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淑，阿玛对不住你！”
董鄂七十话才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阿玛，您说吧，女儿没事儿的！”
“万岁有旨，赐你一死！”
“什么？”
马佳氏一听董鄂七十的话，当时就懵了，赐死！怎么会是赐死？她的女儿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老爷，你，你怎么说？”
“我能说什么？”董鄂七十望向马佳氏，“万岁爷让我自己选，或者是嘉淑死，或者是咱们董鄂一门，满门诛绝！”
“他娘，你说，我要怎么选？”
“昏君，昏君，昏君！”
马佳氏急眼了，但这天下，这大清，皇帝最大。她就算是要上告，也是上告无门。
“阿玛，我们送大姐走吧！”
“天大地大，总有我们一家容身的地方！”
董鄂齐泰和董鄂满都先后开口。
“阿玛，咱们现在就走！”
董鄂古伦更是直接蹦起来，“咱们从后门走！”
“别傻了，哪里走的掉？”
嘉淑淡淡一笑，道：“皇帝既然有了这想法，咱们怎么可能还出得了京城？”
康熙的确是不曾让人守着董鄂府，他可不想落一个逼死被休九福晋的骂名，他却让人封锁了城门。
“大姐，那怎么办？”
董鄂齐泰望向嘉淑，出不了城，难道就只能等死吗？但若是要让他们看着嘉淑去死，他们做不到！
董鄂七十深吸一口气，道：“嘉淑，你带你弟弟他们走，阿玛带人给你杀出一条路！”
“我董鄂一门，没有卖女求荣的门风！皇帝不仁，我便不忠！”
“阿玛，儿子跟你一起，让大姐带额娘、二弟和三弟走！大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董鄂满都长得壮实，平日里也是弓马娴熟，此刻站起来，着实有些猛将之风。
董鄂一门，向来尚武。
董鄂七十的大哥，董鄂彭春便是屡立战功的。若非久经战阵，伤病一身，何以会早早逝去？
“阿玛，大弟，你们别冲动！”
嘉淑原本还想着自己一个人诈死离开。但现在，若是她真的自己诈死，董鄂七十等人怕是要内疚很久，甚至可能走上一条不归路。
既如此，那么，便一家人一起死遁！
……
是夜，九阿哥出现在了董鄂七十的面前，着实把董鄂七十吓了个够呛。被圈禁的九阿哥，居然逃了出来，这是要杀头的啊！
“阿玛，别惊讶，九爷已经安排好了！”
嘉淑也没跟董鄂七十多解释，以后的时间多的是。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从这京城的是非漩涡中解脱出来。
夜半，董鄂府的主屋燃起了熊熊烈焰。
“老天，你瞎了眼啊！”
“昏君啊！”
……
熊熊烈焰中，董鄂七十的悲吼，惊醒了无数的人。
然而，这一场火却根本无法扑灭，没人知道房子周围究竟倒了多少火油，试图灭火的人，老远都能闻到火油燃烧的味道。
大火足足烧了一夜，将董鄂府的主屋烧成了灰烬。
顺天府的差役在火场搜了半天，只找到了几块烧得焦黑的骨头。
但董鄂府这一场大火，却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董鄂七十在火海里的那一番控诉，自然也是飞速传开。
若说之前那些散布流言的人被定性为乱党，那么，这董鄂府一门的死，又该是怎么说？董鄂七十的厉吼，又怎么解释？
满天的大雪飞洒，京城的人心变得惶惶。
皇宫中，康熙的脸笼上了冰霜，董鄂七十点火焚了一家六口的消息传来，那些控诉，让康熙再次吐了一口血。
梁九功急忙上前，给康熙顺气，请康熙保重龙体。
康熙颓然坐下，不由想起了当日董老爷子跟他说的那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梁九功，朕错了吗？”
良久，康熙抬头，瞪着梁九功。
☆、第262章 京中缺粮
梁九功被康熙的目光注视，心情有些恍惚。
皇帝会错吗？
皇帝不会错，也不能错！
错也不是错，不错更是不错！
“万岁无错！”
梁九功恭声回应。
“朕，无错！”
康熙喃喃自语，挥挥手，将梁九功打发了下去。
没人知道康熙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包括梁九功这个康熙身边的人，也看不透。帝王，孤家寡人，难道非要如此？
梁九功不懂，但他明白，不管这件事情最终如何，都会随着冬天过去而渐渐被人遗忘。
有些人死去了，却会一直活着，因为有人惦记着。
比如仁孝皇后，纵然死去，但在皇帝的心里，始终存在。这种感情，梁九功也不明白，他只是一个阉人，不明白很自然。
但，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
九福晋虽然做了不少的事情，但九阿哥被被圈禁，董鄂七十满门不存，谁还能记着九福晋？
……
大雪依旧，已经五天。
朝中大臣始终三缄其口，没人说九福晋，没人提董鄂七十附上的大火。
十阿哥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仿佛谁都欠了他很多钱，那张脸冷的吓死人。
连续大雪，朝堂上大臣们讨论的主要是各种的救灾、赈灾。哪里的屋子塌了，哪里的粮食要断了……
然而在大雪第六天，户部尚书凯音布送上一个让康熙几乎吐血的消息。
京里的存粮，至多还能支撑两天！
“怎么回事？”
康熙听到凯音布上报的消息，差点没从龙椅上跳起来。不管这雪下多久，只要有粮，那就万事不愁。
可如今，京中居然要断粮了！
“回万岁，这个，是，是……”
凯音布只能将户部的账本汇总拿给康熙看。
户部的亏空，一直很重。而往年里，朝臣借钱，借粮可是不少的。之前，因为九阿哥给他出的主意，朝臣们纷纷还了欠账。但是，没有人还粮食，都是直接折了银钱。
然后，银钱就给九阿哥送了过去。
而这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京中各大粮铺，也都快要没粮了。而这几天里，米粮的价格，已经是连番的升。
可这是正常的市场变动啊，八阿哥掌控下的京城督察司，可是清楚地知道各家粮铺的存粮有多少。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囤积居奇？
“难道，户部就没从各地调粮入京？”
“万岁，大雪封路，车马不通啊！”
京中街道上的积雪是每天清理，但只要一夜，就是厚厚的一层。而那城外的官道，积雪能到腿根，这还是有风吹过路面，将不少的积雪卷到了野地里。
“传朕旨意，在京八旗，带两日口粮，出城清雪，两日内，务必打通京城到通州的官道！”
京中无粮，民心必乱。
康熙也是急了，而通州连通运河，向来是囤货之地。
兵部尚书马尔汉当即领命，将皇帝的旨意传达下去，驻京满八旗和蒙八旗被调动，担纲情路工。
京中即将无粮的消息被封锁的很严，除却皇帝和户部尚书、兵部尚书，无人知晓。
只是，这满朝文武，不缺聪明人。
尤其是皇子阿哥，更是一个个人精儿一样。
十阿哥将皇帝令八旗去官道清雪的消息告知九阿哥后，九阿哥很快就猜到了原委。
“九哥，京中真的会没粮吗？”
听到九阿哥的话，十阿哥的脸色就变了，他的府上，好像没有多少的存粮啊！
“笨蛋！”
九阿哥直接踹了十阿哥一脚，“你九嫂的福满多，你忘了吗？”
“那里有粮？”
十阿哥瞪眼！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有的。这事儿，当初还是爷帮着办的。满满一仓库的米面粗粮，想不想去立个功劳？”
“不想！”
十阿哥直接摇头，“九哥，弟弟算是看明白了。皇阿玛的眼里，就没有咱们兄弟。你为朝廷办了这么多事，别的不说，单单是火炮，海船，还有那东瀛的两千万两银子，皇阿玛能把你圈起来，弟弟这心就哇凉哇凉的！”
“那你想不想去东瀛？”
“当然想！”
“那就去跟立这个功劳！”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记住啊，就说连日大雪，这京中存粮怕是不够。就说当初你九嫂的粮仓里的粮食，是你一手帮着办的！”
九阿哥叽里咕噜一通，教十阿哥怎么跟康熙汇报这事儿。
十阿哥听九阿哥讲完，道：“九哥，弟弟这样做了，真的能去东瀛？”
“能去！而且，说不定，你还能带着十弟妹一路呢！”
“博尔济吉特氏还是算了，她挺着个大肚子，海上也不安稳！”
十阿哥虽然很想带十福晋同去，但眼下却不是好时间！
……
等十阿哥离开，嘉淑就从旁边屋里走出来，望着九阿哥，道：“爷，你这是想做什么？皇帝缺粮，咱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仁义了！”
“媳妇儿，这你就不懂了！”
九阿哥嘿嘿一笑，道：“你说，当他拿着你的粮食赈济百姓，消息传出去，会如何？”
“爷现在做不了什么，但并不代表，爷什么都不能做。爷就是要膈应他！”
九阿哥冷笑。
而另一个层面，他是要这京里的百姓，一直念着嘉淑。让他们记得，被皇帝逼死的被休掉的九福晋，董鄂嘉淑，救了半城人的性命。
百姓善忘，但这救命之恩，却不是那么容易忘的！
“爷让十弟去做这件事情，就不怕皇帝对十弟发难吗？”
“不会！”
九阿哥得意一笑，冲着嘉淑挑挑眉，“媳妇儿啊，在这方面，你可就不懂了！他是皇帝，要的是名声，圈了一个九阿哥，尚且说得过去。但若是这么快就把十弟也给圈了，这天下悠悠众口，就能淹了他！”
“媳妇儿，今儿开心，不如，咱们也作点开心的事情吧！”
“爷的伤好了吗？”
嘉淑白了九阿哥一眼。
原本以为九阿哥会需要些时间才能适应这种身份转变，却不想，他倒是转变的很快，那一口一个“媳妇儿”，真是溜得很！
“媳妇儿，爷只是说，你帮爷按摩两下，你想啥呢？”
“……”
嘉淑顿时瞪眼，混蛋，又调戏她！
☆、第263章 天晴了粮也来了
乾清宫，御书房。
康熙愁眉不展，这大雪连绵不停，让他都在怀疑，这莫非真的是上天示警？像那元曲之中的窦娥冤，便是六月飞雪的。
“万岁爷，十阿哥求见！”
梁九功出现在御书房的门口，小声开口。
“宣他进来！”
康熙幽幽一叹，自那日把十阿哥轰出宫，这还是十阿哥第一次主动过来见他。
“儿臣叩见皇阿玛，给皇阿玛请安！”
十阿哥上前，跟康熙见礼，姿态毕恭毕敬。
“平身吧！”
康熙淡淡开口，望着站起身的十阿哥，不冷不热地开口：“若是想为胤禟求情，就不用说了！”
“儿臣不是来求情的！”
十阿哥同样是很平静地开口。
“不是来求情的，哦，那是什么事情？”
康熙来了兴致，对这个十儿子的脾气，他也算是了解的。脾气很多时候是冲动的，对书本不感兴趣，整天就是喜欢舞刀弄枪。他这个时候来求见，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儿臣听府里管事说，最近京中的粮价长得很快，怕是京中要缺粮了！”
十阿哥很淡定地开口，按照九阿哥的交代，把事情推到了自己个儿府上管事的身上。而为了防止出岔子，十阿哥还真的是问了府里采购的管事，得到了确证。
此刻，十阿哥如此一说，康熙顿时打了个激灵。
他的确是让户部尚书凯音布封锁了消息，但是，市面上有粮没粮，价格就能看出一二的。虽然京中的粮价没有暴涨，但这种波动，却是瞒不过精明人的眼睛。
“是啊，京中的粮食不多了！”康熙尽量让自己的言语表现的很平静，“此事，户部尚书已经跟朕汇报了。朕已经令八旗军卒去清理道路积雪，不日就会有米粮入京，倒也不用惊慌！”
“既然如此，那，儿臣就没事儿了！”
十阿哥当即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准备跟康熙告辞。
康熙淡淡开口，道：“若是京里的粮食不足，你还能变出粮食来不成？”
“儿臣当然能，啊，儿臣不能！”
十阿哥飞快摇头。
但他之前的那句话，却已经引起了康熙的注意。
“胤誐！”
“儿臣在！”
十阿哥忙不迭地回应！
康熙哼了一声，道：“说吧，你能怎么变出粮食？”
“皇阿玛，反正京里不缺粮，儿臣就不说了。不然，将来九哥指定埋怨儿臣！”
“跟胤禟又有什么关系？”康熙眼睛一瞪，“你莫非想借此让朕放了他出来？”
“儿臣没有！”
十阿哥赶紧摇头，“是九嫂啊！九嫂当初不是办了个福满多自选商场吗？商场里是有米粮售卖的。当时，九嫂可是足足买了一仓库的米面粗粮，这事儿，还是儿臣帮的忙！”
“一仓库的米粮，有多少，在哪儿？”
一听十阿哥的话，康熙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凯音布的所谓粮食能撑两天，真的是撑，两天的稀粥啊！
而两天的稀粥之后，若还是没有米粮进京，京城必乱。但若是有了这一仓库的存粮，京中难民的赈济就能改善不少，就能赢得更多的时间。
这一仓库的粮食，对康熙而言，绝对是雪中送炭！
“皇阿玛，反正京中不缺粮，这一仓库的存粮……”
“闭嘴，快说，粮食在什么地方？如今，难民的赈济，已经是米粥，一旦难民闹起来，京中大乱！”
康熙声色俱厉地望着十阿哥。
十阿哥只能乖乖地将粮仓的位置告诉康熙。
康熙立刻派人喊了户部尚书凯音布进宫，让他带领户部的官员，前去清点，搬运米粮，送入官库。
“胤誐，此次，你立了大功，当赏！”
康熙连日的愁绪散去，面上浮现喜色。
直接就要将十阿哥给封了贝勒，享受贝勒双俸。
十阿哥当然不敢居功，连连推脱，却还是被康熙给降了旨意。于是，十阿哥成功地摆脱光头阿哥的身份，成为了固山贝勒，还拿着双俸。虽然银子不是很多，但这双俸的名头，可是着实让人羡慕的紧。
有了嘉淑的这批存粮，京城难免的赈济餐，终于不用再是稀汤寡水。
而这批粮食的来源，自然而然，也就传了出去，这是被休掉的九福晋，数日前葬身火海的董鄂氏的存粮。
一时间，无数人感念嘉淑的大恩大德。自然而然的，康熙的不仁之名，更是广为传颂。
就在嘉淑的存量被纳入官库，不过一夜时间，第二日一早，雪停了，太阳从东方地平线下冒了出来。
康熙一觉醒来，听闻雪停了，天晴了，只觉心情大好。接下来，只要通州的米粮能运送入京，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啦。
午间，康熙心情愉悦，饭都多吃了一碗。
而他在饭后，康熙正看着京城周边的雪灾折子，户部尚书凯音布求见！
“恭喜万岁，贺喜万岁，粮食进京了！”
凯音布给康熙见礼后，立刻送上了一个大好的消息。
“怎么这么快？”
康熙也是一脸的喜色。
“回万岁，是直亲王和五贝勒，直亲王和五贝勒从东瀛归来，担心京中缺粮，便甩着人马一路清雪入京，在早上跟马尔汉大人汇合。再过个半时辰，从东瀛而来的粮食，就能进京了！”
“好，好！”
康熙闻言，真是龙颜大喜。
“走，随朕一起，咱们出城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