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抱她的时候,能感受到他平滑肌肤下,那贲张的力量。
他的发型好像叫莫西干头,却不是常见那种吹出来的短款。
他将头顶处的长发挽了个小髻子,和道士的那种有些类似,却更为短小。
莫西干头,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演绎出一丝风雅。
他脸型硬朗,下颌见棱见角,有如石凿斧刻一般。无肉的左耳上,钉了三枚骷髅耳钉。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稍稍向上吊着的眼睛,从中射出桀骜的光芒。
邵妈妈赶到后,见女儿已经被抬起来,手捂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连声道谢。
姚聪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把西西又换到轮椅上,提醒道:
“您女儿好像摔着了肋骨,不知道严重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的车就在下边。”
不等邵妈妈过来检查,西西双臂护住伤处,不住摇头。
邵妈妈急道:“大夫说你长期卧床,比一般人容易骨折。你不看大夫,以后骨头长歪了可怎么办?”
西西只是摇头,眼睛四下找寻她的笔记本,却始终没找到。
这时一个声音从外边传来:“啊,高姨怎么没关防盗门啊,出什么事吗?高姨?立正?”
听到方方的声音,西西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
才生完孩子就来了,这货不要命了?!
她猛摇轮椅,想迎出去看个究竟,却再次扯到伤处,疼得呲牙咧嘴。
就在她忍痛不敢再动时,轮椅却自己走了起来,没几步就和迎面而来的大勇打了个照面。
大勇诧异地看了下扶轮椅的男人,找邵妈妈询问。
等邵妈妈解释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所有人都已走到了客厅。
方方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一听完就催着丈夫给西西检查伤处。
西西却定住轮椅轱辘,指着方方怀里的孩子,直着嗓子叫嚷,急得眼睛都快冒出火苗了。
众人拧不过她,大勇便简略说了孩子的事。
原来方方早产了43天,一直瞒着没和她们说。
今天夫妻俩带孩子来七院检查,结果非常理想,这才顺路报平安。
西西气得不住跺脚,一眼扫到座机旁的笔记本,拿起来噼里啪啦地猛敲,眼泪扑簌簌砸在键盘上,也不去管。
方方高声嚷:“哭什么哭!我早产的事告诉你有用吗?高姨又要顾你,又要顾宝宝,我添的什么乱?再说我身边有大勇,还有两边父母,一大家子人全照顾着,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给我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有的是活儿使唤你呢!”
西西闻言慢慢住了手,扯过纸巾默默擦眼睛。
大勇笑道:“看你们俩,不见就想,一见面就掐。正经的先看我家小公主啊!可漂亮了,长得和方方一个模样。”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聚焦到小公主身上。
西西看了半天,也没从这个小肉团子身上看出丁点方方的影子,倒是母亲在一旁由衷地赞美。
姚聪冷眼旁观,过了一会才提醒道:“阿姨,您女儿的伤到底要不要去医院?”
大勇闻言把孩子往老婆怀里一塞,不好意思地笑道:
“看我,都把正经事儿给忘了!呵呵,我来!”
姚聪默默往轮椅前一拦,吊着眼睛不说话。
邵妈妈追过来解释,大勇是第七医院的外科医生,姚聪这才闪开身。
方方早就想问姚聪的身份,这才得到空儿。
邵妈妈支支吾吾的还没说话,姚聪已经平静地说出:
“我是房东!”
一句话把一屋子人全惊着了,西西拽住轮椅的轱辘,扭头打量了他好几眼,又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
邵妈妈没底气地问道:“你是……房东的儿子?你家兄弟几个啊?”
姚聪诧异道:“我还有……等等,我来过啊,不是还在这儿吃的炸酱面?”
说完他又转头望向西西,眼神里全是莫名其妙。
西西审视的看着,却无论怎么想象,也无法把他和那天的野人合体。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姚聪,打扮虽有些异端,可与这个家的风格多少接近了些,也许这才是正常状态下的他吧?
西西用手比了比下巴,又指了指头发。
姚聪摸着光洁的下巴,扬声大笑:“就刮个胡子,剪个头,你们就认不出来了,哈哈……”
西西心虚地瞄了一眼小房东,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偷偷用人家那么老贵的跑步机锻炼,偏偏被本主儿堵了个正着!
她越想越没脸见人,垂着头和大勇一起回屋验伤。
姚聪说明来意,打开窗子向楼下招了招手。
少时,耗子等人大剌剌进屋抬健身器材。
大阳台容量惊人,四人下了两趟楼,才把那些并不显眼的中小型器材搬了个干净。
西西看着阳台上孤零零的跑步机,心里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却只能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少时,四个回来抬跑步机的家伙,底鼓了半天。
耗子直起腰,搓搓鬓角说:“葱少,这玩意儿也太沉了!从屋里到电梯还老远呢,要不咱找个推车试试?”
他这一开口,另两个也憋不住发表起意见:
“操,你丫是不是男人啊!葱少让你搬个东西,也几八BB!”
“没种的玩蛋去!”
“……”
没一会功夫,满屋子全是不堪入耳的语气助词。
客厅的方方眉头打了两个结,不停用手戳大勇的胳臂,大勇却选择沉默。
姚聪一直没参与,他满怀心事地觑了西西一眼。
没想到这丫头恢复得如此好,短短时间居然能用机械辅助运动了。
年轻真好,或许她真能战胜癌症?
姥爷没能战胜的病魔,这女人要是可以做到,他为什么不帮她一把?也算是安慰姥爷的在天之灵了。
姚聪开口道:“那就算了吧!我姐夫的房子在三层,就是把它搬过去也用不了,还不够和楼下邻居打架的。”
耗子小眼儿一寒,眦着两颗大门牙说:
“打就打,谁怕谁啊?!再说,你这儿不也是11层吗,楼下的敢眦屁?”
姚聪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余光扫向半侧过身子的西西,见她被肉挤成门缝一样的小眼睛里,闪着毫不掩饰的光芒。
姚聪掩饰地轻咳一声,迅速敛起笑意,向耗子解释了这层楼的特殊构造,说明楼下根本没有邻居的事实。
他突然望向西西:“你似乎在用这台机器,租不租?要不每月给我一百块钱租金,我也省得搬来搬去麻烦。”
西西兴奋地满脸通红,忙不迭连连点头,坚定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姚聪带着朋友才一离开,方方就向西西吼道:
“租什么租?和这种小痞子不能再联系了,看他们一个个纹得青龙白虎的,别是黑涩会吧!快把他的卡号给我,我给他打过去1200元,免得再来骚扰你们。”
西西耸肩摊手,伦家也没有他的卡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月下青衣的花花~~~乀(ˉεˉ乀)
☆、失踪
方方许久没来,大家有太多话要谈,众人聊得几乎连吃饭都忘了。
等邵妈妈讲完近况,大勇紧蹙眉头,默然不语。
方方犹豫了一下才说:
“就当我小人之心吧,钱生两口子就算是宝儿的干爹干妈,又一直尽心出力,可带孩子回老家这事儿……立正,这可是最后一回!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你把宝儿放我那儿,我至少不离京。”
西西不以为然的笑笑:
【放心吧!当年柔儿怀孕后辍学,与家人闹翻后,一直在我家住,她可不是外人。】
见方方还要再说什么,大勇悄悄掐了她一下,笑道:
“你啊,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只是孩子小,这么远的路太遭罪。以后这种事还是找我们吧,我家四位老人,外加一个保姆,带两个孩子绰绰有余。”
邵妈妈感慨道:“自从西西生病,我靠墙墙倒,靠屋屋塌,只有你们两口子从始至终帮我,要不我早坚持不下来了!说实话,刚听说方方早产,我心里很内疚,总觉得是我们带累的。现在有了柔儿夫妇,你们终于能省省心了。”
方方揽过邵妈妈地肩膀说:“高姨,别瞎想!我妈妈常说‘是儿不死,是财不散’,我和大胃的缘份深着呢!”
西西听了诧异,怎么给女孩儿起个“大卫”的男名?
原来是大胃,而不是大卫。
方方女儿早产,饭量却极好。她便给女儿取了个“大胃王”的小名。双方父母均觉得小名要讨吉利,就这么叫了下来。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直到大胃闹觉,方方两口子才告辞回家。
西西躺在床上睡不着觉,今天过得太充实!
她一会儿想到方方如愿生了女儿,替她开心;一会儿又想到留下来的跑步机,兴奋难当;一会儿又想到柔儿被人误会,哭笑不得;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摔下来,日后还要更加谨慎……
突然,她猛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的小说已经攒了二十多万字,可看方方的样子,似乎又不适合拿这个去烦她。
想了想还是决定自立更生,在百度搜了一圈后,摸到某空专业论坛,认真拜读了十多个精华帖,终于在某点网发了文。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西西一边康复训练,一边码字传网文。
大约五天后,她意外收到编辑短站,签约后开始憧憬赚钱的美好人生。
然而现实却是骨感的。
签约后,她的文并没有任何起色,点击依然少,收藏依然不给力,也依然没有推荐,评论区仍是删不尽的广告。
然而,这些并没有吓倒西西,相比别人而言,她眼前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就是哭着也只能硬生生走完。
而与此同时,她还要应付钱生的电话。
钱生回老家后才知道,家里已经接到五次病危通知,现在的情况更是每况愈下,回程的日子一延再延。
西西当然不希望宝儿长期生活在农村,那里的医疗、生活条件都太差,可遇到这种生死离别的大事,也能够理解。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方方夫妻上门,却意外的没带孩子。
两人进屋后全黑着脸,不说话。
良久,大勇才清了清嗓子说:“高姨,西西,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是关于钱生的。”
说来话长,原来他们一直怀疑钱生夫妻,只是考虑到西西母女的感情,没有深说。
再加上现在的二胎政策,他们也认为钱生夫妇不至于出此下策,便没有深究。
可眼见着钱生夫妇不肯回京,大勇的疑心越来越重,悄悄在市医疗系统查了钱生的过往病历。
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问题。
为了谨慎起见,大勇托师兄出手,暗自查阅了钱生在三院的就诊档案。
事实证明,钱生在四年前受外伤后,失去生育能力,且无法治愈。
大勇咳了一声,继续道:“钱生从来没隐瞒过重男轻女的态度,一再说想要儿子。所以我在想,他们夫妻这回是不是……”
西西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双手不由不住地颤抖。
方方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急,咱们一起想法子,大不了就报警!”
邵妈妈紧抿着嘴,一个字也不说。
大勇说:“我咨询过一位朋友,他说关键是要有钱生老家的住址,这种事必须一击即中,就怕打草惊蛇。”
西西大脑一片空白,自钱生毕业后,就带着柔儿回了老家。
可以说那之后就是石沉大海,断了联系,直到几个月前……
一个恐怖的想法渐渐浮上来,世上真有这么多巧合吗?
为什么多年不见,就这么寸的成了邻居,成了她孩子的干爹干妈?
西西觉得从心里往外冷,也许这些都不是真的,可是似乎只有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才是最合逻辑的。
她不想思考,更不想面对。
半个多小时过去,西西才终于找回一丝力量,缩在方方怀中写着:
【我和你不一样,我苏醒过来时孩子已经出生十多天了,我完全没有当妈妈的自觉,也没有对宝儿的执着。我知道她爱宝儿,若她开口问我要,我不会犹豫!我在意的是,我这么信任她,她却背叛了我!】
西西手指微微一顿,泪珠大颗大颗砸在屏幕上,过了一会继续写道:
【我恨自己的愚蠢,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半点疑心都没有,白痴一样被他们耍!】
方方紧紧抱着西西不住劝说,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平静下去,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而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次日的下午,柔儿夫妇就出现在大门口。
当然,还有怀中的宝儿。
宝儿又长大了两圈儿,精神也很好,只是比走的时候黑了些,不过看起来更加结实。
与此相反,柔儿夫妇却像扒了一层皮,钱生更是瘦了二十斤,两腮都深深地陷了下去。
西西见到他们又是兴奋,又是汗颜,她居然怀疑他们抢了宝儿!
钱生回来的大消息,也惊动了方方夫妻,晚上他们也特意赶过来相聚,席间倒也热闹。
等柔儿夫妇走后,方方和大勇都神色尴尬,好几次欲言又止。
西西浅笑着写:【难道我是个连好坏都不分的笨蛋吗?】
她笑盈盈地把屏幕亮给二人看,大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子,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方方撇了下嘴,小声嘟囔一句:“反正我就当了回恶人呗!”
这场虚惊过后不久,正当所有人把它当成一个笑话的时候,钱生又一个人来到邵家,向邵妈妈和西西恳求,想带宝儿再回去一次。
这件事说来有些不合法,钱生父亲走前留下遗言,要求入土为安,不许火化。
钱生将父亲的遗体存在医院,回京处理好公司的事情,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真的在别的县找到地方,要二次回老家,为父亲下葬。
他窘迫地承认,为了让病危的父亲开心,骗他说宝儿是亲生的。
村里老老少少也全知道了,如今下葬这么大的事,若不带孩子回去,会被人指戳云云。
西西因怀疑过他们夫妻,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邵妈妈也表现得有些犹豫。
突然,钱生直直地跪了下去,哭道:
“阿姨,我就只求您这一回!我爹盼了一辈子孙子,我只是想让他老人家走得安心!”
邵妈妈和西西都被他唬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拉起他,胡乱应了下来。
西西只反复强调,宝儿年纪小,最多不要超过十天,务必把孩子带回来,又要了钱生老家的详细住址和联系方式。
就这样,宝儿回来还没到一周的功夫,又被钱生夫妇抱走了。
这回方方知道后,没有再训西西,只句句话针对钱生。
一会儿说他愚孝,一会说他没有法律意识,一会说他是封建残余,一会说他虚荣心作祟……
直到大勇给她使了第N次眼神,才不甘心情愿地闭了嘴。
可还没消停多会儿,又质疑起宁柔,好歹也是大城市生的,怎么能忍得了这么个大男子主义的丈夫!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一周。
非旦钱生那边一个电话也没有,钱生和柔儿的手机也全部停机。
往钱生老家打电话,每次都是那位帮忙看家的邻居媳妇接电话,只说钱家二十余口儿全去外县办丧事未归。
西西怀疑,钱生他们浩浩荡荡去外地搞土葬,会不会事发,已经被抓进去了?
这天,邵妈妈回家脸色刷白,坐在沙发上没有半句话,也不理西西递过来的笔记本。
西西正急得抓耳挠腮,猛听门铃声响起,忙扶着墙走过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