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朕就在琢磨,封你为贵人,想了几个封号,摇摆不定,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说着拉起王珺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了几个字。
佑、康、敬……
王珺攥起手,良久才道:“全凭万岁爷做主,都是极好的。只康字不妥,太嚣张了些,重了您的封号……”
“就康字吧……”康熙仔细品了品,越想越满意。
“嫔妾都听皇上的……”王珺也很满意,这个字代表的东西太多了,很适合她现在无所依的状态。
第19章 。晋封(二)
如今天越发热了,一早回景仁宫的路上,竟觉不出凉意。
遥望着天空,将将泛起鱼肚白,一抹朝霞映日,清风徐来。
王珺缓步在夹道上,远远看到钮妃款款而行,因身体不大舒泰,贴身宫女托着她走,更显得袅袅依依,侍儿扶起娇无力。
待钮妃走近,王珺福身行礼:“给钮妃请安……”
钮妃脚步不停,久久才传来一句:“起。”
接着就走远了。
待回到景仁宫,玲珑愤愤不平道:“钮妃好大的架子,竟如此待小主,身边的奴才也是张狂!”
珍珑仔细观察王珺的脸色,见她淡淡的,看不出神情,出声道:“好了,何必再提!”
再提也不过是白生气一场罢了,宫中首先看宠爱度,再看位份,接着是资历,小主都没有,可不要受委屈。
漫说宫中,就是民间,还不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王珺的脸面被当着奴才的面,扔在地上踩,心中到底不虞。
周围的奴才也像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寂寂的用完晚膳,听到好消息王珺才露出笑脸来。
“咨尔庶妃王佳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康贵人。钦哉~”魏珠细长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殿内顿时呼啦啦跪下一大片:“给康贵人请安,康贵人万福金安。”
喜气洋洋的声音,终于让王珺露出一丝笑容。
传旨太监是魏珠,这可是个老熟人,只见他笑眯眯的上前来,恭贺道:“给康贵人贺喜,康贵人万福金安。”
王珺不吝与给自己人好脸看,当下笑着看向魏珠,“好。你带来的喜信当包个大红封。”又转向满院子的奴才,“人人有份。”
这看得见的好处,大家更开心了。
享贵人例与实锤贵人到底不同,心中不虚。
换上豆绿色宝花四经绞罗旗装,是前些日子新做的,颜色素淡,轻薄透气,最适合这个季节穿。
不多时钮妃身前的大宫女送来赏赐,各宫小主也送来贺礼,珍珑对着单子整理了半晌才算完。
“小主可要过目?”
“礼单子瞧瞧便罢。”
“是……”
礼单子看着繁华,实则没几样好东西,都是撑面子的常物,看着贵重,其实毫无用处。
也不指着后妃诚心贺喜,只怕这会儿都在骂她呢。
果不其然,佟佳氏就受不了,她自诩高贵,如今被个汉人踩在脚下,可不是气炸了肺。
“看着就妖娆多情,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狐媚玩意儿,哄着表哥封她为贵人,踩在我头上,呸,她也配!”佟佳氏心中郁郁,眼含热泪,嘴里骂着,泪就流了下来。
大宫女石榴都怕她了,这哪是骂王珺,这是连皇上都骂进去了。
急忙劝导:“我的好小主,外面一大帮子奴才呢。”
“谁敢说出去一句,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而李氏既为王珺开心,又难过她一颗心扑在康熙身上,迟早要完。
而王珺若是知道,怕又要笑她杞人忧天,她只走肾,不走心。
纵然封了贵人,日子该过还要过,画了一上午的工笔画。
王珺最爱没骨画法,石青色蝉衣宣,轻薄透亮,最适合没骨法,以颜料直接画就,逼真而不刻板,酣畅而不夸张。
满意的点点头,向珍珑招手:“来,将这画收起来。”
珍珑特意将画在茶花边比了比,笑道:“像真的一样,小主好厉害。”
王珺笑而不语,到底没读过书,看不懂其中意味,只觉得像便是好的。
珍珑与玲珑错肩而过,却是玲珑来报,魏珠传来万岁爷口谕,中午一起用膳。
“知了。”
望了望座钟,指针指向午时一刻,也就是十一点十五分,王珺看得懂这钟,从徐晴的记忆中,她们从小都用的各种表。
只是康熙担心她看不懂,在座钟上贴了时辰对照表,别说,还真挺方便。
洗了把脸,也懒得梳妆,在旗装外面罩一层大袖衫,米色为底绣了杜若花枝,粉色花瓣、豆绿色枝叶,与今天的旗装相辅相成。
轻薄的云雾纱,穿在身上未堕了它的名头,趁得人婀娜飘逸。
景仁宫离乾清宫到底近些,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想起昨晚的孟浪,略有些不好意思。
规矩的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
康熙进来见她乖巧的样子,笑了笑:“一贯是个大胆的,这会儿子才知道害羞,晚不晚?”
这话一听,什么害羞不好意思全没了,要不是他是皇上,估计早就上手收拾一番……
再说自己什么时候大胆过,印象中一直都做出小鸟依人的模样?
难道演出失败?
看到她的疑惑,康熙但笑不语,跟他飚演技?
呵呵。
底下是什么色的人,早都看清楚了,自己就爱她这样人,要不然,容得她天天放肆?
既然他喜欢自己大胆,那自己就大胆好了。
王珺如是想到,轻轻地笑了笑:“快传膳吧,好饿。”
康熙自然允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只是吃到一半,王珺忍不住放下筷子。
见康熙疑惑的眼神望过来,淡淡道:“这布膳宫女给嫔妾换一个罢,心不在此,尽盯着皇上。”
说着朝自己碗里努努嘴。
无怪乎王珺发难,碗里尽是一些配菜,鸡翅尖鸡皮鸡脖子,还有几根辣椒。
那宫女见王珺如此,连忙跪下吞声饮泣,仰着小脸,将含泪的眼波递向康熙:“奴婢会错意,奴婢罪该万死,还望皇上恕罪……”
王珺噗嗤一声笑道:“梨花一支春带雨,瞧这抛珠滚玉的小模样。”说着用细白的手指挑起宫女的下巴,“真真可人疼。”
那宫女肌肤冰雪薰沈水,百草千花莫比芳,是个极美的女子。若是换了佟佳氏来,说不得被她趁成榆木疙瘩,她也能满了心愿。
可惜王珺被木簪绿液滋润过,浑身通透不似凡女。
到让人觉得那宫女不过尔尔。
康熙好笑的看向王珺,他知道,这是又醋了,那不屑的小眼神都快飞成刀子。
不耐的挥挥手,梁九功带着两个小太监将那宫女拖下去,好好伺候一番。
虽然有个小插曲,但是王珺肚子空空,撒娇的看向康熙,康熙会意,向魏珠招招手。
魏珠站在王珺身后给她布菜,王珺总算吃了个半饱。
康熙被王珺的饭量惊个目瞪口呆,连忙叫备消食丸,一边责备她,眼神一言难尽:“吃七分饱就成,你若喜欢,以后常来,何必吃那么多,不利于养生。”
比他多吃两碗饭,之前赫舍里皇后一顿小半碗,菜没几口,他还以为女子饭量奇小。
王珺很想说还没吃饱,想想宫中还有许多点心等待她临幸,也怕一次性吃太多吓到别人,吃个半饱就罢手,还被康熙嫌弃。
见王珺不搭话,还以为她仍在生气安慰道:“这些个宫女做了碍眼的事,打发了便是,何苦难为自个儿。”
“不是为这,嫔妾饭量较大……”
“行了,梁九功滚进来!”
“喳!”
“将那宫女赶去慎刑司,赏十鞭以儆效尤。”
“奴才这就去。”
交代完,看向王珺:“这下可好?既你不喜欢,那就扔去慎刑司吧。”
王珺真的没有在意,拿她当筏子,怕是康熙平日里多有优容,或有了首尾。
谁耐烦赶他周围的花花草草,凭白得罪人不说,累了自己也落不到好。
只是用膳期间被人添堵,到底不痛快。
“过来,陪朕走走。”
“好。”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圈,细细的续着话。
“你这外裳挺趁你,”说着转头向梁九功吩咐道,“再拿几匹纱送去景仁宫,多做几件。”
“够穿就行,何必张扬……”
“几匹纱而已,值当什么。”
“嫔妾谢皇上恩典……”
“不必如此,回去歇着吧,朕晚上去看你……”
“好,嫔妾恭送皇上……”
看到康熙步入殿中,王珺才抬脚走人。
待歇晌醒来,已是申时,珍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眼含担心。
上午还乐呵呵的,睡觉的功夫发生了什么?
挑眉看向珍珑,示意她有话直说。珍珑犹豫着道:“马佳庶妃有喜,说是中午用膳的时候,下面敬上鱼丸子,庶妃闻着就吐了。召太医诊脉,说是两月有余……”
王珺神色晦暗,不提在她晋封的时候爆出有孕,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小腹,为何不是自己?
第20章 。贺喜
众人一天得到两个重磅消息,被震的有些蒙。
王珺轻笑一声:“刚得的白玉观音坐莲像赏下去,马佳氏带来这彩头极好,自是要重赏。”
珍珑欲言又止:“那观音像……”
“且去吧……”
“是。”
马佳氏孕中情绪易变,虽知道不易胡思乱想,但收到观音像仍是脸色大变。
这是讽刺她慈悲心不够,特用观音像补一补吗?
钮妃和王珺赏赐完毕,众人才陆续行动起来。
钮妃领着众庶妃,一道来景仁宫。
今日里都穿的极华贵,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只可惜如今的旗装就是一直筒,与男装区别不过是四个开衩,或两个开衩。
甚至绣花都不太多,到底没底蕴,与女子服饰可见一斑。
众妃也在打量王珺,只见她里面是寻常的豆绿色旗服,外面罩了一层米色汉家衣裳,上面的绣花极精致,配色也好看。
趁得她瞬间与众不同起来,衣袂飘飘,恍若与神遇。
环顾周围,竟全被比下去了。
虽心思各异,到底都是人精子,一个个嬉笑着见礼。
一时间,大殿里莺声燕语,娇啼阵阵。
请钮妃上座,众人依次做开。
小郭络罗氏笑道:“嫔妾极羡慕王佳姐姐,长得好就罢了,天生父母给的,咱选择不了,还这般会打扮,真真要了命了。”
众妃的眼刀刷刷的射向二人,能进宫来,又有谁长得差?
小郭络罗氏捧个汉人坯子也罢,何苦踩她们。
王珺低垂着眼,恍若未闻,款款伸出手,小指微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大袖衫如云如雾一般罩在她周围,众妃的眼睛都快直了,不论男女,都是爱美人的,这下都要移不开眼。
不由心里盘算,要不要做一件来私底下穿。
“可不是,别说皇上爱的不行,嫔妾也想亲香亲香。”纳喇氏拿帕子捂着嘴娇娇一笑。
李氏蹙眉盯着纳喇氏,半晌才道:“快别打趣王佳妹妹了,瞧她脸上都快冒烟了。”
王珺适时给李氏一个微笑,李氏瞬间双眼就亮起来。
她越来越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景,坐在这里的人,争得是同一块蛋糕,恨不得撕了对方,偏又言笑晏晏。
王珺袖摆甩出优美的弧度,轻启朱唇:“今日里,众姐妹特来给嫔妾贺喜,嫔妾感激不尽,略备薄礼,敬请笑纳。”
说着珍珑带着众宫女,一人一个托盘,里面端端正正的摆着一件件衣服。
具是大袖衫,各色都有,各种精美的花鸟草虫刺绣。
钮妃回去就让扔到库房去,想到王珺的容仪,忍不住又让宫女找出来。
她今天穿的是藕荷色旗装,配上同色的大袖衫美极了,宽袍大袖,仪态万千。在铜镜前左右仔细照过,舍不得脱掉。
左右宠妃的面子要给。
其他人具是这样的想法,忍不住偷偷自己照着做了几件,没几天大袖衫就成为一种风尚,人人得其而荣幸。
王珺并不担心效果,汉服传承几千年,其中的美,无人可以抗拒。
送走众人就丢开手,自去看书。
如今局面实在不大好,剃发易服也才过去二三十年,当初死的人以城记。自己也不敢贸然推广,不过是看当今政策宽松,需要拢人心罢了。
想想就觉得心里梗一道刺,有心想做什么,却不得法。
待康熙来陪她用晚膳的时候,仍有些郁郁的,提不起劲。
康熙纳闷道:“这是怎么了?有人给你气受?”
王珺怏怏道:“哪里有人给我气受,姐妹们都极好,和气的很。”
康熙听罢的心情一言难尽,真是个孩子。
“那是为何?”
“嫔妾也不知道……”话音未落,感觉一股热流流出。
王珺顿时红透双颊,半掩面看向康熙羞涩道:“嫔妾约摸是月事来了……”
康熙……这算什么事?简直一言难尽。
扭扭捏捏的进了内室,沐浴一番,系上月事带,总算是活过来了。
走过屏风竟发现康熙还没走,她瞬间又脸儿红红。
康熙正在她的书桌前看书,手中拿着一本声律启蒙。
他翻开看了好一会儿,这书法极好,只是这会儿顾不得欣赏,这书简单易懂朗朗上口。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
康熙爱极了,眼睛仍盯着书,问道:“何人所著?”
“父亲的朋友所赠,嫔妾与弟弟从小读这个长大。”
“这书极好……”
“前有《训蒙骈句》,但臣妾小时觉得声律启蒙更上口些,就一直读着这个。”王珺也收起玩笑的心,一本正经道。
“这书,朕先拿走。”康熙迫不及待道。
王珺用团扇轻压着康熙拿书和手,轻笑一声,“那倒不必,那作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户部给事中车大人。”
“原来是他,倒也难怪……”康熙无奈的笑出声,那车万育倒真是个直性子臭脾气,不提也罢,“行了,用膳吧,这本朕还是要拿走。”
“拿便拿吧,只这是嫔妾的字迹,皇上慎重着来……”
康熙有些意外,这字颇有风骨,还以为是男子所书,“知道了。”
用完膳,王珺又惊异一把,她以为她来了月事,康熙定要去别处过夜,谁知一直大马金刀的坐着,毫无要走的意思。
康熙寻到一个宝,便在她的书桌前翻开了,仔细的浏览。
王珺心里有些紧张,她的所求到底与康熙有些冲突,怕被他看出来,一下子将她拍死在苗芽期就不好了。
所幸康熙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也是觉得她一个深宫妇人,可能最深的心思就是如何争宠。
王珺知道自己在与虎谋皮,但是忍不住。
低低的叹息一声,继续描着手中的花样。
旗装与汉服最大的区别是,一个是直筒式,一个分上衣下裳。
王珺琢磨着将汉服做成后世连衣裙的模样,既满足旗装的形制,又满足汉服的样式。
到底在满人手下讨生活,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来比较好。
没一会儿,康熙就站在她的身后,仔细的看着,眼神幽深。
“这是你想出来的?”
“嫔妾总喜欢这些华服美妆,整日里无事,尽琢磨这些。”说完眼波盈盈的看向康熙:“皇上若是觉得不妥,嫔妾不做便是……”
康熙也觉出汉服的好来,左右不过深宫女子,就淡淡道:“无碍。”
说着来了兴致,与王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