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喜滋滋的去拿了,把金锞子小心拿帕子擦一擦,放在荷包里。
姜蕙瞅她一眼,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又变成小财迷了?
宝儿轻声与她道:“姐姐,你铺子老不开,咱们没钱了,我好歹赚一点儿,祖母说,但凡我学了什么,都有赏呢。”
她这人懒,又娇气,几个月了才会几个字,老太太看着担心,这才想出那么个法子。
姜蕙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陆续都过来请安,胡氏心疼姜济显,叹口气道:“老爷真辛苦,这等天气还得陪着皇上去祭天呢,在外面喝冷风,一会儿回来,得喝碗大热汤才行。”
“一早在灶上熬着了。”老太太笑道,“能陪皇上也是有福气,你嘴里说着,心里还不是高兴呢?”又与两个儿媳妇商量过年的事情,“老大定是要在过年前赶回来的,不过这些事是帮不上了,你们辛苦点儿,每家每户,年礼都不能少,咱们与贺家定亲了,贺家那份更得丰厚些,我瞧着这贺公子,真是不错。”
两媳妇都点头。
冬至算是很盛大的日子,皇帝一等祭天大典结束,便令众官员回家庆贺此节,等到姜济显到家时,也快要午时了。
老太太笑道:“倒是正好。”一边便令下人摆饭。
姜济显正色道:“父亲,母亲,饭前我有桩事要说。”
众人见他表情严肃,下意识都屏气凝神。
姜济显缓缓道:“祭天大典后,皇上留我说话,”他看向姜蕙,神色复杂,“过几日,礼部官员会上门……咱们阿蕙要嫁三殿下了。”
☆、58|45
虽然众人心里都有些数,可其实知道希望不大,谁想到,竟然就这么定下了。
老爷子,老太太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好,老爷子都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是真的罢?咱们阿蕙真要做王妃了?哎呀,祖宗显灵,阿蕙,走,快去给祖宗上柱香。”
说着竟要去拉姜蕙。
老太太一把拦住:“相公,你急这个作甚?且听老二说说清楚。”
姜济显心道,还有什么可说的,皇上金口玉言,自然不会更改,只眼见二老如此欢喜,他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原先还怕姜辞与穆戎走得近,这下可好,家里出了个衡阳王妃了!如今是逃也逃不了,将来必定会卷入皇位之争。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船到桥头自然直,他暗地里吐出一口气,神色也放松下去。
老太太道:“老二,皇上还说什么了?”
“只叫咱们家提前准备下,说是明年开春就可成亲。”
胡氏有些不乐意:“难道还要在阿瑜前面?”
她想到一件事,脸色更难看。
老爷子可没那么细心,说道:“在阿瑜前面又有什么,毕竟是嫁给皇子,都是皇上说了算,莫非你还敢要皇上改主意?”
胡氏垂下头,那是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的,只可怜自家女儿嫁在姜蕙之后,哪里还有什么风光?
老太太看在眼里,倒是明白怎么回事,笑道:“日子还没定呢,不是要等礼部官员来了再说,兴许是能商量商量的,便是皇家,也不是不能讲理。”又看向梁氏,“老大媳妇你说呢?”
“阿瑜年纪大一些,照理是该阿瑜先嫁的,也有个长幼秩序。”梁氏伸手握住姜蕙的手,心里却五味纷杂。
这等富贵,自家女儿竟能拥有,她替她高兴,可嫁入皇家,当真不是一件好事,她虽是妇人不懂什么朝政大事,但她这辈子,在何家当过侧室,又在姜家做老大媳妇,无论是哪处,都不是轻松的。
何家不必提,就是姜家,又哪里没有矛盾?只她对胡氏的刁难都装聋作哑,又尽力做好本分之事,才赢得老太太的信任,那女儿呢,嫁过去,可能应付好那么复杂的皇家?
她已经替她劳累,替她心疼了。
姜蕙回握住母亲的手,冲她笑笑。
事已至此,她早已不担忧这些,上辈子奴婢都过来了,她就不信,连个王妃还当不好?再者,这回穆戎费尽心思给她这份体面,总是有几分真心的,女人有男人撑腰不难。
姜瑜几个过来恭贺,姜琼瞪大了眼睛道:“阿蕙啊,我以后见到你可不是要叫王妃娘娘了啊?”她哈哈笑起来,“娘娘,娘娘,也挺顺口的。”
这孩子,一向没心没肺。
姜秀围在姜蕙身边上下打量她,啧啧两声:“这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啊,阿蕙真有福气,不过咱们也沾光了。阿蕙,你做了王妃可得给我挑个好相公,这事儿不难罢?皇亲国戚什么的……”
听她口无遮拦,老爷子喝道:“胡说什么,没个样子了,你的婚事自有你娘给你张罗,管阿蕙什么事?”
姜秀还是怕父亲的,忙道:“只是随便说说。”
老爷子哼了一声。
姜瑜拉住姜蕙的手叹一声,却不知说什么。
转眼间,自己跟她都要嫁人了,她一个姑娘家忽地有些迷惘,这十几年欢欢喜喜长大,难道就只为这一天吗?
自己嫁的人,一点儿也不熟悉,往后却要天天与他在一处,可自己熟悉的人,竟是鲜少见到了。
她此前对嫁人像是无甚想法,如今面上却满是伤感。
姜蕙伸手抱抱她,用轻松的语气道:“堂姐,以后嫁出去了,咱们还是尽量多见面,我看贺夫人挺好的,倒是你别只管想着做贤妻良母呢。”
姜瑜的脸红了:“说什么呀你,我只是担心你,王妃可不好做呢。
胡如兰笑道:“咱们阿蕙这么聪明,堂姐莫担心了。”
她一双眼睛在姜蕙身上流连了许久,最近发生的事情多,她越发觉得世事莫测,像那沈姑娘,原本是天之骄女,最后竟落得这个结局,而姜蕙明明是大房的姑娘,父亲比她二叔差远了,却能当上王妃。
这世界啊,也不是像长辈们说的,那样完全按着规矩,人的命,有时候难说的很。
老爷子老太太又在交代姜蕙的嫁妆,待得出来,宝儿拉着姜蕙的手,轻声道:“姐姐,你真的要嫁人了?要走了?”
她抬起圆圆的小脸看姜蕙,一双水晶般的眸子里满是不舍:“为什么要嫁人呀姐姐?”
小姑娘还小,虽然知道一些,可仍有好多疑惑。
姜辞伸手摸摸她的头:“宝儿,你以后也要嫁人的,姑娘家,哪个不嫁?”
他的心情很是愉悦,因他敬慕穆戎,姜蕙能嫁给他,姜辞没有不满意的,至于将来的事,他还年轻,也乐观,如今只为妹妹高兴。
宝儿不乐意:“我就不嫁,要么。”她摇着姜蕙的手,“我与姐姐一起嫁了,这样就不分开了。”
姜蕙噗嗤一声笑起来:“宝儿啊,你要与我一起去,可不用嫁人。宝儿要见我,随时都能见,便是与我住都可以的。”
宝儿眼睛一亮:“真的?”
姜辞瞅一眼姜蕙。
姜蕙很淡定。
宝儿听她承诺,终于又高兴了。
过得几日,礼部尚书魏大人等三位官员亲自登门,众人跪下接旨,魏大人打开圣旨宣读:“宋州鄠县姜济达之长女,端方识礼,温柔娴淑,赐予三皇子衡阳王为王妃,今遣使礼部尚书同户部左侍郎,司天监副监共商婚事大典。宜令所司,择日册命。”
姜济达不在,故而由姜济显代为接旨。
等到众人都站起来,魏大人,杨大人,胡大人拱手向他们恭贺。
姜济显道:“辛苦三位大人了,请坐。”
下人连忙上茶。
魏大人笑道:“皇上甚为重视此事,前几日就与本官与杨大人,胡大人提及了,昨日又着人给三殿下开府。”
姜济显怔了怔,开府的话,那是要在京都落个衡阳王府了?
倒不知会不会常住。
“这等喜事,贵府定是繁忙,听说贵府大姑娘来年也要嫁人,皇上令胡大人前来,便是定个好日子。”
司天监官员原本是观察天文,负责推算立法的,如今却来与他们挑吉日,老爷子忍不住笑起来:“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胡大人忙道:“此乃下官荣幸,还请告知二姑娘生辰,下官必会好好推算。”
老太太惦记姜瑜的事,小心询问:“我家大姑娘是三月十八嫁人,不知能否把三殿下与我阿蕙的喜事稍许往后推一些?一来天气也宜人了,二来历来婚嫁都有个长幼。”
胡大人听得此言,朝魏大人看了看。
魏大人笑笑:“无妨,毕竟开府也有段时间呢。”
梁氏上前把姜蕙出生时日报上。
胡大人拿出几卷书,当下就在房中推算,老爷子惊讶:“原来今日就要定下的,原还以为要过两日呢。”
户部左侍郎杨大人笑道:“三殿下成亲那是大事,定下来,才好做预算。届时三品以上官员极其诰命夫人都要到场,光是宴席恐怕得有六十桌,且一次是在贵府摆宴,成婚之日又在衡阳王府,另皇亲国戚不在京城的,得提前赶路入京。到时满城热闹,不管是五城兵马司,还是锦衣卫,也都要提前守备的。”
众人听得咋舌。
这皇家子弟成亲果然不同于寻常人家,胡氏更是酸溜溜,怎么听,自家女儿都得在姜蕙前面嫁了,不然定是被衬得灰头土面!
胡大人算得会儿,抬头笑道:“刚才老夫人既是说要在大姑娘之后,倒也巧的,三月二十六乃吉日,也合了三殿下与二姑娘的命格,若错过这日,却是要等到五月了。”
老太太大喜。
日子定下来,三位官员这便要走了,魏大人临走时叮嘱:“除了嫁妆,你们旁的都不用准备,嫁衣,凤冠等物,宫中自会使人送来,还会有嬷嬷来教导礼仪。”他说着,顿一顿,轻声一笑,“殿下托本官传话,嫁妆不必丰厚,尽力而为。”
众人连声道谢。
送走魏大人,胡氏哎呀一声:“真是叫人开眼界了,连嫁衣都不用准备!定是嫌咱们做得不好,倒不知宫里做出来的嫁衣该是何等样子。”
她是真心惊讶,皇家果真不同凡响,什么都不要他们插手,全都是高规格,只少了点儿人情味,太重规矩。
老爷子笑道:“幸好三殿下说嫁妆不必丰厚呢,不然真不知如何了,咱们家就是把田都卖光了,也衬不上三殿下的身份啊!”
众人都笑起来。
老太太道:“可见三殿下还是很为人着想的。”
姜蕙心道,他这话确实也算贴心,不过刚才魏大人说教导礼仪怎么回事?难不成她嫁人前还得学规矩啊?想着便很头疼,暗道得趁这几日赶紧把药铺开起来,学规矩时她肯定不好开铺,再说,也不好叫宁温一直闲着,这桩事怎么也得快些解决了。
☆、59|45
仗着自己马上要做王妃,姜蕙开始对老太太死缠烂打,说年前就想把这桩事办好,旁的一无所求。
老太太没法子,只好满足,只姜济达不在,另外调了两个管事去帮她。
两管事效率还是有的,很快把伙计招全了,又与宁温把药材买好,风风火火就准备把药铺开起来。
这日姜蕙得了准许,在药铺开张前一日,来瞅一眼。
就这一个机会,她不知道用了多少口水才换来的,故而见到宁温,在内堂就与他诉苦:“我这铺子只能交托与宁大夫你了,我往后怕是再不能来的。”
宁温笑起来:“还未恭喜姑娘大喜呢。”
姜蕙道:“什么喜不喜的,只到这年纪就得嫁人。”
最近京城都在说这件事儿,姜家二姑娘要嫁与三皇子衡阳王,什么话都有,他只在铺子里坐一坐,便听见好些人提起。
可她那么不在乎,不似个待嫁的姑娘,满怀憧憬。
宁温有些奇怪:“莫非你并不想嫁?”
“这不重要。”姜蕙与宁温熟悉,在他面前并不隐藏,“若是寻常姻缘也就罢了,可这事儿轮得到我同意或不同意吗?便是我祖父祖母都不能做主的。”
只是,要说不愿,如今尘埃落定,她也早已想通了,不去纠结这其中的无奈,是以看起来她平平静静,谈不上喜也谈不上悲。
而宁温此生经历的苦难太多了,他看着姜蕙沉鱼落雁的脸儿,心中虽有悸动,但也知自己注定不可能与她共度一生。
那又何苦求而不得?
他对这些事看得很淡,有则有,无则无,既然姜蕙有自己的路,他便给这东家好好挣钱罢。
宁温笑道:“总是王妃,寻常人求都求不来,明日仁心堂开张,定是一番热闹,旁人会说,那是衡阳王妃开的药铺,多好的事情啊!”
姜蕙被他逗得笑了。
“不过明日我不能来,银钱你可得盯着点儿。请来的账房没用过,不知道手脚干净不,算完账,钱都放你那儿。”
“你倒是真不怕在下卷钱逃亡?”
姜蕙正色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话只对你,旁人我不放心。”
宁温叹口气:“你总是这般,害得我连偷一文钱都不敢了。”
姜蕙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走到外面,查看药铺各处布置。
四个伙计正摆放药材,见她生得好看,时不时得忍不住偷看一眼,却又不敢多看,因知那是未来王妃,只感慨皇家子弟才能享用此等美人。
姜蕙在铺中转了转,眼见左边柜台上竟然摆了一溜的瓷瓶,好奇的拿了下来,打开瓶盖,只见都是一粒粒的药丸,闻起来药香扑鼻。
“这些是什么?往常没见过,还有这药丸制作起来挺麻烦的罢?”
“自打姜大老爷去鄠县,你铺子又不开,我闲着无事做,就做了这些。你拿得那瓶是养神丹。”宁温介绍,“这是养颜丹,这是白面丹,还有养气丹,消食丹。”
姜蕙眼睛越睁越大:“都是你一个人做的?能卖钱吗?”
“还不知,卖着试试罢,若是好卖……”
不等他说完,姜蕙道:“分你五成!药材我出,绝不会亏待宁大夫您的。”
“跟二姑娘做生意,就是爽快。”宁温真心诚意,因姜蕙出手实在大方,不扭扭捏捏,至少对他,是的。
姜蕙长了见识,一样样拿起来看,在心里惊叹宁温的厉害,他虽然现在医术还不够精深,可他头脑十分活络,便是不做大夫,随便做哪一样生意,想必都能成功的。
这样的人才,她怎能不对他好?真正是个摇钱树啊!
她看着宁温的眼眸,越发和善,好像这世间最暖的阳光一般,宁温得她鼓励,也颇是得意洋洋的:“过几日得空,我再做些别的药丸。”
“还有别的?”
“自然,医药博大精深,可比你想得要广阔多了。”
姜蕙眉头动了动,忽地问道:“宁大夫,那毒药丸你做得出来吗?”
宁温一怔,露出些许疑惑。
姜蕙身子微微立直:“只是好奇,我听闻有些病症还需毒药才能缓解呢,那是叫以毒攻毒罢?”
“是有这么一说。”宁温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挑眉道,“毒药不难做,假使哪一日姜姑娘需要,在下定会研制一枚出来。”
他说的很正经。
姜蕙记下了。
到得第二日铺子开张,听姜辞说,好些人前来相看,也卖出去不少药材,姜蕙放了心,眼见天越来越冷,人也越发的懒,常是睡到日上三竿。
老太太心疼两个姑娘:“以后嫁人了,连个偷懒都不成的,便叫她们再过些轻松日子。”
一番话说得胡氏跟梁氏眼睛都红了。
两个人都要当岳母了,都有女儿出嫁,虽然胡氏有些嫉妒,可同病相怜,一时却也有好些话要说的。
一直到腊八那日,姜济达才回来,听说女儿竟然真的要嫁个三皇子,也是有喜有忧。
二老就良田的事商量了半天,虽然姜蕙是去做王妃,可姜瑜是嫡长孙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