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的事。想叫她自己系了,又觉得不舍。自己在挣扎之际,徐明薇却拿眼镇定地看了他,傅恒一时心里便激起几分不平来,不仅凑过去替她将披风系紧了,还顺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又软又滑,入手却是冰凉。
他忍不住皱眉,极自然地寻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埋怨道,“怎地到山上来还不记着多穿些,手都是冰的。”
徐明薇先前被他轻薄了还不知该作何反应,此刻双手都被他捂住,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干燥而又温暖的手心,脸顿时烧透了。
她试图抽回,傅恒却不肯放,徐明薇只好又气又羞地低声斥责道,“你还不快些放开,拉拉扯扯地像什么样子!”
傅恒见她脸红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哪里肯如了她的愿,低声笑道,“放心,有人来的话我看得见,再说你的两个丫头不是在下面看着吗?”
徐明薇这会儿才意识到男人和女人天生力气上的差异,要是他成心对自己做什么,她就是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不禁后悔起刚刚太过放心,把婉容和婉仪都支开了。
好在傅恒真的只是替她暖手,等将她双手捂热了便放开了她。
“那没别的什么事情我先走了,省得四婶婶回头找起我来。”徐明薇双手一得了自由,便十分忌惮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傅恒有些距离了才朝他说道。
傅恒心下失笑,几次见着她,小丫头脸上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此刻却像见了大灰狼的小白兔一般,满脸警惕。要不是怕真的吓着她,他好想将她拉入怀中好好揉搓一番。
徐明薇见他眼里憋着坏的样子,连忙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婉容和婉仪见她慌慌张张地从上头下了,也都吓了一跳,还道是出了什么事。再看徐明薇的脸色,不胜娇羞的样子,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婉仪暗暗笑道,原来姑爷也是个性急的主儿,背着人来山顶等了,却是为着这个。婉容却是担心,姑娘还小着呢,这日后真嫁到了傅家,姑爷哪里肯等得。
徐明薇心里乱糟糟的,她两辈子加起来哪里经历过这个,一时又惊颤起傅恒的气力。下意识地回头往山上一看,傅恒的身影被山风拉得长长的,正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来。尽管心里明白隔了这么远他定然看不清楚自己,徐明薇还是无端端地一个心悸,再不敢回头。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63
徐明薇回去的还不算晚,她到山腰的时候徐明兰和徐明冬都还没回来。徐明梅陪着凉氏正说话,看见她从山上下来了,回头笑道,“七妹妹回来啦,山顶上好玩么?瞧你这头发都乱了,山上风很大吧,快些过来我与你重新梳个头。”
凉氏却怪道,“好好的姑娘家,就该端庄些,跑去爬什么山道,结果害得你梅姐姐扭了脚。”
徐明梅连忙替徐明薇辩解道,“四婶婶,却是我的主意,并不关七妹妹的事哩。”
凉氏还待数落上几句,那厢徐明冬和徐明兰却是一块儿回来了,脸上俱是泛着潮红,凉氏还以为她们是热着了,连忙让婆子给两人打了扇子,送上浸湿的帕子,一时忘记了理会徐明薇。
徐明薇便和徐明兰相视一笑,劫后余生般吐了吐舌。
众人在半山腰小歇了一阵,吃过茶点,凉氏便让下人们收拾起东西,又坐了软轿下了山,到傍晚才回到了徐家。一天车马劳顿,大家也都累了,并未多话便各自回了院子。
徐明薇正打算让婉柔去叫了晚饭,贺兰氏那边却来了婆子叫她过去,说是贺兰氏有事情要找。徐明薇也懒得再换衣服,回头嘱咐婉容一句让她先备下热水,便跟着那婆子往贺兰氏的院子去了。
原来却是傅家的托人送了东西来。贺兰氏不消明说,徐明薇也知道是哪个傅家人送的东西。有鹿皮制的小手套,整条白狐狸皮毛做的围领,零零碎碎的还有一些个暖手的炭包香薰炉之类的,徐明薇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下午自己双手被他牢牢捂在大手之中的画面,脸腾得一下便烧红了。
贺兰氏看着有趣,笑道,“你那未来婆婆也是有心,眼看天气要冷起来了,送了这些物件过来,虽也是家中都有的,却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好生收了,明日再写个回信,好谢谢人家的好意。”
说完,也不等徐明薇回话,便让薛婆子将她送了出来,“在外头玩了一天你也累了,回去吃了晚饭便早些歇着。你房师傅身子说是好些了,明日便要重新开始上课哩。”
徐明薇一听到房师傅病好些了的消息,倒是高兴地将傅家人给忘记了,可惜贺兰氏并无跟她继续交流的意思,只好跟着薛婆子从贺兰氏院子里出了来。
许是真的累了,徐明薇这一晚早早便(上)床歇了,夜里倒惊起梦来,一身冷汗地醒来。婉容听到动静打帘来看,却见她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气,连忙拿了帕子替她擦汗,一边柔声安慰道,“姑娘莫怕,是在做梦哩,醒过来就好了。”
徐明薇这才回转过神来,只觉得前心后背都湿透了,嘴里却干的很,恰好婉仪听到她起夜也递来一杯温水,她接过喝了,喝得太急险些呛着。
婉仪连忙劝道,“姑娘且慢些,莫呛坏了身子。”
婉容问道,“可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竟吓成这样?”
徐明薇脸上一怔,却是想不起来了,明明在梦中绝望害怕的很,这会儿却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婉容摸摸她的后背,皱眉道,“坏了,竟没留神到这个,姑娘先将里衣给换了,都湿透了哩。”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64
婉仪便去开箱子取干净的衣服,婉容伺候着徐明薇换了衣服,又去换被褥。自然又是好一番折腾,等到徐明薇终于能睡下了,已是过了三更。她昏沉沉地觉着难受,但见婉容她们都睡下了,只自己忍了不肯叫人,料想着睡上一觉,到天明了便好,身子却是轻飘飘的,一会儿飞到了大公主藏身的那个小院,一会儿又飞到了景山山顶的那颗老松下。
徐明薇便知自己这是发了热,烧糊涂了。想叫婉容她们,嗓子却是干得冒烟,睁不开眼来。
如此捱到早晨婉容来叫起,才发现徐明薇两颊潮红,早烧得不省人事,连忙去贺兰氏院子里报了,请了大夫又喝了药,却仍不见她清醒过来,急得贺兰氏眼泪直掉,等徐天罡从宫里请了太医来看,又灌了一帖药下去才醒了。
金太医见她醒转,才朝着贺兰氏和徐天罡劝慰道,“女公子这是风邪入(体),夜里又受了惊吓,魇着了,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好生休息两天就行了。且按着这个方子吃了,三副便够。”
徐天罡自然千恩万谢地将金太医送了出去,留下贺兰氏双眼含泪地摸了摸徐明薇的额头,嗔道,“你这个不省心的,险些将娘吓出个好歹来。”
徐明薇嗓子还有些哑,轻声道,“娘您别担心,太医不是说了吗,两天便好了。”
她回头看看并不见婉容她们在,疑惑道,“我屋子里伺候的怎一个都不在了?”
贺兰氏冷了眉眼,怒道,“连主子病得这样重了,捱到了早上才知晓,这样的奴才还留着有什么用,尽早发卖了吧。”
徐明薇急道,“娘且放她们一回,小惩便可。却也不是她们不尽心,夜里已经伺候过一回,换过衣裳和被褥的,却不料后头又起了反复。”
贺兰氏见她着急,只好妥协道,“罢罢罢,既然有你说了,便留她们一次,回头让柳嬷嬷管教好了给你送回来。”
徐明薇这才安心躺下歇着了。贺兰氏让厨房熬了粳米粥,是用了上好的贡米文火熬出了米油的,即便是她病着鼻孔不通气的情况下,也闻到了淡淡的米香味,倒生出几分食欲来。
贺兰氏喂着她吃了,又探过她的额温,并不那么烫了,才放心道,“等会儿药熬好了,喝了再睡,这次可不许再憋着了,娘把薛婆子留在这里,你要什么尽管与她说了,娘晚上再来看你。”
徐明薇点点头,目送着她出了门,才阖眼休息。过了一会儿房里响起薛婆子的说话声,徐明薇还以为是厨房的送了药过来,睁眼一看,却是傅恒站在她床前,屋里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吃了一惊,白了脸道,“你怎么进来的?”
傅恒连忙按住她不让她起来,又极自然地伸手替她掖好了被子,低声责备道,“快些躺下,你本就吹了风才着的凉,可别又冻着了。”
见徐明薇还一直看着他,傅恒好笑地说道,“这是你家,我能进来自然是得了你母亲的允许的。我是来找你大哥的,听说你病了,便过来看看。你且安心睡下,等药送来了我再叫你。”
徐明薇听他这样说,却还是放心不下,眼睛时不时地便往他身上瞟。傅恒见她睡得不老实,竟坐到了床边来,一手盖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睁眼。
“嘘,别乱动,薛婆子就在门口听着呢,你也不想她听见我们昨天还见过面吧?”傅恒按住她乱动的身子,低声警告道。
徐明薇心里气结,这个坏胚子,明明是他自己在山顶上等了的,自己是无意撞上,说得倒像是她自己跑去与他私会一般。却又不敢真的忤逆了他,只好闭了眼装睡。
大概是发烧了的缘故,傅恒的手盖在她眼皮上冰冰凉的,却也舒服。徐明薇本是装着睡了,不想竟真的睡去,等到被薛婆子叫起,屋里却是没了傅恒的身影。
徐明薇还道自己是发了糊涂,薛婆子却笑道,“傅家少爷被老爷给叫到书房去了,似乎是要说明年春闱的事情哩。傅家少爷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了老奴,莫让您睡过去忘了喝药,定要记得叫起哩。傅家少爷真是好细的心思。”
徐明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喝了薛婆子递过来的药,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了。对于傅恒这个女婿,徐天罡应该是十分满意的吧,尤其是他上次独中解元之后,因此才格外期待起明年的会试。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到她家却是反了个个……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连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都不清楚。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65
徐明薇这一病,来得凶猛,也是缠绵,养了三五天才算是好透了。房师傅在琴房见了她,难得打趣道,“却不想我这病好了重开了学堂,你倒病了,可见这懒散惯了的并不愿来上课哩。”
徐明薇笑说并不曾有的事情,自己不知道有多么盼着先生身子好起来,能有课上哩。
这一番话倒勾起房师傅的心病来。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心里清楚,如今也是治标不治本,暂且从阎王爷处拖些时日罢了。这几个女学生眼看着这两年便一个接着一个地要出嫁了,她也总算是没辜负了徐老爷子的嘱托,勉强教出师了。等徐明薇后年出了门,自己也不好再在徐家白赖着,逝世后与徐老太太请辞离去了。
只不过这个念头她自己悄悄埋在了心底,并不曾与人说起,却不知冥冥中自有定数,她与最喜爱的女弟子之间的缘分还不止与次,两年后徐明薇嫁到徐家时,将她也带了去。可见事情不如人愿,十之八九哩。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三年国丧转眼就过。这三年间北狄尚还守约,并不曾大举犯边,但每年也还会有那么几起游民在边线上滋事的冲突,两国之间也算是相安无事。天启在屈辱的和谈之后,赢得了两年之久休养生息的时间,减赋税,促商贸,加上三年天灾总算熬过,渐渐地也恢复了些生气。
同天启民生一样,重新恢复生气的还有天启的心脏——京城。这一年光是嫁娶红事便不下百来家,没点门路和手段的人家根本都请不到像样的大菜师傅,更别提所有跟婚嫁有关的红烛金纸红绸花轿等等,价格全都水涨船高,贵了不止一倍。可即便是这样,也拦不住京城儿女们嫁娶的势头。三年时光,将多少妙龄少女生生熬成了老姑娘,再不及早嫁出去,过了明年更是难找婆家。
徐明冬,徐明兰,还有徐明梅,就在这样成亲得靠抢的婚庆大潮中既匆匆,又隆重地被送出了徐家大门。一连办了三件喜事,徐家上下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连丝送嫁的惆怅都来不及有,大房又要紧着筹办第四代长孙的三周年生日。
宁氏自国丧第一年生下麟儿,却因日子敏感,家里人并为大肆庆祝,连着百日和抓周都未曾好好办过。对于徐家第四代的第一人来说,着实是有些寒酸和委屈了。因此这一出国丧,徐老爷子便特别嘱咐了大儿媳贺兰氏,一定要趁着曾孙三周年生日的时候隆重些办了,届时还要重新让曾孙抓一次周,连着大名和表字一起取了,才好一扫前头受的委屈。
得了面子的是自己房里,贺兰氏哪有不听的,还不等日子近了便早早打算起来。除了自家厨房的,还定了宏庆楼的点心师傅,借到了寿王府家的厨子,面子里子也都有了。又让负责采买的管事用心挑了当日要用到的瓜果菜蔬参肚翅鲍等,竟比人家办儿女喜事的还要隆重些。
请客的帖子半个月前便早早地发了出去,到正式宴请的那天,全京城有头有脸些的人物差不多都到了,就连传言中与徐家素来的杨阁老也带了家人来贺,也算是活久见。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66
徐明薇本来以为杨家人会到场,就已经是当晚最大的一个亮点,但她没想到,现实版的打脸会来得这样快。
当门房满脸兴奋激动地来报徐老爷子,说是亲家公来了。徐明薇等人都还以为是徐明兰或是徐明冬的公公来了,心里还奇怪,不是刚远嫁了出去,怎地又千里迢迢地回来了?
贺兰氏脸上露出些许怔然,却又不敢确定,握着徐明薇的手却无意识地紧了紧。徐明薇有些奇怪地抬头,还在想贺兰氏这是怎么了,下一刻贺兰博心和贺兰嘉善在薛婆子等人的簇拥之下进得门来,不消人介绍,一看两人的样貌,徐明薇便明白了。
贺兰嘉善她是还见过的,当时还是徐明薇三岁生日的时候他云游路过,恰好赶上了而已。从那之后一年倒也有几封信寄来徐家,所以算起来两人不算陌生。但她曾祖父贺兰博心,徐明薇却是自穿过来之后一直未曾见过。但听贺兰氏偶尔说起,徐明薇总觉得在贺兰氏眼中,天底下没有比她祖父更聪明更能干的人了,因此一直心向往之,十分好奇自己这曾祖父到底生得什么样子,有何神通。只可惜阴山与京城路途遥远,一直未曾得见过。
但在她的想象中,贺兰博心至少也该是和徐老爷子差不多,六十上下的年纪,头发开始花白了,胡子也拉碴了,背该弯的也弯了。但眼前却活生生地站着一位美大叔,看着也只有四十的年纪,至少一米八五的身高,倒三角,蜂腰,大长腿,更别提那来自岁月的沉淀酿就的睿智成熟男人味,衬得旁边本来也算美型男的小舅舅糙得简直没法看。
这边贺兰氏已经失态地往贺兰博心身前扑了过去,幸好最后关头她还记着自己当家主母该有的仪态,生生地在他跟前站住了,未及言语泪先流,哽咽道,“不孝远嫁女见过祖父。”
贺兰博心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徐家各人,见贺兰氏无声垂泪的样子,抚须笑道,“既是从父母之命,又何来不孝。一晃竟二十年有余,你也这般大了,儿女也成了家。年前收到你的信,你奶奶便不住念叨,当初让你远嫁,好是好,却是轻易不得见。爷爷便想着,趁如今身体还动弹得,来京里看看你们,也好让你奶奶,你娘她们都放心。”
几句话说得贺兰氏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掉,徐明薇连忙上前拉住了贺兰氏的手,轻轻地摇晃了下。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