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遇刺的是余氏,就算刺客是宫女,但宫中出现了刺客便是禁卫军保卫不当,李长林这个禁卫军统领难辞其咎。
这可以说是自先帝驾崩以来最后第一场危机。
除了禁卫军这边紧张之外,钱皇后亦是忧心忡忡,毕竟余氏宫里伺候的人都是她安排的,要说不希望余氏好的人当中,她也算是一个,而且她也相信皇帝心里清楚她并不怎么想多了这般一个婆婆。
但刺杀一事,真与她没有关系!
“陛下,太医说老夫人没有那般快醒,臣妾让人备了热水跟衣裳,陛下不如……”
“为何你不唤她一声母亲?”皇帝看向了她,那目光给刀刃一般利。
钱皇后心头一跳。
“是她不配还是你由始自终便没有接纳过她?”皇帝继续道,声音不大也不急,但是却字字诛心,“她终究是生了我的人!”
“陛下……”钱皇后面色有些白。
“皇后怀着身孕,早些回昭阳殿休息吧。”皇帝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径自吩咐道,“皇嗣要紧。”
钱皇后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得,握着拳头福身道:“臣妾领旨。”
余氏到底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现在还昏迷不醒,但这件事足以让大家惊愕,也将那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快四年的长生公主拉回到了人前。
宫里面有消息传出,说这次对余氏下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长生公主,至于她为什么要命人刺杀余氏,原因也很简单明了,不就是皇帝为余氏翻案吗?据说皇帝还要立余氏为太后,作为元襄皇后唯一的嫡女,长生公主哪里还能忍的住?
不过便是皇帝有错在前,便是长生公主情有可原,可派人在宫里面行刺终究是大逆不道的事!更不要说长生公主先前还得罪了那般多人,所以很快,皇帝的御案上便出现弹劾长生公主的折子。
至于皇帝,不理睬也没有阻止,任凭事态发展。
皇帝跟长生公主终于交恶了?
秦阳越来越担心,便是京畿大营当中的许昭也特意回了一趟京城,找了他,问了这事。
“皇帝将他那生母当宝,怕是很难善了!”
许昭皱起了眉头,“不管怎么说皇帝能过坐上皇位都是因为阿熹,他总不能为了他那生母将阿熹置之死地吧?”
“这可就难说了!”秦阳冷笑,“这些年我们这位皇帝陛下什么都无所谓,也就他这生母一事寸步不让,要是她那生母真的因此对了性命,怕是真的要那丫头偿命!”看了看他,神色一沉,“你最好也最好准备。”
“什么意思?”
“还用问?”秦阳讥笑,“皇帝要是真的要对那丫头下手,哪里还容你执掌京畿大营?事实上你能在京畿大营待到现在都没有挪位置,都已经是让人十分惊讶了。”
许昭眉头皱的更紧。
秦阳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臭丫头,先帝不会丢下那臭丫头不管的,皇帝便是要对付她,她也有应对的法子,再不济逃便是,相比她,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
许昭搁下了茶盏起身,“我自有分寸,阿熹那边我不方便去,你帮我好生看着,有什么事情立即通知我。”
“放心,我不会看着她死不管的!”秦阳道。
许昭颔首:“多谢。”
秦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几年前许昭跟是没什么两样的,可几年下来,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身上哪里还有当年的浮躁气?不过算算他许昭现在也年纪不小了,再浮躁的话怕哪里还能混下去?再说了,没了先帝,他在京畿大营之中便只能靠着自己了,哪里还能像以前那般?
“许统领现在还没孩子?”
“先前国丧,后来长生公主守孝三年,许统领似乎也跟着她一起守了,所以至今还没有子嗣。”
“还真的是兄妹情深。”秦阳更不是滋味了,“不会是当年玩的太过了,所以才没孩子?”
“……”
……
许夫人小卢氏的确还是没有孩子,对了,因为这几年,许夫人跟王夫人往来较为密切,也时常一同出席京中一些贵妇的行走,因许夫人年纪较小,又是王夫人的族妹,大家便以小卢氏称呼。
跟王夫人卢氏相比,小卢氏的日子便过得糟糕了,虽说后院没有碍眼妾室,但是丈夫常年不在身边,都二十多了也还没生下一儿半女,据说许统领对她也是极为冷淡,便是后院没有碍眼的妾室又怎么样?许昭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不在家里放人谁知道外边养了没有?宁愿养在外头也不愿意带回家给妻子管教,这哪里有将妻子放在眼里?
小卢氏能有好日子过吗?
要不是王夫人照拂着,她怕是连一点体面也没有。
这不,好不容易盼着丈夫回来了,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他便一头栽进书房里面,连面也不肯跟她见。
小卢氏即伤心有愤怒,可有什么办法?
娘家那边根本便不给她撑腰,听说父亲也因为当年她嫁给许昭一事而被家主厌弃,哪里还有心思管她?
族姐王夫人那边看似照顾她,可也不过在施舍还显摆她的幸福罢了,她恨不得撕碎她那张高高在上的冷脸。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至少……
至少给她一个孩子吧?
爷难道连许家的香火也不顾了吗?
那长生公主已经嫁人了,她已经嫁人了啊!
小卢氏便不信丈夫跟长生公主之间只是单纯的表兄妹情谊,没有那些龌蹉的事情在,他哪里会这般不要命了帮她护她?他多久没回这个家了?现在人家一出事了便亟不可待地赶回来!
这怎么可能是没有奸情?!
她想闹,想闹的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个贱人是怎么样的水性杨花,可是她不敢,她怕她一闹,连这许夫人的名分也没有了!
“他一定不会不顾许家的香火的!一定不会的!”
就算他在外头养了女人,可庶出就是庶出,就算没有嫡出庶出的继承了家业,那在外头也是低人一等!
她就不信他不在乎许家的家业!
“去吩咐厨房炖一盅补品来!”
便是只有一点机会她也不能放弃!
……
许昭的确有想过自己的将来,而长久呆在京畿大营,对他来说也的确没有好处,不单单是皇帝的问题,更是自己的发展,他是武将,武将若是不上战场迟早会被取代,而不上战场便无法立功,仕途也便只有止步于此。
皇帝这些年不动他,何尝没有想要将他困死在京畿大营的意思?
只是阿熹……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怎么一把年纪了也还磨磨唧唧的。”书房内响起了一道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许昭猛然一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长生挑眉道,“虽说本公主在皇陵住了几年,但应当还不至于像鬼吧?”
“你……你这时候跑回来?你不知道……”
“我还不能回来?”长生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不说我也就是去给先帝守陵,又不是被流放到那的,便是流放,三年都过去了,我还不能回来?”
“你——”许昭气结,“怎么这般多年了你还这样子?”
“怎么样子了?”长生笑道。
许昭无奈,“行,我拿你没办法了,不过……”仔细看了看她,“看你这样子这些年在皇陵也没怎么吃苦,瞧这脸色谁知道你二十了?”
“好山好水还有祖先庇佑,连觉也睡的安稳许多,哪里会不好?”长生笑道,随后眯起了眼睛,“二十怎么了?本公主嫁人了还怕人老珠黄?”
“不说闲话了。”许昭赶紧打住,“你突然间跑回来不会是跟我叙旧吧?”
“怕你惹事,便急急忙忙赶回来看着你。”长生道。
许昭将信将疑,“真的?”
“比珍珠还真。”
“哈,那倒是拿出来看看!”
“还能跟我抬杠便是说没有乱了阵脚。”长生道,“也白过了这几年。”
“你倒是白过了。”
“这不是很好?等我七老八十了还青春靓丽。”
“是,七老八十了你还青春靓丽!”
“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长生道。
许昭睨了她一眼,“这般跑回来便不怕皇帝来找麻烦?秦阳可是说了皇帝宝贝他那生母宝贝的要命!”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开门叫人来给这小祖宗送吃的,可这门才打开,便见小卢氏站在外头了。
正好大门打开,小卢氏将里头的人给瞧了个清清楚楚,即便没见过长生公主几面,但女人哪里会不认得自己的情敌的,这才说恨不得撕了那勾引她丈夫的贱人,她便出现了,许夫人的眼珠子顿时红了,脸也狰狞起来了。
许昭脸色沉着,“你怎么来这里?谁让你来的?!”
丈夫的质问更是让小卢氏心里的愤恨到达顶峰,多年来受的委屈与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孤寂让她忘了所有的恐惧,朝着屋子里的女人便冲了进去,将手中的食盒砸了过去,面目狰狞地厉喝道:“贱人,让你勾引我夫君——”
许昭惊呆了。
长生也错愕不已。
那食盒滴着里头的补品汤水朝她飞了过去。
☆、467 新朝(七)
当然那食盒自然没能真的砸到了长生的身上,甚至连一滴汤水也没有沾上,至于小卢氏,更不可能近的了长生的身了。
“啊——”
被人扭着胳膊摁在地上的疼痛让小卢氏惊叫了起来,原本狰狞的脸顿时煞白煞白的。
长生怒目扫向仍有些惊呆的许昭,“我收回先前的话,还跟当年一样没个长进,这些年白活了。”
这都什么事?!
许昭回过神来,也动了怒,“谁放她进来的?!”
“奴才该死!”外头的人上前跪下请罪,对自己一时心软将夫人放进来一事十分后悔,不过他们也是好意,在爷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满地跑了,可爷却连个子嗣都没有,不说京中了,便是军中也私底下传着爷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过荒唐才耽搁了子嗣,为了爷的子嗣着想,夫人又是一心来讨好的,也不可能伤害爷,他们便行了个方便,可谁曾想到爷屋子里竟然有个女人?
这女人什么时候进去的?
爷什么时候带进去的?!
“痛……痛……”小卢氏疼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了,“爷,你救救我……爷……”这会儿倒是还记得向人求救。
许昭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了,“闭嘴!”
“爷……”小卢氏伤心欲绝,他怎么可以这般狠心,怎么可以!这般多年来他这样对她,她都一直等着他一直原谅他,他怎么还可以这般狠心!“都是你——都是你——”
“来人!”许昭哪里还容的下她胡搅蛮缠,“将夫人送回正院,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也不得见她!”
这便是要将人关起来了。
“……是。”
“把她的嘴给我封起来!”许昭又补充了一句,在小卢氏破口大骂之前。
“呜呜……呜呜……”小卢氏便是再愤怒再伤心,也还是被人堵住了嘴巴强行送走了,那双眼睛满是怨恨跟绝望。
长生皱了眉,“到底是你的妻子!”
“你还可怜她?”许昭扫了一眼地上还冒着热气的汤水,“她可是差一点将你给毁容了。”
“呵呵。”长生笑道,“你未免太小瞧本公主也太高估你家夫人了。”
许昭正想要堵她这话,却猛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你回京见我到底是为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跟卢氏有关系?
不然以卢氏方才的所为,她便是不下狠手处置也不至于这般处处帮着她说话!
总不会是在皇陵诵经念佛久了心肠也慈悲起来吧?
“都说我饿了,你还真的想将我饿死?”长生耸耸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有你这书房,怎么被人说闯就闯?拦不住我便算了,连一个弱女子也如入无人之境,你怎么运气这般好居然活到现在?”
许昭脸色有些青,“我自会好生处理!”说完,便又道:“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吃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她既然现在不想说他也便不勉强,总不会她专程来一趟却什么也不说就走吧?
他不着急。
“好啊。”长生笑呵呵地应道,“让人将地上也清理干净,这味道怪难闻的,你说你身子到底有多虚,你家夫人要给你喝这般极品的壮阳补药?”
许昭脸顿时黑的跟锅底似得,“你再说小心我给萧惟也送一份过去!”
“有心了,我家夫君可用不着。”
许昭哼了一声,没有跟她继续抬杠,“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皇帝到底是皇帝,你既然无心现在跟他正面冲突,便不要被他给发现了!”说完,便去唤了心腹进来打扫,自个儿也出去了。
长生看着那目不斜视地清理的人,收回了先前的话,还是有些长进的。
许昭直奔正院去了,便是可以将卢氏给禁足,但却不能关她一辈子,所以必须好好敲打她一番,还有,她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让他的心腹手下放她进去?这若是她有了异心要他的命,他岂不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到了正院,看着守在外边的手下,脸冷的更蒙了一层寒霜似得。
“爷……”
“回军中自行去领五十军棍!”
“是!”
许昭推门进去,小卢氏还跌坐在地上默默哭着,见到了有人进来,便抬起了头,可在看到许昭的神色的时候,浑身哆嗦了起来,“爷……”
他……他要杀她吗?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安分守己!”许昭厉色道,“只要你安分守己,这许夫人的位子你便一直可以坐下去,否则,便莫要怪我不念夫妻之情,如今看来你是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不!不!”小卢氏当然听进去了,当年听到这话的时候她还惊恐的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我听进去了,我听进去了——”她爬到了许昭的跟前,哀求道:“爷,你不要杀我,你不要杀我……”
许昭低头看着她,“你方才说阿熹什么?”
“我……”卢氏语窒了。
许昭冷笑:“王驰的妻子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卢氏拉着许昭的手臂,怕他真的要取她的命,“我没有听她说了什么,我知道她不怀好意的,我知道的!我不会听的!我……我……我就是不想一人……我怕!那些贵妇人都嘲笑我,她们都嘲笑我……只有跟她一起出门,她们才不会嘲笑我!爷,我真的没有跟她做什么,我知道她也不是真的想护着我想帮着我的,她不过是用我来显摆她罢了!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她见面了,我保证!”
“也便是说那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许昭的神色更冷,“我若是没有记错,我曾很郑重地跟你说过,阿熹是我妹妹!”
“我……我……”卢氏想反驳,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不敢啊,她哪里敢说哪有妹妹这样缠着哥哥的?哪有妹妹这样子偷偷地跟哥哥见面的?又不是见不得人!再说了,他们是亲兄妹吗?不是!是可以成亲的表兄妹!就算是亲兄妹,他们都这般大了,都成亲了,怎么还可以这样孤男寡女地躲在屋子里?!这算什么?!可是这些,她都不敢说出口啊!“我错了,爷,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我错了!我不该辱骂长生公主,我错了!爷,我真的知道错了!”
许昭冷笑:“记住,今日你谁也没见到,任何事情都没发生!”到底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夫妻情分,毕竟当年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拿她的命赌过,“若是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