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凤歌呛住了,简少恒是在帮他说话吗,好像是,是他说不落款识公平品鉴,是他说沈家小姐值得信赖,是他说愿赌服输,简少恒每句话都在维护他说过的话,可听着就不是他要的那个味儿呢?勉强挤出笑,简凤歌接过沈世研奉上的头筹画作,展开之后,嘘声顿起,这是画吗,满纸的圆圈!简凤歌气得脚都抽筋了。
059 陷害
简少恒也忍不住嘘出了声,我说,沈四小姐,沈五小姐,你们也太捉弄人吧!当真以为那满纸的圆圈是一个个的凤凰蛋?可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鸡蛋鸭蛋鹌鹑蛋,必须都是凤凰蛋,谁敢说不是凤凰蛋,他就捏碎谁的蛋!
东安侯府的三少爷郑叔俊呵呵大笑起来:“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待到他日破壳出,凤凰何少雀何多。这诗峰回路转,极具双关之寓意,这字娟秀隽永,好似宝玉明珠,沈五小姐吟得好诗,沈四小姐写得好字!”
深深的目光从沈霜霜和沈雪的脸上一掠而过,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怪道沈家五小姐入了那人的眼,挺腰直立的姿势,眼底唇角的清冷出尘,竟有七八分相似,再掠过沈霜霜,拊掌笑道,“这位爱吃蛋的哥儿,出来吧,让我等膜拜一二。”
叶超生微红了脸,呐呐道:“在下……在下愧不敢当。”掏出丝帕去擦额上沁出的一粒粒汗珠。
悄悄蹭到叶超生身边、正想着引起叶超生注意的一个粉衣美少女眼疾手快,夺了那丝帕,尖声惊叫道:“咦,这不是乔四小姐的海棠花丝帕吗,叶公子,你怎么会有乔四小姐的丝帕?咦,这还写着诗,
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语,
佳人晓起出闺房,将来对镜比红妆,
问郎花好侬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
佳人见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丝帕上的字越念越少,粉衣美少女心里的嫉火越念越旺,乔妙玉,你不是死心塌地追着信王府世子吗,怎么又来勾搭叶家公子!乔妙玉,你做得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粉衣美少女的声音沉静下来,“这字新写未久,结体严紧,骨力遒劲,笔法爽利挺秀,笔锋匀衡瘦硬,笔势形断意连,气韵生动秀逸,真是难得的好字,不过,这写字的功力虽好,却还缺了岁月的沉淀。”抬眸,盈盈注视叶超生,隐下心头嫉恨,“叶公子,这是你写的字吧,这诗,是你写的吗?海棠美人相映红,好诗呢,昨——”
沉静的声音忽然颤抖,“昨夜,晓起,闺房,今夜,”转眸看向容色惨白的乔妙玉,“乔四小姐,你,你和叶公子……”袅袅的拖长音给人无限想像的空间。
乔妙玉说不出话来,眼中泪水不断涌出,她不知道自己的丝帕怎么会到了叶超生的手里,更不知道叶超生为什么要写这样香。艳不清的诗,若不是身边两个丫环紧紧扶着,她早已瘫倒地上。
叶超生对着粉衣美少女慌忙作揖:“小姐慎言,小姐慎言!在下在客房小憩,醒来便看见桌子上放着这条月白色丝帕,看那海棠花绣得精致,在下随手题了首诗,随手纳入袖子里,在下绝无唐突乔四小姐的意思,绝无!”
众人明白了,原来是乔妙玉神女有意,叶超生襄王无心,唉,真是可怜痴情女子无情郎啊!死死瞅着叶超生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孔,众人默泪两行,前有简少华,后有叶超生,这还让不让长安的少年郎活了,不由得心里都萌生了掐死这货的冲动,可看到叶超生身边那个冷面侍卫,又默默地把这冲动掐死了。
沈世榆想起叶超生逃开众美少女的掷帕,躲进竹林,隐在竹叶间远眺主院的那种专注,再看此时叶超生慌乱中不时偷瞄沈雪、沈雪垂着眸也没能尽掩的笑意,眼珠转动,伸手搭上叶超生的肩,促狭地笑:“叶哥儿,你这海棠美人诗生动灵秀,得应着景、应着情才能写出来吧。”
叶超生诚惶诚恐:“不是,不是,在下抄来的,在下从郑三公子那里抄来的。”
郑叔俊跳了起来,叫道:“叶公子可别攀我,我郑三哪写得出这样好诗,我是从醉仙楼的墙壁上抄来的。”
乔妙玉一听,这是将她等同了青楼女子啊,原来比头上掉了一泡鸟屎更倒霉的事是头上又掉了一泡鸟屎,明明知道有人在陷害她,却是百口莫辩,这般无力而绝望的境地,她宁愿自己已经被沈雪轰出桃花山庄。
沈雪眯起了眼。丝帕是冬果借奉茶偷的,海棠美人诗是她写的,在丫环们摆上茶点的时候,冬果将丝帕随意塞给某位哥儿,如此,乔妙玉眼下会大大损了名声,落一个被她不喜欢的哥儿娶回家的结果,话转回来,这些被祖父祖母请过来的哥儿姐儿,家世都相当的好,倒不算真害了乔妙玉,只是断了她想嫁简少华的路而已,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是在帮乔妙玉,甫孩子一出生,乔妙玉就会明白,妾再大也不如妻啊,那个时候她该万分感谢丝帕事件。唉唉,沈五小姐一直是个心太软的,不是吗?
沈雪没想到冬果那个小花痴居然选中了叶超生,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叶超生和郑叔俊,一番胡说八道竟将乔妙玉狠狠推入泥沼。叶超生和郑叔俊,配合默契地辣手摧花,是帮沾亲带故的沈家出气,还是存心下乔家的脸面?这叶超生来到长安,没几天竟和东安侯府这般熟了?
沈雪在心里为乔妙玉掬一把同情的泪水,想起当年被陷害的沈??,忽然明白沈凯川就是为了防偷才寻了一个空空妙手放在她身边,沈??逃过一劫在于家人对她的信任,轮到乔妙玉,且看乔家人如何作为。所以说,拼爹,也还是低调一些好,言语不要太嚣张,举止不要太狂妄,落井下石的远远多于雪中送炭的,低调是王道,为了自己,也为了老爹。
吏部乔尚书的儿子乔立也在被邀之列,也随着简凤歌来到主院,正自懊恼自家堂妹不知轻重将花名在外的四皇子简凤歌领进沈家小姐的住处,转眼爆出她不顾廉耻送出的丝帕被写上了青楼题诗,乔立望着风姿卓尔的叶超生,否认乔妙玉私相授受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几滚也没能说出来,乔家人谁个不知乔妙玉多次向简少华赠帕赠钗,可怜乔家竭尽全力才没让这丑闻传出府去。简少华已经娶乔曼玉为妻,乔家不可能再送上乔妙玉,这个叶超生,虽是个缺少依靠的外来人,毕竟其父官居正三品,加上不输于简少华的外表,倒也不算辱没乔妙玉。
乔立咳嗽一声,向简凤歌揖了一礼:“四殿下,舍妹做出这样的事,也是因为一番真情,求四殿下成全舍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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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的诗句,基本引自历代古诗,各位书友不要拍兔子哦,兔子无能,写不出比古人的诗更好的诗。默泪,靠墙去了。
060 逼娶
乔立的话一出口,看向叶超生的目光,有羡慕,有同情。
陆虎撩眼皮瞅一眼乔立,暗暗嗤了一声,乔公子,话说多了要下拔舌地狱的。
沈雪容色未动,却在心里赞了乔立一声,做哥哥的不容易啊,乔妙玉,你实在透支了太多亲情,可知亲情才是这世上最容易得到又最难失去的。叶超生,花狐狸,抵得住四皇子的恩典么?
简凤歌愣了一下,看向乔妙玉,那盈盈的泪眼,无声的哭泣,让简凤歌又起了怜香惜玉的心念,这样娇美的女子,合该搂在怀里疼爱的,一俊遮百丑,乔立所求,倒是个好办法。
叶超生也向简凤歌揖了一礼,神情诚恳:“四殿下,家父新亡,守孝三年,在下一介白身,耽搁不起乔四小姐的青春,而且外祖在堂,在下也不能没了规矩。”索回那条惹祸的丝帕,取火石烧成灰烬。
“叶公子的外祖是前阁老许家吧,算起来许阁老还是家父的恩师,叶公子纯孝之人,乔家敬重万分,”乔立极认真地说,“既有这份渊缘,乔家绝不敢怠慢叶公子,不日必定前往许府拜会许老夫人,舍妹情真,自能为叶公子贞守三年。”这便生生敲定了叶超生和乔妙玉的亲事,乔立与叶超生平辈,却以尊长的口吻说话,分明欺叶超生无家族支撑。
男宾都皱起了眉,乔妙玉失礼在先,乔立逼婚在后,乔家还真是威风。女客更是怒目而对,简少华已经做了乔家的女婿,又要逼叶超生入他们乔家,真当他们乔家的女儿个个是天上仙子么!
“乔公子抬爱。”叶超生黑亮的圆眼睛眯成细长的杏核,“乔家倘能说服许老夫人,在下莫敢不从。”转身面对简凤歌微躬,颜容恭敬,“在下有幸结识四殿下,又承沈家小姐慧眼得了头筹,四殿下不弃,在下扫榻相迎。”
乔立一愣,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许嘉腾弱冠之后,许老夫人借着许阁老对乔家有提携之恩到乔家求亲,乔家哂笑没落之家也敢奢娶大户女,将媒人轰出乔宅,许老夫人本是妾室出身,气极之下本性暴露,一番忘恩负义的痛骂之词竟引得御史把乔家煮成茶送到龙书案上,现在乔家主动送嫡女上门,不被许老夫人奚落得抱头鼠窜才怪,乔家脸面何在。
沈雪撇撇嘴,果然是只狐狸,卖了许家这个队友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又拿还没到手的几千两头筹银子做了结交简凤歌的投名状。心里的小人及时跳了出来,翘起手指笑,安全起见,远离太聪明的人。
乔立发了呆,羞惭之色溢上脸庞,叶超生刚才烧了丝帕,表示日后再有人提起此事,无凭无据便是对乔家不敬,三年孝期,即使明显是推托之词,说的也是实情,许老夫人虽不是叶超生的嫡亲外祖母,可占着那个名,叶超生就不能不孝,若是强压许家承诺叶超生在三年后娶乔妙玉,依乔妙玉的性子,谁敢保证三年里不出岔子,风言风语一起,乔家其他姐妹还嫁不嫁人了,怪只怪乔妙玉真的被惯得不成样子。
沈雪见乔立黯然退后,不觉叹了口气,乔妙玉,恐怕除了乔家家庙再无去处。
乔妙玉没想到一向友爱的堂哥竟然不相信她是被陷害的,偏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泪珠大滴大滴地滑落,她想到了家庙,想到往后那漫长的清苦岁月,想到此生再也见不到简少华,空洞的双眼散去了最后的一抹光彩,身子软软地倒下,晕了过去。
乔立到底不忍,请冯氏和沈世榆相帮,将乔妙玉送回女客院,请来大夫为她诊治。
冯氏斜瞅着沈雪,低低道:“乔四小姐哭得都晕了,五妹妹就没有一点表示?”
沈雪眨眨眼:“大嫂,阿雪有表示的,阿雪翻了个白眼。”
冯氏捂嘴笑道:“五妹妹灵透!恶人自有恶人磨,做好人,也不吃亏。”
郑叔俊看乔家兄妹狼狈离去,抱臂瞅着叶超生,好整以暇坐等看戏:“叶哥儿,你真的很喜欢吃蛋吗,画了满纸的蛋,到底想说什么?”
“在下比较喜欢吃卤蛋。这些蛋形的圈圈么,”叶超生将一双圆眼眯成了杏核眼,“是一首诗。”
郑叔俊笑道:“叶哥儿念诗,要不要郑三去洗洗耳朵?”
沈世榆:“圆圈也能成诗,叶公子念来听听。”
叶超生的目光掠过沈雪,抬头望着空中薄云飘浮,慢慢念道:“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意,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他的声音怡人如馨,简单的句子满含着情意,直听得众少女心旌摇摇。
陆虎半低着头,默默地呐喊,主子,请你收敛一点吧,别再招蜂惹蝶了,整出投河求嫁、上吊逼婚的事来,这里是长安,想摆平不太容易,呃,好像……应该……也不太难,不过,麻烦越少越好,总是对的吧?
郑叔俊大笑道:“唉呀呀,这个酸,酸得郑三牙都软了,谦谦君子说的是温润如玉,你这酸不拉叽的脂粉腔也不怕人笑话,走走走,喝酒去,唉呀我的牙。”
沈世榆向沈雪睃去一瞥,这样密密的网,狡诈如狐的五妹妹,愿意束手就擒吗?很值得期待哦。
沈霜霜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叶超生念的这首圈圈诗,与前生慕容驰写的圈圈诗,不差一个字,怎么会这样?叶超生和慕容驰,一个美到极致,一个丑到极点,完全不搭边的两个人,这一世的变化太大了!她的那些预知,还做得准吗?
简凤歌看着叶超生似是不经意的眼光撇向沈霜霜,心生不悦,这个已逝三品武将的儿子,凭着一张好面相,居然也瞧上镇北侯府的小姐,当真拎不清自己的份量,看来很有必要敲打敲打,甩一巴掌给一甜枣,这是用得老掉牙的法子,赏他几个娇若无骨的美人儿,还怕他不乖乖给自己办事?
不怪简凤歌误会,沈雪和沈霜霜几乎是并肩立在冯氏身后,在简凤歌看来,庶出的女子都是些不上台面的,只做得妾做不得妻。自视极高的简凤歌从来不去想,他的生母淑妃再得圣宠也是个妾,即使他荣登大宝,也改变不了他是妾生子的事实。
061 不能明火
简凤歌扫了沈霜霜两眼,知道散出来的暧昧氛围并没伤着沈霜霜,猛攻不下也只好徐徐图之,遂与简少恒、沈世榆一起,领着各自取回作品的哥儿姐儿往客院而去。
简少恒以余光扫过叶超生,这个人,为了结识简凤歌,舍得出去几千两赌银,还真有点意思,若能投了简少华,不定是一双硬翅。
沈二刀走进院子,面有惭色,一躬到地:“卑职无能,竟让这帮混蛋闯进五小姐的院子,卑职已经派人通知老爷去了。”往日文雅淡定的笑眸浮上嗜血的狠戾,“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沈雪不以为然地歪一歪嘴角:“那是四皇子,皇帝的儿子,谁也不能明火执仗地把他怎么样,有能力报仇也得等着最佳时机,没能力的两眼一闭冲上去,自己找死不成,还连累家人,小刀叔,安逸日子过得久了,想松松筋骨后院有的是大沙包,踢两脚去吧,别崴了自个儿的脚脖子。”
这话好像是说,挨了打就得打回去,明的不行来暗的,吃什么也不能吃亏,自己吃亏事小,丢了性命损了家族事大。沈世波和沈世研只觉得后脊梁冒冷风,五姐姐,我们很庆幸做你的弟弟,你与人计较起来真不是人。
沈二刀呆了呆,迟疑道:“五小姐是说……”
沈雪抿嘴笑:“小刀叔,你是桃林?j的总管,大事小事都该你管起来,你这听风就是雨地禀告我爹,没准唐突了他正在捧红的佳人呢。况且,大嫂和二哥都在这儿,还能看着自家姐妹吃亏不成?”凤眸微挑,薄唇轻抿,“小刀叔,这儿是桃林?j,沈家是聚宴的东主,那些都是客人。”主人有保护客人安全的义务,客人在主人家出了事,主人是要承担责任的。至于客人离开桃林?j以后,呵呵,谁知道会有怎样的艳遇呢?
沈二刀恍然:“五小姐,卑职明白了,卑职一定恪尽职守。”
沈雪的目光轻轻掠过沈霜霜,沈霜霜的惨白令她心头一凝,转目看着冯氏:“今天多亏大嫂护顾,保住了阿雪和四姐姐的颜面,阿雪谢过大嫂!”说着,裣衽一礼。
冯氏赶紧扶住沈雪:“五妹妹,你既称我大嫂,就不该与大嫂客套,这么大的桃花山庄,也没个长辈来坐镇,我这个做大嫂的不顶着,难不成由着你们两个待嫁的小姑露面?”摇着头叹了两声,“希望明天后天平平安安地度过,没了乔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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