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所以你就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人家丑?!人家姑娘没说要嫁给你,是你娘老着脸皮求上门的?!”卫老太君大怒。
“达哥儿,你老说要找个比你好看的姑娘,但是男女长相哪里能比的,再说了,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呢,你看看把老夫人气得,还不快认个错儿?”卫老夫人的陪房琴娘背过身冲卫达猛打眼色。
说起来卫达长得真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尤其是那身皮子,凝脂赛玉的,比小姑娘家还要水嫩。
只是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十六七的大人了一个通房没有,老夫人就想那就赶紧娶妻罢!谁知又犯了左性,说亲之前要先给他看一眼,比他长得好看才行。这叫什么事儿呢?
卫达长得腼腆温柔,可因是家中幼子,性子最是乖张霸道,“我才不纳妾呢,我要学太宗皇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娶就娶个绝色的,不然我打一辈子光棍!”
卫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让他给呛死,拿过手旁的大红底鲤鱼菊花锦枕就扔了过去。
卫明听下人说二爷又闯祸了,生怕老娘气出个好歹,一回府就赶忙赶了过来。进屋还没说话呢,就被扔了一枕头,把他砸了一蒙。
他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看见杵在那儿愣头愣脑的兄弟,一脚踹过去,“你个混小子,又惹娘生气!”
卫达还是很尊敬兄长的,抿了抿唇生受了一脚,没有搭腔。
卫明给母亲倒了杯茶,“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混小子犯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来,先喝杯茶消消气。”
长子少年袭爵,撑起偌大一个国公府不容易,卫老夫人对于长子疼爱又倚重,接过茶喝了一口,温声道“今儿回来的倒早,去歇着罢,你媳妇儿怀着身子你去多陪陪她。”
“今儿衙门里清闲,儿子就提前回来了,夫人那里都第二胎了,娘不用老挂念着。”转眼间瞥见绝色的二弟,“达哥儿又做什么惹娘生气?”
卫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卫达鼓了鼓嘴巴也没有说话,琴娘就嘴皮子利索的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卫明也是头痛,二弟长相确实比很多姑娘家都好看,性子也倔,为他的婚事他也是头疼。随手捏起珐琅瓷碟里的蜜饯扔进嘴里,“咦,这次的蜜饯倒是一点都不酸,甜甜的怪好吃的。”
琴娘笑道,“是醉月楼新出的,泡酒味儿更好呢,甜滋滋的却是一点都不腻口。”
卫明突然眼睛一亮,甜?怎么把那个小丫头忘了,他掰了掰手指头,今年也有十三了罢。想到这里莞尔一笑,“娘,过几天燕国公府设宴,您去吗?到时候我送您和二弟一起过去罢。”
“我不去!”卫达插话道,去了娘又要带着他去相看。
“你不想娶媳妇了,不是还说什么要娶个仙女儿回来,这次可是真有仙女儿,你那点姿色拍马都追不上人家,你确定不去?”卫明高深莫测的道。
卫达不满的的瞅了他一眼,你才姿色!
卫老夫人来了兴趣,“哪家的姑娘,为了这孽障我把京城都翻了一遍了?”她可是连门第都不看了,只要家世清白,姿色美就可以。
卫明也不卖关子,“逝去的姜明辉将军的遗孤,现如今在靖王府住着的那个,娘您是否打听过?”
卫老夫人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个倒是打听过,可是小姑娘从不出门交际,靖王爷没有女眷,跟各个府邸都不怎么来往,再说那小姑娘才多大?”
“娘可曾见过姜大将军的妹子姜玉妙?”
卫老夫人眼睛突地一亮,“莫非这小姑娘肖姑?”
卫明含笑点头,“我幼年时有幸得见过这位姜姑姑,在靖王府碰见小姑娘的时候,虽年纪还小,但长大后容貌只会更胜!”
卫老夫人一脸的惋惜,“这位姜姑娘当年可是名动京城贵圈,虽然她自幼体弱多病,十二三岁是提亲的把门槛都给踏平了,只可惜呀,红颜薄命,唉!”
卫达也听出来点意思,心里有点痒痒,“大哥说的可是真的?那你带我去靖王府一趟,让我看看呗。”
卫明笑骂道,“哪有姑娘家随随便便见外男的,你去了也见不着,靖王爷对那丫头可宝贝着呢,上次要不是我……”卫明顿了顿,姜恬长大后他就见过一面,见过之后窦成泽使唤的他好几天眼睛都合不上。摇了摇脑袋把不好的记忆清除,他继续道:“听说这次燕国公府设宴是请了她的,应该会去,到时候我想办法让你偷偷的看一眼。”
又板着脸警告道:“先说好你不许胡来,不然靖王爷看着不理俗世,那可不是真的吃素!”
卫老夫人也郑重道,“姜家一门忠烈,你要敢胡来,看我饶不绕得了你!”
十七回
到了燕国公府宴客的这一天,姜恬噘着嘴不想起床,她还没睡饱呢!把自己整个缩在被窝里,裹成个蚕茧,嘴巴闷在暖乎乎软绵绵的绣雪莲的蚕丝枕头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去干什么,我的白白这两天就要生小宝宝了,万一她在我出门的时候生了怎么办,它会害怕的。”
红枣几个急的团团转却一点办法没有。
窦成泽练完拳刚回来,闻言拿着汗湿的大手就去掏她,姜恬一骨碌就起来了,顶着乱成鸡窝的头发气得大叫,“啊啊啊,你们烦死了。”
红枣几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着实辛苦。姑娘最是爱干净,一点点的脏乱都受不了,偏偏王爷老是爱用这个逗她。
窦成泽指着自己身上被汗水打湿的袍子,好整以暇的道:“快起来,等我沐浴回来你要还不起,我就把这身脏衣服扔你床上。”
“!!!”
姜恬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端着一张老成持重的脸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窦成泽莞尔,不顾她的反抗,大手在她的毛脑袋上拍了一下,“赶紧的!”
窦成泽出来的时候姜恬已经打扮好,正坐在桌边等他吃饭,见他还是平日常穿的袍子,噘嘴道,“你就穿这个去呀,会有好多姑娘家呢。”也不知道打扮打扮,本来在外人面前就冷着一张脸够不招桃花了,还不知道拾掇。
姜恬今日一袭淡粉色纱衣裹身,裙幅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头发罕见地用发带和钗环束起,插着粉玉雕琢的蝴蝶钗,余发垂在胸前和背后,也都用粉色的发带松松束着。无一丝粉黛,却是凝霜赛雪,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晕也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即有孩童的娇憨,又有少女的娇俏。
窦成泽一下子看呆了,他的小宝贝,已经长大了。窦他只觉的心跳如鼓,等了那么久,突然看见曙光,却是近乡情怯。
姜恬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黝黑双眸里光彩变换,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似地,有些不自在,故意抬着下巴显摆道,“是不是觉得本姑娘天生丽质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柔可人……”
“噗嗤”一声笑打断了她连个停顿都没有的自夸,是睿王窦成泯。他来王府做客,通报的下人永远没他快。
一身鲜亮的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白底银纹罗裤配金线绣宝相花的黑缎靴,腰间系着玉佩荷包等物。背着刚刚升起的旭日踏光而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还骚包的摇着一把玉骨扇。
进屋打量了一下姜恬,笑道,“虽说你是真的好看,今日打扮的也好看,但也不用不要命的如此夸奖自个儿罢,知不知羞?”
姜恬发愣的瞧着他,“睿王哥哥,你又要娶新嫂嫂了,穿这么打眼做什么,不是前天还说你府里有人有孕吗?”跟只孔雀似地。
睿王脸红了红,吞吞吐吐的道,“不是,这不是府里还缺一位侧妃吗……那个,今儿我先去瞧瞧。”
姜恬崇拜的看着他,“你好厉害啊,”又转头高深莫测的看着窦成泽,眼里明明白白的表达着一个意思,‘成泽哥哥真是没用!’。
窦成泽额头青筋可疑的蹦了蹦,这丫头不说前世,这辈子也不小了,怎么就不开窍呢?那些他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流进宝月轩的话本子难不成都白看了?
他也不理姜恬,沉着脸坐下,“六皇弟吃过了么?”
睿王被姜恬打趣的尴尬,急忙道,“没呢,没呢,就是来蹭饭的,呵呵,呵呵。”
姜恬三个到的时候燕国公府已经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除了有好些人在盯着她看外,她还是挺新奇的,“好多人!”
本来女眷是要坐着轿子被抬着去内院的,睿王知道窦成泽不放心,自告奋勇的送她过去。
两个人也不坐轿,就一边赏景一边走,睿王摇了摇扇子,“我就说这府里精致好罢,你看这还只是甬路,一会儿你去后边的园子,那才是宜人呢。”
姜恬点点头,“是挺不错的。”
“一会儿我让我表妹带着你,你好好玩,我跟你说,那个红烧猪头肉真的得尝尝,你别学那些子无趣的,为了什么淑女名声不吃。”
“……知道了。”
说话间就到了内外院相接的垂花门,睿王叫住一个穿青色比甲的小丫头,“你去里面叫二小姐出来,就说睿王找她。”
小丫头端着托盘被他吓了一跳,她本是下面厨房里的,从未见过睿王,自然也不认得。不过看眼前的人穿着富贵长相清俊,也不敢得罪,喏喏应是。
小丫头到了里面找到二小姐明玉身边的大丫鬟杜鹃如此这般那般的一番学舌,杜鹃是见过睿王的,赶忙去里面找闫明玉回话。
姜恬等了有一刻钟的样子,听见有人喊表哥。
睿王拉着来人给两人介绍,“妞妞,这是闫家二小姐明玉,表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妹妹,你一会儿可要给我关照好了。”
闫明玉一身琵琶襟大镶大滚银枝绿叶衣裙,十五六的样子,明眸皓齿,端庄贤淑。她拉过姜恬的手笑着道,“早就听说妹妹乖巧可人,貌若天仙,这下子可算见着了。”
姜恬羞涩一笑,“姐姐夸奖了。”
睿王爽朗一笑,“行了,我在这儿呆久了不好,妞妞你有事就跟明玉说,有人欺负你也别怕,我跟二皇兄都在呢。”
闫明玉诧异的看了睿王一眼,之前姑母特地派人回来吩咐母亲请这个姜恬她也知道,本以为就是看在靖王的面子上,心里也没多大在意。可如今看表哥的态度,亲近自然,两人倒好像相处惯了似地。
闫明玉携着姜恬的手一路沿着抄手游廊走入一个大厅,里面衣香鬓影,都是一些花容月貌的姑娘家。这些小姐父兄得力,在京城的贵族圈子都是彼此熟悉的。见闫明玉出去一趟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十二三岁貌美面生的姑娘来,大厅倏地一静。
闫明玉笑着引荐,“各位姐姐妹妹们,这位是住在靖王府的姜恬姑娘,快把你们的眼珠子收起来罢,就是姜妹妹比你们好看也不用这么着呀,看把姜妹妹吓着。”
姜恬的身世在京城不是秘密,只是以前她从不外出交际,所以众人这才好奇了些。加上闫明玉身为国公府嫡女,皇后的内侄女,在京城贵族小姐中身份也是数得着的,除了皇家的公主郡主也就是她了。
所以众位小姐听闫明玉这么说都很给面子,有小姐就乐道,“真真你这张嘴是不饶人的。”
这时有丫头来回话,附在闫明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闫明玉拍了拍姜恬的手,“姜妹妹先坐着吃些果子,我一会儿再来跟你说话。”又高声跟各位小姐告罪,玩笑道,“各位先稍坐一下,我呀,亲自跑腿儿去给你们拿甜果子。”
姜恬自去窗边一个角落里坐下,因为她身份尴尬,靖王又没多少实权,那些小姐们在闫明玉离开之后对她并不热笼,只是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就各说各的了。
姜恬没觉得尴尬,反倒更自在了些,只是有些无聊,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正无聊的坐着慢慢拈着一块桃花酥吃着,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
“诶,你吃瓜子吗?”见姜恬嘴角还带着点心沫,娇憨可爱,她咧咧嘴笑道,“我叫尤慧婉。”
“我叫姜恬。”姜恬把点心咽下去,愣愣的回道。
“我知道。”
“……我不吃瓜子,谢谢。”说出来姜恬就后悔了,这样回话不是撵人家走嘛,连忙补救道,“还是吃一点罢。”
尤慧婉虽说名字里有婉,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婉。她浓眉大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容色并不出众,但笑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整个人英姿飒爽,像生机勃勃的小树苗,充满活力。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才知道,她刚来京城还不到两个月,之前父亲在甘肃外放,今年刚刚升入京中。姜恬心想怪不得觉得她生机勃勃的,不像是被束缚在条条框框的规矩下的京城闺秀。
尤慧婉环视了下四周,发现近处并无旁人,小小声的抱怨道,“京城真无趣,我在甘肃的时候经常跟闺中密友去郊外跑马打猎,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我娘特地给我请了一位严肃的老嬷嬷叫我学规矩,这不许那不许。别说跑马了,除了去宝泉寺上了一回香,平日里连二门都不让我出,还整天叨叨着笑不露齿,动莫摇裙的。”
姜恬睁着大大的眼睛安慰她,“呆时间长了就好了的。”
“你的规矩嬷嬷厉害吗,打板子不?”
“我没有规矩嬷嬷。”姜恬诚实道。
“你没有规矩嬷嬷!?”尤慧婉声音一下子拉高,周围有不满的眼神看过来,她吐吐舌头,又不可思议的看着姜恬小声道:“那你可真厉害,规矩这么好!”
姜恬一脸的稚气,转了转水灵灵的大眼睛,老气横秋:“所以说,在京城呆久了自然就会了。”
这话尤慧婉喜欢听,“嗯嗯,听我爹说这次来了京城就不走了。回去我就跟我娘说,才不要那劳什子的嬷嬷。”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一个是被娇宠长大看过不少闲书外表乖巧内里不羁的伪淑女,一个是西北风沙里出来的野姑娘,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兴奋,只觉相见恨晚。
姜恬正在跟尤慧婉介绍阜宁大街旁边的小胡同里的第二十三味美妙小吃油炸臭豆腐时,闫明玉来招呼着大家去后花园里赏芍药花,女眷们的宴席摆在花间芍药亭子里。
尤慧婉听得口水直流,哪肯罢休,“好妹妹,我们就在后面跟着她们就行了,你接着跟我说,那锅子还有锅贴,什么叫锅贴?我只吃过臭豆腐,可是没有吃过油炸的。”
姜恬也说的兴起,两人就遥遥的坠在众人之后。
快走到花园的月亮门时尤慧婉突然脸红了一下,跟姜恬小声咬耳朵。
姜恬体贴道,“姐姐赶紧去罢,我在席上等你。”
今天跟姜恬来的是红枣,刚才明玉招呼着大家来花园的时候窦成泽正好遣人前来问话,姜恬也没等着,反正一会儿回完话红枣自己会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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