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句话,西西自然千肯万肯地应了。
没想到她的九级证书还没拿到手,工作就先找上门儿。
真是开门大吉,好兆头!
两天后,西西背着租来的古琴,揣着新鲜出炉的九级古琴证,去了短信中提及的新月别墅。
新月别墅区在京城正西,西西家却是正东之后再向东,仅仅单程就用了两小时!
作为一位资深路盲,西西打了三个小时的准备,没想到新月别墅非常好找,不等她迷路已立于眼前。
西西只好在附近的商场,蹭了半个多小时免费空调,提前一刻钟出现在别墅门口。
她在大门口等了三分钟,才被和气的保安小哥放行。
结果,路痴属性在别墅区里得到了充分发挥,西西几乎是踩着最后一秒钟,才按响门铃。
应门的不是保姆,而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
她高高瘦瘦,两颊无肉,一身笔挺的套装,更将她衬托出一身女王范儿。
女王凌厉的眼神透过镜片瞥了西西一眼,不悦地问:
“怎么换人了!你们和谁商量,就自己随便换人?你们肖老师知道这事吗?”
盛夏时节,西西站在大太阳地里,却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汗,是冷的。
心,是瓦凉瓦凉的!
她花了三个小时,背着一张死沉的古琴,换了两趟公交车,并一趟地铁才赶到这里。
然而又在别墅区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限时迷宫闯关”戏码,结果……
这是不让她进门的节奏吗?
冷静!
西西悄悄吸了一口气,从手机里找到短信记录,抗住对方强大的气场,怯生生地举到女王陛下眼前。
她可是提前打过招呼的!
虽然西西根本不知道肖老师是哪位,找她代班的女孩也说不用提前联系。可考虑到自身的失语症,西西还是提前打了招呼。
这女人难道得了失忆症吗?
短信里明明回说OK的啊!
女王扫了一眼短信,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沉着脸侧了侧身子,让西西挤进了门。
关门时,她冷冰冰地说:
“既然他同意你来,那你就试试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教授不喜欢你的曲子,你只能白跑一趟了。”
西西咽了一口吐沫,刚才劫后余生的喜悦,顷刻间化为乌有。
这位女王陛下已经这么难对付,不知屋里的那位教授,又是什么做派?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女主是不是太顺了?
☆、神秘人
邵西随着女王兜兜转转,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
屋里所有窗子一律挂着厚厚的遮阳帘,密不透光。所有光源都来自于墙体的灯光带,从中散发出柔和、幽静的光线。
高悬的水晶灯,却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尴不尬地灰着。
西西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目光游走到最暗处,才赫然发现那里似乎有个人影,惊了个哆嗦。
女王大人带她走到一张琴桌前,命令道:“弹个拿手的曲子吧,不要情绪激烈的。”
西西卸下背上的古琴,慢条斯理地整理东西,眼睛偷偷向暗处瞄了几眼,才看清那里坐着位年老的妇人。
老妇人静静陷在一个单人沙发中,好像空气一般,没发出半点声响。
西西暗想,这位应该就是女王口中的“教授”了。
女王发布完命令,向老妇人走去,俯身低低说了些什么,便坐到一旁的三人沙发中,静静等待西西的演奏。
霸气十足的女王殿下,外加阴影里一言不发的神秘人,屋里的空气足以令人窒息。
然而,如此威压的态势,却吓不到邵西。
她在古代生活的最后一年,慧娘自从怀孕后,身体几欲崩溃,西西不得不帮她支应柳府中的一切事务。
发展到后来,慧娘甚至无力支撑为柳府老祖宗——张氏献曲,也要由西西亲自捉刀,那场面可比今天可怕多了。
毕竟现在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失去一份时薪不错的工作而已。
西西低头略一思忖,她最拿手的《捣衣》不太合乎女王的要求,似乎《阳春》倒是切题。
如果不要求和唱的话,这只曲子难度立刻大减,不如就是它吧。
西西指尖轻挑,中正平和的琴音在昏暗的屋内响起,忽如一阵春意徐徐而入,带得万物回春,屋里顿生一派和风淡荡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袅袅,余音依旧飘扬在四周,久久不散。
而西西已经收手,偷偷向沙发的方向觑了一眼,只是光线太过昏暗,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少时,那里才稍稍有了些动静。
女王大人半蹲在老妇人面前低语了一阵,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西西身前,低声说:
“你弹得很好,就这样随意弹些舒缓情绪的曲子。时间到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提醒。”
说罢也不等西西的反应,一个人径直走了出去。
她前脚才出房门,后脚便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默默地陪在老妇人身边。
女王离开后,西西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屋子里的高压也随之消失,除了太过昏暗,其实这里还挺舒服的。
西西默默抚琴,没一会便忘了此夕何夕,浑然忘我地享受起音乐。
说来这几乎是她自学琴以来,第一次如此自由自在的抚琴。
不必怕听众发现她是慧娘的替身,不必模仿上京第一大才女的水平,也不用顾虑考官们的感受,只是从心所欲……
不知弹了多久,有人无声地走过来,轻轻咳了一声。西西才停住手,知道弹琴的时间已经到了,默默地背上琴,随来人向外走。
至此为止,那位老妇人始终只远远坐在阴影的沙发里,无声无息,好像并不存在一般。
来人将她引至大厅,要她稍等,又自行退下。
西西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刚才弹琴时的肆意和快。感。
自从接触古琴以来,她从没感受过弹琴的乐趣,并将此归咎于自己天生没有音乐细胞。
可刚才,她却沉浸在琴声中无法自拔。
回想一下,这也正常。几乎也与琴有关的所有记忆,永远都在不断地过关、不断地备战。
弹琴于她而言,从来不是乐趣,而是任务、是挑战,甚至是关乎命运的战斗……
正胡思乱想之前,女王大人清冷地声音响起:
“你弹得不错,教授很喜欢,以后就由你来吧,不用再换回去了。”
西西很是惊愕,摆了两下手,又匆忙掏出手机,将女生旅行,自己只代班两周的事情写清楚,递了过去。
女王眉头微蹙,扫了一眼屏幕说:
“你们之间的约定,与我无关。我请你们老师介绍人选,现在我看中了你,这就是我和你之间的事!至于先前那女孩,本来我也觉得她合适,但她太没有责任感了。说走就走,我不可能再用她了。现在我只问你,你要不要来?”
西西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做对不起那个女孩,两个拇指又在手机上飞舞起来。
女王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是有口吃吗?我不会笑话你,你直接说话,总比打字快些!”
西西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头也没抬地回道:“失,语!”
女王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语调转柔了一点点:
“你不用打字了,先做够两周再说吧。教授神经衰弱,你的琴声比其他人更适合些,这工作你再考虑一下。我不常在这边,到时你直接和爷爷商量吧。”
女王说完挥了下手,就有人引着西西向大门走去。
走出别墅的大门,旋即便被迎面而来的热风包裹,汗水好像得了统帅的号令,立时就塌了衣衫。
然而,西西宁可在这大太阳底下烤着,也不愿再和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多处一分钟。
西西背着沉重的琴,边走边琢磨女王大人的“爷爷”。
女王年近六旬,她的爷爷居然还在世,啧啧,那岂不是要上百岁了?
下次再来,也许能见到百岁人瑞?
想想还挺期待的!
然而三天后,当西西见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时,却大大地失望了。
虽然他的头发没有一根是黑的,可年龄不可能超过八十五岁。
老者正是别墅的主人,被人尊称为“潜公”。
原来,他才是一直和西西短信联系的正牌雇主,神秘老妇的丈夫。
西西暗自揣测,觉得最合理的解释是,女王是潜公的儿媳,所谓“爷爷”是指着孩子叫的。
管他的,反正这位潜公可比女王好沟通多了。
潜公言谈很是温和,向西西仔细解释了各中情由。
他夫人本是位大学教授,几年前患了抑郁症,长期被失眠所困扰。而听琴就是一种对她比较有效的缓解方法。
只是相比DVD,教授更倾向听别人现场弹奏。
心理医生也鼓励这种方式,认为多让病人更多的接触外人,对病情比较有利。
“请人可是不容易啊!内子素来不喜与演艺界打交道,生病后更是扩展到,连专业演奏人员也不让进门的地步。”
潜公说到这里笑了笑,继续道:
“我不懂琴,内子却是半个行家,难得她对你很中意,不知邵小姐能不能长期任职,薪水可以再商量。”
西西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同情。
在这里工作虽然路远,时薪却已经很高了,尤其是工作时几乎不用说话,这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工作,只是……
西西犹豫了一下,用手机写出自己的顾虑,她不能毁约。
她答应过帮女孩代班,若是反而抢了人家的工作,实在过意不去。
潜公却不放弃,说可以把薪水调至400元每次。
这个价格不用说对她,就是在整个行业里也算是较高的,更何况她又不是专业院校出身。
只是……
西西咬着下唇想了一阵,不禁又想到那女孩把琴托她看管的情景,她不想辜负人家对自己的信任。
她当然想赚多些,却仍选择了拒绝。
说来她也是有产业的人了,虽然房子还在还月供,虽然房子在遥远的河北境内,但是她多少有了些底气,有资本选择拒绝。
潜公反而笑了:“我是商人出身,坚信这世上所有人都有价格,只是高低不同而已。”
西西闻言,柳眉一挑,就要起身告辞。
“邵小姐让我刮目相看,你们这辈儿的年轻人,还能有这样的坚持,实属不易!”
潜公却不着急不着慌地说:
“杨小姐那边,我多付了五百元,她已经开开心心地放弃了这份工作。所以,邵小姐多虑了。”
西西吃惊地掩着口,忙不迭地应下了这份差事。
开玩笑,这可是400元的时薪啊!
不动心那是假的,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估计真要把这个活给辞了,她得失眠一个月!
西西最后是从别墅里飘着出来的,满心盘算着月收入。
这样一来,她每月只要来八次,就能稳拿3200元!而剩下的22天里,每周只要能教10个课时,一个月就是……
西西从别墅一直飘回家,仍没从兴奋中回过劲儿。
进门不到五分钟,不等她将事情汇报完毕,手机又响了。
心理诊所的前台小姐通知,范医生已经抵京,心理咨询可以照常进行。
西西的嘴角不自觉地又翘了起来,好事一桩桩,看来邵家的背字儿走到头了。
所谓否极泰来,她的春天要到了!
☆、选他还是选我?
周二,西西早早就到达心理诊所。
她发现范医生嘴角挂着淤青,心里不由好奇,他到底是出差了,还是被人打了?
看他平日里斯斯文文,似乎很难和打架斗殴扯上关系。
西西假装没看到,只心心念念期待着一会即将进行的催眠治疗。
范医生让她半躺在沙发上,仍是像平时一样聊了一阵,直到西西身体真正松弛下来,他才开始进入正题。
他先讲解了一些催眠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反复嘱咐了两遍,催眠才真正开始。
范医生并未用什么特殊道具,只用手举着一只签字笔,要她注意力集中在笔端,缓缓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他嘴里轻柔地低声说着什么,语气轻得如同空中飘浮的柳絮:
“你现在躺在一片舒适的草坪上,蓝天白云,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十分舒服。很舒服,舒服得你觉得有些困了,你想打个小盹儿,你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随着他轻柔的话语,西西的确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她挣扎了一小会儿,不久就缓缓闭上了双眼,意识沉沉地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雨夜!
雨下得并不算太大,只是天色却非常暗。
西西和叶京坐在一辆疾驰的车内,车窗外满都是浓浓的夜色,只有环路上的车灯在漆黑的夜晚中,偶尔拖过一道道白色弧线。
他们好像才从影楼出来,此时正在往家里赶。
副驾上的西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抱怨着:
“半个月后就要行礼了,你什么都不管,所有事都交给我一个人!婚纱是方方陪我买的,请柬是方方陪我挑的,司仪是方方给我介绍的……哼,我到底是嫁你,还是嫁给方方啊?!”
阿京目不斜视地开车,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西西见他这个态度,愈发生气,恨恨地说:
“你扪心自问,你为婚事操过什么心?新房是你父母五年前装修的,你嫌装修麻烦,我就听你的,不装了!饭店的事你也不管,直拖到你舅舅急了,才帮着订下来!叶京,你到底想不想结婚啊?要不想结,不必勉强!”
阿京闷闷地回道:“你又发的什么脾气?我不就刚才去晚了一点儿吗?老领导要请客,人家才退,我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
这句话,彻底把西西的火气点着了,她嘣豆子似地吵道:
“对对对,你全有理,你的事全是天大的事!难道我是家庭妇女,我怎么这么闲!找借口谁不会,我也能找出一大车来,有意思吗?你就直接说,这婚你结是不结,不结咱们就一拍两散,各自清净!”
阿京拧了拧眉头,语气不善地说:
“我什么时候说不结婚了?天天闹脾气、使性子的是你,又不是我!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一切都订好了,亲朋也全通知了,怎么能不结!”
西西眼泪哗得一下流出来,断断续续地哭道:
“你,你就是怕在亲朋面前丢人,才娶我的吗?!你当我没人要,非死乞白赖嫁给你吗?我不嫁了!我要下车,你给我停车……”
“别闹,危险!”
阿京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按住西西挣扎地双臂,不耐烦地说:
“开车呢!有事儿回家闹去,我还不想死呢!”
西西一边跺着脚,一边哭道:“叶京,你混蛋!我不要你了,我们分手……”
阿京皱着浓眉,脸黑得和锅底似的,半晌才叹道:
“你是不是结婚恐惧症啊?”
“你才结婚恐惧症!你要是换成我,早就忍不下来了!你永远不反省自己,把所有错误都推给别人。结婚的事你完全不在意,这个婚礼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办的……”
阿京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低吼一声:“够了,我在开车!你不要叨叨了,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车外,雨继续下着。
车内,西西继续叨叨着。
突然,一片强烈的白花花的光线罩了过来……
“啊!”
西西猛然睁开双眼,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两手兀自不住乱抓。
范严生捉住她的两只手,柔声劝慰半天,才把西西安抚下来。
西西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