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谢二夫人,一来就四处看,叹气道:“竟是全没有修葺好呢,可是娘娘忙得很?这么大的宅院未免浪费了。”
姜蕙叫人上茶,淡淡道:“这事儿不急,那日要修都可以的。”
谢二夫人笑:“是这个理儿,娘娘莫怪我今日唐突,只正好路过这儿,想到许久不见你,又是这样的喜事,便来贺一贺。”
她叫人送上贺礼。
“破费了。”姜蕙道谢一声。
越过谢大夫人,先来这王府,也不知她什么意思?
“如今阿蕙你怀着孩子,只怕更是操劳了。”谢二夫人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
姜蕙眉头皱了皱:“我有何操劳,自有管事在,倒是终日里闲着呢。”
有穆戎这样的主子,那些下人哪个敢偷懒?
谢二夫人见她懵懂不知,也是暗叹,心道终归是小姑娘,不懂事体,如今她有喜了,穆戎怎能没个侧妃?她这是好心来提点她。
明白的,不如亲自选个听话的做侧妃,可不是好?
如今她身边这个女儿便是最佳人选。
谢二夫人想到这儿,看一眼谢燕红,笑道:“上回阿蕙你来家里,我这女儿便总念着你呢,说娘娘心善,只可惜娘娘也不常来。”
姜蕙瞧瞧谢燕红,她低垂着头,哪里有喜欢自己的样子?
分明是有些害怕。
她心里一动,忽地有些明白了,上回谢二夫人就在她面前总是提起谢燕红,如今又是,非得把她跟自己拉近。
莫非是想……
她眸子微微睁大,看向谢二夫人。
这人准是疯了罢?
想替女儿自荐枕席?
她立时就很不喜,一个女人心再宽,也不会心甘情愿给自己男人找侧室的,别说她本就不是贤妻良母。
穆戎找不找,那是他的事,她绝不会主动给他找。
“我乏了,还请您见谅。”姜蕙下逐客令,手轻轻摸着小腹。
谢二夫人椅子还未坐热,没想到就受到这个待遇,她脸上有些挂不住,笑道:“有孩子是时常会这样的,但也不能一乏就睡啊。那一天得睡几回?”
姜蕙道:“可我现在就想睡呢,要不您随意,等我歇会儿再出来?”
这怎么成!
谢二夫人没法子,咬牙道:“那就算了,我下回再来看你。”她领着谢燕红就走,一边轻声斥骂,“一点没眼力见,不晓得讨好人,就不知道出个声?”
眼见二人走了,宝儿歪头道:“姐姐不是才睡过吗?”
“嗯。”
“那怎么又要睡?”她眼睛一转,“姐姐讨厌那两个人?”
“是啊。”姜蕙道,“可那是亲戚,不能撕破脸,只好说我乏了,你学着点儿,以后遇到这等人,也不用太客气。”
宝儿点点头。
等到穆戎回来,姜蕙老实交代:“恐是得罪二舅母了。”
“怎么回事?”他坐下,拿了茶喝。
“二舅母想让殿下纳了谢燕红。”
穆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拿帕子一抹嘴:“你莫理会便是。”
姜蕙笑着看他:“殿下看不上?”
穆戎皱眉:“压根儿没想过。”
姜蕙有点儿不信。
她挑一挑眉道:“要是个风情万种的人儿呢,殿下指不定就看上了,不就嫌谢燕红不够好?再说,什么压根儿没想过,您当初还想纳我做妾,主母又是给谁当呢?”
女人一不高兴就喜欢翻旧账。
这等烂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拿出来说,穆戎哭笑不得,把她小手抓过来:“没想过你不信,想过你又不乐意,真要有跟你一样的,本王就纳,行吗?”
姜蕙哼一声,把手抽了。
她脸渐渐丰盈起来,原先妩媚,现又有些娇憨,一挑眉一转眼,说不出的俏皮可爱,穆戎又拉住她的手:“今日与父皇说了,你现怀着孩儿,并不方便去衡阳,舟车劳顿,恐有损伤。母后也赞同,且让本王把原先王府的人调一部分回来。”
姜蕙惊讶:“原先王府的人,那边……”
“乳娘惯会服侍有喜妇人的,当初母后把她安置在衡阳王府,原先也是为照顾本王妻儿,如今你有喜,自然要接回来,还有一些下人。”
怎么听着有常住的意思?
可那会儿他们原本准备要回衡阳的。
穆戎看出她的顾虑,笑一笑道:“顺其自然罢。”
他原先也不是心甘情愿要走,如今姜蕙有孩子了,自然更不能走,他可不想路上出事,再者,这理由,皇祖母也不能不接受。
皇家血脉,如何能轻视?
别说,父皇还盼着看他孩儿出生呢。
姜蕙点点头:“都听殿下的。”
以后也都看他的了,卫铃兰已除,好些事儿也改变,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也只能靠他。
却说永宁公主的婚事,前不久也定下了,便是此前皇太后说得蒋家公子,到得十月,便是出嫁的日子,姜蕙因头三个月很是紧要,故而也不能去贺喜,只穆戎自己去了,宝儿与她在家中玩。
皇室公主嫁人,场面自然隆重,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当真是绵延十里。
前来道贺的皇亲国戚数之不尽,谢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那永宁公主虽不是皇后亲生的,可皇后很是喜欢她,一是自己没女儿,二是这孩子单纯,今日嫁出去确实有些不舍得,拿帕子抹了好几下眼睛。
谢大夫人宽慰她:“蒋家人都很宽厚,那蒋公子是真正的温和如春风,娘娘莫担心了。”
谢二夫人也说几句,又道:“原来衡阳王妃娘娘不曾来。”
竟是呼尊称,皇后笑道:“这么见外?不过阿蕙怀着孩子,是不便来的。”
“我哪敢不这么叫她,上回专程去拜见,她不耐烦的赶我走了。”谢二夫人叹口气,“也是怪我多事儿,我见这府里就两个丫环伺候,只觉少,可见三殿下身边是一个丫环都没有的,可她不是有喜了吗?”
皇后听了怔一怔。
穆戎是没有侧室,不过伺候的奴婢有没有,她还真不清楚,上回皇太后不是赏了好一些去吗?
怎么,如今她儿子是没一个人伺候了?
☆、95|095
见谢二夫人当着皇后的面说出这种话,谢大夫人心里头咯噔一声,暗道她在家里行事鲁莽便罢了,到得宫中,也这般放肆,不得连累整个谢家吗!
她连忙道:“弟妹你酒喝多了,少不得要吃些醒酒茶呢。娘娘赎罪,她一向酒量浅,今儿又高兴。”
谢二夫人上回得了姜蕙冷待,左右不是滋味,见她没来,便是要在皇后面前告状的,她哼了一声道:“什么酒喝多了,我可没胡说,亲眼见到的还能有假?”
皇后眉头皱了皱。
因这谢二夫人说话没个体统。
便是她这儿媳真那么做了,谢二夫人当着她这做婆婆的面,也不该如此。
皇家体面,她总是衡阳王妃。
眼见皇太后也看过来,皇后冷声道:“阿蕙平日里为人如何,本宫很是清楚,你莫再多说了,且先回去,瞧这醉态还留在宫里,丢了谢家脸面!”
谢二夫人一怔。
随即脸又通红。
她是侯爷夫人,也是皇后的二嫂,自持身份尊贵,在京都,谁不让她几分?可今儿她为穆戎着想,皇后竟不领情,当面训斥她,谢二夫人咬一咬牙,行一礼告退。
她是没有胆子反抗,只心里憋着火。
难不成皇后见自己儿媳是个妒妇,竟也不管吗?
谢燕红跟在她身后。
谢二夫人低声道:“都是你这个没用的,想当年三殿下不也救过你吗,好歹有几分情分,你都不知道报这恩情!留你又有何用?我看胡家的三公子不错,择日就把你嫁与他罢了。”
谢燕红脸色一下子惨白。
这胡三公子生得丑陋不说,性子也可怕,听说他姬妾都死了好几个了,她如何能嫁过去?
“母亲,求求您留我一条命。”谢燕红啜泣,“不是女儿不想报恩,委实是三殿下看不上女儿啊。”
“是你自己不曾想法子。”谢二夫人冷笑,又斥道,“把你眼泪收起来,叫别人看见,还当我怎么苛待你了。”
谢燕红连哭都不敢哭。
二人出得宫门,沿着通道往前直行,对面穆戎正与太子送了永宁公主回来。
谢二夫人笑着迎上去:“可辛苦殿下与三殿下了。”
那二人叫了声二舅母。
太子道:“二舅母怎这么早回去?”
谢二夫人自然不好意思说是被皇后赶回去的,尴尬一笑道:“酒喝多了,头有些晕,原本是该陪着你们母后再坐一会儿的,只现在反倒怕打搅了,也是娘娘体贴,叫我歇着。”
太子尚且还有耐心与她说两句,穆戎则背着手,保持沉默。
他平日里个性就倨傲,不容易叫人亲近,此时瞧着更是冷如冰山。
谢燕红目光都不敢往他脸上瞧,虽知那是一处叫人流连忘返的风景,可始终提不起勇气,然而,她想到自己的命运,又觉凄凉,耳边只听他二人告辞。
她脑中一片混沌,朝前走去,到得穆戎跟前,整个人朝他倒了过去。
穆戎下意识伸手扶住。
太子目光闪了闪,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
谢二夫人心花怒放,暗道这女儿也不是那么蠢的,可见一旦逼到极点,什么也都做得出。
有这样的胆子,还怕以后争不到个侧妃之位?
她佯装大惊,叫道:“燕红,你是怎么了?你别吓为娘,哎呀,得请大夫看看……”
她一惊一乍之时,穆戎突然用力把谢燕红往前一推。
只听一声哀叫,她猛地摔在青石铺就的地上。
石头坚硬冰冷,好像连肩膀骨头断掉的声音都能听见。
谢燕红疼得眼泪直掉。
谢二夫人这回是真吃惊了,瞪着穆戎道:“三殿下,你这是为何?燕红她身子骨本来就弱,想必是今儿累到了,才会差点摔倒,你怎么也算是她表哥,怎能如此待她?”
穆戎挑眉道:“身子骨弱就该留在家里,出来作甚?”
谢二夫人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去扶谢燕红。
谢燕红额上都出了冷汗。
谢二夫人一碰她,她就发出惨叫声。
原来骨头都断了!
谢二夫人没想到穆戎如此狠心,这人是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的吗?她质问道:“三殿下,燕红与你可没有仇,你一出手就把她摔断肩膀,如何说得过去?”
太子在旁边看好戏,此番也道:“三弟,你是有些过分了,我看谢二姑娘确实是不小心摔的,你便是不愿扶也不该这样对她呀。”
穆戎不理会,警告谢二夫人道:“下回本王家事,还请二舅母莫来多嘴!”
他拂袖走了。
谢二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太子看着穆戎的背影,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卫铃兰突然中毒致死,他心中悲痛,自然想替她报仇,然而,偏偏一点线索也无,只依据暗卫调查所得,猜测应是旁的暗卫做得,因手段相像,干净利落。
可谁会用暗卫去除掉卫铃兰呢?
卫铃兰才与他说可解决凭证一事,不到一日,她便死了。
着实诡异!
假使出自穆戎之手,那自己不是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太子不寒而栗。
如此说来,自己身边真有细作?
不然穆戎怎会知晓他与卫铃兰的事情?
他越想越是烦躁。
耳边谢燕红的哭声叫他回了神。
太子吩咐宫人把她扶起来,送去太医院。
这事儿传到慈心宫里,连谢大夫人都没脸留了,连忙告辞。
皇后叹口气,向皇太后道歉:“我这二嫂委实不像话,我必会告诫她的。”
皇太后对此是有些不满,她这人向来自律,不管是早前做皇后,还是皇太后,头一个便是约束娘家,不叫他们兴风作浪,这儿媳做事是不够谨慎,不止如此,连个儿子也管不好。
如今穆戎是住定在京城了。
皇太后想到这事儿就头疼的很!
她为越国安稳花费了多少精力,可偏偏儿子,儿媳荒唐,现在姜蕙又怀了孩子,也不可能离开京城。
说起来,这孩子也来得巧,莫非是她这三孙儿故意为之?
他从小就心眼多,也不是不可能。
“你心里清楚便是。”皇太后语气淡淡。
正当此时,穆戎来拜见,他拜完也就回王府了。
皇后见到他,少不得要训斥两句:“谢二姑娘便是哪里不对,你也不该推她,姑娘家哪儿禁得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得了?”
对自己的二嫂,她还是了解的。
谢燕红又是庶女,原本里很是乖巧,不是能做出这等事的人。
穆戎承认错误:“孩儿这回是轻率了一点,下回必定注意。”
皇后又问起姜蕙。
“旁的没什么,只前两日胃口不太好。”穆戎面上露出几分担忧,有回早上起来她就吐了,一点早饭都没吃,幸好后来午饭晚饭还是吃的,算是虚惊一场。
皇后点点头:“有些妇人是会这样,等熬过去就好了。”
穆戎一怔:“御医看不好?”
皇后摇摇头:“这算不得病,便是生孩儿带的。”
穆戎眉头皱了皱。
“金嬷嬷对这有些法子,过两日该到了罢?”皇后问。
“是。”穆戎回答。
皇太后听得会儿,问穆戎:“如今阿蕙有喜了,寻常都是谁伺候你?”
这话有点儿直接,不过皇后也想知道。
穆戎面上有些燥,暗道管她们什么事儿呢,这都要问?他若熬不下去,自会想法子。
他淡淡道:“户部事情多,孩儿到家也无精力,故而不曾要谁伺候。”
皇太后与皇后对看一眼。
皇太后没再吱声。
皇后也听出来了,这儿子袒护儿媳,并不想立侧妃,或是别的。
只穆戎有这真心,作为妻子,自己不好伺候,也该给他寻个侧室罢,便是通房也好。
皇后心里对姜蕙有些不满。
她那大儿媳便不是如此,虽说太子自己也是个风流的主儿,太子妃是从不拈酸呷醋的,还很大度。可儿子态度已经摆明了,她也不好硬要他立个侧妃,皇后便也不再多说。
穆戎很快就回了王府。
他刚踏入堂屋,就见宝儿跑着出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道:“姐夫,姐夫,你快救救姐姐!”
见她哭得那么凄惨,穆戎心头一沉,寒气从足底直涌上来,急得抓住她肩膀问:“阿蕙怎么了?她在哪里?”
宝儿一声尖叫,哭得更厉害了。
“你快说啊!”穆戎恼火。
“在,在屋里。”宝儿白着脸道,“好疼,姐夫。”
穆戎忙放开她,大踏步往里间走去。
眼见姜蕙好好的坐着呢,他回头骂宝儿:“你几岁了,不会说话?”
他还当姜蕙出了什么大事儿。
宝儿嘴巴一扁:“姐姐两顿饭都没吃,一吃就吐,我怕姐姐饿坏了,这要几天都这样,该怎么办。”
“什么?”穆戎走过去,捧住姜蕙的脸瞧,“你没吃饭?”
“吃不下。”姜蕙看起来蔫巴巴的,“没一样要吃的。”
穆戎大怒,又骂金桂银桂:“你们是死的?会不会伺候人?把厨子叫来!”
“别,不管他们的事儿。”姜蕙忙道,“厨房都忙了一天了,烧了好多的菜,可我就是吃不下……”正说着,她又干呕起来,伸着脖子,想吐,又没东西吐。
金桂忙扶住她,给她顺着背,红着眼睛道:“娘娘,要不您忍着吃一点儿,这不吃,孩儿也得吃呢。”
姜蕙直管呕,话也说不出来。
穆戎看得难受,推开金桂,他自己给她揉。
他的手大,力气也大,从上到下顺着,好像带着暖流,她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