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日我进宫一趟。”
萧惟不同意更不放心,不过还是点头:“好,我陪你。”因为有些事情,的确是只能她出面处理,而皇帝想见的也只是她!
……
皇帝派了太医去长生公主府,可是情况却是对外守口如瓶,不过长生公主有孕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了。
从太医院给长生公主府里边送安胎的方子,皇帝跟皇后源源不断的补品,便可以确定这件事。
长生公主有喜了。
这是喜事,亦是坏事。
喜事是长生公主有孕,她便处于女人人生中最虚弱的时候,便是有心做什么也未必有这个精力,还有女子生产九死一生,长生公主当年还受过伤,据说这些年在皇陵身子一向欠佳,先帝时期的一个太医一直守在皇陵,她这一朝生产,很有可能会出事,一旦她出事,便万事大吉了,至于坏事,她有孕了,皇帝那边怕就更是护着了,便是不护着,大周律法即便是死罪,对孕妇也是不能用死刑的,更何况她是公主?还有,她若是平安生下了儿子,岂不是会为了儿子更加的胆大包天?!万一她想弄个皇位来给自个儿的儿子坐坐,怎么办?!
总之,长生公主最好的结局就是一尸两命!
“都是群什么人!?”秦阳简直要听不下去了,“一群大老爷们为难一个怀孕的小女子算什么事?!还最好一尸两命?!他们也不嫌丢人!活该皇帝想将他们都给撤了!”这般担心有本事便堂堂正正地下手,这般在背后算计这些上不了场面的算什么男人?!
“你先别气!”顾绮心里亦是动怒,不过她更担心真的有人利用长生怀孕生产的这段时间下黑手,“解决卢氏一事要紧,只要这事解决了,证明公主是无辜的,他们便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
至于后边的,解决了卢氏一事,便好办多了!
秦阳道:“皇帝似乎不打算让我插手这事。”
“那你便不能争取吗?”
秦阳对妻子的严词厉色也没生气,道:“得先弄清楚那丫头的想法!还有……你便是不乐意听我也得说了,那丫头未必就是真的无辜!”
顾绮冷了脸。
“阿绮……”
“我知道了!”顾绮没听他说下去,“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王爷,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过的好便不管别人,况且公主还不是别人,许将军已经去了西州,现在京城里边能够护着他的也就只有你了!”
“你这话那丫头听了怕会不高兴。”秦阳笑了笑,“她的宝贝夫君可在京城。”
“王爷!”
“好好好。”秦阳忙道,免得将自家媳妇给惹火了,“你放心,我不会不敢的,也不用太过担心那丫头,她还敢回来,还是带着她那宝贝夫君回来,便是有把握不会出事,至于她想做什么,等她见过了皇帝,我会好好问清楚!”
“也好!”顾绮点头,“公主有孕,这些日子便先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扰了。”
秦阳心里真的有些吃味了,不过没开口自己忍了,他是再争也争不过那臭丫头了!“不去也可以让人去问候一下,待会儿你准备些东西让人送过去。”
“嗯。”顾绮颔首。
秦阳摸摸鼻子,嘟囔道:“真的怀上了?她将萧惟从水师里边拐出来才多久?还真的是够努力的……”
顾绮没理会发神经的丈夫,一心想着给孕妇送什么东西好。
长生公主有孕了!
她有孕了!
成亲四年,分别四年,前不久人还在水师打仗,他们才见面多久就有孕了!没见面多久就有孕了——
卢荧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他们天雷勾动地火夜夜恩爱缠绵的场景!
“啊——”
他们一边恩爱缠绵,一边毁了她的娘家!
“啊——啊——啊——”
终究,还是没有稳住。
王驰负手站在门口,冷着眼看着里面连丝毫掩饰也没有地发疯的卢荧,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就这样看着她,眼瞳里面亦没有愤怒,像是眼前这为了别的男人发疯的女人不是她的妻子一般,便是从未放在心上过,可到底是自己的妻子吧?自己的妻子心心念念都是别的男人,甚至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儿子,都没有变过心,作为丈夫,要有多大的心才可以不在乎。
“你很得意是不是?”卢荧也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可她为什么要在意?!他王驰算什么?!算什么?!有本事他就杀了她!“我还是发疯了,我还是在意,我还是恨不得他们死——可这又怎么样?我就是恨,我就是在乎,我就是恨不得把他抢回来,就是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好——”
王驰还是冷着脸没说话。
“哦,我忘了,你也不比我好多少!”卢荧哈哈地笑着,“怎么样?心里很不痛快吧?你心心念念的长生公主怀了别人的孩子了,还是处处不如你的男人的孩子,更是你儿子的母亲一直放在心里的男人!哈哈!你想要的,你不想要的,都向着他!你在朝中平步青云又怎样?你是王氏的少主又怎么样?你连一个女人都弄不到手,甚至还被她逼的狼狈不堪,王驰,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王驰没有动怒,“说完了?如果说完了,就将这里收拾干净,享儿该下学了。”
卢荧听了这话面目更加的狰狞,“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什么儿子?那根本不是她的儿子!不过是他王驰利用她肚子生出来的孽种罢了!他们跟她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为了对付他,要不是她不想让他好过,她怎么会见他们?怎么会允许他们在她面前晃悠?两个孽种罢了!孽种——“王驰,我娘家毁了,我也没本事破坏人家恩爱夫妻帮你抢人,你还假惺惺地做什么?!杀了我啊?!你不是恨不得卢氏灭族的吗?现在卢氏毁的差不多了,你们王氏还容一个卢氏女占着你们宗妇的位子做什么?!杀了我啊!杀了我啊——”
“父……父亲……”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卢荧看向门口,目光满是憎恨,面容也狰狞,“滚——”他指着那早了回来,面色发白的孩童,“带着你的孽种给我滚——”
王驰转身看向儿子,还不算是完全懂事的孩子不久前便扔给了先生启蒙去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先生那里度过,学好了有奖励,学不好便惩罚,丝毫没有因为年幼而得到过任何的优待,“怎么早了?”
比起应对那歇斯底里的妻子,王大人似乎更在乎儿子为何违背自己安排的作息。
王享小小的身子颤了颤,“孩……孩儿……大字……写的好……先生……先生奖励孩儿……孩儿……就……就早回来了……”
“话都说不利索,回院子去写三十张大字!”王驰沉声道。
孩子不敢不听话,怯怯地看了一眼屋子里疯了一般的母亲,低下了头:“是……”然后,转身走了。
王驰转过身,“记住你的身份!”搁下了这话,也转身离开了。
“你站住——站住——”卢荧冲了出去,不过根本便触碰不了他,她便是想与他大打出手也没有这个机会,“杀了我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王驰连头也没回,似乎与她争辩,乃至多看她一眼都会污了他的眼一般。
“啊——”
她能够做的,似乎只是折磨自己。
“夫人尽情摔便是!”一旁的婆子冷着声音开口,语气中的轻蔑与警告清清楚楚,“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夫人库房里面出来的,即便夫人的库房砸完了,王家也不会供养不起夫人!”
意思就是,在这院子里面,她想怎么疯都可以!
“滚出去——”
人人都说王夫人卢氏日子过得很舒坦,王尚书敬重,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妾室都规规矩矩的,她有什么不舒坦?
可她卢荧不过是他王驰的一个工具,他要她闹她便闹,他要她生儿子她就得生儿子,他不让她死她就得好好地活着!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
她有机会自己死,只是没有人相信她会这样做也不担心她会这样做,没有人将她看的死死的,即便是当初她被迫怀孕生子,也便是开头的几个月怕她弄掉孩子才贴身盯着她,后来孩子大了,便也松了,因为他们都不信她敢不顾自己的性命去落掉孩子!
而事实上……
呵呵!
哈哈哈——
可她为什么要为了他们丢了自己的命?!
“啊——”卢荧蜷缩在了角落里,似乎唯有这般歇斯底里的呐喊才可以宣泄心中的痛意,也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走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当年对她那般好的萧大哥去了哪里了?
萧大哥……
萧大哥……
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其实卢荧错了,在她丈夫现在的心里根本便没有了她所说的那些可笑的不好受,甚至没有一丝的不痛快,便是真的曾经有过什么,这般多年的相互敌对之后也什么都没有了!王驰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在他的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自己有用的,另一种则是没用!卢荧之所以还活到现在,那是因为她有用,而她之所以有用,就是她心中这份怎么也磨灭不掉的执拗,终有一日她会为了这份执拗成魔成狂,到时候,便是一个极好的武器,对付长生公主的武器!
而长生公主有孕,亦是他所期待的契机!
正如大部分人所认为的,女子生产,九死一生。
不论尊贵与卑贱。
她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为了什么他很清楚,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插手,江洲那边便已经出了手了,招招都是昏招!
卢氏宗祠的那场大火,卢纲彻底清洗了卢氏一族中的不稳定,他这是在壮士断臂!而若没有足够大的回报,他岂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可跟他这疯子一般的女儿不一样!
秦长生,她已然成了王氏一族的最大威胁!
所以,她必须消失!彻底消失!
可他不能自己动手,因为她必定早就在那里等着他出手!
“以夫人的名义给公主府送一份贺礼过去。”
“是。”
王驰眯眼看着外边渐渐暗沉的天际,秦长生,这场棋局才开始,之后鹿死谁手,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不过,若是王氏少主连一个孕妇都斗不过的话,那王氏一族怕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
朝堂再一次闹了起来了,围绕这长生公主草菅人命一事,吵的不可开交,这怎么还吵?不是都看不惯长生公主都跟她有仇吗?怎么好闹?应该齐心一起出击才是!
可坏就坏在这不齐心上边。
长生公主不好惹、皇帝明摆着偏向长生公主,这两大因素让一些人看到了契机,欲利用这件事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有了私心了,哪里还能齐心协力?
便是站在一块的那帮人,也未必就是真的齐心。
这便是朝堂。
再太平盛世再刚正不阿也终究是离不开自己的私心!
皇帝冷眼看着他们吵着,不阻止也表态,一副你们要吵尽管吵个够一般,不过,清洗朝堂的计划似乎是搁置了,至少最近吏部没有再出调动的公文,这让那些试图利用这件事来让皇帝无法继续清洗计划的老狐狸们便吵的更加起劲了!
长生便是在这样的一片声讨声安之若素地坐着公主府的豪华马车,在驸马的护送之下进了宫,她这一进宫,消息便传开了。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皇宫。
皇帝到底是如何想这件事的?!
长生公主又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
“身子可还好?”皇帝虽然每天都被吵,不过似乎没受到多大的影响,气色不错,也没心烦的迹象。
长生端起了御茶坊特地送上来的枣茶抿了一口,“还好,吃的下睡得着的,这孩子是个会心疼母亲的。”
“这便好。”皇帝颔首,“不过还是得多注意,皇后刚刚被诊出怀孕的时候也都是吃得下睡得着的,可这一到三个月,便害喜,每天都折腾的厉害。”
“是吗?”长生笑道:“不过陛下放心,这孩子不敢,他要是敢这般折腾他娘,他爹会揍他的。”
皇帝失笑:“怕是等孩子出生了,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了。”
“皇后娘娘的产期怕是要过了年吧?”长生问道,“抱歉,这脑子最近不太好使,都忘了娘娘怀了几个月了。”
“嗯。”皇帝颔首,“得过了年。”
“除了皇后娘娘,后宫便没有其他的娘娘有这福气?”长生继续笑道,“陛下爱惜皇后娘娘是好事,不过,您可不要学先帝,他那是自找苦吃。”
“父皇要是听了这话指不定又会骂你不孝女了。”皇帝失笑。
长生挑眉:“不是指不定,是一定。”
“呵呵……”皇帝笑了出声,暖阁内的气氛一下子好了很多,便像是兄妹两人叙旧一般,皇帝心情很愉悦,从里到外都是如此,“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这般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嗯,好几年了吧。”长生颔首。
“阿熹……”皇帝看着她,“我很少这般叫你。”
长生耸耸肩,“是吧,反正我是没听过几次。”
“以前……”皇帝话顿了下来,笑了笑,“罢了,过去了的便不要再说了,往后的日子才是该在意的,以后没事的话便进宫坐坐,跟我说说话。”说完,便又道:“现在敢这般坐着跟朕说话的,怕就只有你了。”
“皇后……”
“皇后很好,但她是皇后。”皇帝道。
长生没深究这话,“有时间再说吧。”
皇帝自然也看出了她不欲再继续下去,也便没有继续了,转而进入了正题,“卢氏一事是你一手开的头,朕希望你能一直跟进下去,当然,朕不会让你出面,只是若没有你在,朕担心衡王镇不住卢纲。”
“衡王?”长生皱眉。
皇帝颔首:“满朝文武能人不少,不过能够做这事的确没有,衡王是宗亲,绝不会偏向于士族。”
“看来陛下是发现了。”长生笑道,“士族子弟很少入朝,但是南方学子,尤其是那些寒门却又才能的学子,几乎或多或少地受过士族的恩惠,大大小小的士族都很喜欢对学子施恩,长久以往,这些学子步步高升,又是自恃文人风骨,知恩图报,最终必定会反哺他们,即便不会为他们抛投怒洒热血的,可一个人还一点,一帮人加起来便可以动摇江山,甚至大周的臣子,都会掌控在他们的手里!这多可怕啊。”
皇帝神色凝重了起来,再不动朝堂的时候,朝堂天下都是歌舞升平,可一旦动起来了,很多的事情都让人心惊,“先前,是朕错了。”
“陛下知错能改,列祖列宗们必定安慰。”长生搁下了茶盏,“卢氏入京,还需要一个好看的理由。”
皇帝看着她,“什么理由?”
“这可便是陛下的事情了。”长生笑道,“臣妹现在是孕妇,可经不起劳累,臣妹相信以陛下的智慧必定能够想出一个不错的理由来的。”
皇帝也没有为难她,“衡王那边你多费心。”
“行。”长生这次没推脱,“反正衡王殿下臣妹也盯惯了,多操些心也应该的。”
皇帝颔首,随后又转了话题,“聂永成重伤,水师如今只剩下一个副总兵主持大局,萧惟……”
“你放心让他再回去?”
“为何不放心?”皇帝道。
“陛下明知故问。”长生笑道。
皇帝看着她,“阿熹……”
“行了,是臣妹小人之心了。”长生没等他说完便道,“不过陛下不担心,并不代表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