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兴狠狠地喝了两杯,却还是压不下心里的怒火,齐浩那小子总有一日他一定要好生教训他一下!齐家便还在文人中留有一丝的威望,可他们当年卷进了夺嫡之中,如今的皇帝岂会再重用他们齐家人?没灭了他们的族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他齐浩居然还敢跑来京城?!
“焕之,你说句公道话,我们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的子女经营有何错?”
三元及第,江南王氏少主,在他们这些人当中是最风光的,可或许是因为他平易近人的性情,又或许是因为谁都知道他在翰林院不好过,将来的仕途也不会很顺畅,便没有受到排挤,反而跟谁都能说得来。
黄家兴也就是想找一个同仇敌忾的,却忘了这里所有人当中最有希望留下的还是王焕之。
“不管如何,焕之十有**留不下,既然知道留不下了,与其浪费时间,的确不如好好地准备外放一事。”王驰道。
黄家兴这次显然是找错人了,没能找到共同话题,好同仇敌忾宣泄一场,“焕之,你也”
“焕之说的没错。”另一个人也开口,语气有些颓然,“既然留不下,不如好生准备,当今陛下是明君,只要我们在地方做出政绩,定然可以实现心中抱负的!”
“的确如此。”
“没错!十年寒窗都走过来了,难道还会走不下去吗?”
“对!”
低迷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又起来了,颓废转为了斗志昂扬,男儿都该如此才是。
黄家兴脸色有些阴郁,不过也看清楚了状况,没有再说什么。
最终大多数人还都是尽兴而归的。
王驰方才进了家门,便被良伯给请去了书房。
“出什么事了?”
良伯神色凝重地将一份书信奉给了主子,“这是下午长生公主命人送来的。”
王驰微挑眉梢,伸手接了过来。
良伯看着主子的神色,以此来揣测心中的内容,自从上回主子见过了长生公主之后,那长生公主便没有任何动静了,如今突然派人给少爷送来了信,意欲何为?
问题军需一案基本结束、六皇弟跟丽妃更是可以说再无翻身之地,这次填补空缺一事,陛下也采取了她的建议,也便是说,她有了机会在朝堂安插上自己的人,经营自己的势力!
她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却在这时候还想起了少爷?
“少爷,信上说什么?”
王驰勾起了嘴角,“看来杨家是真的惹到了这位公主殿下了。”
良伯一愣。
“传我命令,将杨家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查清楚送来。”王驰沉声下令,“公主殿下既然开口了,王驰自然要鞠躬尽瘁了。”
良伯似乎明白了过来,“少爷,真的要与长生公主交好?她分明对少爷”
“这世上从来便没有永远的敌人。”王驰笑道,“良伯,这是你教我的。”
良伯脸色一僵,“老奴总是觉得这长生公主是个祸害!”
将来会祸害少爷!
“她可从来不是良善之人。”王驰勾着嘴角,“你家主子我更不是!”
“可是”
“照我的命令做便是!”王驰打断了他的话,不容违逆,“无需多说!”
良伯只好低头,“是。”
便是祸害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少爷岂会败在一个小小女子手里?!
长生已经晾了秦恪很长一段时间了,便是安夫人都做出了抉择了,她也没去见秦瑞,比起秦瑞,她觉得该先处理处理好秦韶。
即便不能一并解决了,但是,二皇子殿下被关进了大牢这般好的机会若是不利用,岂不是浪费了?秦瑞其身不正,秦韶也不会太干净,不过这一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别说与秦恪勾结这般大的罪名,便是一些小问题也找不到,他比皇帝陛下都还要干净!
作为第一个入朝任职的皇子,这般多年来他居然连一个桐板都没有贪过!
长生有些后悔当日给他的巴豆下少了!
该多下一倍的剂量,让他连**也下不了才是!
怎么可能会真的全然干净?
便是她自己没有贪过一个铜板,可若是查她,她也一大堆的事情!
他秦韶怎么可能干净到这个地步?!
长生不得不更为忌惮。
“公主可要继续查下去?”顾长远心里其实早便已经明白了,这一次公主殿下不但是要为燕州城的将士报仇,更是在排除异己!而且还是在陛下允许支持的情况之下排除异己!
长生冷笑:“既然查不到了,还查什么?”
“是。”顾长远低头道,一直不愿卷进这储位争斗之中,可最终还是卷进来了。
长生看着他,“顾大人放心,本宫不至于让你去诬陷一个皇子!”
“臣不敢!”
长生吸了口气,“既然查不到问题,便放了他吧。”说完,又道:“对了,他不是一直很担心六皇子吗?给他个机会让他去探望探望一下六皇子,免得二皇子的这份友爱之情无处宣泄!”
“臣遵命。”
经查,二皇子秦韶与胡人勾结实属构陷,裕明帝下旨将他释出天牢,不过朝中居然又林氏余孽任要职,军需的转运官员出问题,这些吏部或多或少都有责任,二皇子吏部的差事保不住了,直接丢了官回皇子府闭门思过去了。
随后,便是六皇子秦瑞了。
贪渎、构陷八皇子,还有联合丽妃谋害荣贵妃,陷害七皇子,这些罪名虽然比不上跟胡人勾结和谋逆,但也不轻!
该如何处置?
朝堂上的声音可大致分为两派,一是严惩以儆效尤,二是毕竟是皇子,而且并未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而且这些年六皇子也是兢兢业业,惩处是要有,但也该给他一个机会。
两派争争吵吵,裕明帝态度不明,倒是给悬住了。
很多人都知道二皇子在离开刑部大牢之前去见过了六皇子,本是要去安慰六皇子的,可六皇子却不领情,怨恨咒骂,甚至动了手,差一点伤了二皇子,虽说二皇子不介意,还为六皇子辩解,说他这是激动过度,但当时在场的人说,六皇子状若癫狂,已然是疯了。
疯了。
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六皇子完了。
“让秦长生来见我——让秦长生来见我——”不断的叫嚣,狰狞疯狂,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息一般。
长生终于来了,在秦瑞处在了崩溃的边缘时来了。
秦瑞停下了嘶吼,双目猩红地盯着她,不过是几日不见罢了,如今的六皇子哪里还有当日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听说你要见本宫。”长生走了过去,与他跟着牢房的栏杆对望,似乎并不害怕他会如之前对付秦韶一般拔了发簪刺向她的心口,不过现在他便是想,也没有簪子可以用了。
披头散发的六皇子如同被逼到绝境陷入疯狂的野兽一般,他冲向了她,极快的速度,双手握着牢房的栏杆,青筋暴涨。
“公主!”凌光忙上前,欲将主子拉开。
长生却阻扰了她,“没事的。”
凌光只得小心盯着秦瑞,防止他出手伤害主子。
“我来了,你想如何?”长生继续道。
秦瑞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寄托于视线可以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你——来——了——”一字一字,从他的嘴边挤了出来。
长生神色不动,“嗯,我来了。”
秦瑞又死死地盯着她,没有再说话。
长生也不着急,便让他盯着。
不知过了许久,似乎博弈已经有了结果一般,秦瑞认输,压下了心头的血认输,“我没有陷害秦阳——”
“所有证据都指向你。”长生道,“我也没有陷害你。”
“是秦韶——”
“你有证据吗?”长生问道。
秦瑞咬着牙,面容狰狞:“他比我更恨你,更想你死——当年他母妃的死,你以为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你以为他相信他的母妃真的是自尽的吗?!秦长生,连我都知道跟许昭脱不了干系,他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父皇当年真的做的很干净吗?!孟淑妃死了,父皇就将许昭给扔去了燕州,你被赶出京城,谁都能想到这两件事有关系!孟淑妃的死你们脱不了干系——”
“那又如何?”长生继续问道,神色还是平静。
“他不会放过你的!”秦瑞喝道。
长生道:“你便会了?”
“我是恨你!”秦瑞继续道:“从你出生开始我便恨你!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就算是嫡出又如何?也不过是个赔钱货,还是一个奴婢生的赔钱货,你有什么资格嚣张跋扈,有什么资格不将我们这些皇子放在眼里,你凭什么占据了父皇所有的**爱!你母后死了,父皇将你扔给了嘉嫔,那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从此以后不过是一个没有娘的野孩子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吗?!父皇不愿见你,再也不会**你了!父皇的眼睛终于可以看到他的其他孩子了,我们才是他该重视该**爱的,你一个小片丫头算什么?!可即便是这样,你居然也不安分!你为什么不安安分分地当你的嫡公主?等及笄了就嫁出去?!你居然离宫出走,还居然能活下来,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秦长生,你哪里来的运气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还让父皇为了你,不再冷落我母妃,将她禁足,让她本来伸手便能够着的皇后之位再一次离的远远的!你哪里来的本事跟福气让父皇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破例,甚至不惜将江山置之不顾!父皇又将你扔出去了,我有觉得我又有希望了,只要你不在父皇的面前,父皇便可以看到我的努力,看到母妃对他的一心一意,可即便你不在了,父皇的眼里还是只有你!还是只有你——”
长生并未被他狰狞的表情给吓着,反而是笑了,“你找我来便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妒忌我这个妹妹,有多恨我这个妹妹抢了父皇的**爱?”
“我也是父皇的儿子——”
“没有人说不是。”长生却是平静,“父皇有很多个儿子,他从未忘记,所有人也都知道,可是,你知道父皇那般多儿子当中,为何就单单看重一个秦靖?”
秦瑞双眸睁大。
“当然了,有我的缘故。”长生继续道:“但绝对不全然是因为我!六皇子殿下,你恨我夺去了本该属于你的那份父爱,可你在渴望父皇的关爱,憎恨我夺去了父皇所有的注意力的时候,可曾付出过?父亲给予孩子关爱,的确是一种责任,不过很可惜,在这里,没有这个规矩,在皇家尤甚,严父慈母,所谓严父便是如此,父皇待你不辞颜色,但是该给你的从来没有少给一样,该尽到的责任也从来没有缺失过,可你呢?你在怨恨之余,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那皇帝的位子而去!秦瑞,你想要的不是父亲的关爱,而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位!而要得到这个,父皇的**爱便是不可缺少的因素,所以你恨我,恨我夺去了父皇所有的关注与**爱,秦瑞,别把自己的卑劣推到别人的身上,错在于你而不在于其他人!”
“你——”
“秦靖之所以入了父皇的眼,那是因为他心里有这个父亲,如同你对皇帝的位子锲而不舍一般,他对这个父亲亦是如此,他不求任何回报,一心一意地做着一个儿子该做的一切!”长生厉色道:“他只是将父皇当成了父亲,而不是一个可以给予利益跟好处的宝库!”
秦瑞浑身颤抖,盯着她的目光更是癫狂。
“你以为他不想跟寻常的父亲一般去关爱每一个孩子?”长生冷笑道:“他很想,可是他的这些儿子却只想从他身上啃出一些血肉来,只想着如何从他的身上扒下一块皮!他们的眼里最重要的是自己,其次,便是那些可以帮助到他们的人,如四国公府,如你的外祖忠勇侯府!哦对了,在你们眼里也还是有单纯的孺慕之情的,那便是你们的母亲!在你们的心里,她们便是唯一一个会全心全意为了你们的人!当然了,她们也是如此,所以,秦恪可以为了她母妃丧心病狂,秦韶为了她的母妃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而现在你这般发疯将我叫来,跟我宣泄了这般多,指责了这般多,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为了你的母妃吧?那你们的父皇呢?那个不知道被你们啃咬了多少血肉的父亲呢?他在你们的心里到底在哪里到底算什么?!你居然还敢在这里控诉你的委屈?!混账——”怒不可遏。
“你闭嘴——”秦韶嘶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有什么资格——”
“我是你们最小的妹妹,我嚣张跋扈怎么了?我目中无人怎么了?我便是没有教养,但我是最小的,百姓之家最年幼的孩子最受**的比比皆是,为了到了你们这里就这般难以忍受?”长生继续喝道:“是你们内心过于的狭隘还是这不过是你们用来攻击对付,用来毫无顾忌地伤害你们的父亲的借口?因为他有错在先,所以你们便可以肆无忌惮,便可以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便可以心安理得?!皇位是他千辛万苦争来的,这个江山是他牺牲了一切保住的,交给谁,只有他一个人有资格做主,你们凭什么不甘心凭什么指手画脚?!就凭你们是他的儿子?!”
“他当年可以争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是啊。”长生笑了,“所以你输了也没有好什么好怨的!”
秦瑞脸几乎扭曲的不成形。
“既然撕开了那张伪善的皮,便信守胜者为王败者寇这个真理!”长生继续道:“你输了,不管是被谁陷害的,输了便是输了,再多的指责与怨恨只会显得你连承认输了的勇气都没有!秦瑞,大周的六皇子,父皇的亲儿子,你若是还留着皇族的那份骨气便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你——”
长生没有再继续下去,转身离开。
“秦长生——”
长生置之不理。
“我母妃是无辜的——”便在她就要走出去的那一刻,秦瑞终究是吼了出来,“我输给了你们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母妃是无辜的!她没有”
“你怎么知道没有?”长生停下脚步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你母妃都认了,你又如何知道没有?”
“不!她是无辜的!”秦瑞狰狞的脸上多了急切,“秦长生,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上了秦韶的当,是我做的,与我母妃没有关系!秦长生,我输了你要杀要剐随便,但我母妃她是无辜的,你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便是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活着我都不怕,成了厉鬼又能奈我何?”长生冷笑,没有受的威胁的影响,转身起步继续离开。
“秦长生——秦长生你敢——秦长生——四皇妹我求你——”
声音那几乎撕破了声带的话持续地传来。
四皇妹我求你
终究还是低头了吗?
为了自己的母亲,终究还是低头了。
可是为何能为母亲低头,却要与父亲残杀到底?
这就是权势的可怕吗?
长生抬头看着天上的烈日,突然间觉得遍体生寒,是不是有朝一日她也会如此?
“公主?”凌光觉察到了主子的不对劲,忙道:“怎么了?”
“没事。”长生摇头笑了笑,不会的,不会有这一日的,她比他们幸运多了,她想要的,便是父皇想要给予的,所以,她绝对不会有这一日。
“还是被他给逃了?”
秦恪一直没有消息,不久前终于露出马脚了,不过可惜,最终还是没将他给逮住,可青龙带去的人已经是身手最好的人,是皇帝秘密培养的人,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让秦恪给逃了?
这些年他在外边到底学了什么?
还是林氏留下的残余势力这般的可怕?
“林氏百年积淀,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