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多开明似的,不知道语气里透着酸。
穆戎道:“你生气了?”
“生气什么?”姜蕙横他一眼,吩咐金桂,“叫人抬到库房去,记在我册子上。”又淡淡道,“现在能捞一些是一些罢,往后指不定连一颗宝石都得不到呢。”
就他那性子,还指望他一辈子对着她一个?
那不可能。
“摆饭罢。”她坐下来。
穆戎好笑,这还没纳妾呢,她倒是生气上了。
摆着正房太太的谱儿,想学他母后。
可她学得了吗?
穆戎一扯她胳膊:“刚才不过说笑,你拉什么脸?本王真要纳妾,还跟你说这个,直接弄回来了,你信不信?”
姜蕙撅起嘴:“信,你什么做不出来?”
“那你还生气?”
“我没气。”姜蕙道,“肚子饿了不该吃饭?”
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稳定。
穆戎越发好笑,又挺高兴,她生气自然是因为吃味,可见还是在乎他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女人为此能不生气呢,只是有些掩饰的好,有些掩饰得不好罢了。
她到底是在乎自己这个人,还是在乎别的,难说。
穆戎唔了一声:“吃饭。”
两人各有心思,很是安静的吃了顿饭。
姜辞与沈寄柔的喜事后来定在九月十六,离此时也只有两个月,过得几日,姜蕙刚睡了个午觉起来,便听见金桂的声音:“娘娘,又出事儿了,卫姑娘去沈家作客,路上竟被劫匪抓走了。”
☆、87|087
姜蕙精神一振:“是吗?你怎知?”
“娘娘,满城都在传呢!”金桂道,“今儿出去的人都听到了,回来一说,奴婢自然也知道了。”
姜蕙忍不住就笑起来。
她寻常一笑,千娇百媚,这回却透着一股子的阴寒。
金桂常跟在身后,姜蕙与卫铃兰有仇怨,她自是清楚,故而心知主子是在幸灾乐祸,又道:“已派人到处找了,不过现在仍没消息呢,顺天府,兵马司都出了人。”
姜蕙问:“你可知隔了多久了?”
“好似有一个多时辰。”金桂心想,上回沈姑娘为此名誉受损,只怕这回卫姑娘也是在劫难逃,她忽地叹口气,“京都也真是危险,娘娘以后出门更得小心呢。”
姜蕙笑了笑,这跟小心有何关系?
一个人处心积虑的要对付你时,总是防不胜防,尤其是还没开始防备的时候。
卫铃兰大概是没想到沈夫人对她起了疑心罢?
她把沈寄柔害成那样,每回去沈家,那里的人都好心招待,她是把沈家人都玩弄于股掌的,便是沈夫人都不曾放在眼里,她自作聪明,以为谁都不知她的真面目!
如今可算是恶有恶报。
姜蕙心情大好,叫她们把针线笼拿来。
她又开始做鞋子了。
只插了一针下去,问金桂:“这鞋我是要绣什么花样来着?“
金桂暗地里嘴角一抽。
隔得时间太久了,她都忘了,忙问银桂:“你还记得?”
银桂想一想:“男儿的鞋也没什么花样,奴婢记得娘娘好似说在两边绣些瑞草。”
“哦。”姜蕙想起来了。
等到穆戎回来,她把鞋子放下,要迎上去。
“你继续做着。”他露出笑容。
瞧着心情不错,姜蕙问:“在衙门遇到好事儿了?”
“衙门能有什么好事儿,本王难道还能升官不成?”穆戎挑一挑眉,走过来,眼睛却看着鞋子,“这给谁的?”
明知故问,这么大的鞋子还能给谁?不过姜蕙也懒得逗他,笑道:“做给殿下的。”
穆戎一听,笑容更是深了,但转念一想,她嫁给他也有小半年了,可至今为止,连一双鞋都还没做完,他有什么好高兴的?他记得大哥娶了太子妃,太子妃不知道做了多少东西呢。
便是他这个弟弟,都沾了光,虽然他不稀罕。
可他这王妃……
穆戎又不太喜欢了,脸板起来。
姜蕙见他阴晴不定的,不想惹他,问道:“殿下要吃饭吗?”
“还不饿。”他语气淡淡。
看他坐着又不走,姜蕙闲说几句,绣了一阵子,瑞草终于绣好了,她拿剪刀把线一剪,笑道:“殿下试试?”
穆戎想试不想试的。
不愿意再叫自己表现的高兴。
姜蕙总是摸清一点他的性子了,这人烦得很,她蹲下来,给他脱了鞋子,把做好的给他一穿。
也不知是不是新布的原因,他只觉脚底一凉,在这夏日特别叫人舒服,他忍不住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走,这鞋子底儿很软,像是缝了好几层,不大不小,十分合他的脚。
他从屋子东头走到西头,才又折回来。
姜蕙问道:“舒服吗,假使哪里大了,或小了,我再重做一双。”
穆戎淡淡道:“挺好。”
这语气怪叫人不高兴,姜蕙撇撇嘴儿:“看来是不好了,殿下脱下来,我再重新做,这鞋子就给我哥哥罢,我瞧着,殿下跟哥哥的脚恐怕也差不多大。”
她蹲下来,要拿鞋子。
穆戎皱眉:“不是说挺好吗?要你觉得自个儿做得不够好,再给本王做一双。”
“那这双还我。”姜蕙伸手。
穆戎一巴掌朝她掌心拍下去,怒道:“还什么,做一双鞋几个月,等你再做好,得明年了,本王穿什么?”
姜蕙抬起眼睛看他:“感情您就一双鞋啊?”
旁边的金桂,银桂忍俊不禁。
穆戎脸有些红:“怎么说话的?”
“是你自己说没鞋穿了。”姜蕙道,“难道我耳朵不好?”
穆戎气得叫两个丫环出去。
眼见他逼近过来,姜蕙退到书案旁,也无处可逃,不由皱眉道:“都要吃饭了,别闹了。这鞋我不要行了罢?”
穆戎没理她,等抓到她抱着就往床上扔。
耽搁了一顿晚饭,直到天黑才消停,姜蕙累得不想动,趴在床上,觉得浑身散了架,只肚子又饿,忍着起来穿衣服,穆戎看过去,她一头乌发垂到腰间,好像光滑的绸缎。
想到她刚才死死握住自己的胳膊的样子,他嘴角儿露出笑,知道她快活了,可是怎么就急着走?
她哪回不得偎着自己休息会儿呢?
“你干嘛去?”他问。
姜蕙道:“给你做鞋子去!”
穆戎嘴角一抽,把她拽了回来:“还在胡说,信不信本王……”
“算了,多给你做两双好不?”姜蕙哄孩子一般道,“咱们不提鞋子了,我以后给你多做几双。”
不就为这个嘛,把她往死里折腾。
穆戎放开她:“是你不知道早些讨好本王。”
“你也没说喜欢啊。”姜蕙忽地叹口气,“我从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屋里暗了,只有月光流淌着,她的神情很是黯淡。
穆戎微微怔了怔。
“给你做多了,又怕你腻了。”姜蕙声音很轻柔,像是呓语般的道,“假使腻了又怎么办,我还不如少给你做一些。”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他的心忽地有些难受。
他想起幼时一件事。
母后原也是在给父皇做鞋子,那日父皇本是要来同她一起用膳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去了一个妃子那里,母后听见后就把鞋子放下了,他还记得她说的话。
“做了又如何,只怕他穿时都不记得是谁做得了。”
他后来再没看见母后做这些事。
他上次还想,她学不了母后。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她身上已经有母后的影子了。
她会有一日,从这样讨人喜欢,千娇百媚的样子变成母后那样吗?
穆戎心头一阵发凉,不是说他不喜欢母后。
他是敬佩自己的母后的,可他喜欢的人,却绝不能像母后那样,好像这世间所有妇人的楷模,挑不出丝毫的错处,有一日,兴许还会变成皇祖母那样,叫人不愿意亲近。
他把手伸出去,握住她的:“谁说我会腻了,只要你做,我就不腻。”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姜蕙睁大了眼眸。
这样的话,居然从他口里说出来。
她惊讶的看向他,眸中像是有雾气:“可你说的也只有现在,往后呢?”她想起沈寄柔的结局,忍不住道,“我要粘着你,你总有一日会嫌弃我的。”
他皱起眉头:“谁说的,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她撅撅嘴儿,“殿下看起来就是这类人,我可不敢。”
他气得笑了,就因为这,所以她才不愿意全心全意的喜欢他?
做个鞋子,还吝啬的不愿意多做一些。
别说粘着她了。
想想除了床上,她愿意靠着自己,平日里还真是很少来打搅他。
可他怎么会嫌弃她呢?
他巴不得……
穆戎严肃的纠正她错误:“你猜错了,往后改一改。”
姜蕙歪着头打量他:“真的不嫌弃?”
“不。”
“万一你诓我呢。”她道,“人总是变来变去的。”
“君子一言!”他说着恼火了,“你敢不信本王?”抬手就要来抓她。
她忙一叠声的道:“好,好,我信了。”又添一句,“我明儿给你做双罗袜?”
孺子可教也,穆戎穿衣下床:“饿了,去吃饭。”
见他高大的身影往门口走了去,姜蕙微微笑起来,他说不嫌弃,那她倒真要试试呢,反正嫁给他,横竖是逃不了的,看他到底说得是不是真心话。
假使他露出嫌弃的意思,她以后再不会把他的话当真。
她从床上下来。
二人并排坐着吃饭。
姜蕙吃得会儿,忽然给穆戎夹了一筷子鸡枞,这东西是滇南来的,极为鲜美,寻常人家绝吃不到。
穆戎怔了一怔。
布菜的丫环,动作也是一缓。
姜蕙淡定的道:“挺好吃的,殿下多吃点儿。”
不是要粘人吗?
穆戎笑起来,也给她夹了一筷子:“今日鸡脯不错。”
两人一顿饭,互相夹了数次。
算是打破平日里的习惯了。
姜蕙此时才来得及说卫铃兰的事情:“殿下可知道?”
“自然。”穆戎道,“闹得很大,我看是有心人做得。”
当真细心!
姜蕙询问:“殿下如何察觉?”
“你可记得沈姑娘的事情?当初她被人劫持,也是闹得满城风雨,可至少过了一晚上旁人才知,而卫姑娘一出事,不过半个时辰,大街小巷的人全都知道了,卫家想拦着都拦不住。”
姜蕙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那殿下会插手此事吗?”
“干本王何事?”穆戎很是无情,“想必是卫姑娘自己得罪人。”
“原本也是她的报应,当初沈姑娘便是她害得!”她对卫铃兰就更是无情了。
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卫铃兰被人找到了。
城中谣言传得更盛。
有人说看到她衣服都没穿好,有人说看到地上还有血,见到她白花花的皮肤,调笑之言从那些猥琐男人的嘴里说出来,更是加油添醋,因卫铃兰在京都一向有美名。
第一美人,又是才女,多少男人心向往之,如今落在地上,又有人抢着去践踏。
卫夫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浑身颤抖,急着问:“人在哪儿啊,怎么没有带回来?”
卫老爷道:“在沈家,便在他们后面一条巷子发现的,沈夫人一片好心,看铃兰伤得重,就先接到家里,请了大夫看……”
他还没有说完,卫夫人已经叫起来:“这等时候,怎么能放在别人家里!沈家还那么多人,人多口杂,万一哪个知道一点什么,传出去,铃兰还怎么活?走,咱们快去沈家,把铃兰接回来,她……”她失声大哭,“不知道得怕成什么样了,这孩子怎么那么命苦呢!”
卫老爷忙扶着她往外走,心里却是一片苍凉。
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就是沈家不救她,直接回府邸,外面也一样传的,已经阻止不了了。
以后这女儿,恐怕连家里都不能再留。
卫老爷叹息一声。
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竟遇到这种事,真应该早些把她嫁了出去的!
二人急匆匆坐上马车。
卫铃兰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都在发疼,刚才梦里,有个人戴着狰狞的面具走到她面前,脱了她的衣裳,什么话也不说就把她压在下面,她吓得只知道哭。
身子疼得,好像有根烧红的棍子不停的在捅着自己。
也不知道怎么就做这样的梦,她从来不曾这样恐惧过,无助过,她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帐幔是天青色,上头绣着云纹,看起来有些老气。
她叫道:“素英,素英,你怎么把帐幔换了?”
“卫姑娘。”耳边一个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卫铃兰侧头一看,不知何时床边竟然坐着沈夫人。
“沈夫人?”她惊讶,“你怎么在我家里呢?”
沈夫人看着她清瘦的脸,温柔道:“这是在沈家啊,卫姑娘,你不记得了?”
卫铃兰奇怪,想要挣扎着起来,可一抬起身子,到处都很疼,沈夫人忙扶住她,叫她别动,说她伤到了,她四处看一眼,果然这地方不是她的闺房,难道真在沈家?
可她怎么来沈家了?
“沈夫人,你快些叫我娘来接我。”她央求道,“我好像病了。”
“不是病了。”沈夫人宽慰道,“你是受伤了,你今儿本是来我家做客的,还记得吗?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被劫匪抓走了,过了三四个时辰才找到你呢!你瞧瞧,如今天都黑了,你来时,天还亮着罢?”
听到劫匪两个字,卫铃兰浑身一抖:“你胡说,什么劫匪?”
“你不知道什么是劫匪?”沈夫人微微一笑,“你以前不是还请过劫匪吗?把我寄柔抓了去。”
“什么!”卫铃兰尖叫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夫人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你瞧瞧,你被救回来时便是这个样子,我还未来得及给你换衣服呢,你自个儿瞧瞧。这儿破了,那儿也破了,破了的地方还不少呢。”她拉起一处裙边,“这儿还有血,你哪儿流血了?”
卫铃兰顺着她说得,看过去,今儿她穿了身杏红色的襦裙,衣襟上绣着玉兰花,十分素雅的,可现在好些污迹,衣襟坏了,腰带也没了,再往里看,抹胸都歪了,露出半个胸脯。
她再看那处血,不知何时早凝固了,暗红的一滩。
她急着四处找伤口,可没有,一点伤口都没有。
她的身子忽然抖的厉害,越来越抖,像是风中的落叶一般。
原来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她好不容易手好了,沈家请她去做客,她想着许久不曾出门正好散散心,又听说沈寄柔竟然要嫁与姜辞,正觉有趣呢,谁想到路上马儿疯了般冲出去,冲到条小巷子没等她回神,就有人上来把她弄晕了。
她不敢再回想。
“可是记起来了?”沈夫人的声音温和可亲,“卫姑娘,你今儿总算能明白一个道理,你害了人,总有一日,你也跑不了。”
“是你!”卫铃兰惊恐的瞪着沈夫人,“你派人抓了我?”
她的样子害怕极了,脸色白的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那日,自己女儿也是这般罢?
自己最疼的女儿,一辈子想保护好的女儿,差点就这么毁了!
沈夫人把笑收敛了,一个巴掌就扇了上去,厉声道:“便是我又如何,你当日如何害寄柔,今日你也有回报了!小贱人,真当我沈家无人,任你欺负?”
扇得极重,她脸上立时多了红色的巴掌印。
卫铃兰捂住脸,不可置信,她抖声道:“谁说是我害的,你,你可有证据?”
“我何须证据,不是你,也没有旁人了。”沈夫人不与她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