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个多月没看女儿笑得这么单纯娇憨了,虽然觉得女儿原来那样就挺好的,但为了不打击女儿的好心情,她还是肯定地点点头:“嗯,安安这样穿更美了,只是在家就不用绑着了,出门做客再绑上,省着不舒服。”
宋嘉宁胸口确实有点闷得慌,乖乖答应下来。
趁着女儿高兴,林氏试探道:“去给你祖母瞧瞧?让你祖母也夸一夸。”
宋嘉宁神色微变,只是想起太夫人对她的疼爱,宋嘉宁为难一会儿,嗯了声。
林氏大喜,亲自陪女儿去了畅心院。
太夫人身边的丫鬟都知道四姑娘在府里的地位,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敢表现出来,对宋嘉宁依然恭恭敬敬的,与以前没差。太夫人呢,她与林氏一样心疼宋嘉宁的傻主意,但也没敢流露出任何痕迹,只搂着宋嘉宁夸聪明。
才过五六日,宋嘉宁的裹胸布就派上用场了,刚为长子办完满月酒的楚王妃,单独给宋嘉宁下了请帖。看完帖子,宋嘉宁记起来了,三月里她去楚王府,曾说爱吃酸樱桃的冯筝肯定会生个小世子,楚王道真生世子便单独请她吃席……
所以,夫妻俩这算是请她还愿吗?
第76章 076
楚王妃冯筝九月十一生的长子, 满月当天宣德帝给赐了名,单字升。
宋嘉宁过来的时候, 升哥儿刚睡着。宋嘉宁朝冯筝见礼, 礼毕凑到暖榻前,好奇地打量里面的皇长孙, 惊讶道:“长得真胖啊,比我弟弟满月时还大一圈呢。”不愧是皇家龙孙!
冯筝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 聊聊养儿子的琐事,冯筝打发两个丫鬟下去,她拉着宋嘉宁软软的小手,怜惜道:“怎么瘦成这样了?”宋嘉宁与鲁家的事她有所耳闻, 因为错在鲁家,对宋嘉宁的名声没什么影响, 她便没往心里去, 今日再见宋嘉宁,冯筝诧异极了。
宋嘉宁脸真没怎么瘦, 猜到冯筝是从哪看出来的,宋嘉宁脸颊微微泛红,心里却窃喜,她忍着胸闷裹那么紧, 不就是为了显瘦吗?
“以前贪吃,现在管住嘴了。”宋嘉宁厚着脸皮撒谎道。
冯筝虽然懂些医理,但对饭量大小与那儿的关系也不甚清楚,便没有怀疑, 反而替宋嘉宁高兴起来:“终于舍得改掉你这张馋嘴儿了。“宋嘉宁长得这么美,能瘦下来,容貌出众肯定会更胜一筹,还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宋嘉宁抿唇笑。
“王妃,王爷与三殿下来了。”
厚厚的帘子外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宋嘉宁神色一凛,当即由歪坐在榻沿的姿势改成站到地上,就这么一个动作,宋嘉宁忽然觉得背上的裹胸布好像挣松了一些。心中大惊,宋嘉宁站直了默默感受,好像又没什么事。
惊魂未定,丫鬟挑开帘子,楚王当先跨了进来。
宋嘉宁恭敬行礼:“民女见过大殿下、三殿下。”
楚王点点头,随意看眼宋嘉宁,视线便挪到了妻子与睡着的儿子身上,直接坐在榻前,将襁褓抱了起来,低头稀罕。赵恒随后进来,因为宋嘉宁就站在旁边行礼,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穿着一件藕色素面小衫儿,只有领口、袖口绣了一圈梅花,衣裳不起眼,那张白里透粉的脸蛋却比牡丹更柔美,眉清目秀,嘴唇红润,叫人生不出任何厌烦。
赵恒正欲收回视线,“起”字都快脱口而出了,目光突然顿在了她衣襟处。
“起。”只一眼,赵恒便从宋嘉宁身前走开,停在兄长一侧,朝冯筝恭敬道:“大嫂。”
冯筝指着不远处的紫檀木椅,温柔道:“殿下坐吧。”
赵恒颔首,人却没动,侧目看被兄长抱在怀中的小侄子。楚王只顾稀罕儿子什么都没察觉,冯筝看出小叔子稀罕孩子,就提醒丈夫:“殿下是来看升哥儿的,你一直抱着做什么,给殿下抱抱。”
楚王不乐意,扫眼弟弟,振振有词道:“他又不会抱。”
赵恒始终只看小侄子。
冯筝管不了霸道丈夫,便道:“既然你们过来了,那就帮我看会儿升哥儿,我与嘉宁表妹去花园逛逛,芙蓉花还开着。”
楚王看眼弟弟,这才点头。
冯筝牵着宋嘉宁的手走了。
丫鬟乳母都在外面,楚王小心翼翼放下儿子,然后带着亲弟弟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皱眉道:“你不是喜欢那丫头吗?难得有机会见面,怎么不知道套套近乎?是不是非要等她定了亲你再后悔?”
上个月听说郭家四姑娘与鲁家二公子议亲的事,楚王就去寿王府训了弟弟一顿,结果赵恒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弄得楚王心里没底了,怀疑是不是他会错了意,所以今日他请宋嘉宁过来,就是要确认弟弟到底是怎么想的。
“无稽之谈。”赵恒平平静静地说,说完折回侄子那边,动作生疏却准确地抱起了才满月大的男娃。升哥儿刚被亲爹抱起又放下,这会儿又被三叔抱起,男娃不舒服地抿抿小嘴儿,肉嘟嘟的脸蛋白白嫩嫩的,看得赵恒眼前,不经意浮现另一张脸。
“我最后说一次,你若真不喜欢她,往后我可不管了。”楚王追过来,紧紧盯着弟弟道,他堂堂大男人,要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谁管他娶不娶媳妇?
赵恒依旧沉默以对。
楚王最受不了弟弟这入定老僧般的脾气,憋得他一双铁拳攥得咔咔响。赵恒听见了,看看兄长的拳头,淡淡问:“大哥觉得,她……好?”
楚王一怔,什么叫他觉得宋嘉宁好,分明是弟弟当初亲手给宋嘉宁端碟子伺候人家吐樱桃。不过楚王多少还是了解弟弟的,若是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弟弟就不会问这句话。想了想,楚王一本正经地道:“长得还行,看着像好生养的。”
赵恒目光微冷,兄长是怎么看出来的?
楚王敏锐地捕捉到弟弟飞快皱了下眉,心中终于有底了,拽着人就往外推:“走,咱们也去赏花,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冷了,幸亏芙蓉开的晚,不然光秃秃的破园子有什么可逛的。”出了屋,楚王又吩咐外间守着的乳母进去照看他儿子。
既然花园只有一片残存的芙蓉可赏,楚王领着弟弟直接往芙蓉园走,他大步流星,赵恒不紧不慢,楚王只好走几步等一会儿,就在楚王的暴躁脾气即将爆发之前,前面芙蓉园中忽然传来冯筝的笑声,总算安抚住了楚王。
进园之前,楚王拍拍弟弟肩膀,语重心长道:“机会难得,别闷着了,她是卫国公的女儿,便是你去求父皇赐婚,父皇也得先问问人家卫国公愿不愿意嫁。你说你整天板着脸,万一卫国公答应了,那丫头嫌弃你怎么办?”
赵恒不为所动。
楚王叹口气,大步朝芙蓉园走去。
看到他们,冯筝吃惊道:“你,你们怎么来了?”
楚王瞅瞅站在妻子身后同样意外的宋嘉宁,懒得费心再找什么合适的借口,直接攥住妻子手腕,沉声道:“升哥儿醒了,乳母哄不好,你随我去看看,叫三弟先陪嘉宁表妹赏花。”
冯筝一听儿子出事了,顿时忘了考虑留赵恒与宋嘉宁独处是否合适,加上楚王催的急,几乎是拉着她往前走的,冯筝招呼都忘了与宋嘉宁打,忧心忡忡地随丈夫走了。
宋嘉宁呆住了,目送楚王夫妻远去,她看看面朝她站在对面的寿王,怔愣片刻,关切地问道:“王爷,皇长孙没事吧?”楚王、寿王都在,她喊殿下以作区分,只剩寿王,宋嘉宁更习惯喊他王爷。
“无碍。”赵恒看着她旁边的芙蓉花说。
未来皇上一如既往地话少,宋嘉宁别扭极了,想走,人家楚王夫妻去看皇长孙了,她去碍事不太合适。留下来,她又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与未来皇上攀谈,自己赏自己的,会不会显得很无礼?可惜双儿与冯筝的丫鬟留在园外了,不然多个人,气氛也不至于这么僵硬。
她垂着眼帘,睫毛扑闪扑闪的,赵恒视线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身上,耳边响起福公公的话。
“王爷,四姑娘的婚事没成,国公府放话说是四姑娘去安国寺那日,鲁镇错把三姑娘当成了她,两人落水后,鲁镇抢着去救三姑娘,卫国公不喜鲁镇愚笨,拒了鲁家。可外面也有传言,说,说鲁镇没瞧上四姑娘,故意救的嫡出三姑娘。”
宋嘉宁心里没他,那便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女子,赵恒没让属下查探真相,但,看她消瘦成这样,赵恒已经知道答案了。她高高兴兴去相看,那个叫鲁镇的莽夫,却看上了与她同行的郭家嫡出三姑娘,被人如此羞辱,她怎么可能还没事人一样好吃好睡?
“王爷,您,您要赏花吗?”宋嘉宁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句话说了。见寿王看了过来,宋嘉宁转身,刚要指里面开得更好的那片芙蓉花给他看,可就在她身子堪堪转到一半的时候,宋嘉宁又惊觉到了裹胸布挣开的怪异感,而且这次比在暖阁里更明显!
宋嘉宁浑身僵硬,知道寿王爷在盯着她,宋嘉宁木头一样慢慢抬起右手臂,同时左臂努力夹着一侧似乎要下坠的的裹胸布,努力镇定地道:“那边花开得更好,王爷可以去那边赏。”
她动作声音都僵硬的很,赵恒对芙蓉花没兴趣,皱眉问她:“你,怎么了?”
宋嘉宁欲哭无泪,那东西在往下掉啊,寿王再不离开,她就要在他面前出丑了!
宋嘉宁一动不敢动,放下右臂两边一起夹着,涨红脸低着脑袋求他:“王爷,您去赏花吧……”
她细腻莹润的脸比枝头的芙蓉花更红更媚,红的那么突然,赵恒彻底被她勾起了好奇心,非但没去宋嘉宁指的地方赏花,反而一步一步走向宋嘉宁,最后站在她两步之外,低头,沉声道:“为何脸红。”
不是疑问,而是命令。
在宋嘉宁心里,这个男人是未来皇上,换个问题,哪怕回答了会掉脑袋,她也会老老实实交代,唯有已经滑落到一半的那几圈布,宋嘉宁宁可死也绝不会说出来。而且宋嘉宁知道,继续僵持下去,等楚王夫妻回来,她面临的处境只会更尴尬,所以她看眼寿王的衣摆,鼓足勇气道:“王爷,我,我突然腹痛,请王爷恕罪……”
说完,她夹着胳膊低头行礼,勉强敷衍了便朝前跑去。
才跑两步,斜刺里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她胳膊!宋嘉宁毫无准备被迫朝他跌去,一条胳膊被他拉起来了,另一条胳膊不由自主甩开了,少了胳膊夹持,当宋嘉宁惊魂未定地停在赵恒面前时,她人在这边,一条长长的白纱却从她衣摆下方飘了下来……
赵恒错愕地看着地面。
宋嘉宁先瞥见他的神情,低头,待看见她深以为傲的裹胸布居然横陈于地,白的那么刺眼,长的那么不容忽视,宋嘉宁别说脸了,耳朵脖子全身都红了烫了,脑袋里嗡嗡嗡的,完全忘了该如何反应。
针落可闻的寂静,赵恒的目光,顺着那白纱一寸一寸挪到她裙摆,再缓缓往上移,发现她“消瘦”的地方又“胖”回来了,再看那条卷皱的白纱,赵恒终于明白了这白纱的用途。可是,他不懂,难以理解地看着她,问:“为何,要……”
第77章 077
为何要裹胸?
赵恒想问的是这个,但他只说出了前三个字, 看着宋嘉宁几乎红透的脸, 赵恒后退一步, 转身背对她。良久,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猜到她大概还没冷静下来,赵恒扫眼芙蓉园外,低声提醒她:“收好。”
溪水般清润的声音传过来,宋嘉宁快要烫熟的脸终于略微降了温, 丢人到顶了,已经没法更丢人,只能想办法善后。宋嘉宁蹲下去, 飞快卷起还残留她余温的白纱, 折了又折塞进袖口,鼓鼓囊囊的, 幸好今日穿的是宽袖衫,不然遮掩都难。
只是,瞥眼男人玉青色的衣摆, 宋嘉宁一颗心拧成了一团, 她该怎么解释?
寿王问她“为何要……”,为何要裹胸?
宋嘉宁哪好意思回答这种问题, 浑身僵硬地站起来,就在她试图想个办法减轻自己的尴尬时,前面的寿王突然又开口了, 只是声音清冷威严:“为何盗纱?”
宋嘉宁:……
盗纱?她什么时候盗纱了……念头一起,宋嘉宁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袖口,难道,寿王以为这白纱是她从冯筝那里偷来的?宋嘉宁愣愣的,但她因为太丢人而凝成浆糊的脑筋终于又能转了。确实,白纱从衣裳中掉出来,寿王又不知道她白纱掉落之前的样子,换成冯筝或许能猜出白纱是用来裹胸的,寿王清风朗月九天神仙一样的人,怎会往那样旖旎的事情上想?
峰回路转,宋嘉宁心中狂喜,被寿王误会偷盗,可比被寿王猜出真相好受多了,不然在一个男人面前掉落裹胸布,她哪还有面目继续见人?
只是,举一反三,宋嘉宁也不想白白担一个盗窃的罪名,目光沿着男人衣摆转了几转,宋嘉宁硬着头皮解释道:“王爷,这白纱乃舍弟,舍弟百日前所用之物,家母托我赠给王妃,我便带在身上,尚未找到机会送出去,您与大殿下来了,民女只好继续收着,未料意外遗落,让王爷见笑了。”
赵恒双手负于身后,听她短短时间编出这么一段瞎话,他唇角难以察觉地上扬,缓缓转身。
宋嘉宁心虚地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脸颊依然是红的,但因为成功找到借口遮掩了过去,她此时的样子更像害羞,没有刚刚那么窘迫无措了。天生丽质的姑娘,脸颊艳如花瓣,乌眸清若秋水,轻抿着嘴唇站在那儿,闭月羞花。
“此物,何用?”赵恒顺着她的话,问。
宋嘉宁脸红加深,眼波流转,支支吾吾地边想边道:“是,是给百日前的孩子洗、洗脚用的,据说可以护佑孩子一生无灾无病,只是此物万万不能沾地,我的这块儿已经挨了土,再不能送给王妃了,还请王爷帮我保密,免得王妃多想。”
谎话说多了,越说越溜。
她似乎也自得这份急智,脸不红了人不慌了,红红的嘴唇似笑非笑,既娇且憨。
赵恒原本是有些不满的,不满她做出那些举动叫他误会,误会有一个单纯的胖丫头痴痴地恋慕他,而且是目前唯一对他表露出倾慕之情的姑娘。为了那份陌生的暖意,赵恒拒绝了父皇的赐婚,他当时的想法是,如果胖丫头长大了依然单纯地喜欢他,他不介意让她做寿王妃,反正不是她,也会是别的女人。既然注定要娶个王妃,为何不娶真心待他的?
可是,就在他已经准备择机去父皇面前求赐婚时,她高高兴兴地去安国寺相看鲁镇了。
知道消息那一刻,赵恒无法不愤怒,怒她的欺骗。
但现在,看到她因为输给她的三姐姐,傻傻地怪罪她丰满的身子,看她居然想出束胸的傻办法委屈自己,赵恒忽然意识到,她真的很傻,这么傻的姑娘,怎么会存心欺骗他,要怪,只能怪他自作多情。
愤怒没了,再看看对面她单纯娇憨的样子,赵恒只觉得顺眼。
明年父皇又要选妃,他已经拒过一次,这次必须接受,既然如此,何不挑个看着顺眼的王妃?
“走。”不再纠缠那条白纱,赵恒看她一眼,径自朝不远处的一座凉亭走去。
宋嘉宁疑惑地跟在后面,清凉秋风嗖嗖地从一侧吹来,宋嘉宁瞅瞅胸口,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裹太紧的缘故,突然松快下来,舒服的同时,还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再看前面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宋嘉宁悄悄咬了咬唇,求菩萨保佑别叫寿王看出她衣襟前后的异样。
“坐。”进了凉亭,赵恒指着他对面的石凳道。
宋嘉宁瞧着他落座了,她才走过去坐下,心里一片茫然,怎么寿王好像有话要对她说似的?
“听说,你在议亲?”赵恒缓缓道。
宋嘉宁震惊地抬头,却见男人面朝亭外,眼睛看着枝头芙蓉,侧脸淡漠疏离。
宋嘉宁重新垂眸,低低地嗯了声,卫国公府与寿王府紧挨着,他当然会听到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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