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绿珠更加的不安了,“我”
“你若是想为你的家人报仇便不要多问”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凝了下来,“义庄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墓地也是风水好地,凌光会带你过去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刘绿珠握紧了拳头可始终压不下心里的不安,她要带她去哪里那簪子到底有没有用这些问题她问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204
刘家人的丧事办得很急,但是该有的仪式都有了,墓地也是不错的,刘家是商贾之家,发展起来也就是这一两代,而兴旺起来的更是在如今的刘老爷,刘绿珠的父亲这一代,所以刘家没有正规的祖坟,便是有,怕也无法一下子容纳进这般多的人。
刘绿珠并没有强求,也并不觉得父亲会愿意以这般的方式葬在祖父他们身边,该有的都有了,她的家人都入土为安了,即便仍是蒙受污名,可终于不必呆在那可怕的义庄了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谢谢你,顾长生。”她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给她磕了一个头。
长生面色没有丝毫的波动,“明日便出发。”
“能不能告诉我要去哪里”许是家人都得到了最好的安置,刘绿珠心里的恐惧也少了一些,“你帮我的家人入土为安,就是我的恩人,你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可以”
“不要随便就说可以为谁去死。”长生道,“死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容易”
“我”
“刘绿珠,也不要感激我。”长生继续道,“或许我做的这些事情都只是因为有利可图而已。”
刘绿珠面色一僵。
“你先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便出发。”长生没有再继续下去,说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顾长生,你是好人”刘绿珠喊道,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帮她只不过是有利可图,但是若没有她,她早就死了,她甚至连让家人入土为安的机会也没有“就算你只是为了利用我,你也是我的恩人”
让她去死吗
可若没有她,她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而且,她的家人都不在了,她怕什么死若是她死了可以为她的家人报仇的话,她有什么好怕的
“我只希望我死的有价值我可以用我的死来为我的家人报仇”
长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我说了,不要轻易说出可以去死的话,你所说的没有那般容易做到的”
“我可以做到”
“你会后悔的。”长生笑了,却是没有半丝的温度,冰冷的让刘绿珠颤了身子。
盛夏的夜晚闷热的厉害,尤其是这一晚上,老天爷似乎想要把人给闷死了一般,长生没有睡,一直坐在了书桌前,面前摆放着的便是那张可能改变大周命运的制盐方子,面容再晃动的烛火之下忽明忽暗。
“姑娘”凌光把新炖好的宵夜放在了桌子上,担忧开口,“你”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打断,“姑娘”
长生扫落了她放在一边的宵夜,滚烫的宵夜把她的手背都给烫红了。
凌光赶紧伸手处理,但是却被长生给阻止了,“姑娘”她急红了眼了,“奴婢知道姑娘心里不好受,可是”
“你什么也不知道”长生却是怒喝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
“姑娘”
“他什么意思他到底什么意思”长生厉声继续喝道,“是怕我心慈手软还是怕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所以拿整个江山来给我上这一课”
刘家手里握着的秘密让人心惊,也足以动摇大周的国本,这般重大的事情他会不知道只是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受不了利益的诱惑而起了不臣之心的普通案子
她都不可能相信,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他是大周的皇帝你
“我该感激他如此信任我还是该痛恨他用这般决绝的方法让我彻底地毁了自己内心没剩多少的良知”
凌光动了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绿珠说她可以为我而死”长生嗤笑,“可若是她知道她家人的死可能是朝廷做的,是我父亲做的,死为了给我上课而坐下的,她还会说出这般的话吗她还会觉得我是好人吗”她盯着凌光,“他成功弄了或许他早就知道我会这般做,会这般选择良知算什么坐在这个位子上,拥有这个身份甚至想要拥有更多,便只能心狠,甚至丧尽天良刘家的人便是不死于火灾之中我也不会放过,包括现在刘绿珠,若不是她活着有用,我也不会让她活着”
“姑娘”
“知道为什么吗”长生盯着她继续道,一字一字地咬着牙说出来,“因为朝廷不允许任何威胁到朝廷的存在谁也无法保证刘家的其他人没有看过这个方子,即便是常理推断刘绿珠的父亲也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这方子的存在,更不要说是让其他人看过,可是,常理只是常理,谁能保证不会有非常理的存在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住秘密刘家的人只能死”
“刘家当日藏住了这个方子便该想到会有这般下场”
长生冷笑,“若刘家早叫出来了,怕早就已经被灭族了”
“姑娘”凌光抿了抿唇,“你怀疑那些刺客是陛下”
“他还没有那般傻把自己的人送来让自己的人杀”长生讥笑道,“不过只要他一句话,有的是人为他做事,甚至有时候不用说,只需要透露出一丝的心意,便有人前赴后继的恨不得为他杀人灭口或许这也是他的其中一个计划能动用这般多的死士的臣子如何能不让他顾及四大国公府没了便要彻底地没了,他如何允许新的威胁崛起”
若是没有那个方子,她不会这般的肯定,她怀疑过那些刺客与裕明帝有关系,毕竟这个案子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裕明帝便是再想让她好好上一堂课也不至于浪费到把自己辛苦培养的人才送来给自己人杀所以,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可是现在那方子的存在他若是不知道的话,那他这个皇帝便真的是白当了既然知道方子的存在,那有谁在暗中窥伺,他如何会不摸清楚当初四国公府之所以威胁到他不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们是威胁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只是因为没有光明正大动手的借口而已有了借口,便将威胁连根拔起了
裕明帝不是傻子能不能称得上是明君或许无法定论,但绝对是一个有智慧有城府有魄力有作为的皇帝
“便不是他授意,但也是借刀杀人”
凌光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主子的手背,“奴婢先帮主子上一下药吧,明日还要出发赶路,若是伤口没处理好恶化了的话必定会耽误行程。”
长生看着她,自嘲地笑道:“连你也学得会说话了。”
凌光没有说话,见她没有拒绝便唤人进来收拾,同时要了温水,先清洗了伤口,之后才上了伤药,最后处理好了之后才开口,“奴婢愚笨,或许不明白姑娘心里的难受,但”
“我没有资格抱怨是吗”长生打断了她的话,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下去,“没错,我是没有资格抱怨,路是我自己选的,也是我想要的,凭什么抱怨别人的考验”她皮笑肉不笑地继续,“我这般的反映跟处理,想来也不至于让他失望至少我见到了这方子便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后果,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更可以为了维护这个选择而牺牲所有该牺牲的人这便是他开女学的目的吧不是存心折磨我也不是为了让我成为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女学中我学不会琴棋书画学不会刺绣制衣,却学会了大周的盐从哪里来,大周的海岸线有多长,大周的边境有哪些虎视眈眈的外族,大周的盐政是怎样样的安夫人罚我抄的那些书籍,便是为了今日吧还有那些折子”
“姑娘”凌光更加的担心,“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担心她说下去会崩溃,她才多大
“我不在乎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更何况是我”长生却笑着道,“可是凌光”她握紧了拳头,“我害怕我会变的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才是最让她恐惧的
她来了这里才多久便成了这个样子
为了利益可以草菅人命。
为了目的可以不惜一切
她还有什么是不能做不敢做的
皇帝
这才刚刚开始,她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将来将来还会有什么
她的选择真的没有错吗
这条路真的没有错吗
“若是姑娘不愿意继续下去,奴婢相信陛下一定不会逼姑娘的”
长生笑了出声,“谈何容易”
“陛下很疼”
“我从未怀疑过他疼我。”长生打断了她的话,“只是凌光,走到了这一步,不仅我没得选择,就连他,皇位上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这个千千万万百姓的主宰现在也没有选择更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若是回头,只会是万丈深渊”
是。
现在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思,便是姚释这些接触过自己的人也都没猜到,但是,既然已经开始了,谁又能反悔就算有机会反悔了,能退了,可退了之后便又好结果吗
更何况,她根本便没有退的心思
皇权最可怕的就是你沾了便再也脱不了手
或许这才是她这般失控这般恐惧的原因
“姑娘”
“不要说出去”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凌光,今日的这些话不要说出去我没事,只是想发泄一下罢了,不要说出去”
“是。”凌光说完便走上前,伸手抱着她,“公主也不用害怕,奴婢会一直守在公主身边,一直陪着公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公主身边,公主不用害怕。”
长生笑了,眼睛里却流出了泪水,她不是在抗议什么也不是在抱怨什么,一切都是她的选择,便是害怕便是心惊也无法否认她不想退,“我不会退怯的”
不会的
徐州府大牢的火,还有两次的刺杀究竟是不是裕明帝做的,只有裕明帝心里清楚,不过南王世子失踪一事的确不再他的计划之内,这从他的反应便可以看得出来了。
皇帝需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但有些时候却不需要掩饰
南王世子落入叛军之手,裕明帝勃然大怒,同时也不得不改变之前一直不派大军前去南疆的僵持状态,不过这次领军却不是忠勇侯府的人,而是钱家的人,钱玉熙的嫡亲哥哥,钱家大少。
钱家老太爷已经荣养告老,多年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但他的三个儿子一个位列阁老,另一个燕云三州的总督,乃封疆大吏,比那时最后一个身在江湖不提,可单单是前两位便足以奠定钱家在朝中的地位,如今,钱家长房嫡子又被裕明帝重用,甚至可以说是取代了忠勇侯府的位子,更是把钱家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钱家仍是沉稳应对,并未张狂也无任何的畏惧,钱家长房嫡长子钱钧从容接下了圣旨,点将挑兵准备出征
“若是阿熹有任何不测,陛下便是给许姐姐烧一百柱的香也无济于事”太庙内,荣妃冰冷的声音让庄严的皇家祖祠添了一丝阴冷,“而且,臣妾不不认为许姐姐现在想见到陛下您”
南疆的变故让她心惊更让她愤怒,他不是说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不是说了不必让阿熹出事的吗那现在又是什么最不可能出事的南王世子都出事了,他还拿什么来保证
裕明帝转过身,目光幽暗冰冷,似乎也动了怒了。
“陛下”荣妃跪了下来,“让阿熹回来吧现在让她回来还来得及的”
“谁让你来的”裕明帝却是冷声发问。
荣妃僵着脸,“陛下便是杀了臣妾,臣妾也要说便是陛下有意养出一个女帝来,也不该让阿熹陷入这般的危机当中陛下,若是阿熹出事了,不管你想如何都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人让她来,是她自己来的,因为她知道自有来这里他才是一个人,她才有机会跟他说话,才有机会求他而也或许只有再许姐姐的面前,才可以让他心软,让他改变主意
“你真当朕不该杀你”
“陛下”
“皇后去之前跟朕说过,她走了之后,你可以陪朕走下去”裕明帝冷笑道,“如今看来皇后是看错人了”
荣妃面色一白。
“你没有资格让她如此高看你”裕明帝继续冷笑道,“阿熹是朕跟皇后的女儿,除了皇后,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在朕的面前为她哀求荣妃,不要让朕认为你与嘉嫔并无二致”
荣妃跌坐在地上,“陛下便是这般看臣妾的”
“你若是不想朕这般看你,便当回当初那个让朕高看,让皇后信任的荣妃”裕明帝继续道,“裕明帝的荣妃高贵优雅,睿智冷艳,而不是眼前这个跪在朕面前哀求,跟后宫其他女子没什么两样的愚蠢妇人”
荣妃浑身颤抖。
“现在给朕滚出去”裕明帝厉色道,“不要再惊扰皇后的安宁,若是你心里真的有你所谓的许姐姐的话”
荣妃走了,白着脸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心里所受的打击显然不小,裕明帝的冷漠与杀意并不足为惧,但是,许皇后的失望,却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她这辈子唯一想做的便是报答她当年的恩情
如今,却连她唯一的嘱托都无法做好
殿内,安静了下来,裕明帝却没有动,只是双手负背沉着脸站着,一直站着,殿内的气压在逐渐地下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还不滚出来”
一声沉喝,打断了殿内的平静。
裕明帝脸色阴沉的可怕,便是方才发作荣妃的时候也未曾如此过。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裕明帝的脸色越发的可怖。
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的供桌之下,爬出了一个少年,苍白着脸,满目死寂,不是别人,正是秦靖,他爬出了供桌,没有站起身,直接便跪下了,“儿臣参见父皇”
裕明地转过身,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有问他到底听到了什么,而是直接问道:“你可知道这个秘密若是泄露了出去,阿熹会有什么下场”
秦靖抬起了头,便是绷紧了全身也阻止不了颤抖的蔓延,“儿臣儿臣不知”不知道吗真的不知道吗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哪怕只是传出去一些风声,她便会成为所有朝臣攻击的目标,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地让她死
女帝
女帝
若不是亲耳听到了,谁能相信当今陛下,他们的父亲居然想要养出一个女帝
他便是那般的爱重皇后宠爱四皇妹恨不得把他最重要的皇位都给了她
可是
“父皇你会害死害死四皇妹的”
他不是故意躲在这里偷听,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可是这两年来,只要心里疲惫,只要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他便回来这里,来给皇后娘娘上香可明明母妃落得如此境地她脱不了干系,可是,他却可以在这里得到心灵的平静,是不是来这里,看着她的灵位,想着便是她也逃不过皇家的残酷与悲剧,才可以更加从容地面对眼前的困局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更加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遇上了父皇,他不可能让父皇发现他在这里的,他只能躲可是可是如今他却宁愿被他责罚
“父皇,你会害死四皇妹的”
裕明帝却是冷笑:“朕以为你会恨极了阿熹”
☆、205
“朕以为你会恨极了阿熹”
秦靖笑了,却比哭还难看,笑的惨不忍睹,“是儿臣不否认儿臣恨过她,即便事情与她无关,即便她也是受害者,可儿臣还是恨过但是”他看着眼前威严冷漠的帝王,他的父亲,“父皇,她是儿臣的皇妹是儿臣的手足不说她也是无辜的,便是她救过儿臣,儿臣便不能忘恩负义父皇,儿臣心里清楚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