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万鸿转了转眼珠子,心中有了些想法。他弹了弹衣袖,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这位侠士,你我可真是有缘,京城刚刚一别,现在又遇到了,哈哈哈。”巩万鸿撸着胡须自来熟地坐到宇文文静身边。
宇文文静停下筷子,瞥眼看了巩万鸿一眼,问:“你是谁?”
巩万鸿干脆开门见山道:“在下武林盟长老阁的巩万鸿,实不相瞒,那日在京城我便注意到侠士一表人才,有心结交,可惜侠士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上前说话,如今再次偶遇,说明你我实在有缘,还未请教侠士大名?”
巩万鸿一脸正派,大有一副惜才模样。如今江湖以武林盟为正道牛耳,他以为宇文文静身份定是不简单,所以便先行说出自己长老阁之身份,无非就是想消除宇文文静的戒心,提醒他他们应该是一伙,目的都是“慕白居”那魔教。
宇文文静何等人精,巩万鸿这副做派他上一世不知看过多少,武林正道来回就那么些招数,借着大义凛然的旗帜不知招纳多少热血青年,巩万鸿的心思他如何不懂,无非是见自己本领高强气势不凡便想拉他入盟,帮他们与魔教作战罢了。
宇文文静先前已经想过要覆灭魔教,如今巩万鸿自己撞上门要拉拢他,他当然不会推辞,便跟着假惺惺的笑道:“侠士可不敢当,在下久居山野,无名小卒一枚,巩长老实在抬举。”
“哪里哪里,我见侠士你气度不凡实乃人中龙凤,还未请教师从何门?”巩万鸿见对方态度还算客气,便心中有底。
宇文文静面不改色道:“在下落心,无门无派,我师傅山野隐士一名,不方便告知。”
巩万鸿面露失望。
宇文文静故意提醒道:“不过我师傅与武林盟却有些渊源,我这次出山,正是受师傅遗命,将一件本属于武林盟的东西归还。”
落心与满堂红一边嘴巴不停的吃饭一边竖起耳朵听他胡扯,闻言对视一眼,皆是茫然。
巩万鸿好奇道:“是何物?”
宇文文静勾嘴一笑:“英雄令。”
“咳咳咳!!”满堂红与落英齐齐呛到。
宇文文静瞥了他们一眼,两人立马老实坐好,低头吃菜。
巩万鸿面色剧变,差点要拍案而起。不过意识到现在场合不对,便将心中激动压抑再压抑,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师父……怎么会有英雄……”巩万鸿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怎么会有英雄令?”
宇文文静拾起筷子夹了几粒豌豆放到落英碗里,表情淡淡道:“我只知遵行师傅遗命,其他一概不方便告知。”
巩万鸿心中百转千回,全让宇文文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他想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这个胆敢冒充宇文文静的男人果然身份不凡,但再往细究却一无所得,只知道他叫落心,有英雄令。
巩万鸿低声问:“那英雄令可在你身上?”
想到面前此人曾被魔教人抓走过,巩万鸿便心有担忧,生怕到手的英雄令被魔教抢走。
宇文文静道:“并不在我身上,我师傅将他放在莫愁湖落家庄,我现在正是要去取回。”
满堂红和落英差点又要喷出,宇文文静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英雄令所在,难道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在哪。
巩万鸿将“莫愁湖落家庄”和“落心”这两个名字在心中过滤数遍,总觉得有些地方被自己忽略了,却又想不出是什么,便道:“那我和落侠士一起去取!”
宇文文静拒绝道:“这倒不必,落家庄同样是归隐之庄,路径曲折只为避开世人,我不方便带外人去。”他想了想,又道:“我刚入武林便听说进来武林盟为对付魔教损兵折将,有意想为武林出力,所以前些时日混进了那魔教,偷了一枚重要信函出来。既然你是武林盟长老,而我又要去取英雄令,那不如便将此信函交给你,或许才能发挥它的用处。”
说着把手伸向落英。
落英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似的想起他们在苍茫派的船上拿走了那枚藏在香炉里的铁丸子,里面的信函宇文文静已经看过,不过是许诺跟另一个“宇文文静”之间的传信。许诺当时突生计划,便随手拿了那封信假装是什么重要情报放到香炉中,意在点燃香炉。
而后计划败露,他本想取回,却被宇文文静和落英偷偷顺走,事后许诺一直没有来得及回头去找,便一直以为那封信还在香炉中,实际上却已经到了宇文文静手中。
那封信中隐约提到许多人名地名,其实那便是魔教隐藏在正道中的人马。这封信若是到了普通人手中或许根本猜不出什么,但巩万鸿却是知道许诺真正身份的,心中晓得许诺处心积虑伪装神医多年,同伙定然不止一个。这信中提到的人物与地点,肯定是要详查才能看出真章。
落英将信递给巩万鸿,巩万鸿犹疑打开,见信上只有署名许诺,并没写寄给谁,便立即明白这封信非同小可。巩万鸿忙将信收入袖中,拜拳道:“多谢落侠士相助,这封信牵扯甚广,我稍后就将他带回武林盟同其他长老一并商讨对策。不知落侠士去落家庄路程多远,何时能将英雄令送往武林盟?”
巩万鸿怕宇文文静嫌他催促,不等他开口忙道:“落侠士不要怪我心急,实在是英雄令此物牵扯的事太过繁杂,若没有它,武林盟号令便名不正言不顺,即便魔教人马就在眼前,我等也难以聚集天下英雄与之抗衡。”
宇文文静面上表示理解,心中却暗暗讥讽,英雄令的创立虽然使得武林盟在江湖地位稳固可号令天下,却又在间接上削弱了武林盟的实力。那些真正进得了武林盟上层的人物,凭的恐怕不是真正的功夫,而是心机和城府。因为武林盟有了天下英雄做后备力量,需要的只是要决策和调度的人了,而这种人物,绝不是一个江湖莽夫能胜任。
若是此时武林盟能有一个深得人心的绝世高手带头与魔教对抗,那天下英雄也不至于无人响应号令。
巩万鸿大概也察觉到了语中尴尬,见宇文文静无意再谈,便讪讪告辞,拿着信函急匆匆与其他长老汇合不谈。
满堂红与落英见巩万鸿走远,皆是一口咽下喉中饭食,争先恐后问:“你刚刚怎么把落家庄都卖出去了,万一被其他人知道我们的打算,那……”
宇文文静飞快夹住两块肥肉丢到二人口中,施施然擦了擦手,道:“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满堂红嘴大,先把肉吃完,忙问:“你有什么打算,你怎么知道刚刚那人身份是真是假,若他不是武林盟的人怎么办?”
“若是,则刚好;若不是,也刚好;若是魔教,那更好。”宇文文静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
满堂红一头问号:“何解?”
“是,则有人助我消灭魔教势力,不是,则传遍江湖我手有英雄令,‘宇文文静’定会上门来抢,若是魔教,我巴不得他们找上门,正好一并算算旧账。”
满堂红咽了口口水,用袖子擦掉嘴角油光,忍不住竖起拇指道:“人强就是牛,任别人如何应对,你只当看跳梁小丑一般一派从容,哎,这份魄力,我满堂红实在不如。”
宇文文静轻蔑道:“你当我是吃素的么。”
这个时候落英的那块肉终于吃完了,一脸苦楚道:“你根本就是有心误导,自报家门还说自己有英雄令,那老头回去细细一想就会猜到你所谓的师傅是你曾祖父了,到时候落家肯定不会安宁。”
宇文文静道:“落家行事太过畏缩,曾经何等辉煌出尽人才,只因怕祸及自身而消逝百年。如今这一代也只有你一脉单传,迟早也要后继无人,我保你周全,你还怕什么呢?”
落英一想也是,自己有断袖情节,即便换回身体也不会再生子嗣,“落英”大概是落家唯一传人,又是个女孩,迟早嫁人。那落家便是要在自己手上断了香火了啊,那……他还怕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求留评,打滚~~霸王都切小*;…)
第49章 九楼修现身(修)
想通之后落英便觉得无谓许多,但他心中还是疑惑;宇文文静是魔教教主;怎么却想要覆灭魔教了?
碍于身体原因落英也不便多问;只将疑惑按在心中。
三人用完饭,便差小二收拾了两间房,准备住上一晚。
小二带着三人上了楼,正在寻找房间;却见眼前开了一间门;几个黑衣斗笠的江湖人从屋中走出。那小二见状便让开身子给那几人让路,宇文文静与落英看了一眼,便觉这衣饰有些眼熟;像是那天在船上遇到的那两个墨剑的打扮。
但这几人带着斗笠一时也认不清脸;宇文文静便不动声色;侧开身子给他们让路。
墨云却认出了他俩,路过二人面前,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很快又跟了上去。
走在墨剑最后的便是墨为,他将墨云的举动收入眼中,很好奇墨云怎么认识这两人,便刻意细看了宇文文静两眼,但也没动声色,步伐稳健地走过去。
待人走后,宇文文静与满堂红各自回房,落英跟着宇文文静住了一间,一进屋就从他怀中跳下来,问道:“刚刚那些人里是不是有上次那个人?”
宇文文静道:“应该有,不用放在心上。”
落英想想也是,现在的宇文文静可是全盛状态,那些墨剑肯定不是他对手,他根本不必担心其他。
落英又问:“在唐门时你说你想覆灭魔教?”
宇文文静挑挑眉,觉得落英的问题有点多,却并没让他觉得烦,他答道:“魔教的教众大多是鄂多族遗民,朱紫国开国皇帝为了从他们手上抢走土地而将整个鄂多族屠族,侥幸逃脱的那些人就建立了伏厉万魔教,他们的教义就是复仇。所以伏厉万魔教对整个江湖、朝廷都有很深的仇恨。我当年因爱成恨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江湖不容我,我只好投靠魔教。恰好他们也想让我给那个江湖找找麻烦,顺便替他们除掉叛徒红魇。没想到后来我把九生九死练到第九层,彻底成了魔王,反而被整个魔教推崇。”
落英没想到魔教的背后还有这些故事,问道:“你现在想灭魔教,是因为江湖上已经没人认识你了?”
“不,因为白十六已经不在了。”宇文文静说完,有些如释重负。
落英恍然。
宇文文静入魔是因为爱,现在没有了他爱的人,他当然也不会凭白给人卖命,还背上天下骂名。
落英以为宇文文静是因为认清现实而放弃为魔之路,却不知宇文文静是因为没了魔性。
当初他入魔后,心性偏执,那些魔教人不停在他耳边念叨复仇,久而久之他也被染上了一层仇恨。现在宇文文静心智清醒,也没有魔教人再继续蛊惑他,所以他才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宇文文静现在想要的,就是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只有宇文文静会心疼宇文文静,他立誓不会在为他人所伤,谁若负他,便以血偿!
宇文文静攥紧拳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落英见他有些出神,以为他又在想白十六,心中感叹:人间自是有情痴。
落英摇摇头,迈起小步子准备先行上床睡觉。可一走到床边,立马又想起那一晚看到的宇文文静的模样……落英捶着自己的小脑袋让自己冷静,可越是不想想那景象越是在脑海中十分清晰,等他走到床边,已有些脸红羞耻。
宇文文静回过神见落英站在床边眼神忽闪,不停地偷瞄自己,干脆走过去把他提上床,无奈道:“你怎么连床都爬不上去,真没用。”
“才不是!我、我……”落英下意识反驳。
宇文文静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倚在床上静待下文。
落英道:“我还没洗澡!”
宇文文静嫌弃道:“大男人这么扭扭捏捏,没洗澡又怎么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女娃娃了?”说罢翻身扯过被褥,佯装已睡。
落英却心中一暖。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把自己当做男人……
落英眼睛闪了闪,有些感动。
他想起自己跟沈浪说自己是落宇的时候,沈浪一脸怪异的模样,似乎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一样。
但宇文文静却轻易接受了自己从男变女的事实,并且意识里一直把自己当成男人。
尽管……这个“男人”有点没用……
落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肥手,无奈撇嘴,跟着一起躺下了。
*
第二日一早落英率先从床上爬起,他心中牵挂着自己身体的事,怎么都睡不安稳,生怕稍有耽搁宇文文静就改变主意。
他和宇文文静睡一张床,他这一醒,宇文文静也跟着醒了。
“怎么起这么早?”宇文文静问。
落英刚睡醒反应还有些迟钝,表情呆呆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你把我的身体吃了。”
宇文文静:“……”
落英说完就清醒了,见宇文文静脸色不爽立马激灵道:“啊,那个,其实梦和现实都相反的啊哈哈!”
宇文文静慢悠悠下了床,回头语速缓慢道:“所以你的意思其实是,要让我把你的身体吐出来?”
落英:“……”这是什么神理解啊。
落英干笑两声,跟着下了床。
照例是宇文文静帮落英梳头发,他的手法挺灵活,三两下就把一个疯子头梳成贵少爷。落英有心讨好他,于是恭维道:“你的技术真好,扎的比我自己扎的都漂亮!”
宇文文静顿了一下,垂着眼道:“小时候在唐门四阁……师弟师妹们不爱早起,每每接近早练时间都急匆匆的穿衣梳洗,头发如同个个鸟窝,四爷见了免不了呵斥。后来师弟妹们便央我帮忙,久而久之……”宇文文静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句直接含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落英坐在他面前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缅怀还是叹息。他听宇文文静说出这些,心中总觉得暖暖的,好像那个男人已经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放到自己面前,从此他不再是冷血无情的魔王,而是有血有肉的宇文文静。
“你现在……在想他们吗?”落英大着胆子问。
宇文文静将梳子轻轻放到桌子上,转过身没有说话。
落英跟着转身,看着宇文文静的背影,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冷。
许久后宇文文静才道:“后来,他们全死在我的剑下。”
落英心中一窒,寒冷的感觉蔓延全身。
*
满堂红一大早就跑去市集买了两匹宝马,配了马车,又买了许多保暖的褥子手套和吃食零嘴,把车中装置的琳琅满目,这才满意,然后才驾着马车到客栈门口去人。
宇文文静和落英吃完早饭,各自无言,便端坐在大厅等满堂红。
这时墨为从门口急匆匆进来,他这次没戴斗笠,一张蜈蚣疤痕的脸让人退避三舍。他一进门,看到宇文文静,立马冲上来问:“你就是落心?”
宇文文静瞥眼问:“何事?”
他没问墨为是谁,是猜到他的身份,直接问何事,是猜到必有要事。
果不其然,墨为一脸激动道:“你是不是落家庄的人?!”
宇文文静一脸怪异,看了落英一眼,落英冲他点点头,宇文文静便道:“是又如何?”
“你还记得三居九楼十八斋吗?”墨为谨慎地问。
宇文文静与落英齐齐一滞。
三居九楼十八斋?!那不是……一百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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