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看着她,“可若是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顾绮,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一生。”
“好吧。”长生笑道,“是恩情又不是大仇,我害怕你惦记着不成?而且你这般客气,将来我那八皇兄便只能一直被我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想想也是一件不错的趣事。”
“需要帮忙吗?”顾绮道。
长生愣了一下,随机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恶的笑容,“好啊。”
衡王殿下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家王妃给出卖了,好不容易将尿布换好了,不说他那宝贝女儿那一屁。股的黄金,便是脱跟传的过程便已经够他受的了,等终于弄好了,小郡主已经哭的累了,而自己呢,也是满头大汗恨不得将某人给宰了,等哄好了女儿交给了奶娘,赶紧处理一下自己便去找人算账了,可到了的时候,却发现某人已经溜了。
“那臭丫头就这样走了?!”
气死他了!
顾绮看着他,“嗯,走了。”
秦阳正想要再狠狠地喷一顿,却发现了妻子神色不对,“怎么了?那臭丫头对你……”
“你就不能好好地说话?!”顾绮突然间恼火了起来,“公主怎么着你了?要没有她护着,你以为你现在能过这般舒坦的日子?!”
“怎么了?”秦阳没有生气,只是更加的着急,“她跟皇帝真的闹上了?”不然怎么会是那般眼神?现在连阿绮也影响到了?“你先别急,先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不!我去找她亲自说!”
“找什么找!”顾绮起身猛然拦住了他,眼眶红了,竟然泛起了泪水,“谁让你去找了?!”
“我……”
顾绮知道自己失态了,攥着他的手努力地平复着心绪,“我……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只是觉得公主太可怜了……她……”
“她怎么了?”秦阳也顾不得安慰了,“皇帝对她做了什么了?”
顾绮摇头,“公主没说,我也没问。”
秦阳错愕。
“不说不问你便看不出来她心里很难过吗?!”顾绮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当的?连这般明显的情绪你都看不出来,你还去找皇帝要什么差事?!不怕被朝堂上的小人给撕了?!”
“看是看到出来。”秦阳赶紧道,“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
“公主的性子怎么了?!”
“好了好了。”秦阳忙道,“我马上去找她,不生气也不骂她,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谈,不管有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皇帝要是要杀她,我挡在她前头,绝对不让皇帝伤她一根头发!”
“你真的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秦阳正色道,“不说母妃不会让我见死不救,便是父皇临终之前的交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她到底还是叫了我一声八皇兄!还有我们的央央,往后可指望着她管一辈子了!”
“你——”顾绮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找就不用了!公主的性子你既然知道也便清楚她不想说你去了也没用。”
秦阳皱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绮继续道,“但应该没有性命危险,陛下……”她苦笑一声,“王爷,我们都帮不了她。”
“我去找找她。”秦阳还是道,“她再任性也叫我一声皇兄,我就不信了她真的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王爷……”
“帮不了至少也可以让她骂骂出口气!”
顾绮没有再追。
不过秦阳也没能如愿地见到长生,当他赶到了安夫人的府邸的时候,得到了消息是她已经走了,至于去了哪里,除了出京一个方向之外,什么也不知道,或者是不愿意说。
秦阳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家,不过走了,至少性命危险是少了,可这般一声不吭地离开,也证明了事态严重!
皇帝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或许连皇帝也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过,长生公主回京了的消息突然间便不胫而走了,这对于刚刚从余氏事件之中平静下来的朝堂绝对算是个爆炸性的消息,不过,还没等那些跟逮住了狐狸尾巴的大臣们开始兴奋出手,便又传来,长生公主已经离开了京城的消息。
这搞什么?!
到底有没有回来?
走了又是怎么回事?
她长生公主将这京城当成什么了?虽然说公主没有王爷那般离开京城若是不告知皇帝的话便会被怀疑甚至可能被斥责,可像长生公主这样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算什么?把京城当什么?还有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
就算是皇帝不打算追究这件事,就算皇帝还有心护着长生公主,可要是他们什么都不做不说的话,岂不就是奈何她长生公主不了了?
这怎么可以?!
于是乎,皇帝的桌案上便多了许多弹劾长生公主的奏折。
而皇帝在意的却是长生离开京城之后不久,通过安夫人送进宫里来的一封信,说是一封信,其实也只是一张纸,上边写着给你送一把刀,希望对陛下有用。
一把刀?
这便是吗?
皇帝笑了,他会好好地用的。
接下来所发生的远远超出众人的预料,借由众人弹劾长生公主这事,皇帝发作朝堂,这一次并不是跟上一回众人弹劾长生公主谋害余氏一般,雷声大雨点小,而是真正的狂风暴雨,大周朝堂避过了帝位交替的血流成河,也没有遇上了新帝登基之初的大清洗,只是这一次,躲不过去了,永泰帝一改过去温和的作风,雷厉风行地整治朝堂。
众人措手不及。
与此同时,后宫也不安宁,随着余氏身体开始康复,对太后之位便越来越势在必得了,而因为余氏厌恶钱皇后,后宫妃嫔与皇后之间的争斗也起来了,余氏享受诸位妃嫔的奉承之时,也被众人利用成为对付钱皇后的利刃。
很快,另一桩大事又如海上巨浪一般翻滚而来。
泷州水师传来急报,海贼大举进犯,人数之多装备之精良远超于水师预计,虽然水师早有准备,布置严密,但仍是措手不及,即便最后还是将泷州城给守住了,可是损失惨重,便是胜了也是惨胜!
泷州城外,尸首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472 风起(二)
这是永泰一朝的第一场战事,虽然算不上是败了,但从泷州水师送上来的战况来看,便是胜,朝廷也是损失惨重,水师多年来积聚的力量几乎在这一战上消耗一空,更糟糕的是,原本还算是无足轻重,对大周来说虽是顽疾但也不算是重疾的海贼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威胁到大周皇朝的力量!
泷州的问题虽然让朝廷头疼,但泷州的存在给大周商业所带来的拉动是可以肯定的,每年给朝廷的税收虽然只占他们获利的小部分,但也是不小,而且泷州繁华的存在对大周皇朝还有一个重要意义,便是与海外的沟通渠道,这也是为何大周历代皇帝允许泷州不受朝廷管辖的主要原因。
大雍一朝开辟出来的这一条海上通道,大周便是目前为止还未为己所用,但也不能轻易地丢弃。
而这件事偏偏发生在永泰帝下狠手整治朝堂的时候,是先处理好外患,还是先整治好朝堂呢?
皇帝显然是选择了后者,朝中的官员调动处置并没有因为这桩战事而停止,不过水师那边也没有不管,先是调动地方军前往泷州支援,虽说这些地方军不能出海作战,水上功夫也不在行,不过驻守泷州城还是可以的,然后便是召水师总兵亲自入京面圣,同时下令兵部跟户部就战后做好战后抚恤。
似乎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此战是胜了,但是水师损失惨重,皇帝若是要追究水师的责任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召水师总兵入京的圣旨并没有什么严厉的词句,所以应该只是召聂永成入京了解此战的具体情况以及商量后续问题。
不过,有件事皇帝还不知道。
“总兵大人这个样子怎么能够长途跋涉?”将近四十身经百战的姚秉副总兵神色少有的阴郁,“绝不能去!”
水师几个副总兵,一战下来,便剩下两个了,而且都负伤在身,不过比起总兵聂永成来说也只是轻伤,聂永成背上被砍了一刀,刀口深入骨头,之前一直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着,但为了安抚百姓跟唯恐海贼得知此事再一次来犯,便一直隐瞒着这个消息,即便向朝廷的奏报上边也没有提及,倒不是怀疑朝中有什么人与海贼勾结,但一旦上报,这个消息便瞒不住,以如今水师的情况不可能再经受一次袭击,便是海贼也损失惨重,但若是对方要再次来犯的话,也未必就不成,这一站的惨烈便足以证明水师对敌人的了解还是十分的不够!
萧惟一脸凝重,大战过后的杀戮气息还没有从身上散去,熬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瞳担忧地看着床榻上虽然已经醒来,但是仍是十分虚弱的聂永成,沉声道:“大人的确不能去。”
姚秉看着他,“阿惟,你去!你代替大人入京!”
“姚老弟……”聂永成似乎不赞成。
姚秉看向他,“大人如今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能动身的,我人微言轻,陛下旨意上虽说没有责怪之意,但水师损失如此惨重,陛下心里必定不舒服!更不要说朝堂上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文臣!我倒是不怕死,但是水师跟大人不能毁在我手里!阿惟是水师副总兵,还是先帝亲自任命的,又是长生公主的驸马,陛下的妹夫,陛下总得给长生公主面子的!他去做合适!还有……”他看向萧惟,“此趟进京除了向陛下陈禀此战情况之外,还需要为水师将来谋划!阿惟,水师不能一战便毁于一旦!”
萧惟神色肃穆:“聂叔,姚叔的话很有道理,你去是万万不行,而和姚叔相比,我去更为合适。”
“长生公主驸马的身份未必就是你的保命符。”聂永成道,声音虽然虚弱但话还是清晰。
萧惟自然明白,“我是以水师副总兵的身份入京,而不是长生公主驸马,况且,末将相信陛下不是昏庸暴戾公私不分之人!”
聂永成看了看两人,最终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如此了,阿惟……”布这血丝的瞳孔红了起来,悲怆随之涌出,“水师不能毁于一旦!死去的兄弟也不能白死!”
“末将领命!”萧惟跪下拱手道。
……
战后的泷州城一片狼藉,城外的战后工作仍在进行,甚至到了现在仍有将士的遗体没有被收殓。
雨一直下着,似乎在为这流逝的生命哭泣。
城内的百姓神色惶惶,即便海贼最终被挡在了城外,可是那喧嚣了三日三夜的杀戮,那无数的惨叫与厉喊仍旧在耳边徘徊,更不要说那浓重的血腥味还在空气中蔓延。
海边亦被染成了红色,鲜血的颜色,便是海水翻滚,也仍旧没有散去,因为岸上一直持续不断地补充着。
雨水将城外的血带入了大海。
整个泷州城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这是何等的惨状?
萧惟站着城楼上,任凭着雨水敲打着自己,三日三夜,即便是他自己也没有信心可以活下来,就在这三日三夜之中,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就这样没了,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面孔,下一刻便狰狞地倒下,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大战,多年前的燕州,比这更加的惨烈,可是那时候他战胜之后,他心中只有欢喜,而如今,只有满心的悲怆。
或许那时候的燕州城,他不过是初来乍到,更是过客,而水师,是他脱胎换骨的地方,是他成长是他重新开始的家!水师的将士们,都是他的兄弟,都是他的家人!
如今,他们离开了,而他活了下来。
萧惟无法说清楚这种感觉,只觉得满腔的悲愤不知如何的宣泄。
“大人,全家大爷求见。”
萧惟瞬间收敛思绪,转过身看向来人,萦绕在眉间的戾气浓烈了一些,“全家大爷?”
“是。”
这些年全家对水师帮助良多,尤其是这一次出海探听消息,全家更是鼎力相助,更不要说这些年若没有全家在旁襄助,收拢殷家势力为己用一事也不会进行的这般顺利。
不管是出于大义还是私情,萧惟都必须给全家这个面子,即便全英杰这时候找上门来有些不合时宜。
全英杰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上门,海贼虽然被击退了,但水师必定也是一片混乱,这时候上门除了给水师添麻烦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但是,他不能不来!
“蛮儿被抓了!”
萧惟神色一凛,“什么时候?被谁抓的?”
“文老大的人。”全英杰语气艰涩,脸色有些苍白,文老大,曾经与他们合作将殷辉给抓住的海贼头领,“昨天蛮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受伤的消息便闹着要来找你,我们自然不允,便将她给关起来了,可没想到她半夜里装病将丫头跟婆子都使开了,自己跑了出去,我们派人去追,但却发现她不见了,一个时辰之后,文老大的信就送到了全家!”
谁也没想到大战之后,海贼居然还有人在岸上,更没想到会对全家的人下手!
萧惟问道:“勒索信?”
“不算是。”全英杰苦笑,“文老大想见你。”
萧惟皱眉。
“这些年全家跟水师的关系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不过面上也都只是互惠互利,但是当年文老大与我们合作抓拿殷辉,他也许猜出了点什么来。”全英杰道,“萧总兵,虽然不知道文老大此举的用意,但这一次海贼大举进犯,文老大的团伙虽然也有参与,但亦有所保留……”
“所以就不该死?!”萧惟冷笑。
全英杰急了,“大人,蛮儿是家里长辈的命根,现在她不见了,母亲跟祖母都倒下了,若是她出事……大人草民并非不知海贼与水师不共戴天,亦不敢求大人为蛮儿以身涉险,但是……”他咬了咬牙,跪了下来,“草民恳求大人出手相救!蛮儿她还小,她不能出事!全家愿意倾全家之力报答大人!”
“倾全家之力?”萧惟冷笑道:“你可以做全家的主吗?”
“可以!”全英杰正色道,“只要大人愿意出面救蛮儿,全家往后便任凭大人差遣!”
萧惟目光幽暗,“若我还是不愿意呢?”
“大人便不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全英杰神色也冷硬了下来,“正如大人所说的,文老大就算有所保留,可他们毕竟是海贼,更一同进犯,城外水师将士的流下的每一滴血都有他们的功劳,大人便不想将文老大一举抓获以告慰将士们的亡灵?!”
他没有用全家这些年对他的襄助要挟,而先是哀求,随后便是激将法。
因为他很清楚,此战过后,朝廷对东南沿海的海贼之祸不会在轻视,以如今水师的实力还有永泰帝登基之后温和的行事作风,朝廷很有可能不会跟海贼正面对抗,甚至会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海贼而选择壮士断臂,关闭了泷州这唯一的对外通商港口!
反之,若是朝廷要与海贼死磕到底,那更不会允许泷州继续脱离朝廷的掌控!
全家若要保存若要继续繁荣下去,只能低头,别无选择!
“你是在威胁我?”萧惟眯起了眼。
全英杰苦笑:“大人,您认为现在全家还有能力威胁的了你吗?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大人您却不会不清楚,全家有这个自知之明!将来不管朝廷对泷州如何安置,昔日霸王的辉煌,全家不可能再有!”
“依你之见,文老大为何要见我?”萧惟问道。
全英杰松了口气,“海上诸多海贼团伙之中,文老大一向低调,而且行事也较其他人温和留有余地,他想见你或许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