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喜欢沈寄柔,当初穆戎娶不得,也伤怀过一阵子,如今想来,确实是太过巧了!
卫夫人求不成,含泪而去。
皇太后也救不了卫铃兰,姑娘家,一旦名声毁了,坐实了“失去贞洁”这件事,一辈子只能伴青灯古佛,要么隐姓埋名,远嫁到别处,不然还能如何呢?
心痛归心痛,皇太后对她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假使早早没了那执念,又何来这一说?
她暗地里叹口气,语气淡淡的与穆戎道:“你母后说的是,你们年轻人便是游山玩水也没什么,等到炎儿回来,不若去四处玩玩。”她看向穆戎,“户部那么多大臣,还能少得了你不成?你少时喜欢游历,如今偕同妻子,岂不更畅快些?”
穆戎笑了笑:“皇祖母说的是。”
皇后的眉头却皱了皱。
只也没有说什么。
皇太后又与皇后说起永宁的婚事:“我看蒋大人家的小儿子不错,哪一日你与皇上商量商量。她年岁也不小了,不过她再嫁出去,宫里更是冷清了,就盼着阿瑶能给炎儿多开枝散叶。”
皇后颔首。
姜蕙也陪着说会儿话。
等到天都要黑了,东宫才传来好消息,说太子妃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众人大喜,俱都前往东宫。
皇上此时也来了,高兴的道:“朕又多一个孙儿呢,皇后,你看看赏些什么去,多赏点,生个孩儿可不容易。可惜炎儿去青州了,不然定然欢喜的很。”
“还不是皇上答应的?”皇后道,“如今却在惋惜了。”
“也是叫他历练历练。”皇帝笑笑:“他自己请缨的,又派了两位将军,不过小事一桩。”
他们都在说去青州对付反贼很容易,哪怕穆戎也是,姜蕙心想,可太子好似对打仗并不擅长,在她印象里,上辈子伺候穆戎的时候,零星听到何远等人与穆戎提起太子,都是不屑的,说他一事无成,说他不配坐这个位置。
可见这次太子应是打输的。
入得东宫,皇上与穆戎不方便进去,只在外面慰问一下。
她们女人都围在床边。
太子妃满头是汗,看起来很是虚弱,皇后心疼,亲手拿了手巾给她擦拭:“得好好休息了,咱们女人生一次孩子,真跟过了鬼门关似的。幸好都平安。”
她看一眼孩子,笑道:“长得还很胖呢,有六斤。”
太子妃露出欣慰之色,可见是很健康的,这一个应该能长大成人了罢?
皇太后笑着与太子妃道:“刚才皇上在路上说了,给他取个名儿叫穆焕。”
焕乃光亮,鲜明的意思,皇上对这个孙儿还是有期待的,太子妃笑道:“这名儿真好,谢谢父皇了,等殿下回来,知道了定然也喜欢。”她说着,面上闪过一丝黯然。
他说要去青州,她当时便很难过,可也知道太子的心思。
有穆戎这样的威胁,他的压力很大。
她只好让他走了。
他们夫妻之间感情虽然淡了,可命运却是牵扯在一起的,他盛,她也跟着好,他衰了,她自然也一样受到牵连,甚至于,他们的家族也会有波及。
太子妃很快又抹去了那丝不乐。
姜蕙也来关怀她几句。
她笑道:“你也早些给三殿下生个孩儿才好呢。”
姜蕙点点头:“等调养好身子。”
宫人们把孩儿抱给皇上跟穆戎看。
皇上呵呵笑着道:“小孩儿都是一个样子啊,戎儿,你来看看,你生下来也是这般的。眼睛都睁不开,跟个小猫儿似的,过得几日才像个人样子呢。”
穆戎低下头,果然见这侄儿小得可怜,皮肤红红,皱皱的,说不出的难看。
可他想,他与姜蕙生得指不定不一样呢。
她生得那么好看,旁人哪里有这等雪也似的皮肤,那样妩媚的眼睛?
二人看得一眼,宫人便又抱了回去。
他们不再打搅太子妃歇息。
穆戎陪着皇上去乾清宫:“刚才皇祖母说,叫儿臣与阿蕙多出去玩一玩,儿臣心想,这也不错。”
听到他有走的意思,皇上有些着急,吹胡子瞪眼:“什么不错?你走了,朕要找人说说话都难,你该不是要去衡阳罢?朕都给你在京都开府了,你还走?你舍得朕?”
穆戎笑起来:“父皇身边那么多妃嫔,还无人说话那?”
“那不一样,女人们懂什么!可惜,最近总是出事儿,一会儿周王谋反,一会儿有魏国余孽,一会儿那些匪徒又不安分,弄什么起义,不然朕与你一起去游玩,不是更热闹?”
皇帝虽然喜欢玩,可受过刺激了还是怕死的。
穆戎看着父亲的目光很柔和,这世上,父亲对他一片赤子之心,爱护他疼爱他,从来都不加掩饰,哪怕这举动引来众多非议,所以他也愿意为父亲守住这江山。
他想起那次在宋州,何远问他又不是太子,何必要操心。
他虽然有私心,可也是为父亲。
“要不父皇还是准许孩儿去山西?”穆戎笑道,“孩儿总在一个地方,也待不住,假使哪日驱除了北元,父皇也可以往山西走一走呢。”
“不行。”皇上直摆手,“北元军实在彪悍,你去干什么?你是朕的儿子,难道真的拿命来博?你又不需要建功立业,朕的东西,也是你的。”他说完,愣了一愣。
他的东西都是穆戎的,那太子得什么?
皇上自觉失言,咳嗽一声。
姜蕙微微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皇上对穆戎那么好,他心里大概是想让穆戎继承皇位的,不然岂会说这种话?只是已立了太子不得已,毕竟上有皇太后,下有群臣管束,他自己又不是什么厉害的皇帝。
确实是,姜蕙没接触到皇帝之前,真不知道皇帝也可以是这样的。
实在是很没架子,像个寻常的父亲,还很贪玩。
穆戎心里感动,也为父亲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便算多疼一个,又如何能对另一个那么残酷呢?
一切都留给时间罢。
总有一日,会到必须抉择的时候!
皇上此时道:“等到炎儿回来再说,你去不去山西,再定。”
他态度缓和了一些。
穆戎答应一声。
走到乾清宫门口,等到皇上进去,夫妻二人才又折回坐了轿子回王府。
路上却很沉默。
皇上那句话,引得两人都有些想法。
到了王府,姜蕙才说话:“殿下要去山西的话,得去多久啊?我呢?”
听得出来,她有些不乐意。
穆戎笑着抚摸她脑袋:“不舍得本王?”
她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腰:“刚才父皇说北元军很凶狠呢,殿下为何要去?那些将军平日里拿了俸禄的,这些事就该他们做啊,你去打什么仗?我在家中定是提心吊胆的。”
毕竟夫妻也做了那么久了,她岂会不担心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且他对她真的不错。
穆戎挑眉:“那本王带你一起去?”
没个正经!
姜蕙眉头皱了皱,不知上辈子他到底去了山西没有?好似还是去了的,因听说他立下不少功劳,这人啊,为争个皇位也是够努力的了,只便是不去,皇上也偏向他,又何必如此?
更为名正言顺些?
见她突然又不说话了,穆戎俯下身,把她拦腰抱起来。
姜蕙嗔道:“我在想事情呢!”
“女人想这么多做什么?夫唱妇随你不知?”穆戎道,“现在把在书房的事情做完是正经。”
脸皮真厚。
姜蕙把头埋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进去了。
满室春光。
等她歇口气回过神,才知都戌时了,金桂端了避子汤来,这药是宫廷秘方,喝一次管几天,姜蕙正当要接过,穆戎道:“别喝了。”吩咐金桂,“拿走。”
姜蕙奇怪:“怎么了?”
皇太后吩咐要她调养身体的。
“给本王生个孩子。”他长手一伸,把她捞在怀里,手指划过她脸颊,告诫道,“生个漂亮的。”
姜蕙侧过头看他。
“怎么,怎么会想要孩子了?”她盯着他问。
“这叫什么话?男人娶女人,哪个不要生孩子的?”穆戎捏她的脸,“你傻了不成?还是……”他顿一顿,脸忽然就沉下来,“你不肯为本王生孩子?”
她忙摇头:“也不是,只我以为你不急呢。”
他脸色一缓:“水到渠成,没什么急不急的。”
今日见到太子妃的孩子,他想了,便让她生了,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把玩着她头发,又继续道,“一子一女便是好字,本王也觉着不错。”
姜蕙为难:“这怎么好控制,万一都是女的,或都是男的呢。”
“那都是你的事,本王不管。”他笑,“不凑成双,你就一直生。”
姜蕙心道,那傻子才给你生呢!
她气哼哼起来:“生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没听母后说,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有些人生不下来,就死在床上了。不信殿下去打听下,多少女人生个孩子死了呢。”
穆戎被她吓一跳。
她很明显的看见他脸色变了。
“金桂!”他很快就吼起来,“把避子汤拿回来!”
☆、90|090
姜蕙噗的笑了。
穆戎转过头看她,才明白自己一时失态,被她戏弄,整个人就压上来,扼住她脖子道:“好啊,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姜蕙被他扼得难受,咳嗽一声,“我气透不过来,我要死了。”
穆戎忙放开手,嘴里却道:“活该!”
姜蕙顺他的毛:“妾身错了,是没那么可怕,但我也不是完全瞎说的,殿下随便去问个稳婆,都知道个大概。”
他眉头一皱。
“不过我这身体生一两个应该没事儿。”她本来是委屈,看他一意叫着生孩子,不曾关心身体好不好才脱口说这些,结果他连忙又要让她吃避子汤,她这心里头又舒服了。
怎么会不愿生?
上辈子,她后来孤孤单单,没个自己的孩子,便是死了,也没有太大的牵挂,她从没尝过有个孩子的滋味。
还是与他的孩子。
见她眉眼间满是温柔,这温柔好像外面的月光泊泊流淌着,穆戎竟是看得一呆,女人真是天生的母亲,她只是说一说呢,就好似见到孩子一般了。
他又把她揽过来:“那说好生了?”
“嗯。”她点点头。
没再喝汤,二人出去用晚膳。
等到九月十六,姜辞要成亲了,姜蕙前晚上就睡不着,这一大早上就起来,叫人从库房里搬东西,穆戎出来一看,整整一大车:“有这么巴娘家的吗?”
姜蕙也不怕他,嘻嘻笑道:“怎么巴了,巴娘家是把夫家的东西贴出去,可这都是我的。”
穆戎哈的笑起来。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真把这王府当她的了。
不过也算了,他不至于这点都不舍得,小舅子娶妻,是该送份大礼的。
姜蕙看着下人搬完,与穆戎道:“我一会儿就去娘家了,殿下何时来?”
她先去,正好与母亲她们聚一聚,说会儿话,毕竟也是一阵子没见了,穆戎是男儿不一样,生怕他去了闷着,他又不是怎么爱交际的人,还能待上大半日?
姜辞成亲可得到傍晚呢。
果然穆戎也不想早去,叫她路上小心点儿。
姜蕙坐着轿子就走了。
一到姜家,只见四处张灯结彩,这番热闹从来没有过,因这是年轻一辈中,第一个娶妻的,梁氏忙得团团转,见到姜蕙,只道:“你去见见你祖父祖母先,厨房那儿,我还得再去看一看。”
家中要摆上几十桌宴席,光是这个,都是大工程。
这些客人有大房姜济显的同袍,有他们姜家平日里结交的各个家族,还有姜辞自己的同窗好友,反正沾亲带故的不少,便是胡氏,也是忙得很,将来她儿子姜照成亲,也得梁氏帮忙的,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姜蕙就先去上房。
老太太一早听说了,笑道:“哎呦,阿蕙你送这些多东西,只怕阿辞都不肯收。”
“不收也得收,我就摆这儿了。”姜蕙笑,问起二老身体。
两个老人都很健康。
姜琼,宝儿,胡如兰陆续也来了,不一会儿,贺家的人也来了。
几个女眷又聚在一起。
这回儿姜瑜的肚子已经有些鼓起来,过了三个月,她可以稍许出门了,贺玉娇道:“只还是要小心,娘千叮嘱万叮嘱的,说吃喜酒就在大嫂原先住的小院吃,别去与那些人一起,碰到了可是了不得的。等回去也是,空一些了再走,不急。”
可见贺夫人多看重。
姜瑜笑道:“知道了。”
她性子温柔,便是旁人多叮嘱几句,她也不会嫌烦。
故而在贺家,贺夫人很喜欢她。
贺玉娇也是。
姜琼道:“姐姐如今真是个宝啊!”
众人都笑。
宝儿拉着姜蕙的手,欣喜道:“姐姐,一会儿我有大嫂了呢!”
小脸上满是兴奋。
姜蕙有些酸意:“有大嫂,就不要我了?”
“要你干什么,你都不陪我!”宝儿撅嘴。
“好宝儿,你来王府,我不就能陪你了?”姜蕙把她搂在怀里,“可不能有了大嫂就忘了我,不然小心我跟娘说,把你嫁出去,叫你与我一样。”
宝儿叫道:“别糊弄我,我才九岁呢!”
姜琼笑得打跌,跟着吓唬她:“九岁也能嫁的,有些人一出生就定了娃娃亲呢。”
宝儿小脸一白。
姜瑜道:“你们啊,竟然欺负宝儿,宝儿来,别理她们,她们才不舍得你嫁人呢。咱们宝儿长那么好,将来也不知哪个能娶呀。”她在宝儿的脸上亲了亲,只觉这小堂妹越发漂亮了,乍一看都不像个真人。
要是自己肚子里这一个长出来也那么好看就好了。
宝儿又高兴的笑了,伸出手搂住姜瑜的脖子:“还是大堂姐最疼我!”
胡如兰坐在旁边没出声,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做得傻事,竟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眼看姜辞就要娶妻了,她如今心里也不再难过,尘埃落定,终是无法改变的了。
几人说得会儿,很快就到下午。
姜济达催儿子:“快些把喜袍穿起来,还发什么呆呢?”
姜蕙立在外面,噗嗤一笑。
见到妹妹,姜辞无端端的脸红起来。
姜蕙进来笑道:“哥哥这么快就害羞了,一会儿去接新娘该如何是好?”
她是过来人,现在可取笑姜辞了。
姜辞脸更红,嘴里却道:“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羞的,我又不是女儿家。”
“不羞,还不穿呢,可莫误了时辰了?”她把大红色的喜袍拿来,亲手给姜辞换上,“哥哥穿上这个,可真英俊,难怪说人生两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阿爹,是不是?”
“是啊!”姜济达哈哈大笑,“说的真不错,瞧咱们阿辞,今日这气色不亚于中榜时呢。”
梁氏与宝儿也来了,一个个都看着他笑。
姜辞浑身不自在。
可心里却是满溢着激动,欢乐,以及对未来的憧憬。
那是他想娶的姑娘。
不知她此时的心情,又是如何?
外面下人通报说是穆戎到了。
姜济达看一眼姜蕙:“快些接三殿下。”
姜蕙撇撇嘴儿:“何须接啊,他熟门熟路的。”
大半夜的都能闯到家里把她给偷走,还要接什么啊。
梁氏抿嘴一笑。
这女儿,像是被宠的有些不着边儿了,可到底对方是亲王呢,她道:“阿蕙,你还是出去一下罢。”
父亲母亲都说,姜蕙只得去门口迎接穆戎。
穆戎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