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担心的了。”
沈浪摇摇头，“不，慕白居野心勃勃，如果他们知道虚甲老人已死，一定不会死心。现在他们把目标瞄向皇宫倒也是好事，与官府作对定然不会吃到什么好果子，若他们惹恼了官府，武林盟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伺机夺回另一块英雄令。”
沈浪于是点头总结：“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虚甲老人故去的消息。”
许诺跟着眯眼说是。
二人又絮叨片刻，沈浪丝毫没有怀疑许诺为何出现在此，只当是慕白居为了虐杀江湖药师才波及到他，并没有多问其他。
落英在暗处听他俩对话之间，沈浪对许诺似乎颇为信任，不但透漏诸多消息，还对他关怀备至。落英的一颗心顿时就揪成了一团，真恨不得上前戳醒沈浪的脑袋，让他看清许诺的真面目。
这船上其他人也有见过许诺的，许诺怕沈浪再待下去会泄露了自己身份，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许诺便借伤口疼痛之由引着沈浪上岸治伤。
沈浪犹豫了一番，看了看墨云的身影。南疆墨剑之间感情浓厚，他怕墨云因为墨风的死过分自责伤心，便想上前安慰几句，却被墨云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逼退，只好叹着气跟许诺走了。
那二人走后，宇文文静正思量着该如何脱身，却不料墨云居然冷着脸走到杂物堆前，刷刷几剑将那堆杂物销的粉碎，躲在犄角旮旯里的宇文文静和落英便暴露在他面前。
宇文文静咬起牙关，看向墨云。
此刻他浑身疼痛无力，毒已入了五脏六腑，想要逼出恐怕还需费些时日。他刚刚用尽最后一丝内力隐藏自己和落英的气息，却还是被墨云察觉到，看来这人的内功的确不弱，依宇文文静现在的情形根本无法制住他。但墨云却在沈浪和许诺二人走后才揭露他二人身形，宇文文静一时也猜不出这人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师兄弟中，我的鼻子最为灵敏。”墨云冷冷开口。
宇文文静听他这么一说，心也放下不少。“所以早在我躲在横梁上的时候，你就嗅到了我的味道？”
“不错。不过我首先嗅到的不是你，而是这个小孩。你一身清冷，内力扎实，如果单独一人藏在那里，绝不会有人察觉到。不过这小孩一身奶香，他能躲过一级高手的收罗，却躲不过我的鼻子。”墨云甩出墨剑指向宇文文静，“我不知道为何一个绝顶的高手会身负中毒又带着一个小孩躲到那种地方，不过既然你们一早就在那里，应该很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师弟？”
宇文文静嗤笑一声，将落英放到地上，而后慢慢站起身。落英扯着他的裤脚躲在他身后，瞪大眼睛看向墨云，一脸的惊恐。
“我只能说，害死你师弟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你说什么？”墨云一脸凶煞。
“你自己想想，你师弟武功如何？在场的人又武功如何？依你师弟的本事，怎么会被轻易杀死？”宇文文静反问道。
墨云愣了愣，随即想通了什么。
南疆墨剑自幼跟着师傅师叔们学习内功武术、奇门遁甲之道，墨风虽然年纪最小，但也是聪慧过人，本领不比谁差，唯一缺少的便是实战经验。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那么轻易被人杀死。方才许诺说墨风是为了救他才被人杀，但船上那些人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墨云怎么也想不通墨风怎么死的那么轻快。
墨云沉下脸，厉声道：“你不必说话藏头露尾，直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宇文文静摇摇头，轻笑道：“我本以为你师弟心机单纯，你却跟你师弟一样。你问我看到了什么？即使我说了，你又凭什么轻易相信我？”
“我……”墨云愣了愣，“你现在已经命在我手，你若是骗我，我就杀了你。”
“就因为我现在命在你手，所以我一定不会说出对自己不利的信息。”宇文文静一脸轻蔑的看着墨云。
墨云握紧剑柄，咬牙道：“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转弯抹角，只要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自会分辨是非！”
宇文文静又摇摇头，转身将身后的落英扯了出来，“我看你根本辨不清楚谁是谁非，可惜你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为他人做屠刀。江湖永远比你想象的要残忍，想活下去，一定不能轻信任何人的话，包括我，包括刚才的那两个人。”他推出落英，“但你可以相信他，因为小孩，是不会说谎的。”
“你说的不错……”墨云一脸怅然，“江湖永远比我想象的残忍。”他想到来此之前还和墨风把酒言欢的场景，内心更加萧索，缓缓垂下眼皮看向落英。
落英一见墨云看向自己，立马又佯装害怕的躲到宇文文静身后。
墨云叹口气，将剑收回身后，轻声道，“你莫怕，我不会与小孩为难。告诉我，刚刚在船里我走之后，你看到了什么？”
落英抿起嘴，脸色苍白道：“我，我看到……神医叔叔杀了黑衣服的叔叔。”
“神医……”墨云退了两步，立即明白了一切，“哈哈，果然是他，除了他，在场的还有谁能杀死墨风，果然是他！他为什么要杀墨风！为什么！”
宇文文静道：“因为他是慕白居的人。”
“你说什么？”墨云看向宇文文静，“他是慕白居的人，这不可能！如果他是慕白居的人，为什么沈浪会与他交好？”
“信不信随你，他的确是慕白居的人。我正是因为怀疑他的身份才悄悄追到此处，却因为轻敌而中了他的毒，所以躲到横梁，目睹了那一幕。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带着一个连走路都不稳当的小孩出现在此？”
墨云的身子晃了晃。
他想起他杀死黑袍怪赶来这里的时候，的确看到许诺似乎在追什么人。但自己一出现，他却反手杀死了跟在后面的几个喽啰。那时候他以为许诺是被那些人追杀，但许诺既然可以轻易杀死那些人，又怎么会被追到这里的时候才杀死他们？莫非，是为了掩饰什么？
墨风武功高于许诺，连许诺都能杀死的人，墨风怎么会敌不过，又因为谁而中了计被害的惨死？
一定是一个他信任的人，在最终关头背叛了他。
那个人，除了他们之前遇到的许诺，还有谁？
“你师弟被他杀死之后，尸体丢到了河里，你现在去捞或许还能找到，再晚了，恐怕连尸体都不剩。”
墨云又晃了晃身子，连退数步。
他以为自己对江湖已经看透，但江湖却永远比他想象的残忍血腥。他们为了帮助江湖正道而踏入武林，到头来却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又因为轻信他人害死了自己。墨剑出巢匡扶正道，可那些正道中人又有多少是像那神医许诺一样表里不一，他们到底该如何匡扶，如何判断谁正谁邪……
宇文文静见墨云对他二人已经没有了杀意，便趁机说道：“话已至此，接下来的事我二人也不便多问。告辞。”说罢便扯着落英往岸上走。
墨云横出一剑挡住二人去路，满眼血红道：“你说的不错，我师兄弟八人对这个江湖太过陌生，所以我们不该轻信任何人，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他扭头看向宇文文静，“今日我放过你，留下姓名，他日我查明真相，若发现你骗了我，南疆墨剑定不会饶过你。”
宇文文静看向落英，“你告诉他，我是谁。”
落英壮起胆子，大声道：“这是我伯伯落心，我家住在莫愁湖畔的落家庄，我父亲就是落家庄庄主！我是落家庄的落英！”
墨云点点头，收回剑，相信了这小孩的话，“落家庄，落心，落英。好，我记住了，你们走吧。”
说罢又掏出他的象牙哨，朝天吹了几声。而后转身跳入河中。
落英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幸好他比较好说话。”
宇文文静却眯起眼，“好说话？你真当他一点心机都没吗。南疆墨剑……他话中如此自负，看来这南疆墨剑倒是个不得了的门派啊。”
落英忙道：“南疆墨剑的记载我也有看过，我说与你听。”
宇文文静摆手道，“先离开此处再说，刚才他那哨音，应该是什么暗号。这里不宜久留，走。”
“哦……”落英撇撇嘴，看着只顾自己走的宇文文静，不甘心的追了上去，“我走不快……”
“没力气抱你，自己跟上。”
“慢点啊，我腿短！”
“那就用跑的。”
“啊啊你慢点，我真的追不上了！落心，落心伯伯……宇文文静你慢点啊！”
第33章 温柔野蛮
宇文文静上了岸，一扭头却发现后面的小尾巴已经落下好远。落英呼哧呼哧的喘得小脸通红，幸而他现在穿的是男娃娃的衣衫，没有裙带之类的繁杂饰物拖累，不然以他这样的跑法，肯定是要踩到自己裙角翻几个跟头的。
宇文文静无奈的朝天翻了几个白眼，心想：这家伙还真是百无一用，我到底为什么要带着他呢。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这样拖自己的后退，宇文文静肯定是二话不说把人踹走的。但现在宇文文静虽然觉得麻烦，却丝毫没有丢下落英的想法，而是站在原处等了片刻，等落英跟上来后，一伸手又把人提了起来。
“我现在内力受制，可没有多余的力气。你老实点，进了城咱们再买匹马吧。”宇文文静说完，将落英塞到腋下，把人当大白菜一样夹了起来，只露脑袋和胳膊在外面。
落英顿觉一阵翻天覆地，然后就视野里便只剩下黑黄的土地，再无其他。
“宇文……文静，你，你能把我头朝上吗，我不想老看着地面啊。”落英费力的挣扎了一下。
宇文文静只好又给他翻了个身。
落英又后知后觉的想，咦，刚刚他好像说了咱们……咱们？哪个咱哪个们？落英觉得有有点诧异，却老实的闭上嘴没有多问，只是暗暗记在了心里。
之前在船上为了逃开许诺，宇文文静不得不动用了浮虚小碎步，已经用光了最后一丝内力。现在想要回城，却是半点轻功都用不得，只能用仅存的体力支撑着慢跑。又因为携带者落英，这步子于是更慢，姿势也不甚雅观，远远看去就像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乡村莽汉一般，三步一摇摆，五步一趔趄。
为了避开与许诺相撞，宇文文静放弃了大路，专挑小道行走。渠阳城外大小道路历经百年早已变了模样，不过大体方向宇文文静还记得清楚，倒也不至于迷路，只是这个回城路却又变得更加周折了。
宇文文静选的路是一片森林，刚开始的时候道路还算通顺，走到后来却越来越人烟罕至，连个脚印都没有，只有些野兽经过留下的足迹。落英无聊的看着视野里冒出的层层树木，问道：“宇文文静，你有没有走错路啊，我怎么看着树越来越多了呢？”
此时宇文文静已是一身狼狈相，鞋子前后两端沾满泥土，衣摆处还被刮破了几个洞，满头大汗一脸脏污，头发也微微凌乱了些许。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双眼却依旧清明的看着前方，丝毫没有动摇。
宇文文静懒得搭理落英，依旧向前走着。
落英没得到回应，紧跟着叹了口气。
他又不是真正的不经事奶娃娃，自然听得到宇文文静的呼吸早变得浓重，步伐也越来越慢。他原以为宇文文静应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即便是中了毒也该让人忌惮，现在却清楚的认识到：其实宇文文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罢了，他也是会疼会累的。
但宇文文静到底还是个强硬的男人，即便疼了累了也总不会说出声，面上依然冷漠如常。只看他的脸你一定会被他的冷漠震慑，但若是刨开他的心，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他总不爱说出自己的悲伤和奢望，是不是因为他的心里其实满是绝望，又或者满是期望？无论是哪一种，那一定是让人觉得十分心痛的场景。
落英侧过脸盯着宇文文静的下巴又开始走神起来。
与宇文文静相处的这几日，他总是爱走神。因为看到了宇文文静的另一面，所以便会忍不住猜想那张冷漠的面具下藏着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模样。于是落英将这几天的经历结合起来之后，做出了这样的总结：宇文文静，其实是个挺温柔的男人。
没错，是温柔。
落英点点头，确定自己的总结没有出错，于是咧开嘴笑了出来，
可他的笑脸才刚刚露出个势头，便又被堵了回去。
宇文文静突然在地上打了个滚，顺手把落英丢到了一堆草丛里。落英在地上滚了几圈，扑腾着爬起来，吐掉嘴里的青草，愤怒道：“你干什么啊宇……”
他只喊出了前半句便立马禁了声，一猫腰又缩回了草堆里，只露出两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两人。
宇文文静与一名红衣的男人对峙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红衣的男人慢悠悠的抽出一把扇子，展开挡在脸前，一脸玩味的看着宇文文静。
“这不重要。”宇文文静抬眸，看向身侧的一蚀骨钉。刚才他若是慢了片刻，就要被这些钉子咬上了。宇文文静眯起眼，冷冷地问，“你是谁，什么目的？”
红衣的男人笑了笑，“我叫满堂红，是一个杀手。”
“你一定是个自负的杀手。”宇文文静嗤了一声，将手掌背到身后。
“哦，我知道，你是说我现身的太早了是吗？”满堂红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对杀手这个行当似乎挺了解，不错，观你举止容貌，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可惜啊可惜。可惜你很快就要死了。其实我一点都不自负，只是你现在太羸弱，我没有谨慎的必要。”
宇文文静冷笑一声，垂眸道：“你还是一个很聒噪的杀手。”
“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可是一个人呆的久了，就喜欢说些废话了。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接任务了，所以我有点激动。看到你之后，我就更加激动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男人。不，不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满堂红将扇面慢慢合起，露出一口灿烂的大白牙。
听到赞美后的宇文文静似乎并不为所动，依旧垂着头，沉着眼，一只手背在身后，好像在思考什么。实际上他的确是在思考，思考应对的方法。
面前这个杀手，怪异，却不弱。如果宇文文静没有中毒，他根本不把他放眼里，但现在，宇文文静不得不正视这个怪异的杀手。
这个杀手面部非常柔和，笑的很自然，这说明他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一个喜欢笑的杀手不一定是个好杀手，但一个喜欢笑又能安然活到现在的杀手，一定很难杀死。这个杀手穿了一身淡红色的衣服，但却一点都不显得女气，反而英姿飒爽，干脆利落。
他的武器是扇子，扇柄垂挂着桃花坠饰，惯用左手，十指纤长白皙，手腕处带着一串珍珠链，珍珠链半藏在袖口中，袖口又绣了一圈的桃花印。
他的服饰非常细致讲究，外面穿的是宽松短襟褂，领口对合，一排小粉扣，肩上披着云肩，云肩与领口和胳臂处同样用别致的扣子固定着，既美观又不易脱落，抬手间流苏攒动，气度优雅。
他全身最为讲究的应该就是那条腰带，腰带是用上好的面料做的，暗红色打底，绣着同样暗红色的纹理样式，以金线镶了一层厚厚的边沿，又用纯金打造了一块茉莉花形状的带钩，束在正中间。
而那块带钩之上又别有文章，在左右两侧的花瓣旁又加一层花型，上面用极细的小笔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