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般的。
当马车走出了皇宫,她掀开了窗帘子,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巍峨,忽然间想起了难道见识到了真正的皇宫,却从未好好逛过。
亏了。
真的亏了。
☆、067 顾先生
长生放下了窗帘子,靠着边上的迎枕,恹恹的,心终究还是不舒服,终究还是没所说的那般豁达。
她难过。
这一离开,失去的便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亲情还有一直口口声声说不需要心里却异常渴望的关心。
上辈子的那些日子,嘴硬的她从未承认过她也渴望别人的关心,她一个人过的很好,很好啊,哪里要别人关心?
可得到了又失去了,才知道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裕明帝……
他真的不要她这个女儿了吗?
若仍是真的是为了她好,为何连送她出宫都不愿意?
“不想了!”
长生并未沉浸在低落的负面情绪之中太久,她是谁?她是顾长生,便是没了亲人没了朋友没了其他人的关心,她还是可以活的很好的!
……
盛夏出门,本就是一件难熬的事情,更别说是闷在了马车里头了,这马车不比当日许昭的马车好多少,跟公主的鸾轿更是没得比了,长生方才甩开了低落的心情,却被这烈日给烤的更恹了。
“姑娘,冰镇酸梅汤。”凌光已然换了当日那身黑寡妇似得劲装,作了寻常丫鬟的装扮,不过许是为了行走方便,穿的不是裙子而是长裤,还有没变的便是那平静的根本不像是丫头的脸。
长生恹恹的没接,趴在了小桌上有气无力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我老爹打算把我扔到那个犄角疙瘩去?”
出了宫后,她便由尊贵无比的公主变成了姑娘了。
她自然也要把那皇帝老爷子给降一个大级别了。
凌光把酸梅汤放回了盛满了冰块的盒子里面,“姑娘到了便知道了。”
“这般神秘,怕我跑了不成?”长生白了眼。
凌光道:“奴婢不敢,不过奴婢目前也不清楚最终的目的地,所以无法回答姑娘的问题。”
“你也不知道?”长生挑眉。
凌光道:“是。”
“他该不会想偷偷弄死我吧?”长生接着道,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不妨碍说出来讨论讨论。
凌光道:“奴婢会誓死保护姑娘。”
长生不否认喜欢听到这话,不过还是好奇,“那日其他三个都不说话,就你一个人回答了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回答?不怕死吗?”
裕明帝从哪里弄来这些人她不知道,但这些人绝对不简单,自然,越是不简单便越是要要求忠心。
而凌光却敢开口。
若裕明帝是想放一个眼线到她身边的话,凌光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当然了,若这原本便是计划,那便不一样了。
不过长生还是不想将身边的人和事想的过于的卑劣,日子终究还是要高高兴兴地过的,终日疑神疑鬼的,有什么意思?
“不会是他让你故意说好哄我吧?”开开玩笑还是可以的。
凌光却是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或许因为奴婢无法位列前茅吧。”
长生一愣。
“奴婢很感激姑娘给奴婢这个机会。”凌光没有持续这份情绪太久,很快便恢复正常了,“奴婢会誓死保护姑娘!”
“好啊。”长生笑了,没有追究下去,这个比上辈子的她还要小几岁的姑娘所经历的怕是她一辈子都未曾见识过的,她也何必去深究?“那我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吃喝玩乐了。”
她才七岁,七岁的年纪该是无忧无虑吃喝玩乐的,那些阴谋诡计,皇权倾轧,都有多远滚多远吧!
她的这辈子,才刚刚开始。
……
一路走来虽说是微服隐瞒身份,但长生除了是热的不行之外倒也没受多少的苦,大概走了七八日,凌光告诉她,他们即将进入太原境内。
长生翻出了行礼中大周的疆域图,找出了太原的位置,“我们向西走?”该不会要把她发配去西边吧?那里虽然没有位于北方的燕州那般战火频繁,但也不太平!
“我们先去太原。”凌光只是道。
长生喝了口茶润了喉咙,“好吧,反正我跑不掉就是了。”
又走了好几日,具体多少日,长生也没兴致去记了,终于到了太原了,不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裕明帝还是没悄无声息弄死她的打算的,因为方才进太原境内,她便病倒了,把随行的人给吓的三魂不见七魄似得,若是真的要弄死她,哪里会这般紧张?
躺了几日,每日三餐地喝苦药,病情总算是缓和了,长生刚刚有些精神,便有些按耐不住想要见见裕明帝托孤,不,托付的人。
她病倒之后没多久,凌光说出了来太原的目的,不是路过太原往西去,而是来太原这里见一个人。
裕明帝的老师。
他把她托付给了他的老师。
顾延。
许是同姓三分亲的缘故,长生心里的忐忑少了许多,裕明帝的老师是何许人,长生了解的不多,也便是住在太极殿的那段日子,裕明帝曾经提过他当太子的时候拜过一位老师,是南方大儒,不过他登基之后,这位老师便功成身退辞官回乡了,没留下来享受从龙之功带来的极大利益和帝师的尊荣。
裕明帝虽然没有说的太多,但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位老师极为的敬重。
把她交给这样的人,应当还是将她放在心里的。
“顾先生。”
凌光领来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睿智的瞳眸亦显示了他与寻常的慈祥老人是不一样了的。
“草民见过公主。”顾延没因长生的客气而忘却了对方的身份,既是如今她已然微服。
长生道:“顾先生不必多礼。”
“谢公主。”顾延方才站直了身子,恪守君臣之礼之余亦有对晚辈的关切,“公主身子可好多了?”
长生笑道:“好多了,让顾先生担心了。”
“公主没事便好。”顾延微笑道,“此处简陋,委屈公主了。”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长生笑道:“顾先生不嫌弃我就好,想来顾先生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吧?”
顾延深深地看着她,微笑却没变,“陛下只是命草民好生看顾公主。”
☆、068 往后我便姓顾
看顾?
长生神色不变,继续微笑道:“那以后便劳烦顾先生了。”
“草民不敢。”顾延道,“能看顾公主是臣乃至整个顾氏的荣幸。”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宫外情况复杂,公主的身份不宜泄露,还请公主暂且委屈以草民旧友遗孤的身份随草民前往常州。”
“常州?”长生微挑眉梢。
顾延道:“常州乃草民的家乡,在陛下派人来接公主回宫之前,公主便随草民暂居常州。”
“好。”长生没继续问下去。
顾延对她平静的爽快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如此草民便不打扰公主休息了,待公主病愈之后,我们便出发前往常州。”
“好。”长生还是很爽快地应了,“既然身份不宜泄露,那顾先生往后是不是也该改改称呼?”
“自然。”顾延道,“老夫僭越,往后便称呼公主一声姑娘。”
“顾姑娘吧。”长生道,“往后我便姓顾,名字便不用改了,毕竟长生这般名字,民间没几千也该有几百的。”
顾延还是漏出了讶然之色,“顾?”
“怎么?”长生笑道:“顾先生觉得我不配?”
“自然不是。”顾延淡淡笑道,“这是顾氏的荣幸。”
长生也笑道:“那往后便辛苦顾先生了。”
“顾姑娘安心养病便好。”顾延道,“其他的事情老夫会安排妥当。”
“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顾延便离开了。
长生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向旁边站着的凌光道:“你说父皇这是疼我还是见不得我有舒心日子过?”
凌光抬头,显然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说不疼我吧,可却把我托付给了顾帝师,不是说当年父皇便是得了他的襄助才能顺利登上皇位的吗?”长生笑着道:“被这样的人看顾这,便是学不到什么东西也不至于再被人糊弄,可若说他疼我吧,日日被这般一个精明睿智的人看顾,说每句话都必须思前想后的,多累。”
凌光似乎沉思了半晌,才道:“顾家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长生一愣,随后笑道:“也是。”
哪里能不是?
帝师的家啊。
哪里不是好地方?
……
长生公主离京离的十分的低调十分的安静,甚至是哪一日走的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便是朝堂上的那些老油条也无法探的一清二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长生公主已经离宫了。
不过毕竟不过是一个公主,还是一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便是再得裕明帝宠爱,便是做出再多乖张的事情,离宫离的再莫名其妙,也不过是影响不了大局的小丫头,所以,这些放眼朝堂政局的大臣们很快便将这事给放下了。
但作为后院妇人,永宁侯夫人却是在进宫见到了祥太嫔之时,方才得知了这件事,她原本是想抓住长生公主出宫前的这段时间尽可能地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不过可惜,终究是失望了,而从她居然在长生公主走了这般长时间之后才知道这件事亦可以看出永宁侯府在京城、在裕明帝身边的地位到底落到了什么地步。
永宁侯府的二爷可是御林军的统领啊?
日日在宫中却居然没探得这件事。
不对!
永宁侯夫人很快便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错了的离谱,她的那个小叔子她虽然不敢说是很了解,但是他有几分本事她还是很清楚的,十分机密的事情他可能真的无法探知,可宫里头少了一个人,还是裕明帝的掌上明珠,哪里可能不知道?
李长林,他隐瞒这件事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难道他并没有表面的这般无欲无求,而是根本就在觊觎着永宁侯的爵位?!
永宁侯夫人几乎是心神不宁地回到了永宁侯府,虽然心里的怀疑越发的重,可是她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丈夫。
别说丈夫不会信,便是他信,也不过让他本就不好的身子又多了一份负担!
她如何能这般做?
所以,在入了屋子见到了丈夫也在,脸上仍是露着柔和的微笑,“我回来了。”
可话才放落,原本便脸色不佳的永宁侯忽然间砸了手边的茶杯,声色皆厉地喝道:“为什么要那样做!?”
永宁侯夫人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冷静地屏退了下人,方才开口:“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夫君也怀疑二爷?”
“什么?”永宁侯却是一怔。
永宁侯夫人自然也看出了方才丈夫的怒气不是因为也得知了长生公主离宫而李长林没有告知他们从而怀疑他,“夫君不是怀疑二爷故意欺瞒我们长生公主已经离开京城一事,有觊觎爵位之心?”
“你胡说什么?!”永宁侯勃然大怒,“你……咳咳……咳咳……”
永宁侯夫人见丈夫骤然转白的脸顿时惊了心,哪里还有心情去因丈夫的发作而不解委屈?“夫君你别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永宁侯缓了好半晌才缓过来,“二弟这事先不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般对那孩子?”
永宁侯夫人一愣,随后,面色也青白起来。
“你真的那样做了?”永宁侯见妻子这般脸色便知道自己所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你为什么要那样做?那孩子也是……”
“他不是!”永宁侯夫人突然失控道:“他不是!不是!他不是——”
“你……”
“他不是!”永宁侯夫人赤红了眼,“他只是一个耻辱,我恨不得拨皮拆骨都想抹去的耻辱!”
永宁侯眼中泛起了心疼之色,“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那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他……”
“为什么要说他?为什么?!”永宁侯夫人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歇斯底里地喝道:“为什么一定要把他扯进我们的生活?!你终究还是嫌弃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夫人……”
“我是让人轰走了他,想垃圾一样把人给轰走了,若不是怕报应到你的身上,当日他敢找上门来的时候我便杀了他了!”永宁侯夫人一字一字地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提到他?为什么一定要找他?他消失了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他?!你还是嫌弃我了,还是嫌弃我了……”
☆、069 为什么?
看着越发失控的妻子,永宁侯到底是心软了,伸手抱着她,“我没有,从来都没有。”
“我恨那个孽种,我恨他!”
“好好。”永宁侯顺着她的话安抚道。
这句话像是压垮永宁侯夫人心中最后的一根稻草一般,她倒在了丈夫的怀中,泣不成声……
……
没了长生公主的皇宫并未没有什么不同,若真的要找出什么的话,那便是裕明帝不再涉足后宫。
好在后宫中只有两位位分高、背景硬的妃嫔,而这两位主子并未对此事发出任何的不满,其他年轻位分低的自然便不敢说话了,只能每日翘首以待。
荣妃的病好的很快,长生离开没多久便能出门了,虽然仍是看出了病态,但到底是缓过来了,不过她却并未能夺回后宫的掌管权,这个权利仍旧是在丽妃的手里,至于当日她到底为何被禁足为何病,后宫之中也没有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但总的来说,她还是落了丽妃一成。
若这时候重启后位之争的话,荣妃必定不敌丽妃。
不过如今这个时候,并没有人敢提及这件事,尤其是昭阳殿被烧了,裕明帝虽然没说什么,但却是一连好几日没上朝,对外说是龙体不适,至于到底为何龙体不适,朝堂上的那些人精哪里会揣测不到?
送走长生公主绝对不能成为裕明帝已经忘却了元襄皇后许氏的理由。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戳裕明帝的心中最痛!
二皇子入朝听政之后稳打稳扎的,倒也没对朝局造成多大的动荡,而随着南方旱灾的影响渐渐消退,朝廷上暂时也是平静。
总的来说,前朝后宫一片歌舞升平。
……
盛夏的炎热渐渐退去,转眼,中秋便要来临了。
虽然裕明帝没下令大肆操办中秋佳节,不过后宫还是忙碌了起来,丽妃作为掌管后宫之人,自然也是格外的忙碌。
这日午后,难得抽空来了一趟荣妃处。
荣妃躺在了窗前的贵妃椅中,并未起身迎接,神色回复到了过去的那般清冷,“丽妃有事?”
“荣妃姐姐倒是悠闲。”丽妃也不客气,径自走到了旁边的椅子便坐了下来,“许久未见荣妃姐姐了,今日抽的了空便来看看,姐姐的气色不错,想来病是大好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荣妃道。
丽妃笑了,“姐姐这般说妹妹便是在戳妹妹的心了,妹妹为了救姐姐可是冒着被废的危险的,姐姐便是不感激也不该这般误解妹妹吧?”
“皇后之位,本宫绝不与你争。”荣妃正色道,“不过本宫劝你最好也有自知自明,以免毁了如今的大好前程。”
“大好前程?”丽妃挑眉,“不知姐姐所说的大好前程是指?”
荣妃笑了,“妹妹是聪明人,理应知道。”
“若真的如此,姐姐何尝没有?”丽妃似笑非笑。
荣妃双手放在了腹上,看着她但笑不语。
丽妃抿了唇,便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没有荣妃强大,吸了口气,“废话便不说了,本宫今日来是有正事。”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