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人又叩了三个头,重新上了香,这才下山。
夏末初秋的清晨,山上风大露重,窦成泽一直给姜恬捂着手,她体力不好又很是倔强,窦成泽半扶半抱着让她轻松一点。姜锐则扶着魏菁,四个人一路寂静无声的下山。太阳慢慢的升起,温暖的光芒照在身上,鸟叫声此起彼伏,身后一座精致但是朴素的坟茔静静伫立,好像在守护在他们身后的大树。
宝泉寺之所以名为宝泉寺,是因为寺里有一口难得的丹泉,冬暖夏凉。据说前朝初年,京师之地连年大旱,土地龟裂,饿殍遍地。当时的宝泉寺还是一间新建不久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寺庙,寺中第一任主持方丈悲悯的望着地府一样的场景,在一个月圆之日于寺中坐化,坐化之地涌出一股清泉,泉流带着清香的丹药香味,源源不绝。从此寺庙被命名为宝泉寺,一直到如今,历经两朝。
亲自舀了桐油添进长明灯,虔诚的叩拜,姜恬默默念着地藏经。以前她是不信鬼神的,但是自从莫名其妙的重活了一世,她相信前世今生。已经快十年了,父母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罢,逝者已矣,她不再悲伤,只希望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父母过得好。
宝泉寺不收金银珠宝,只收僧衣和米粮。捐了整整三箱僧衣和六石粳米,足够宝泉寺的僧人吃一年。姜锐想亲自见见主持方丈善见大师,姜恬眨着大眼睛告诉他主持方丈不见客的,他一直在闭关。
姜锐诧异道,“你说你在京中这么些年,一直没见过善见大师?”
窦成泽有些心虚,厚着脸皮道,“妞妞来的都不巧,善见大师正好都在闭关。”其实是他刻意安排的。
姜锐奇怪的看了妹妹一眼,脸若桃花唇似蜜,婉丽惊人,微微带着婴儿肥,娇娇可爱,怎么看怎么有福气,怎么会佛缘这么差?
姜恬兀自不知被自家哥哥鄙视,语重心长的宽慰他,“都说善见大师是得道高僧,既然他佛法辣么高超,你想说什么,人家肯定都知道,就不要拿我们人间的俗事去打扰大师清修了。”
姜锐哭笑不得的看着摇头晃脑的傻妹妹,摸了摸她的头,“那我带着你嫂嫂去大雄宝殿跪拜一番,孩子来了就是缘。”
哦,原来是为了“侄儿”,姜恬摸了摸鼻子,呵呵笑了声,“应该的,应该的。”
魏菁心里甜蜜,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姜锐越来越柔和。她暗下决心,一定要真正的扑倒姜锐一次,真的给他怀个孩子。她已经喝了好几个月的补药了,身体绝对没问题,这次绝对不能手软,一定要手到擒来,一举中的。嗯,妞妞是个好孩子,又聪明,要不找她帮忙?
姜恬和姜锐兄妹俩一齐打了个喷嚏,姜锐愣愣的,“妞妞,你冷吗?”
“我不冷,就是突然鼻子有些痒痒。”
姜锐扶着魏菁去大雄宝殿了,窦成泽摸了摸姜恬的小脸,微微沁凉,不过还算正常。可是他操心惯了,“你在厢房里等一会儿,我去马车上给你拿件衣服。”这次外出没有带下人,只带了一个岁安负责赶马车,轻车简从免得引人注意。
姜恬可有可无的,他那么霸道,说什么就要是什么,她听话就好了。
因为常来,窦成泽好歹也是个王爷,靖王府在宝泉寺有单独的厢房。熟门熟路的翻到上次礼佛落在这里的一本经书,虽说枯燥一些,聊胜于无罢。
看了两页,就有人敲门,“施主,贫僧给您送一些茶水。”童音稚嫩可爱。
姜恬打开门,蹲下让小和尚进来,六七岁的孩子,唇红齿白,剃了干干净净的光头,头上戒疤的痂应该刚掉,透着粉嫩的肉色。胖嘟嘟的小身子把僧袍都撑起来了,腆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憨态可掬。
真可爱!
姜恬接过他手上的托盘,笑眯眯的逗他,“小胖墩,几岁啦?”
小和尚板着脸老气横秋的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之人,无我无身,年龄几何又有何打紧。”
姜恬忍俊不禁,掏出荷包里的糖果,“你告诉姐姐几岁了,姐姐给你槐花糖吃。”
小和尚飞快的抬头觑了一眼姜恬手里的槐花糖一眼,纠结的眉头都攥了起来,为难的咬着手指头,“贫僧六岁。”
“真乖,给,拿去吃罢。”姜恬大方的把荷包整个递了过去,到底是个孩子,再怎么四大皆空也抵抗不了甜食的诱惑,迫不及待的掏了一颗就往嘴里放。舌尖品着那股子香甜的味道,享受的弯了弯眸子。
姜恬低下身子啪的在小和尚因含着糖果鼓了一个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和尚吓呆了,张着嘴不可置信的望着姜恬身上素色的裙摆,哈喇子都留了出来。小脸阴晴不定,翕了翕唇,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哇哇大哭的往外跑,一边口齿不清的喊着,“破戒啦,破戒啦……师父,贫僧破戒啦!”
姜恬:“!!!”
窦成泽在寺门外的马车上给姜恬拿了见披风,怕她一个人无聊,匆匆往前走。在寺里的桃树林旁经过时看见一个老和尚仙风道骨的冲着他笑,窦成泽看清老和尚的长相时,瞳孔一缩,点头示意。
“皇上,贫僧有礼了。”
“赶快回去,不要让她看见你。”
传说中总是在闭关修炼的善见大师笑的一脸和蔼,慈悲一笑,“皇上,答应贫僧的事莫要忘记了。”
窦成泽顿了顿,抬头直视着善见,“说到自会做到。”
善见凝视着他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见他浑身环绕的煞气虽说还有,但确实比上一世要弱了许多,道了声佛号弯身恭送他。
正在这时,一个小炮弹迅猛的扑向善见,“呜呜,师父,贫僧破戒了!”小和尚哭的涕泪横流,好不凄惨。
“那个常来的姜施主把贫僧的色戒给破了,呜呜,师父,您一定要救救贫僧啊!”
窦成泽:“!!!”
二十五回
窦成泽黑着一张脸回到小院子,见姜恬百无聊赖的吃着寺里特有的荞麦饼,脸颊吃的鼓鼓的,使得本来就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更胖了,见到他眼睛唰的一亮,三下两下手里剩下的饼就把嘴塞得满满的,张着小胳膊含糊不清的要抱抱。
窦成泽的心顿时就软的一塌糊涂,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他风里火里油炸生煎万死不惧。只要她冲他笑一笑,不,就算她打他骂他使坏欺负他,只要她要他,他的天就是晴朗的。
“又淘气了?”
“没有。”
“怎么把人家小和尚的色戒给破了?”说是软和一些,其实心里还是有刺。
“唔,这个嘛,我可以解释的。”
“好,那你解释。”
“就是他长得太可爱了,我忍不住亲了他一口,哪想到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个出家人,心思那么龌龊!”姜恬有些愤愤,明明是个萌萌的小兔子,哪里想到语不惊人死不休。
“连头发都没有,哪里可爱了,男女大防,这次可记住了?”小屁孩一个,哪里可爱了,有我帅吗?
魏菁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洋溢着桃红色的泡泡,脸上娇羞无限,姜恬浑身打了个机灵,英姿飒爽美艳霸气的魏菁着实不匹配这么娇柔羞涩的画风……太伤眼了!
见自家哥哥还是那副泰山压顶不变色的淡定样子,把魏菁拽过去咬耳朵,“嫂嫂,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魏菁眼含春露,不好意思的望了望正在跟窦成泽说话的姜锐,凑在姜恬耳朵边上小小声的说道,“我抽了一支签文。”
所以?
魏菁给了姜恬一个‘哎呀你好讨厌,你怎么可以问人家这么羞羞的问题呢’的表情,咬了咬嫣红的唇瓣,“是‘**一刻值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一句。”
姜恬:“嫂嫂,你要干嘛?!”躬行?躬行!”
“妞妞,你一定要帮我,回西北之前我一定要怀上!”
姜恬心神大震,拼命压抑住嘴角的笑意,跃跃欲试道,“嫂嫂放心,我一定帮。”就差拍着小胸脯发誓了。
姜锐似有所觉,抬眼望来,姜恬吓得脖子一缩,傻乎乎的笑道,“呵呵,有点冷,呵呵。”
一回到靖王府,姜恬就偷偷摸摸的带着魏菁摸到了梁丘廷所住的杏林小筑。梁丘廷正在喂蜈蚣,姜恬见到那密密麻麻的一翁,怕的只想吐,魏菁倒是大胆,好奇的翘着头张望,“诶,你这蜈蚣颜色倒是特别。”
姜恬:“……”
梁丘廷虽然平时嘴巴毒,对于窦成泽强行把自己掳来的强盗行径十万零一分的不满,但是对姜恬他还是不敢招惹的,行走江湖多年,他清楚的明白一个至理名言,‘疯子的逆鳞不能碰’。
白衣飘飘的英俊男子,把蜈蚣坛子盖上,仙气十足的摆了个泡死,“跟你的衣裳一个色儿的。”
魏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式直裰,“唔,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姜恬风中凌乱的望着两个疯子,强忍胃里的翻腾,提醒不务正业的准大嫂,“嫂嫂,说正事。”
“哦哦,对,说正事。”魏菁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妞妞,你来说罢。”我跟他不熟呀。
我跟他也不熟,再说这种事不管熟不熟都不好张嘴呀!姜恬傻眼。
厚着脸皮说道,“梁神医,我想要一些有助房事的迷药和使女子受孕的药。”不等梁丘廷震惊完,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有,你要是不给我们,或者是把消息透露出去,我就跟成泽哥哥说你勾引我。哦,我就说你想跟我牵小手,还要亲亲抱抱。”
梁丘廷:“!!!”谁家的疯子没关好跑出来啦!
姜恬的脸热的都能煮鸡蛋了,魏菁低着头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鞋子上的松树枝,姜恬说完之后就期盼的望着梁丘廷。
梁丘廷四处行医行走江湖多年,自认为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渊博人士,却也被姜恬惊世骇俗的话给雷的外焦里嫩。
他张口结舌的瞪着眼前十三岁的少女,光泽动人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穿一身豆绿色的小纱裙亭亭玉立的立在那里。如此美好,俏生生的像清晨最先开放的清荷,粉嫩,青涩,梁丘廷呼吸停了两拍,心底拼命默念清心咒,结结巴巴道,“姜,姜姑娘,在下只是一个小大夫,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七八天的五毒虫,不,不要开,开玩笑。”会死人的知不知道尼玛!小阎王会剁了我的知不知道尼玛!
姜恬凶巴巴的,色厉内荏道:“没开玩笑,我说真的,你放心,我不会给别人用的。”我哥不是别人。
梁丘廷都快吓尿了,“你用更不行呀!”
姜恬听见这句话小心肝儿抖了抖,小脸爆红憋着气道:“也不是我用,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我走了,后果自负?”
梁丘廷一脸菜色,魏菁眼巴巴的凑过去,“梁大夫,是我用。”
梁丘廷:“……”
“两位姑奶奶,是真的不行,也不用跟我这儿磨了,不用你们去跟王爷告状,我自个儿去行不行。”
魏菁跟姜恬对视了一下,魏菁咬了咬牙,“我实话说罢,是给姜锐用的,我要给他生个娃娃。”
姜恬眼珠子转了转,反正也不能更丢人了,嘻嘻笑道:“你已经上了贼船了,想下可没这么容易了。”
梁丘廷心里其实都要乐翻了,凭什么只有老子一个人这么倒霉,被人五花大绑的困在这里累死累活的,要有人陪着老子才好呢。遂装作一副无意识在闲聊的样子,淡淡道:
“哎呀,前几天刚配出几味新药,一味药是蓝瓶的瑶台,男用最好,一味是红瓶的,女用最好,我现在先去后院把晾晒的药材收了去,姑娘们自便罢。”
姜恬见梁丘廷一脸苦逼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梁大夫,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梁丘廷:“……”
姜恬跟魏菁前脚把药拿到手里,后脚窦成泽就知道了,岁安额角冷汗直直的往下淌,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知道了。”
岁安:“……”就知道了?□□诶!还有女人那啥啥的药诶!王爷怎么这么淡定,平日里姑娘多喝一口茶都要问的,这次拿这么危险的药王爷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窦成泽其实大致猜出来这药是为了对付谁,他惋惜的叹了口气,多么希望妞妞来对付自己呀,他根本都不用药就可以啊。姜锐这小子,福气不是一般的大!
窦成泽脑补的正嗨,见岁安一头雾水,“行了,就当不知道,只要别让姑娘见外人就行了,其他的都随她……对了,有事不懂的多问问岁平。”
岁安茫然的点了点头,躬身行礼准备退下,蔫蔫哒哒的想去找岁平求安慰。
“去吓吓梁丘廷,这次——你随意发挥。”
岁安一脸的理应如此,他就说嘛,这么严重的事情王爷怎么还能坐的住,原来是舍不得罚小姐,想在梁大夫身上找补回来。
岁安暗搓搓的乐呵,想着他的地府八百式,这次一定要给梁大夫一个毕生难忘的噩梦。
正在配新药的梁丘廷突然脊背发寒,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子,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炎炎烈日,“橘白,把我装朱砂画桃符的荷包拿来。”
天晓得,梁神医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鬼!
宝月轩里面,姜恬正在紧锣密鼓的给魏菁换着装备。
“嫂嫂,你平日里都穿这个吗?”颇为嫌弃魏菁灰扑扑的男装。
“以前也穿得,后来做了你哥哥的亲卫,就再也没有穿过裙子了,这都好几年了,猛不丁的穿上,还真是不习惯了。”魏菁拽了拽身上的乳云纱对襟衣衫,脸色微红,“妞妞,这个布料会不会太透了?”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透而不露,半遮半掩,多撩人啊。”姜恬鼓励道,“嫂嫂你别把衣带系的那么紧,那样不好看。”主要是到时候也不方便脱。
魏菁由着姜恬把衣带松了松,表情有些怔忪,“妞妞,你为什么这么帮我。”算计你哥。
“因为我希望哥哥有个真心的人好好疼他,我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有你的,不然他不会这么由着你在他身边呆这么久。嫂嫂,你放心吧,我的直觉一向准。”
姜恬并没有天真的不顾自家哥哥的幸福与想法为所欲为,她知道一些有关姜锐和梦中情人的故事(偷听来的),她从来不看好。那只是少年心中一个寄托相思的绮梦,足够浪漫,却没有生存的土壤,何况人家女神根本都不鸟他。
相反,魏菁才是可以扎根的归宿,她可以为了姜锐放弃大小姐的优渥生活,在军营里跟一群大男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坚持数年,这份执着与付出,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最最重要的是,她发现姜锐望着魏菁的眼神里面是有情意,而且对于魏菁的主动他从未顽强的拒绝过,这些都充分说明了对于魏菁的追夫二三事,其实他是默许的。到了这个地步,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