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出去,那便不要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我一定守口如瓶!”
许昭转身离开,“夫人身子不适,闭门静养三个月,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小卢氏知道他是在惩罚自己,可这个惩罚比之她所恐惧的,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了,可是在门关起来的那一刻,她还是委屈了,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委屈席卷而来。
她趴在地上哭的不能自抑。
就算当初她救了他是父亲他们安排的,可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算计他,就算她也有份,可这般多年了还不够吗?她一心一意地对他还不够吗?!
许昭——
许昭——
你怎么这般狠心!
……
长生吃饱喝足便躺在了书房的躺椅中小息起来了,就跟在自己家一般,一点也不客气,许昭回来的时候,先前裆下小卢氏攻击的人已经不在了,就剩下她了,看着那呼吸均匀分明是已经睡着了的女子,许昭瞪了眼睛站着好半晌,这才走到书案前坐下来拿起了本书看了起来,他这次回京不是述职,只是在休沐的日子回来家看看罢了,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务,这会儿也就只能捧着本书看看了。
这丫头还真的是够不客气的!
这书一看便一个时辰,等某人醒了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开始暗沉了下来了,天要黑了。
“睡醒了?”
长生伸了伸懒腰,“皇陵什么都好,就是那床不怎么舒服。”
“你这睡的是床吗?”
“把你这躺椅送我?”
“你有这般穷吗?”
“比你想的要穷的多。”
许昭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有本事你便扛回去。”
长生接过了水润了润喉咙,“别小瞧我,说不准我把你整个书房都给搬空了!”
“反正这许府都是姑姑给的,你喜欢便拿去。”许昭在旁边的椅子坐下,不以为意地道。
长生挑眉,“我可不敢,免得被你家夫人追杀。”
许昭皱起了眉,“你回京不会是为了卢氏吧?”
“还真的被你说对了。”长生道,“不过为的不是你家里的这个卢氏。”
“王驰的婆娘?”
“士族卢氏。”长生道。
许昭看着她,“你打算做什么?”
“没什么打算,只是觉得这京城便只有一个王家在有些冷清罢了。”长生笑道,“卢氏怎么说也是你的姻亲,王驰不够大方,你不如当个大方的女婿?”
“阿熹。”许昭正色道,“你让我去打仗可以,让我动脑子,还不如你直接说明白了让我做什么,免得最后给你惹一堆麻烦。”
长生沉默了下来。
“怎么?”许昭笑道,“这世上还有你长生公主说不出口的话?先前谁还说我想做什么便去做来的?”
长生凝视着他,“表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知道就好。”
“所以我突然间发觉自己太自私了太不是人了。”长生笑道,“自然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
许昭皱眉,“你这话便是不将我当亲人了。”
“你不喜欢卢氏。”长生道。
许昭一愣,“你是想让通过卢氏将士族卢氏跟许家绑在一起?”
“你不喜欢她。”
许昭笑了,“小丫头,你都嫁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家家的样子?”
长生没有说话,神色却是认真的。
“我明白你的来意了。”许昭继续道,“你放心,卢氏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年来她守着许家也是劳苦功高。”
“你不喜欢她。”
“这便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了。”许昭道,“对于男人来说,喜欢自然再好不过,不喜欢也是一样过,日子长了,不喜欢的也便喜欢了,再说了,卢氏到底是我的妻子,后来我得空也查过,当年的事情她并不知情,说起来也算是无辜,这些年我不喜的也不过是她总是爱阳奉阴违罢了,不过方才她的那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不喜她跟王驰那婆娘联系,可她在京中也就她一个娘家人,我这个丈夫也没本事让她在外边耀武扬威不必受他人欺辱,她又不能一直躲在家里不见人,自然是要跟一个可以帮自己躲躲明枪暗箭的,王卢氏是她最好的选择。”
长生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也就说一句话,你用的着用这般多话堵我吗?”
“这是在给你讲道理。”许昭佯怒,“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长生吸了口气,“既然卢氏也不是一无是处,许家也是时候该添下一代了。”
“你便等着当姑姑吧。”
“我已经当了。”
“呵呵,给秦阳给抢先了。”
“所以你要加紧啊。”
两人笑呵呵地说了一阵子话,便又转了话题,许昭神色认真地道:“余氏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可没那闲工夫对她下手。”
“我知道,不过这事你恐怕是避不开了。”
“那便不避呗。”
“阿熹……”
“好了。”长生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免得你家夫人又误会我是狐狸精了。”
“好。”许昭也没有追问下去,这般多看没见她看起来什么也没变,只是他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眼前的阿熹还是阿熹,却也不是阿熹,“记住,不管什么时候表哥都站在你身后!”
“嗯。”长生颔首,“卢氏那边由我派人联系,你只需要加紧给许家添丁就行了,没事也听听外边的闲言碎语,难听的不堪入耳。”
“是,公主殿下。”
“稍后我给你派个人来,你这府邸就跟无掩鸡笼似得,我可不想将来的小侄儿出什么事。”长生道,“不用送了。”
许昭只得无奈地目送她消失。
没错,是消失。
有这般带着她消失的手下,便是不能跟皇帝正面对抗,逃跑应该不是大问题。
既然公主殿下有了吩咐,许昭便只得摁下调往边境的念头,虽然他不知道她在筹谋什么,但只要她开口,他便帮。
……
宫里面皇帝生母遇刺一事并未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京城的夜晚一如既往的热闹。出许府之前,许昭还一个劲地封锁她回京的消息,可公主殿下倒好,光明正大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大街上,这个摊档看看那个铺子瞅瞅,还出手买了好些东西,丝毫不在意被人知道她回了京一般。
不过或许时间过得太久了,公主殿下逛了大半个时辰玩的有些不亦说乎了还没人认出她来。
“你说这是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凌光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还得分神注意四周,“公主高兴就好。”
“的确高兴。”长生笑道,“也有些失望,你说连许昭都有些长进了,怎么皇帝就没有?”
凌光不予以置评,主子也未必想听她的评论。
“找个地方歇歇脚。”长生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瞧瞧京城的茶点有没有长进。”
“是。”
便当主仆两人往茶楼走去的途中,终于有人出面邀请了。
“姑娘……”
“夫人。”长生道。
张公公脸色一僵,忙改口:“小的该死,夫人安好,主子在前边茶楼等候夫人,请夫人随小的来。”
长生颔首,一边走一边问道:“我之前没见过你。”
“小的以前位卑夫人自然认不得小的。”张公公讨好地笑道,在太极殿那几年他虽然没有机会伺候这位祖宗,但她的性子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连先帝都没办法的主儿,难怪陛下得专程出来见她,只是没了先帝当靠山,如今又出了那老夫人的事情,她还要这般的肆无忌惮吗?
“是吗?”长生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张公公忙赔笑道,“自然是,小人以前只是在一边打下手,哪里有机会到夫人面前伺候?”
“如此说来你升官倒是升的快。”长生笑道。
张公公心里一惊,忙道:“是陛下隆恩。”随后便低着头不说话了,免得说错了被人给抓了把柄,这位主儿这般回京估计不是回来逛街吧?好在茶楼也不算远,不过走了一阵子便到了,“夫人请。”
长生颔首,起步走了进去,神情闲适,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一般。
张公公心里腹诽半晌,在进包厢之前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老夫人在宫里遇刺,现在还没醒来,陛下这两日心情不怎么好。”
虽说先帝驾崩之后长生公主就跟没牙的老虎一般,可到底是受了先帝宠爱那般多年,这几年看陛下的意思也是有些忌惮这位主儿的,现在她敢肆无忌惮出现在这里,若只是没看清楚形式的话那还好,若是早有准备连陛下也不惧怕的话,那边说明她比想象中还要可怕,所以,留一丝情分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又不是背叛陛下,只是提醒别人不要再激怒陛下,免得损伤陛下龙体罢了!
长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张公公心头一紧,低着头开门:“夫人请。”
“你留在这里。”长生转身吩咐了一声凌光,便起步走了进去,绕过了门前的屏风,便见到了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的皇帝。
皇帝微服出来,只是还没看神态,从那冷肃的背影便可以印证张公公所说的心情不好。
与上一回出现在皇陵中的皇帝,亦是截然不同。
长生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欣慰一下,先帝最后选择的继承人终于有了火气了,可却是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方才激发出来的,或许她该代替先帝问一问他,这皇帝之位这大周皇朝,在他秦靖的眼里到底算什么?是他庇护他那生母的工具?!
不过,长生没有问出任何的问题。
她走了过去,没有去看他那同样冷肃的脸庞,扶着窗沿看向楼下那繁华景象,迎着夏日夜里难得的凉风笑道:“如此繁华盛景,先帝在天之灵见了想必也会安慰。”
那个人一生所求的不就是这个?
不仅仅他,秦氏皇族的历代皇帝,都是如此,不管其中有多少的龌蹉多少争斗,最终求的也不过是这繁华盛世。
皇帝没有说话。
长生侧过头笑着道:“陛下不认同?”
皇帝终于看向了她,冷厉的目光如刀刃一般。
“或许陛下现在更想谈的是谁刺杀了您的生母。”长生笑着道,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皇帝目光幽暗,“皇妹既然回京了,便准备一下南下吧,萧驸马在泷州多年,必定盼着跟皇妹团聚。”
长生倚着窗边,笑道:“若是我不从,陛下真的要定我一个抗旨的罪名?”
“你为何不从?”皇帝道,“当年你哭着闹着要嫁的人,先帝费尽心思让你如愿嫁的人,你为何不从?!”
“陛下认为呢?”长生反问。
皇帝没有回答。
长生也没等他回答,“让我猜猜陛下是怎么以为的?我放不下这京城的繁华,不愿意去泷州受苦,也有存心了要跟陛下作对……”
“秦长生——”皇帝陡然喝道,“父皇交给你的权力便是让你这样用的?!”
“我怎么用了?”长生亦是冷笑,“刺杀你生母吗?!”
皇帝的眼眸猛然睁了一下,似乎认为她这般一说便是承认了事情是她坐的一般,身上冷肃的气息转为了肃杀。
“即便真是我做的又如何?”长生气势亦起,“一个将皇帝置于危险之地,让皇家颜面无存的罪人,本就该死!”
皇帝眼底生出了汹涌暗潮:“朕在朝堂之上已然……”
“我认了吗?!”长生没等他说完冷笑道。
“朕才是大周皇帝!”
“你还记得你是大周皇帝!”长生冷笑,“你把这大周皇帝当什么了?!你庇护你那生母的工具?还是用来装显你究竟如何的委屈如何的可怜的?!秦靖,你将大周历代先帝浴血而来的这繁华盛世当成了什么?!你委屈什么?你可怜什么?你把父皇交给你的江山当成了什么?!”
皇帝面色铁青。
“怎么不说了?你不是说你是大周皇帝吗?那你倒是说说你当了这个皇帝之后做了什么?每天上朝?还是迫不得已委委屈屈为了所谓的皇家子嗣选秀纳妃?”长生勃然大怒,“人人都说你永泰皇帝仁厚,是明君,可什么是仁厚什么是明君?你哪里明了?你不动一人,任凭这许多人尸位素餐,便是仁厚?!你知不知道外边现在都发生着什么?你的百姓现在到底过着什么日子?大周皇帝,你还有脸说你是大周皇帝!是了,当你需要生母需要庇护了,你便是大周皇帝,当你心尖上的人出事了,你便是大周皇帝,甚至愿意当一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大周皇帝!”
皇帝目光猩红,却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大周皇帝吗?你是高高在上无人可违逆的大周皇帝!”长生讥笑道。
“既然他如此不信我,为何又要将我推上那张椅子——”皇帝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仿佛每一个字都浸着血一般,“从我为你挡箭的那一日起,我就明明白白告诉过你们,我要的只是我母亲的安然,从一开始就是!”
“你凭什么?!”长生冷笑,“所有人都求而不得,你凭什么就想求仁得仁?在这皇家身为皇子,你有何资格想要什么便得到什么?!”
“你便成?”皇帝嘴角泛起了尖锐的讥笑。
长生也笑了,笑的有些狰狞,“我成什么了?我想要父皇活着,他活着了吗?我想跟我心爱的人朝夕相处举案齐眉,我成了吗?我还想当皇帝了,我成了吗?我只能躲在皇陵里面看着你是如何委屈地作践我父皇跟母后不惜用性命来捍卫的江山!为什么将你推上去?先帝不信你,但还是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可是他没想到他所认为最合适的人竟然是个只会委屈可怜的懦夫孬种!你心疼你生母,觉得将她藏起来对不起她吗?那怎么不一开始便将她接回来?你已经是皇帝了,你怕什么?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不当这个皇帝罢了,你一边委屈可怜一边却又什么都不敢做,你到底要怎么样?!昔日那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血性哪里去了?!你要是一开始便当这个孝子我还佩服你,可现在你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被人当猴儿耍当垫脚石的窝囊懦夫!皇帝?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皇帝?!”
四目相对,气势上却是女子的凛然之气压过了那帝皇的肃杀之气。
多可笑!
皇帝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转身疾步离去。
长生扶着窗边,指节发白,笑的眼眶酸涩,看着那略显狼狈的背影一字一字地道:“我只说一遍,你生母遇刺一事与我无关,你若非得追究,本宫奉陪,至于你想立她为太后?那就看你大周皇帝的本事!”
皇帝脚步顿了一下,继续离开。
长生在皇帝离开之后也走出了屋子,眸底杀意沉沉,“去衡王府,若有尾巴,格杀勿论!”
“是!”
……
皇宫的夜晚似乎永远跟祥和无缘,便是安安静静的,可也都让人心里不宁。
余氏所住的长寿殿灯火通明,太医院一半的太医都在这里守着,即便余氏已经顺利度过了拔刀这一关,但是现在还在昏迷着,嘴里依旧一日十二个时辰含着参片。
皇帝已经说了,若是余氏出事,所有人陪葬。
谁敢不尽心?
钱皇后也一直守在这里,而就在不久之前,皇帝也是寸步不离的,但是后来他不知道接到了什么消息,突然间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能够让他离开的事情,必定不是小事。
可究竟是什么事?
又或者,是什么人?
很快,从打听得来的消息中,钱皇后得出了一个猜测,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时候进京,更没想到陛下会立即出宫见她。
她不敢期盼两人好好说话,但至少不要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