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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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香-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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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弯着腰守在床边,王府的乔郎中坐在椅子上正在为王爷号脉,而她的王爷,虚弱地闭着眼睛,脸庞红得不太正常。

“王爷这是思虑过重,秋寒浸体,其实早有症状,只是王爷一直隐瞒,才显得来势汹汹。”松开王爷手腕,乔郎中起身,恭敬地朝王妃解释道,“王妃无需着急,老夫这就开药方,王爷饭后服用,最迟两日便可康复。”

宋嘉宁松了口气,见床上男人悠悠地睁开了眼。宋嘉宁连忙走过去,坐到床边,紧紧地握住他手,想要埋怨他不爱惜身体,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记起他心里的苦,宋嘉宁就说不出口了,只心疼地问他:“是不是很难受?”

才六个字,说到一半,轻柔的声音就掺杂了哭腔,杏眼里也浮上了盈盈的水色。

赵恒看着她含泪的眼睛,神智渐渐清醒,记起来了,他有个爱哭的小王妃。

“无妨。”赵恒拍拍她手,尝试着要坐起来。

“王爷别动。”宋嘉宁体谅他,他一个人在前院闷了半个多月,她都忍着没来烦他,但现在王爷将自己折腾病了,宋嘉宁就不想再由着他,立即按住男人肩膀,泪眼模糊地嘱咐道:“王爷病了,您好好躺着休息,病好了再起来。”

赵恒确实浑身无力,再看她眼泪随时可能会掉下来的样子,便笑了下,不动了。

宋嘉宁让福公公先准备早膳,屋里没有外人了,宋嘉宁才伏到男人肩膀,将泪水抹到他衣上,依赖靠着他宽阔的胸膛道:“王爷,我知道你难受,你不想跟我说,我不烦你,可你都憋出病了,我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欲如何?”赵恒失笑地问。兄长发狂是因为憋着怨恨,他有恨,对陷害兄长之人的恨,但那恨还不足以压垮他,突然病倒,大概是前几日在浴桶里想心事,不知不觉泡了太久,加上最近一直没睡好,赶上了。

听出他话中的笑意,宋嘉宁错愕地抬起头。

她看到了王爷嘴角的浅笑,赵恒也看到了她杏眼中滚落的泪,乌黑水润的眸子,心里装着事的时候没怎么想,现在她来了,担忧心疼地望着他,赵恒突然想的厉害,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拉到床上,再紧紧地搂到怀里,埋进她浓密清凉的发中,深深呼吸。

感受着他霸道的动作与无声的亲近,宋嘉宁不安的心忽地就安定了下来,什么都没说,就静静地抱着他。

“王爷,王妃,早饭备好了。”一片静谧,外间传来了福公公的请示。

宋嘉宁睁开眼睛,赵恒并未松手。

宋嘉宁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道:“起来吧,我喂王爷喝点粥,一会儿再喝药。”

赵恒嗯了声,慢慢松开她。

宋嘉宁坐了起来,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眼中恢复了精神,宋嘉宁越发镇定了,理理衣裳,叫福公公进来。王爷病了,饮食宜清淡,福公公端来一碗菜粥,里面放了御寒的姜。宋嘉宁不怎么爱吃姜,也不是特别抵触,但不知为什么,闻着那股随着热气散发的姜味儿,宋嘉宁总忍不住想吐。

赵恒靠坐着,很快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儿,小脸越来越白,眉头也深深蹙了起来。

“怎么了?”赵恒按住她手,正色问。

宋嘉宁刚要敷衍过去,胃里突然一阵翻滚,怕冲撞王爷,宋嘉宁顾不得解释,即放下粥碗便捂着嘴朝外跑去。赵恒最虚弱的劲儿已经过去了,她温柔关心的目光与话语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治得他从里到外都舒坦,故宋嘉宁一跑,赵恒紧跟着跳下床,只穿中衣去追她。

宋嘉宁没吐,捂着胸口站在书房外间,小手捂着衣襟,努力平复身体不适。

赵恒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却立即吩咐福公公去叫乔郎中过来。

宋嘉宁毕竟怀过一次孩子了,早上又得了九儿的提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没敢说出来,怕自己猜错了。夫妻俩重新回到内室,宋嘉宁劝赵恒躺回去,赵恒却坚持扶着她而坐,劝来劝去,乔郎中来了,为宋嘉宁号脉。

宋嘉宁紧张地盯着乔郎中。

乔郎中微微歪着脑袋,过了片刻,他松开手,看王妃一眼,然后领着双儿走到一旁,低声询问了几句,确定王妃月事迟了,乔郎中才折回来,笑着对两位主子道:“王爷,依老夫看,王妃的脉象颇似喜脉,但或许是时日太短,需再等几日才能确定。”

宋嘉宁杏眼明亮,乔郎中医术高超,既然敢说她颇似喜脉,那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她惊喜地看向身边的王爷。

赵恒也喜,惊却更多,因为他这半个多月都在记挂被贬出京城的兄长,完全没有想过他的王妃会在此时诊出喜脉。赵恒侧身,看到她喜盈盈的杏眼,看见她恢复红润的脸,那么美,那么朝气蓬勃,为再次怀了他的骨肉而欢喜。

那温暖的喜意,春风般吹散了盘旋他心头多日的阴霾。

“赏,一人二两银!”握住她手,赵恒扬声道,俊美的脸庞再无一丝郁气。

福公公激动地都要哭了,出去传令之前,感激地看了眼王妃。

幸好有王妃,王爷才真正地活了。

第179章 179

赵恒的秋寒是小病, 夜里发了汗, 第二日又恢复了康健, 清晨一醒, 先去后院看宋嘉宁娘俩。宋嘉宁可能有了身孕, 昭昭还小,怕过了病气, 所以赵恒昨晚继续宿在了前院。

他起得太早,宋嘉宁还没醒,赵恒在床边坐了会儿。光线昏暗,帐中的女子睡颜娴静, 微胖的脸颊,如画的眉眼, 嘴唇微微嘟着, 透着一丝稚气,明明已经当了母亲,却还像大婚前的小姑娘,让人想一直护着她, 不叫她为大事费心。

赵恒俯身, 轻轻亲了亲她额头。

宋嘉宁呼吸清浅, 毫无知觉。

赵恒再去看女儿。两三岁的孩子, 天天都在长,赵恒只是在前院闷了半个来月,再次见到女儿,就明显感觉女儿又长大了一点, 面朝外侧躺在大红色的锦被中,小嘴儿张开了,半边脸被枕头挤得变了样。

赵恒喜欢女儿的胖脸蛋,长大了肯定跟王妃一样漂亮。

搬把椅子,赵恒就坐在床边,一边端详阔别半月的小丫头,一边耐心地等女儿醒来。昭昭每天入睡、起床的时间都很规律,外面刚刚亮,被窝里的小郡主就有了动静,慢慢地变成平躺,张大嘴打个哈欠,然后,睁开了眼睛。

赵恒笑着看女儿。

昭昭迷迷糊糊的,困倦地眨眨眼睛,然后朝父王伸手要抱。

赵恒便连女儿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看着女儿小兔子似的靠到他怀里,还在张哈欠,张完杏眼水润润地望着他,赵恒目光越发温柔,帮女儿抹了眼角的小块儿眵目糊,赵恒轻声问道:“想不想爹爹?”

“想。”昭昭终于真正地醒了,一把扑上来,小胳膊环住父王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看,都好久没被父王抱了。

赵恒蹭蹭女儿脑顶,感受着女儿对他的想念与依赖,赵恒心中只有愧疚,再怎么记挂兄长,他都不该冷落她们娘俩。兄长病重时,嫂子侄子们无依无靠,他不要他的王妃像嫂子那样劳神憔悴,不要他的女儿,没有父王疼。

“走,爹爹抱昭昭,去找娘亲。”摸摸女儿柔软凌乱的头发,赵恒突然很想看她帮女儿梳冲天揪的样子。

上房,宋嘉宁睡得好好的,脸上突然落下一片湿濡,像有只小狗崽儿在舔她似的。宋嘉宁未醒先笑,伸手将女儿的小身子抱到怀里。昭昭开心地瞅着美娘,宋嘉宁睁开眼睛,却见王爷竟然坐在床边,面如冠玉,眉眼平和清隽,是她熟悉的神仙样。

宋嘉宁贪婪地看着他,直到赵恒将调皮要爬到娘亲身上的昭昭重新抱到腿上,宋嘉宁才回了神,关切地问:“王爷可好了?您别逞强……”

“一切如常,不必担忧。”赵恒看着她道,目光平静。

均州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赵恒不想兄长离京,一旦出事他无法照应,所以他再三上书请求父皇收回成命,但昨晚赵恒终于想通了。当年皇叔离京,心中郁愤,故而久郁成疾,可兄长不一样,兄长厌烦了皇宫里的无情,兄长向往寻常普通的百姓安乐,与其让兄长留在京城随时可能被人打扰利用,或许暂且远离京城,对兄长更好。

宋嘉宁问的是他的身体,但与王爷对视片刻,宋嘉宁却觉得王爷话里好像还含了另一层意思,正要探究,赵恒忽然想起什么般,问她:“石榴可熟了?”

宋嘉宁下意识点头,昭昭听父王提到石榴,脑袋立即转向门口,抬起小胖手往外面指,要父王抱她去摘石榴。女儿长得像她,贪嘴的性子也随了她,赵恒失笑,低头哄女儿:“吃完饭再去,父王给昭昭,摘最大的。”

昭昭高兴地望着父王,赵恒抱着女儿,回头,揶揄地问她:“王妃要不要?”

宋嘉宁算是看出来了,王爷是真的从楚王离京的阴霾中走出来了。虽然她也同情楚王,她也心疼冯筝娘仨,但王爷已经难过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王爷又肯笑了,宋嘉宁便决定只要王爷不提,她就绝不再事后安慰什么,免得勾起王爷的伤怀。

他有心情调侃,宋嘉宁瞅瞅女儿,靠着床头轻声配合道:“我也想要最大的。”看他怎么办。

赵恒意外地挑挑眉,但没有马上做出选择,只是笑了下。

饭后赵恒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她手,闲庭散步般朝后院的百果园走去。秋高气爽,天空碧蓝如洗,放眼望过去,心境也随之宽广起来。这还只是王府高墙中闭塞的一方秋景,外面能看到的天地,肯定更广阔。

“解禁后,去安国寺?”临时起兴,赵恒低声与她商量,“马车慢行,应该无碍。”

“王爷要去进香?”宋嘉宁惊讶地问,除了上次春猎,这还是王爷第一次要带她出门呢。

赵恒点点头,没告诉她,他只是想随便逛逛,四处走走。

“好啊,带昭昭一块儿去。”宋嘉宁略加思索就答应了。这半年楚王先是癫狂再是康复,紧跟着又放火触怒皇上,可谓是一波三折,如今尘埃落定,宋嘉宁也想去上柱香,一替楚王一家祈求平安如意,二替王爷求个顺遂,然后……

看眼肚子,宋嘉宁掩藏了自己的小心思。自己生的,儿子女儿她都喜欢,可王爷的爵位或将来的……需要有个男娃继承,她早点生个儿子,后面几个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紧张了。

“石榴!”昭昭没听父王娘亲在说什么,伸着脖子往前望呢,远远看到百果林的那片红石榴,昭昭兴奋地叫道。

赵恒、宋嘉宁便都收了心,一心陪女儿挑最大的石榴。林中树杈多,赵恒改成双手抱女儿,有父王小心保护,昭昭认真地找石榴,小郡主指哪个,无论矮处的还是枝头的,福公公就负责摘,又是爬树又是上梯子的,忙得满头大汗,一圈逛下来,竟摘了满满三篮石榴。

一家三口移步到了得趣亭,昭昭一个篮子一个篮子重新挑,最后捧着一个她眼中最大的石榴递给父王,连续不停地催着“吃”。

盘子勺子都准备好了,赵恒将石榴递给福公公,福公公弯腰站在石桌对面,撸撸袖子,熟练地向主子们露了一手切石榴的绝活,先切掉两头,再从中间划开一圈,掰开石榴,用手拍拍石榴皮,很快就将一颗颗饱满红亮的石榴倒进了碟子中。

昭昭坐在父王腿上,馋得想要先抓一个。

赵恒担心女儿一次抓太多,就在女儿面前摆个小碟子,他从大碟子里捏一颗过来,昭昭吃完了,他再捏另一个。昭昭吃得慢,赵恒给女儿捏了几颗,忽然抓了一把放到王妃的碟子中,提醒她道:“最大的。”

一个大石榴,她们娘俩分,谁也不偏心。

宋嘉宁笑。

“王爷,这些……”福公公指着亭子里的三篮石榴问。

赵恒淡淡道:“循例。”

福公公懂了,命人抬走石榴,然后分成四份,一份送进宫,两份分别送给太夫人与茂哥儿,另一份,派人快马加鞭送去早已离京的前楚王那儿,这便是往年寿王府第一批果子的去向。寿王虽然被禁足,但果子这等东西还是能送出去的。

崇政殿,宣德帝看着王恩端上来的这碟子石榴,半晌没动。

王恩低着脑袋候在一旁,默不出声。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御桌对面传来了轻微的咀嚼声,王恩悄悄扫过去,眼帘垂得太低,只看到一只手。皇上年事渐高,手再不复年轻时候的白皙有力,就连捏石榴的速度都好像变得更加缓慢,一颗一颗的,吃一会儿停一会儿。

宣德帝在回味石榴的味道。自打老三开府,年年都会送当季的果子孝敬他,樱桃杏儿李子石榴,色香味样样都比不上各地的贡品,但大概是自家的东西总比旁人家的香,宣德帝总觉得,老三孝敬他的果子,最好吃。

老三为兄长求情,没错,他只是不想再听到老大的名字,不想再心烦,才一气之下禁了老三的足。宣德帝以为老三会怪他,没想到,那孩子都被禁足了,也没忘了送石榴过来。转着刚捏起来的红石榴,宣德帝欣慰地笑了。

他知道,老三这碟石榴只是石榴,并不包含任何算计,他的老三也是性情中人,真恨他这个父皇,就会恨到底,绝不屑用碟石榴换取他的宽恕。身为一个父亲,刚被一个儿子彻底地怨恨过,宣德帝真的再也承受不起另一个儿子的恨,而老三这份朴实的孝顺,便如和熹的春风,温暖了宣德帝苍老的心。

吃了一碟石榴,宣德帝心情转好,想了想,吩咐王恩道:“昨日进贡的苏绣,送十匹去寿王府,留着给郡主做衣裳。”

王恩笑着领命。

没过多久,赏赐就送到了寿王府,一匹匹精致的苏绣摆在榻上,昭昭好奇地爬来爬去,到底年纪太小,虽然知道美了,却还无法品鉴这些好料子,新鲜一会儿就又要父王抱她去花园玩。赵恒也不在意那些赏赐,继续补偿他的大小仙女。

而宣德帝赏赐寿王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有心人耳中。

睿王不甚在意,楚王彻底失势,老三天生口疾,父皇给再多赏赐,也无关大局。

又过了七八日,随着寿王的解禁,寿王府又传出了一个消息,寿王妃再度有孕。

这回睿王终于笑不出来了,酸的!楚王走了,他成了皇子中的第一人,可是,他还没有儿子!

第180章 180

赵恒十八这日解的禁, 先进宫向宣德帝请罪。

宣德帝本就没怪儿子, 见老三好像瘦了, 回想这半年老大出事后, 老三跟着忙前忙后处处操心, 受的煎熬比他更多,宣德帝便有些心疼。示意身边伺候的人都先出去, 宣德帝叹息道:“不是朕要赶他走,是他,不想再看见朕了。”

老三求了那么久,他还是给个交代吧。

这点赵恒已经想通了, 撩起衣摆跪下,低头道:“累父皇伤神, 儿臣们有罪。”

去年他便可一口气说五个字了, 起初语速很慢,这一年各种哄女儿逗女儿,赵恒说长句还会明显的结巴,可五字以内的, 语速几乎与常人无异, 只是平时进宫上朝, 赵恒一来习惯寡言少语, 二来也是刻意隐瞒,因此宣德帝等人还都不知道他的变化。

四个字听多了,忽然听老三说了这么流利的一句,宣德帝一下子就愣住了, 难以置信地盯着儿子:“你,你再说一遍?”

赵恒抬头,直视对面的帝王,又重复了一遍。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宣德帝激动地离座,绕过来亲手扶起儿子,握着儿子肩膀问:“元休口疾好了?”老三的口疾,一直都是他一块儿心病,只不过一直看不到希望,才不得不接受,若能治好,以老三的才干,定能为他分更多的忧。

宣德帝期待地看着儿子。

赵恒苦笑,解释道:“不曾,那日王妃,诊出喜脉,儿臣一时……高兴,多说了一字。”

罕见地在宣德帝面前结巴了下。

尽管如此,宣德帝依然高兴,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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