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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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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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的半山村就是花蕊,凝聚着所有山的灵气。
  关于山的故事很多,李月就讲一些有意思的趣事:“据说每一座山里都有山神,当外面来的人迷路时,就有山神给他指路。”
  柯冰突然问到:“月儿,你娘去世时是不是只有二十几岁?”
  李月平静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但是柯冰却突然想到了很多。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溪,李月说:“夏天雨水充足,溪流就变成了小河,而且鱼很多。一过晌午就有成排的乌龟爬到岸上晒太阳。这里的河水水质好,含矿高,村里的人们都喜欢在河里洗澡,能治皮肤病。我就是在这里学会打扑腾的。”
  柯冰也想起了在北戴河下海时李月不怕水的事实。就问:“如果女孩下河洗澡时,有男孩子来怎么办?”
  李月就笑:“这么长的河,还怕分配不开吗?不过这里的小孩子都在一起玩水,成年人要自觉,不愿意让谁靠近就用水撩他。被撩的自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就会躲开。”
  柯冰故意挑毛病:“如果这个人不自觉呢?非要向前挤怎么办?”
  李月又笑:“没人象你这么——不自觉(她把‘坏’字换掉了),山里人下水时什么都不穿,所以必须守规矩。”
  柯冰眼前幻化出夏天的景象。满山的翠绿,一水的清凉,远处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在河滩上打闹,近处是冰清玉洁的李月,出水芙蓉般展露出玲珑的玉体,柯冰痴痴地“经过”此处,见到李月的迷人身姿便决定停下来一起洗鸳鸯浴,李月先是背过脸去回避,见他越靠越近,就转过身来用水撩他,他不但不后退,反而向前靠,去看李月胸前的蝴蝶斑。
  李月生气地从水里站出来,指责他为什么不回避?柯冰一下子消失了,主角换成了这里憨气实足的山民。柯冰被自己的臆想弄得很不舒服,一种无名的妒火直往上蹿。
  柯冰追问:“那破坏了规矩会怎么样?”
  李月说:“我们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破坏规矩呢!”
  进村后他们的话明显少了,突然路边有人喊:“柯叔叔……”
  柯冰循声望去,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柯冰听到前半句就知道后面将要发生什么了。李月却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她正要问小男孩有什么事,对方后面的话才喊出来:“你啥时候娶月姑姑过门啊?”
  羞得李月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匆匆向前走了没多远,又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最后柯冰也不耐烦了:“去!别瞎胡闹!”
  李月马上阻止柯冰:“别对孩子这么凶!”
  幸好他们到家了,李月突然问:“你是怎么教他们的?”
  柯冰表示这件事与自己无关,李月就笑他不敢担当:“听他们说话一个字都不差,而且腔调都一样,不是你教的是谁教的?”
  柯冰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脱口而出:“山根儿教的。”话已出口他才感觉不合适,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以给孩子告状呢?他马上做个鬼脸,承认是自己教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了外屋,进里屋时柯冰的鬼脸正好被山根儿看到,他马上迎上来要柯冰再变一个,柯冰就给他也做了个鬼脸,山根儿还要看,柯冰就问他:“你都见过什么动物啊?”
  随着山根说出的动物名,柯冰把鸡鸭猪狗等统统学一遍,柯冰丰富的面部表情变化,不但逗得孩子异常兴奋,而且屋里的大人也都禁不住开怀大笑。
  李月再次向柯冰表示歉意,因为她要去给乡亲们拜年,又不能陪柯冰了。
  柯冰知道李月的苦衷,也理解她的艰难处境,更了解了这里的部分习俗,所以能坦然地面对。同时他更觉得是自己给李月带来了不少麻烦,却没有听到李月一句怪罪的话。
  坚毅、宽容、温顺、体贴、通情达理、百折不挠,李月弱小的身躯所体现出来的大气,让柯冰佩服得五体投地。
  吃过“早饭”,已经快正午了,半山村悠闲的慢节奏与李月的分身乏术极不相称。她一出门就得到天黑才能回来,因为她必须“慢慢”地走遍全村。
  李月走后,家里并不清净。李贵山是村长,人缘非常好,年近五十,辈分适中,所以在家里迎来了一批批拜年问候的乡亲。
  大概由于昨晚柯冰的睡姿非常标准,李贵山对他的热情开始增加,迎来送往的百忙中还不忘抓紧时间与柯冰聊天,柯冰也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小,于是也找机会向他问一些关于李月的身事。
  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李贵山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六十年代末期,半山村来了一对知青,说是上山下乡,扎根农村,来这里安家落户的。半山村几乎与外界隔绝,对当时的阶级斗争并没有太高的热情,村里只被定了一户富农,就是老栓他家。一家人精打细算、勤俭持家,却成了坏分子,被山外来的红卫兵将老栓他爹”揪“走了,之后半山村就一直很太平。因为红卫兵来这里一趟太难了,所以很少来这里‘闹革命’,半山村也就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对年轻人。”
  又一批拜年的客人走后,李贵山继续说:“秋后的一天,刘毓明——就是月儿的亲爹,突然来求我去请接生婆,说李念月——月儿她娘早产。我给他到村西头找去了,回来时他已经被山外来的红卫兵给抓了,说是隐藏在这里的阶级敌人。可怜的月儿,从出生就没见过亲爹。”
  柯冰感觉心在下沉,等又一批客人出去了,他赶紧问:“她爹就没回来找过她们?”
  “老栓他爹先给放回来了,他说从咱们半山村抓走的特务想逃跑,被处决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月儿她爹娘是大学同学,因为成分不好,就和父母划清了界限,随着上山下乡的洪流一起来到偏远山村,他们早和父母一刀两断了,仍然要被牵连,所以李念月就让月儿姓李,一出生就和‘特务’父亲断绝关系。“
  柯冰虽然年轻,但是对当时的政治气候也有所了解,就继续追问:“他们是哪里人?”
  “我们没找到档案,只听他们自己说是天津的。”李贵山又迎来新的客人。
  柯冰等客人走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她娘是怎么——没的?”
  李贵山叹气:“从后山嘴那里滑下来的。当时月儿才两岁多,实在太可怜了。我们找到她时,应该说还有救,可是这里缺医少药的,又送不出去,眼看着她被耗死了。当时孩子一哭,在场的人都跟着哭。”
  柯冰疑惑地问:“她爬那座山干什么?早晨上坟时我见过那座山,又高又险!”
  “其实我们也不懂,只知道很有用。”李贵山思考着从头再讲:“当年山外来了一个科考队,我们谁也不懂什么叫科考队,只有李念月懂,正好她刚生了孩子不能出工,就替我们村负责接待和配合科考队工作。后来科考队要回去搞批斗,月儿说这项工作很重要,不能半途而废,就留下了他们的设备,等他们批斗完了再回来。可是他们再也没回来。
  李念月就拉着村里十几岁的娃们和她一起去爬山,让娃们帮她立标竿,她用镜子照了再画画。后来娃们说,她画的画还不如娃们画的好呢,明明是一座山,她画出来是一湖水。还好意思托人捎出去给科考队!“
  柯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不是她画的画都是大圈套小圈啊?”
  “是啊!”李贵山很吃惊:“你怎么知道?”
  柯冰解释:“那是等高线。”
  “对,她是和我说过那叫什么线,但是我们不懂,想让她回队里参加生产。结果山外突然送进来好多东西,而且县长亲自来到半山村,县长可是我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啊!
  我们才明白,李念月画的圈可有用了,县里专门为她送东西进来,让她继续画。“
  柯冰不再问什么了,他已经能够靠想象把故事拼接起来了,但是讲故事的人却停不下来了,因为他认为最关键的部分还没讲:“那年山里闹饥荒,山青菜都被蝗虫啃了,我们不但买不进农药,而且连口粮都没有,村里已经有人被饿死了。条件好的也只剩下一口饭,饿死只是早晚的事。我们找大队书记求救,可是大队书记正在为‘大灾之年夺高产’庆功呢!是李念月给县长写了一封信,用她画的画,换来粮食,救了全村人的命!”
  柯冰似乎明白李月倍受乡亲们爱护的原因了。
  李贵山已经说得眼含热泪:“念月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把月儿委托给众乡亲,并要求我们把她最后画的几十张图还有她写的好几本记录送出去,说能给我们换回来今年的口粮和明年的种子。我们赶紧追问她还有什么亲人?我们得给孩子认亲去。她却哭了。她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流过泪,她生孩子时男人被抓走,也没在别人面前流过泪,可是这时她却流泪了。她说为了月儿好,就让乡亲们收养她吧。她忍受了不知多少痛苦才和家庭彻底决裂,划清了界限,不能再让月儿受同样的罪了。正好我们都姓李,就让她做我的女儿,好有个安定的家,同时拜在场所有人为干爹干娘,她只求乡亲们一件事,就是送月儿念书,并时刻提醒孩子,一定要争气,要有良心,别忘了乡亲,长大后必须要飞出大山,记住回来帮乡亲们造福,不许留在村里赖着不走。
  当时她已经在痛苦中煎熬多时,神智有些不清,我们听到的话很矛盾,不知她到底要孩子怎么样?一会儿说出去,一会儿说回来。我们就都记下来,一并告诉慢慢长大的月儿。
  直到又一个黎明来临时,满天都是红色,象是喷了一层血。奄奄一息的李念月突然睁圆了眼睛,怒视着阳光刚刚染红的后山嘴,说她真想留在那儿,炸平那个山嘴。然后就咽气了。我们都听不懂她的胡话,就依她的话,把她‘留’在了那里。直到今年月儿才明白她娘的话,要把那个山嘴炸开修路。她说从那里修路最科学。“
  柯冰听得热泪盈眶,而李贵山早讲得老泪纵横。不知从什么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都在回忆那段令人伤心的往事。大家用一种近似哀求的目光看柯冰,那是一种无比殷切的目光,仿佛在说:“以后月儿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对月儿好一些啊!”
  柯冰突然感觉到一种沉重,仿佛自己背上了一副担子,沉重的同时又很甜蜜。
  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说一些李月成长的往事,齐夸月儿有出息。单说一年四季上学路上的艰辛就说不完,而她却在这样艰苦条件下考上了大学,简直是个奇迹。
  为了供李月上学,李贵山把家里能卖的几乎都卖了,大家也把能捐的都捐了。半山村实在穷啊!终于撑到最后一年了,李月可以自立了,她娘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人们还在顾念李念月为半山村带来的好处:“由于她画的那些图,后山才来了驻军,半山村才跨入现代文明,而且每年都可以到军营里背粮食。”
  同时人们也更加认可李月:“月儿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她没有因为她娘的功德而觉得应该接受乡亲们的恩惠,而是对每一个乡亲都心存感激!”
  面对乡亲们殷切的目光,柯冰不再感觉是“委托终身”那么简单了。在大刚的家乡,柯冰受到的款待太热烈了!不但酒肉不断,而且争相邀请。在半山村所感受到的则是乡亲们的感恩图报和力不从心。
  柯冰才发现,自己以前对贫困山区的理解太肤浅了!他该怎么为这里的乡亲们做点什么呢?他首先想到的是钱。自己出来时是帮家里送货的,收了一笔货款。他留出了两个人足够的路费后,把整钱都用来买高价的山货,找给他的零钱都给了向他问候的孩子们。
  离开半山村时,整个村子老少齐出动,为他们送行,尤其要帮柯冰把他买的山货送出大山。那是一段十分艰难的山路,送他们上车之后,村民们就无法在天黑前赶回村了。但是没人为此犹豫自身的艰难,只要求孩子们在最后一个山口回去。
  当大家继续前行时,柯冰收到了孩子们“免费的大礼”——全村的孩子们一起站在山口齐喊:“柯叔叔——你啥时候娶月姑姑过门啊——”
  单独听到这样的“问候”时,柯冰只感到甜蜜,当听到所有的孩子一起高喊时,柯冰顿觉热血沸腾,仿佛一种责任,一个使命,一副担子,在全村人的关注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呵护李月,不仅成了他生命里的责任,而且更成了他灵魂里的债!
  面对这样的局面,李月也有应对的办法,从此开始喊他“冰哥”,无论在乡亲面前,还是单独面对柯冰,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兄妹似的,柯冰始终不能和她有肉体上的亲密。
  从那以后,柯冰便彻底改变了思想,绝不赎渎他们的感情,不再对李月有任何非分之想,只一心一意对她好,而不肯有任何身体上的图谋不轨。
  如今他们都已经是婚后的男女了,也经历了很多世事变故,终于走到了一起。虽然柯冰还没图谋娶她,或者占有她,但是李月身边不能没有他来照顾,他们的“同居”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形势呢?
  柯冰的心里一直起伏不定,不但李月需要照顾,医院里还有一个杜倩更需要照顾。杜倩是李月之后他唯一动感情的女人,虽然他们是以不严肃的性游戏开始的,以没有感情的性关系维持的,以轻松的性伙伴关系发展的,但是最终柯冰却对她付出了感情。尽管柯冰也不知道他对杜倩从什么时候开始动真情的,但是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和杜倩之间的感情有多默契!多美好!多自然!最终杜倩却为了他受到伤害,精神分裂了。在那一刻,柯冰才猛然发现自己对杜倩的爱有多深!他才意识到杜倩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杜倩的美好不仅体现在事业上对他的支持,也体现在感情上对他的理解和温暖,身体上对他的激情和体贴。而他对李月,更多的是责任,是一种深埋到灵魂里的一种责任。
  柯冰精神开始恍惚,自己的爱,到底是付出还是伤害?
  坐在客厅里的柯冰,连续吸了几根烟,思绪始终没有头绪。他一定要为杜倩报仇,并照顾好她以后的生活,尽力治好她的精神分裂症。同时他又不能再失去李月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有着太多的凄苦,他一定要用自己的努力,甚至自己的生命,来实现她的梦想,来创造她的幸福。
  更艰难的是,柯冰不但要为杜倩报仇,他还答应了李月,要为冯源报仇。他将如何实现自己的诺言?
  柯冰一边暗暗下着决心,一边为今后的几种结局设想。但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让他头疼的结果,那就是李月与他重归于好,杜倩也恢复健康。但是在李月和杜倩之间,他将如何选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维护着自己的婚姻,其实他对苗丽只是在演戏而已,丝毫没有爱情。虽然他的责任和义务都没有做到很好,但婚姻始终没有动摇。如今他开始考虑离婚了,但是他一个人的婚姻,不可能同时给李月和杜倩两个人。无论娶谁,都将舍弃另一个,而他谁都无法舍弃,更不能舍弃。
  李月是他生命里的一个灵,早就是了。他以前的婚姻就是抵挡其它人进入他心灵的一个挡箭牌,甚至他深爱的杜倩也被挡在了门外。他一直把这个位置给李月留到现在。如今终于和李月在一起了,他怎么能再让她失去?
  那么杜倩该怎么办?让她在疯人院住一辈子?对杜倩最好的医治就是把她接回自己的家里,让爱来包围她、温暖她、呵护她、安慰她。但是目前柯冰做不到,只好依赖医院的精心治疗,这样对待杜倩实在太不公平了!杜倩是为了柯冰受到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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