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长生怒吼出声,面目狰狞。
秦靖一愣,看着满目憎恨的她,还有似笑非笑等着看好戏的秦恪,一瞬间似乎明白过来了,很多事情都明白过来了,原本苍白的脸便又褪去了一份血色,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不是要对付谁,而只是为了支撑自己坚持下去,“四皇妹……莫要糊涂!”
长生哪里听的进他的话,还能吼出那一句话已经是很不错了,“为什么不杀我了?为什么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做——好!你不杀我!那我来,我来杀了你——杀了你了,我便真的罪有应得了,我便不用再觉得委屈了——”
“四皇妹!”秦靖面色大变,即便她还没有动手他却是看出了她这话是说真的,她真的会这样做,“你莫要胡来!”
“朕许诺过你的,除了这大周江山,什么都可以给你。”裕明帝道,神色仍是平静,平静的似乎在嘲讽长生的疯癫。
长生转身夺走了萧惟手中的剑直接朝裕明帝刺了过去。
“四皇妹——”秦靖什么也没有想地持剑阻止,亦是刺向了她。
萧惟没有阻止长生,却挡住了秦靖的。
秦恪笑的越发的恣意越发的痛快。
长生是真的动了杀机的,她脑子里都是要杀了他的念头,杀了他,一起都结束了,杀了她,便不再有人告诉她她有多愚蠢有多不配,杀了她,便再也没有人否定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杀了他,便再也不会有人时时刻刻地告诉她,她根本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她根本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连身躯也是偷来的孤魂野鬼,她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杀了他——
可是……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脑子里都只有这个念头,那剑却刺不下去?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
裕明帝却笑了,笑的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她的身躯僵住,她的手在颤抖!
只要轻轻往前一推,就可以成功了,只要往前一推,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可是……可是……
她这是做什么?
下不了手吗?
下不了手吗?
是他先弃了他的,是他先不要她的!
是他先不要她的——
泪水模糊了眼睛,心中的悲痛如同万潮涌动一般。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亲自下手吗?不就是为了揭穿他假惺惺的安排吗?为什么下不了手?!是他先动手的!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逼她上绝路的!
是他啊——
她为什么还是下不了手?!
“孩子,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往后的人生还很长,好好地走下去,朕能够为你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了,莫要再……”
“哈哈——哈哈——”秦恪却大笑了出声,打断了裕明帝的话,“还真的感人啊,明明已经翻脸了,已经视如仇敌了,还如此假惺惺地你疼爱我我舍不得你的,若不是你们那张脸还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话,别人还指不定觉得你们这父女情深是哪门子……”
“至于你,来了便不要走了。”裕明帝也没有给秦恪说下去的机会,目光中渗出了冷意,先前的平静此时显得格外的渗人。
秦恪笑道:“父皇忘了,儿臣之前便说过来了便不会走!”为什么不刺下去?为什么不自相残杀?为什么一个后悔收手一个心软下不了手?他们反目成仇才是应该的不是吗?他要看的不就是他们反目成仇相互憎恨的样子?现在算什么?算什么?哈!他居然也说了这话了,居然也歇斯底里了!不!哪里就能这样算了?若是就这样算了,他熬了这般多年,等了这般多年岂不是白费了?他们相互折磨到底这才是真正该有的结局!“怎么?下不了手吗?要不要我帮你?”他看着长生,若不是萧惟挡着,他或许便要冲上前去帮她了,“这可是要你命的人!你忘了当初在庆州你如何死里逃生,你如何躲躲藏藏连脸也不敢露吗?!现在为什么就下不了手?!还有你——”说完,便又冲着裕明帝喝道,“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居然为了对抗你跟我合作!她跟我合作!燕州大战之后她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可是自己死到临头了居然跟我合作,那时候她都还没有回京城,都还没有确定你为什么要她的命!不,甚至还没有确定是不是你做的,她差一点被人给杀了就认定了是你做的!父皇陛下,这样的人你怎么还容的下?你疼了这般多年,宠了这般多年人这样翻脸无情,你就不害怕?她现在还要杀你,就算今日下不了手,可难保以后不会,还有,她想要的可是你的江山,父皇陛下你已经将她的胃口养大了,你以为区区一个公主的尊荣能满足的了她吗?你以为秦阳能够压的住她吗?她可是你一手养大一手叫出来的啊!”
☆、389 废话
就这样轻易算了?
算了?!
他们当年不过是心偏向了外家,便罪该万死?!
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他心爱女人生的孩子?
“不是说她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不就是为了这个要将她置之死地,将原本的安排都给毁了,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她不是你的女儿不是吗?!”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赢了的时候,他们却又告诉他,他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笑话罢了!
他们父女情深,那他是不是可以去死了!
秦靖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四皇妹不可能真的能狠下心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是他们当中最关心敬重父皇的,她便是做错了什么也不可能真的下得了手!至于父皇……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出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但父皇如何会要四皇妹死?
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不可能自相残杀!
至于……
秦靖不知道秦恪在这件事上边到底起了多大的作用,或许便是他才导致了这些事情,但是现在……或许这里最可怜的人便是他!
“大皇兄,这般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秦恪倏然转向了他,面容更加的狰狞,也便是这一瞬间,他恨秦靖比其他人更深更深,比起摧毁这对自以为父女情深的父女,他更想摧毁他!“真难得,直至今日七皇弟居然还愿意认我这个皇兄,也不枉我专门请你来看这一场好戏,对了,先前那一剑现在可还好?虽说是没打算要七皇弟你的性命的,但到底是扎扎实实地刺进去的。”
秦靖并不意外他所说的,也更是松了口气,不是他所担心的那个人,“多谢大皇兄手下留情。”
“你知道你最可恨的是什么吗?”秦恪继续道。
秦靖没有回答。
“就是你这副明明所有人都亏欠了你欺辱了你,你却还自我反省,觉得这是别人待你亲近待你好的模样!”秦恪冷笑道,“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可你却可以坦坦荡荡地活着,没有任何的负担,甚至还能心怀感恩,七皇弟,你这本事是如何炼成的?”
秦靖苦笑,“大皇兄,从一开始,父皇便没有亏欠我们任何!他是我们的父皇,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们没有资格去怨恨。”
秦恪也没有动怒,只是笑着,笑的让人心惊,“看来今天我这个大赢家是当不成了,你们父女情深、兄妹请什么还真的让我自愧不如!”
“大皇兄……”
“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秦恪盯着他,“你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有用的时候便捧在手中,没用了便想都不用想地扔掉!不,甚至连仍都不用了,直接连看也不再看一眼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你下手?不是要你的命也不是要算你什么,我是在救你!七皇弟,我可怜的七皇弟,大皇兄我这是在救你!若不是我让人刺了你这一刀演了这一场戏,你这个弑君谋逆的罪名受定了!不,也不能说是受定,不过是给了秦韶机会,让大家更加能够信任他的话罢了,若不是你受伤了,你必定不可能任由钱家父女摆布,必定会留在京中,那时候,你站在城头迎战,秦韶便更能说服你便是那乱臣贼子,然后,你们打啊,秦韶杀了你,再然后,我们的父皇陛下将秦韶杀了,或许会给你恢复名誉,说是秦韶才是那乱臣贼子,又或许不会,不过以我们父皇陛下写出了这两样东西来看,他不会!比起秦韶,你的威胁更大,他不会让秦韶活着,不过他是以乱臣贼子死还是以忠臣死对所有人都影响不大,可你却不一样了,你若是忠臣,那你这个嫡子便是要永远当下去了,甚至有人会怀疑是不是下一任的皇帝为了当皇帝才勾结秦韶诬陷你?又或许,谁是要杀了你?到那时候,他们也许不会对新皇帝发难,但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的四皇妹的小命到时候可就糟糕了,还有便是,你这个嫡子怎么当上的,大家都清楚,我们的父皇陛下到底想不想你当这个嫡子,你也比所有人都清楚!他岂会愿意看着你一直当下去?对了,听说当年元襄皇后之所以那般大义凛然地牺牲自己是因为她本来就活不长,而活不长的原因便是有人不想让她活下去,是谁呢?这后宫当中的女人每一个都脱不了干系,当年被扔进冷宫里面的几个人,可只有你的生母还好好的!所以,只有你已乱臣贼子的身份去死,才能够彻底抹去你的痕迹,抹去这不该存在会侮辱了皇后娘娘的嫡子,更抹去了我们四皇妹的威胁!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都半死不活的人了,哪里还能挟持皇帝谋反?天下人还是有人没有瞎了了的,皇帝陛下便是再只手遮天也不可能真的……”
“够了!”秦靖打断了他的话,“大皇兄,你魔怔了!”
“魔怔?”秦恪笑道,“是啊,是魔怔了,明明可以有更加简单的方法解决的,可偏偏走了这般大的弯路,你说若是当初我便在庆州城中杀了她,你会如何?现在又会如何?”他看向了裕明帝,“那时候轻易便能下手,可我偏偏没有,我想啊,那样做岂不是让你称心如意了?我怎能让你称心如意?这是你叫出来的女儿,你要她的命,她恨你入骨,留着她,看着你们相互残杀,岂不快哉?可惜啊,我终归是没有真真切切地明白你们到底是如何的父女情深!”
裕明帝眸子没有任何的波动,这般的平静对秦恪来说方才是最终的反击,比起他愤怒的叱责,比起他的憎恨,无视才是最大的反击。
“我真的很想很想明白,你们之间的父女情深到底是什么?”秦恪继续道,“要不我们现在就来证明一下,看看生死关头,你们是怎么样父女情深?”
“你想做什么?”裕明帝终于开口了。
秦靖亦喝道:“大皇兄,莫要一错再错了!”
“给你!”秦恪没有回裕明帝的话,而是捡起了被长生仍在了地上的书信与锦帛,“这便是你毫无价值的最好证明!人人都说皇帝陛下要将皇位传给你,你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是他最看重的人,可是到了最后,他留下的诏书,传位的却是处处不如你的秦阳!呵呵,你说他这是折腾什么?秦阳本就尊贵,他若是要立秦阳,直接立了荣贵妃便是了,就算他不想让人给他心爱的皇后比肩,那将秦阳弄成嫡子也不是不可以,比起你,秦阳给他的皇后当儿子,应该不算辱没吧?不是说荣贵妃跟皇后娘娘的关系很好吗?荣贵妃又疼爱他的心肝宝贝,不是两全其美吗?他折腾什么?哦,是不能将皇位给秦长生了,所以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可惜啊,即便他放弃了秦长生,也轮不到你!你说你这些年白忙活什么?”
秦靖看着他,“本就该如此。”
“哈哈!”秦恪大笑道,“好好好!算我服了!七皇弟的心胸我真的服了,真的自愧不如!罢了,既然你都不在乎了,我还在这里当这个恶人做什么?不过这两样东西七皇弟你还是好好看看吧,便是不在乎,也要好好看看他们能够利用轻视你到什么地步!就算不为了你,也要为了你的母亲吧?别忘了,当初进冷宫的人如今除了她之外,可都没有好下场!”
秦靖没有接。
秦恪也不在意,扬手便扔到了他的身上。
秦靖还是没接,任由那两样东西落在了地上。
“好了。”秦恪继续道,神色也平静下来,“废话说的太多了,该来点实际的了。”说完,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火折子一样的的东西,然后掰开了,一簇火焰便从那东西中窜了出来,直窜了上天,在天上绽放了一朵白色的烟花。
“你在做什么?!”这次问了出口的是秦靖,那东西分明是信号,他放信号做什么?
秦恪笑道:“自然是来点好玩的,父皇手底下的人的确很厉害,若不是他故意放人上来,怕谁也近不了他的身,这样说来这还是一个陷阱,只是最后装了谁还说不定罢了。”
“你……”秦靖继续开口,不过他才说出了一个字,便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脚下的地同时像是摇晃了起来一般,“你埋了火药!”
秦恪笑道:“没错,是火药,这还是多得四皇妹的帮忙,若不是她告诉了我这样一个好地方,我还真的办不成这事了!对吧,四皇妹。”
长生脸色也骤然一变。
“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巴掌打了个正着,原本持剑的手也晃了,手中的剑落地,她看向巴掌挥来的方向,不是别人,正是裕明帝。
他原本还平静的脸庞已经怒意沉沉,看的出来很生气很生气。
方才还对她要杀他都无动于衷的裕明帝却动手了。
萧惟扶住了她颤抖不稳的身子,“没事吧?”
长生没有看向他,目光始终盯着裕明帝,始终盯着他。
“你母后在这里——”他一字一字地道,目光沉痛。
☆、390 原来
他打她!
他又打她!?
还是因为这样一个理由!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因为这样的一个理由打她!
“那又怎么样?”长生面目狰狞,明明是在笑着的,可最后却只有狰狞,那又怎么样?她在这里那又怎么样?难道他以为走到这一步她还会在乎这个吗?!
裕明帝眼眸暗红了下来,那方才才打过她的手攥紧了拳头,颤抖着,脸也绷的紧紧的,一字一字地道:“你母后她在这里——”
“母后?母后?”长生猛然推开了身边的人,浑身颤抖,“你是怕死了,还是觉得惩罚的我不够了,便又来了这一出?我的母后?你说这话便不怕你心爱的皇后地下有灵更加恨你吗?还是你为了活命,连她也可以……”
话没说完便又被一巴掌给打断了。
而这一次,裕明帝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手看着她。
长生笑着,哭着笑着,“你凭什么打我?你现在凭什么还打我?你凭什么?”她歇斯底里的,那样子像是要杀人似得,可是却只是歇斯底里的吼着,便是方才拿着剑的狠劲也没有,“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母后……
母后……
你的母后……
只是为了活下去才这样说吧?
他也有今天!
他也还有今天!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啊——打啊——”
她便像是个泼妇一般,歇斯底里地吼着。
萧惟站在了一旁,没有干涉,裕明帝第二次动手的时候他便想动手,只是看着长生的反应,却觉得不应该动手,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一个不至于真的要走到那个地步的契机。
皇帝……
也许并不是真的就这般绝情。
而长生……
她如今的愤恨咒骂,哪里还有半点理智在?
而若是真的面对敌人,如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