:“掌柜的,我家公子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这老头儿不张口还好,这一说话,刘掌柜浑身更是不自在了,怎么尖声尖气的?男不男女不女,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忍下心中的不适感,刘掌柜拱手对那位小公子说道:“这位公子,实不相瞒,我家东家不在,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
“不在?”那小公子稚嫩的小脸儿上顿时闪过一丝失落,不过还是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你们不是有三个东家吗?一个也不在?夏大,咳咳,夏公子也不在吗?”
难不成这位小公子认识少东家?刘掌柜心念一转,顺势抬头看了一眼老烦所在的房间,正好瞧见老烦伸出一只手来摇了摇。
刘掌柜悄悄耸耸肩,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少东家也不在。”
小公子更失望了。
那位年纪稍长的老头儿一听,立即笑了,弯着腰凑到小公子面前:“公子,您也听到了,夏公子不在,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夫人她担心……”
“不回!”小公子倔强地哼了哼,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小大人似的在桌子上敲了敲:“小寒子,倒茶。”
“好嘞,公子!”年轻一些的小伙子立即屁颠颠地给小公子倒了杯茶。
直到这个小伙子也开了口,刘掌柜才发现,这小伙子的声音竟然跟那个老头子一样,也是尖声尖气不男不女的。
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再加上那老头子白皙干净的脸,一个念头在刘掌柜心头闪了闪,他的身子也顿时被打击了一般。
若是他猜想属实,那这位小公子的来头……
想到这里,刘掌柜忍不住挺了挺腰板儿,笑得更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