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这个?”姜辞不可置信,“你说的可是真的?”
“哥哥不信我?”姜蕙挑眉,“那你是宁愿相信金姑娘了?”
她质问的时候,冷面含霜,姜辞忙道:“你是我妹妹,再如何说,我也是信你的,只是觉得很是可怖。女儿家……都是如此吗?”
姜蕙差点想踹他:“哥哥!”
“好了,好了,我信你。”姜辞吐出一口气,“那咱们还救她,不是引狼入室?”
“是啊,所以咱们一会儿回去必是要跟他们好好说的。”她与姜辞商量好。
姜辞连连点头。
因金公子在应天书院念书,故而金家在宋州城租了一处院子,几人把金荷先送回去,眼见女儿受伤,金太太大哭一阵。
听说是姜琼不小心害的,那目光都能杀人了。
倒是金公子再三劝,金太太才好一些。
至于金老爷子,他是县丞,平日里都在盂县,不常来这儿。
姜瑜作为长女,再三给金太太道歉后,这才离开了金家。
本是欢欢喜喜放河灯,结果弄成这样,几个人心情都不好,回到姜家,老太太问起,姜瑜一五一十说了。
胡氏恼恨:“这金荷一来就没好事儿!”
这二婶果然是个狠角色,还不知道始末呢,就推在金荷身上,姜蕙暗自心想,她却也没看错人。
故而才怕母亲被欺负。
姜济显沉下脸道:“是阿琼抢河灯害了阿荷,你倒是说什么呢?”
老太太也道:“是啊,这次得好好道歉了!阿琼,你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女夫子教的,就不曾好好学?”
一致都在说她,姜琼有点不乐意了:“我虽是去抢,可蜡烛这么危险的,阿荷早该扔了,还放在手里,要不是阿蕙救了姐姐,这蜡油能滴在姐姐脸上呢。”
众人吃了一惊。
老太太道:“真有此事?”
姜蕙见缝插针:“是的,幸好我跟着堂姐,不然可救不了她,大夫说了,阿荷受的伤也不似蜡油弄的,像是掺了旁的东西。”
胡氏脸色极为难看,咬牙道:“好啊,这金荷那么狠毒,竟然要害我阿瑜!”
“别胡说。”老太太很是震惊,这金公子已经叫她失望了,如今金荷竟也那么不堪?可平日里一点不曾看出来了啊。
姜辞与姜蕙打了个眼色,此时说道:“我在远处瞧了,确实见金姑娘举着河灯,寻常人要摔下来,哪里会还高举着东西?只顾着要找个东西扶一扶,手里无论什么,定是放下的,金姑娘这举动有些奇怪。”
这话很符合逻辑,众人一想,都点点头。
老太太好久不曾说话。
倒是姜济显道:“要辨别很容易,这金姑娘不是受伤了,明儿请个名医去给她看看,是不是蜡油伤的,一看便知。”
还是相公聪明,胡氏夸赞道:“老爷这法子好,就不信她能瞒得过去!”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唯有姜瑜最是沉默。
她没想到她那么信任的金荷,竟然会害她。
她无法相信,只觉心里难受极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金荷,可是与她认识了那么久的朋友啊,她们那么好,甚至无话不说!
她摇摇头,这定是假的。
如果不是,她如何还能相信别人?
她垂着头,很无精神,姜蕙瞧她一眼,感同身受,当年,她还不是如此,只以为可以依靠的人,无一靠的上。
这世上,除了至亲,还是只能相信自己的。
她走过去,递给姜瑜一方帕子。
☆、第012章
胡氏这人很记仇,昨儿被众人一说,认定了是金荷要害自己女儿,故而一大早起来就去回春堂请了坐堂的马大夫,一同去金家。
金太太这会儿正是满心怨恨呢,不过看在胡氏是知府夫人的份上,忍住了,上前行礼道:“劳金夫人亲自上门,过意不去。”
胡氏挑眉问:“阿荷呢?”
金太太道:“躺着歇息,昨儿疼了一晚上,我这心里不知道多难受,金夫人,虽然阿琼不是故意,可未免也太冒失了。”
胡氏冷笑:“冒失不冒失难说,还不知道谁害谁呢!”
金太太大怒。
作为母亲,见到女儿受伤,且还要留疤,原本就不知道多心痛,结果对方还倒打一耙,如何不气?
她咬牙问道:“不知道姜夫人此话何意?”
“何意?”胡氏大踏步往里面走,“阿荷不是伤了吗,我给她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这会儿就给她看一看。”
金太太奇怪。
她抬头瞧一眼马大夫,也是认识的,知道他是宋州的名医,暗道这本是好事,可胡氏为何来势汹汹?
她领着马大夫进去。
金荷看到胡氏,心里咯噔一声,作势要下来。
胡氏淡淡道:“别动,你躺着,给马大夫瞧瞧。”
金荷忙道:“不用,昨日给大夫看过,已经好很多了。”
胡氏笑起来,小姑娘做贼心虚,可她不会手软,坐在床边,跟金太太道:“不是说很重吗,如今我专程请了名医来,阿荷却不给看,金太太,你说这是何意?”
“阿荷,你莫怕,快些给马大夫看看。”金太太也奇怪了,只当金荷是害怕,“若是没事也就罢了,若是严重,这事儿怎么也得好好说清楚的。”
胡氏听出意思,冷冷一笑。
金荷没法子,只得把裤脚卷了,从被子里露出腿来。
马大夫低头仔细一瞧,摇头道:“这肯定不是蜡油伤到的,蜡油滴在皮肤上,顶多伤一层皮,若是穿了衣服,更是不可能伤到里面。”
金太太一惊:“那这是什么?”
“依老夫看。”马大夫沉吟一声,“既然姜夫人说是蜡烛里滴出来的,那定是在里面掺了松香了,松香灼热,才能造成重伤。”
胡氏一听,怒目圆瞪,伸手就往金荷的脸上打了两巴掌,痛斥道:“好啊,你这贱人,咱们阿瑜对你多好,有些好东西就念着你,你倒是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竟然想毁了我阿瑜的脸!”
金荷被打得脸颊显出血印。
她怔了下,哇的一声哭起来:“我没有,我没有!”
金太太自然不信是女儿所谓,抢上来护着金荷:“姜夫人,你莫血口喷人!”
“是不是你女儿做得,她自己知道!”胡氏揉了一下手掌,“也活该腿上留疤,马大夫,咱们走。”
金太太叫道:“你把话说说清楚!”
“还不清楚?你女儿原本要把蜡油倒在阿瑜脸上的,幸好被阿蕙阻止,她自作自受弄在自个儿腿上,你自去问她。往后,咱们两家恩断义绝!”胡氏转身走了。
金太太面如土色,回身问金荷:“你,你……”
“娘,我岂会做这种事。”金荷摇头道,“这河灯也是在河边买的,我哪里知道有什么松香,姜夫人不过是不想把瑜姐姐嫁到咱们家,这才赖在我身上。”
“定是的!”金太太也不信自家女儿会这么毒,只觉胡氏欺人太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们姜家未必就能一帆风顺,阿荷,只委屈你了。”
“娘,我这腿……”
“你放心,便是借钱,娘也得给你这腿治好了,将来再嫁个好人家。”金太□□慰。
金荷扑在她怀里哭起来。
胡氏回到家,虽觉快意,不会再担心姜瑜嫁给金佑安,可自己女儿被人这样设计,心里就过不去。
她与姜济显道:“那金荷竟在蜡烛里放松香,真真是阴险,不如把她抓了,告她一条伤人罪。”
这事儿因马大夫已经坐实,姜济显道:“金老爷与我总算有几分交情,阿瑜既然无事便罢了,那金荷也伤了腿,算是报应。”
胡氏不甘心:“这样就罢了?老爷,可是有人要害咱们女儿啊!”
“没害到,便不成,你拿何证据?整件事全凭揣测,到时候金家反咬一口,说咱们官大欺人呢!你听我的,这事儿便算了,正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济显做到知府不是偶然。
胡氏奇怪:“怎么?莫非城中有大事发生?”
“你莫管,只把几个孩儿教教好,尤其阿琼,性子鲁莽,若她不去抢河灯便无事,都落在别人算计之中了。”
“这孩子天生如此,改也改不得。”胡氏见姜济显不想追究,也不好勉强,只提醒道,“那金荷如此,金老爷也未必对老爷真心,老爷还得防着点儿,如今出了这事儿,咱们两家算是结仇了。”
姜济显挑眉道:“金老爷为人如何,我清楚的很,要提防,也是旁人。”
那就是金佑安了,等他考上进士做了官,被那金荷一撺掇,也不是不可能的,胡氏道:“老爷心里明白就好。”她顿一顿,想到生意一事,“早前我与娘提过卖了田开两家商铺,将来做好了,便是给女儿做嫁妆都好,老爷看如何?种田总是看老天,遇到干旱水灾,也是莫可奈何的。”
姜济显沉吟会儿道:“也可,虽说商人低贱,好些官员不屑为伍,可到哪儿能少得了钱?”他心想,别说当今圣上还甚为昏庸,朝纲不振,为保身,更得有条后路。
该送的得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看自家相公露出疲倦之色,胡氏也不便打搅,这便去上房了。
既然姜济显都支持她,自然有了底气,她立时就与老太太说开商铺的事情。
一路通畅,很快得到批准。
姜蕙得知这消息,暗道胡氏还是得逞了,不过开商铺不是易事,租买铺子不说,还得买进货物,雇佣伙计,掌柜,没有一样不费心的。
可胡氏明明连管个厨房都觉烦心,要推给她娘了。
她想来想去,心中一动,突然明白了胡氏的意思。
是了,那田再多也是姜家老二的,每回收了钱必得送到老太太手里,而开了商铺便不一样。
等着看吧,胡氏肯定是要把铺子写在姜照名下的。
因姜济显是官员,朝廷明令禁止官员私自不得经商,原本还连带着家属,不过后来逐渐放宽,对家眷经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姜蕙突然皱了皱眉。
胡氏从此后就有了自己的钱,买什么都不用向老太太伸手,那他们大房呢?
比起二房,他们大房前途堪忧。
姜济显总是知府,若躲过将来一劫,指不定青云直上,步步高升,而她父亲指望不上,哥哥的话,也难说。
乡试不是那么好考的,如几千几万人过独木桥,能顺利走过去的有几人?
她一时想得入神,动也不动。
金桂道:“姑娘,三姑娘来了。”
刚说完,姜琼就走了进来,叫道:“阿蕙,你快去看看姐姐,她成天闷闷不乐的,话也不爱说,别是病了罢?”
“是心病,你让她静静。”姜蕙道,“出了这事儿,她现难过着呢。”
自打马大夫去过金家后,姜瑜得知真相,大哭一场,后来便一直不太开怀,也无法理解金荷的意图。
姜琼不以为然:“阿荷那么坏,不理她便是了,不知姐姐为何不高兴。要我说,早些发现是好事呢,不然常来家里,想想都渗人!”
“可不是?”姜蕙笑。
看来姜琼不止性子直,在感情上也干脆。
“要不咱们带姐姐出去玩玩?她在家里也不太好,总是想到金荷,越发不舒服,阿蕙你看如何?”
“也是个法子。”就当散心好了。
“那我与阿娘说一声,咱们过几日就出去!”
姜蕙从姜琼这儿打听消息:“是了,我听说二婶要开铺子,阿琼,你可知开什么铺子呀?”
姜琼摇摇头:“好像没定下来呢,我来的时候,娘正在厅堂跟祖父,祖母说这事儿。”
姜蕙一听,连忙往外走。
姜琼跟上去,问道:“阿蕙,你去哪里啊?”
“我去听听。”
“这有什么意思呀,还不如咱们说说话呢。”姜琼没兴趣。
做小姑娘就是好,什么都不用心烦,姜蕙道:“有得闲功夫,好好练会儿琴罢你,省得下回又被女夫子说。”
她们学八天休息两天,也不是日日学的。
姜琼假装没听见,快快得逃走了。
☆、第013章
上房客堂,果然三人都在。
姜蕙进去的时候,正听胡氏在说:“既然有十合香,熏香铺子就不开了,我想着,要不开个馆子。”
“开馆子好啊,有吃有喝的,谁也离不了。”老爷子头一个赞同。
老太太却不同意:“哎哟,这宋州多少个馆子啊,你打算卖什么菜那?”
“卖什么菜还不得看请了什么厨子。”
老太太道:“算了,这不好。”
胡氏道:“那开粮油铺,总是稳稳当当的。”
姜蕙听得会儿,插口道:“二婶,不如开个药铺罢,再请个坐堂大夫,多好,咱们生病也不用再去请别家大夫了。”
二老一听,觉得不错。
可胡氏记得上回那一茬呢,哪里肯听她的,说道:“城里一家回春堂,坐堂的好几个名医?我开了,谁人来看?”
姜蕙被她问住。
可她不是胡说的。
她虽然上辈子没有来宋州常住,但姜瑜成亲时,她随同父母过来,也在这儿住了半个月。
当时姜琼正在生病,她还听见阿娘问胡氏,为何不请回春堂的大夫,胡氏说早就出事,被查封了,故而她觉得是个机会。
再者,便是抛开这个不提,开药铺也挺好的,因只要是人就会生病,这是逃不了的事情。
只胡氏问出这话,叫人不好反驳。
二老觉得也是,那家药铺是老字号,新铺子根本难以竞争。
见姜蕙不说话了,胡氏又道:“要么就卖干果。”
三人说得会儿,差不多定了下来,打算开两家铺子,一家卖干果,一家卖漆器,老爷子叮嘱胡氏再问问姜济显的意见。
毕竟儿子见多识广。
胡氏答应。
在一旁的姜蕙不甘心,又道:“祖父,祖母,开药铺真的很好的。”
见她那么执拗,老爷子忍不住笑起来:“哎呀,阿蕙,你就那么喜欢药铺?要不给你开一家?”
这自然是玩笑话。
谁料姜蕙的眼睛一亮,叫道:“祖父,我开!”
老爷子一下子怔住。
另外二人却笑起来。
“小姑娘怎么开铺子呢。”胡氏道,“你懂什么?”
姜蕙道:“不试试怎么行,祖父,您刚才说了给我开的!”
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要抓住,不然靠自家父母,他们都不是伸手要钱的人,定是不能指望的。
老爷子既然说出口,她岂有不要的道理?
胡氏看她如此厚脸皮,忍不住斥责道:“阿蕙,你别胡闹,叫你祖父难做。”
“怎么难做了?”姜蕙侧过头看着胡氏,“二婶开了铺子,照例说,我娘也能开一个,既然我娘不曾要开,那我开一个,难道不行?”
一碗水要端平,既然胡氏插嘴,她可有得是话说呢。
胡氏眉头一皱,竟无言以对。
老爷子想起姜济达,是了,他不能只顾着二儿子,虽然他辜负自己期望,那也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不等老爷子说话,老太太道:“那不如把老大,老大媳妇也一起叫来。”
姜蕙大喜。
不过又有些担忧,那两个人该不会不肯要罢?
真是愁死人了!
她先行走到路口等他们,见到二人来了,与他们说:“那铺子我定要开的,阿爹阿娘,你们不想着自己,也得想着哥哥!”
幸好这话起了作用,梁氏不曾推辞。
当然,姜济达还是那么老实,一开口就不要,说是怕做不好生意赔钱,但梁氏是母亲,如何能不为两个孩子考虑?
她想到姜蕙着急,恨不得求她的表情,笑道:“便给阿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