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转过身,看向供桌上的灵位,“好好送阿绮走吧,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
“我妻子的仇,我自会报!”
“那你得确保自己不会找死,不会让央央没了母亲之后连父亲也没有。”长生没有阻止,只是笑着道。
秦阳冷笑道:“滚——”
这一次,长生没有再反驳,“好啊,这就滚。”
夜间的繁华没有因为衡王府的丧事而冷清,便是当日为之震撼的人,过了这些时候,又有多少人还关注着?
“凌光,你说,顾绮这样做是不是永远也不后悔?”她看着窗帘之外的繁华热闹,没等凌光回答,便又道:“就这样死了,没过多久便会被人遗忘,即便是她最亲的人,也会如此,值得吗?真的不后悔吗?”
“公主……”
“还是她认为她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长生继续道,“所以才会这般的不珍惜,这般的……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
呵呵。
长生笑了,笑的觉得自己都觉得可笑了。
“明日帮我送一送顾绮。”
凌光松了口气:“是。”她还真的担心主子要亲自去,今晚上已经折腾的够厉害了,明日若是再折腾的话,她真的怕主子会出事。
长生倚着靠枕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累很累。
凌光的眉头死死的皱着,尤其是看到了主子脖子上的青紫痕迹之后,秦阳真的该死,可是偏偏又动不了他!
……
恍惚间,长生似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萧惟回来了,突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紧紧的,梦境真实的就跟真的一样。
“真好……”
即便只是做梦,也是很好很好。
她很想他。
“萧惟……”
她闭着眼睛,用力地闭着,不想让自己醒来,即便只是梦境,但多一会儿也是好的,就让她软弱一晚上,在他的怀中,在有他的梦里。
有他在,不怕了。
有他在,一切都好。
“长生?”
耳边的声音那般的真切,就跟是真的就在她耳边说着一般,只是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很累很累,很想很想在他的怀中好好地睡一觉。
“怎么回事?!”萧惟看着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了的妻子,满脸的戾气,尤其是在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勒痕,更是恨不得将下手的人撕了,也迁怒了本该保护她不该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的凌光。
他风尘仆仆,有些狼狈的面容可以看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可他回来之后,已经入夜了,还没有出月子的她明明该待在公主府里坐月子的,可是府里的人却说她出去了,去了衡王府!那一刻他真的想将满院子伺候的下人给宰了,不知道她还在月子中吗?不知道她早产难产差一点丢了性命吗?!竟然还让她出去?!他们存心想害她吗?!混账东西!
他当即便往衡王府赶去了,除了担心她的身子之外,更担心秦阳会对她做什么!以秦阳的性情还有一贯对她的态度,不可能不迁怒她,甚至会将责任归咎在她的身上!不过他还没道衡王府,便在半道上看到了长公主府的马车了,拦下来,在众人的惊愕之下见到了她了。
她倚靠在垫子上睡着,睡的很沉,可是却不安。
他将她拥入怀中,惊了她,可却并未醒来,半梦半醒一般,即便如此,她还是知道是他,还是亲昵地依赖他,而她们相识多年,夫妻多年,唯有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才会如此,就像是个受伤的孩子寻求慰藉一般。
还有,她很累很累。
还有,她脖子上的勒痕……
秦阳——
萧惟不用凌光回答也能猜一个大概,她去的是衡王府,除了秦阳,谁敢对她下这般狠手?!
“奴婢该死。”
萧惟冷笑,却压低了声音,“你的确该死!”不过,现在他不打算追究,因为她累了,累的不愿意醒来,累的只想在他的怀里好好睡一觉,“回府!”
凌光低头应了。
……
此时的长公主府因为驸马爷大发雷霆而紧张不已,尤其是看到长公主被驸马爷给抱回来之后,更是如此,生怕长公主真的在衡王府出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原本便不算是长公主心腹的人会遭殃。
“怎么样了?”闫太医摸着胡子过来,脸色臭臭的。
萧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显然也将他给怪上了。
闫太医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不过可不愿意受这份气,“别对老头子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你女人到底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别说老头子我没本事拦得住,就算是你在也未必拦得住!”
“她现在如何了?”萧惟压着火气道,就算事实是这样又如何?她出去了,还受伤了便是事实,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够出去?况且他就不信没有人拦得住她,她又不是无理取闹不顾自己性命的人?
闫太医也不跟一个眼里心里只有老婆的男人计较,“让我瞧瞧。”说着,便上前把了脉,大约一刻钟之后,方道:“没事,就是累了,她身子还虚着,来回折腾,累坏了,先好好休息,明日我给她加几味药,好好补补。”
萧惟点头,“她脖子伤了。”
闫太医一愣,随后便探过了身子来,查看之后黑了脸,“衡王那小子干的?”
萧惟没回答。
闫太医也没再问,仔细瞧了瞧伤势,“没大碍,只是皮外伤罢了,等公主醒了之后让人拿热鸡蛋敷敷,几日便能消了。”
“不上药?”萧惟皱眉。
闫太医道:“公主身子虚,活血散瘀的药对公主的身体没好处,而且公主在喂奶,是药三分毒,小少爷的脾胃虚弱,能不能便不要用吧。”说完,便又道:“公主怕也不愿意用。”
“喂奶?”萧惟有些发愣。
闫太医一本正经,“你当父亲了,不知道吗?”
萧惟自然知道,可当父亲的惊喜和其妙感觉还没有持续多久便已经被她的情况给吓着了,这一路赶回来,脑子里只有她,哪里还有心情去想其他?“她自己喂奶?”即便是现在,关注点也不在孩子身上,“你们怎么能够让她自己喂奶?不知道她的身体有多虚吗?!”
之前她也跟他提过这事,他没反对,只要对她的身体无害他便不会反对,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她不是顺利生产,而是危险至极!
“她自个儿愿意,谁拦的了?”闫太医道,没等萧惟反驳便又道:“你也别黑着一张脸,没拦着自然就是可以的,而且,衡王妃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若是不给她找些事情做分散注意力的话,她怕是会沉浸在愧疚之中出不来,那样情况只会更加糟糕!亲自喂奶,至少可以时时刻刻知道她已经当了母亲了,她的儿子需要她。”
萧惟脸色铁青。
“时候不早了,先让公主好好休息,明日我在来把脉。”闫太医也没有继续下去,“今晚上小少爷便先交给奶娘照顾吧。”
萧惟自然不会有异议。
☆、500
虽说大家都不想打扰长生的安眠,不过孩子哪里知道这般多,尤其是一个还没满月的,每个一个多时辰便得吃一次奶,不给吃便哭,而且萧顾小少爷还嘴刁,奶娘的奶怎么也不肯吃,一直哭闹个不停,便是一堆人哄了大半天,赵太医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哄不住,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只得前来惊扰长生安眠了。
即便睡的很沉,可孩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的时候,便猛然醒来了,甚至还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便对着外边喊道,“怎么回事?哭成这般厉害?”说着,便要下床去看看,不过还没起来,腰间便多了一双手臂,她愣了一下,眼眸随后一睁,转过了头。
萧惟看到她眼里的惊喜,便觉得这一路再多的辛苦也没什么。
“你回来了?”长生道,笑容在她的嘴边绽放,也平和很纯净的笑容。
萧惟也笑了,“嗯,我回来了。”
夫妻两人还没来得及诉衷肠,外边便传来了凌光焦急的敲门声,“驸马爷,小少爷哭闹的厉害,怕是要……”
“进来吧。”长生道。
门随即推开了,奶娘抱着孩子快步走了进来。
长生起身。
“坐着。”萧惟没让她起来,随后对奶娘道:“将孩子抱过来。”
长生也没反对,伸手接过了奶娘递过来的孩子,“怎么了?饿了?怎么哭成这样子了?”
“奴婢该死……”奶娘忙跪下,“小少爷不吃奴婢的奶,一直哭闹着。”
“这样啊?”长生低头看着到了她怀中便安静了不少的儿子,笑道:“嘴真刁。”随后抬头看向奶娘,“起来吧,跟你没关系。”
“谢长公主。”
“下去吧。”
“是。”
萧惟看着妻子怀里的孩子,眉头皱的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生也没理她,先喂饱儿子再说,哪里有空去理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驸马爷?
萧惟见了眉头皱的更紧,尤其是那小不点大口大口地吃着奶……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碍眼!“长生,孩子交给奶娘喂便好,你身子还虚,不宜……”
“我儿子自然是我自己喂养。”长生温柔浅笑,见了某位当爹的那般神色,顿时怨怼:“你这是什么眼神?”
萧惟更觉得碍眼了,不过哪里敢说什么?只好讪讪道:“这小子怎么这般能吃?”初为人父的喜悦更是散的一干二净了。
“你饿着了不能吃?”长生睨着他,有些警告的意味。
“那便吃吧。”萧惟道。
“好吧。”长生笑道,“那便饶了你爹吧。”
“爹?”
“我觉得爹比父亲更好听。”长生道,“怎么?你不喜欢?”
“喜欢。”萧惟没多说话。
“那就好。”
萧顾小少爷大口大口地吃着,吃的累了的时候便停了一下,吧唧吧唧的咬着,看的一旁他家父亲大人眸子又沉了沉,莫名地生出了一股火。
终于,小少爷吃饱了,睁着眼睛看着,蠕着小嘴唇。
“去拧条热毛巾过来。”长生道。
萧惟立即起身,走到了旁边的架子盆便,拧起了旁边还在炉火闻着的水壶,让水盆里倒了水,然后……拧着架子上那小的可怜也就两个巴掌大的……毛巾,“这个?”
“嗯,快点!”
“你别动!”萧惟忙道,很快便将毛巾拧了过来了,“你别动手,要怎么做?”
“擦嘴,轻点。”长生道,“别伤着了儿子。”
萧惟点头,神色极为的严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儿子的嘴,可不知道是力气太大了还是小少爷没见过父亲大人,哇地哭了起来了。
萧惟一时间手足无措,“这……”
“没事。”长生失笑,将孩子趴在自己胸前抱着,一边哄着一边拍着后背,“不哭不哭,我们萧顾不哭……”很快,便真的不哭了。
萧惟松了口气。
长生继续拍打着儿子的后背。
“他不哭了,别这般用力……”
“哦,我们驸马爷懂的心疼儿子了?”长生笑道。
萧惟神色一囧。
“得这般拍,免得孩子吐奶。”长生失笑道,“我还能虐到你儿子不成?”
儿子……
萧惟看着妻子怀中的小不点,那般弱点,便是刚才哭闹的厉害声音也是少了中气,他意外早产,差一点便没了……“嗯,我的儿子。”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抚着孩子的头,头发柔软浓密,方才看了会儿,相貌还没张开,但是还是不错,没有他太过的容貌,也不普通,而且,像母亲,“我们的儿子……”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比当初他知道她怀孕自己即将当父亲更加的奇妙,说也说不出来,但是,他很喜欢。
“辛苦你了,还有……”
声音似乎有些颤。
“谢谢。”
长生眉眼都是柔柔的笑,“来,抱抱你儿子。”
萧惟有些傻眼了。
“不想抱?”
“我……”萧惟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当然不是……”他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抱,只是怕自己会玷污了这个孩子,他的儿子……“长生……我……”
“我累了萧惟。”长生道。
萧惟顿时便将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丢开了,伸出了手,“好……”
长生站起身来,“这样抱……对,就这样……别紧张,不会摔了他的,稳的很呢,对,就这样,嗯,抱得很好,还得再拍拍,这样,手掌中留空心,力道不能小,小了没用,也不能大了,就这样,对,就这样……很好。”
萧惟眼眶湿润,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儿子,心口胀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塞满了一般,“我儿子……”他抬头看向长生,眼眶湿润地笑着,笑的有些傻乎乎的,“长生,我的儿子!”
“嗯,你儿子。”
“不!我们的儿子!长生,我们的儿子!”
“嗯,我们的儿子。”
萧惟哭了,不再是那个流血不流泪的大丈夫,而是一个喜极而泣的父亲,他萧惟也有这一天,满身肮脏之后他居然还能有儿子!他当了父亲,当了父亲了!
“爹在这里……爹在这里……”
长生笑着看着这一幕。
萧惟也没有失控多久,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儿子重要,可妻子更重要,“来人!”
外边候着的凌光赶紧进来。
“奶娘呢?”萧惟道。
凌光颔首,便转身出去将还没完全平复心里恐慌的奶娘叫了进来。
“奴婢在……”
萧惟见跪在地上吓的三魂不见气魄的奶娘,方才想将孩子交给她带下去的念头便动摇了,将儿子交给这般一个人,靠谱吗?
“把孩子留下吧。”长生哪里不知道丈夫的心思,也乐见其成,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奶娘,他驸马爷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凌光这些人倒是没什么,可奶娘却未必能承受的住他的气势,“你们在外边候着就成。”
“是。”
奶娘也没敢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是便退下去。
萧惟皱眉,“你得好好休息。”
“萧顾在这便不能休息了?”长生走了过去,将孩子从他手里抱了过来,然后走到床边,轻轻地将孩子放在床榻上,还拿了一块叠成长方形的绸布垫在孩子的头下边,算是枕头,再拉了小杯子给他盖上。
萧惟看着这一应俱全的用具,便知道这小子已经不是第一次睡在这里了,“长生,你还在月子中。”
“他睡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萧惟心头一痛,走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我该在你身边的。”
“不错,长进了,没有一上来便说对不起。”
“对不起。”
“这才说你长进了……”话还没说完便没了,因为小少爷好像是被吵到了,呜呜了两声,“饶了你了。”
“累了吧?”
“你这一身什么味?”长生转过身嗅了嗅,“比我这坐月子都好脏,你多少天没洗澡了?还是……”
“我马上去!”
“洗干净点,你老婆子儿现在可脏不得。”长生笑道。
“等着。”萧惟哪里听不出她的打趣,不过也没说错,现在不管的大人和小孩都经不起折腾,“别等了,若是累了便先睡,你沾不得水汽,我弄干了再回来。”
“谁等你了。”说完便躺在儿子身边了。
萧惟笑了笑,便转身出了寝室,寝室外边,凌光跟奶娘还有一些丫鬟婆子都守着,见了他出来,众人神色都一紧。
“备浴水。”
“是。”还是凌光第一个回答他,随后便转身吩咐其他下人。
萧惟径自走向净房。
身后是松了一口气的下人。
萧惟将自己上上下下都清洗干净了,又散去了水汽,这才回到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