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余氏对你动了杀机你居然不知道?”长生冷笑道,“是你一心一意不愿意让本宫失望,一门心思想要养育出一个出色的太子来,还是你的心由始自终便没有在皇帝身上过?!”
“你胡说!”
“本宫也想问问你,当日你那般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说要保护你丈夫的话是不是也是胡说——”
钱皇后浑身一震,内心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坍塌。
☆、532 夺权(二)
长生满腔的愤恨堆积在胸腔,“从他出事到现在三个多月,你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你是他的而妻子!钱玉熙,你是他的妻子!这便是你当日所承诺的绝不会让我失望吗?!”
余氏不可能突然间便想要杀她,可她却没有一丝的察觉!
这算什么?!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你有意为之?!”
“不——”钱玉熙大怒,面目更加狰狞。
“不?”长生冷笑,“为何不?!太子聪慧过人,满朝皆知,你钱皇后贤良淑德,钱氏一族增增日上,你的兄长还是封疆大吏,而皇帝的存在除了一次又一次地制造你儿子的对手,除了一次又一次地纳妃让你伤心之外,还有什么?!他甚至还可能为了不让皇权旁落外戚而对你的家族,甚至是你下手!太子越是聪慧,你这个皇后、外戚钱氏一族便更加危险!所以,为什么不?!皇后娘娘,钱大小姐聪明绝顶,如何会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太子年幼,皇帝一旦驾崩,你与你的家族一般是最大的受益者!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不?!”
钱皇后目光愤怒而悲怆,“他也是这般认为的是不是?!”问完,并没有等她回答,便又继续道:“所以,他才会瞒的如此的仔细,才不会偷偷的让人把你召回来!他也怀疑我是不是?!”
长生一脸冷漠,并未回答她的话。
钱皇后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凄厉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她转过身,一边笑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长生并非确定她有嫌疑,但是事情出在后宫,她钱玉熙难辞其咎,再者便是,皇帝一旦驾崩,她若要掌权,第一个要打压住的便是这位新帝的生母!
大周开朝一来从未有过太后临朝的先例,只是那是因为大周从未出现过子少母壮的先例!钱玉熙更不是普通的后宫妇人,面对执掌天下的滔天权势,她会愿意放弃?会甘愿深居后宫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后?即便为了她的儿子,怕也不会愿意!
皇帝对她没有信心,她亦然!
钱皇后未必能够抵御的了权势的侵蚀,不会对大周江山起半点贪念!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顾念着她?”
皇帝笑了笑,沉默不语。
长生嗤笑一声,“不过恐怕短时时间内她不可能明白你这份苦心。”
“无妨……”皇帝呢喃道,“我……亏欠她甚多……只她能够一个安稳的未来……”她还年轻,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还想为她安排更多,只是可惜,他不能,从她嫁入皇家的那一刻,便再也不会有这个可能!“慎儿……是个好孩子……只要没有利益争斗……将来他会好好孝顺皇后的……而皇后……也不必为儿子与娘家两面为难……阿熹……这是朕最后能够为她做的……”
“她恨你。”长生道。
皇帝笑道:“无妨……恨总好过伤心……朕从未给过她想要的……她何必为朕伤心?”
长生合了合眼睛,“你便这般信我?”
“我信父皇……我也答应过父皇……要好好照顾你……绝不能让你受一丝伤害……”皇帝继续道,“朕走了之后……不管是谁掌权……怕都不会纵容你……数十万西州军……他们都不会容你……只有你自己来掌权……才可以……呵呵……如此说来……父皇当年还是信任我的……在父皇的心里,我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信我不会伤害你……”
“八皇兄……”长生声音沙哑了起来,一腔悲怆涌了上来,“对你们而言,父皇未必是一个好父皇,但他始终是你们的父皇!”
如何会真的无动于衷没有一丝父子情谊?
皇帝微笑道:“是啊,终究是我们的父皇……可惜……我终究是让父皇失望了……我没能保护你一辈子没能让你一辈子都安安乐乐的……阿熹,你说我下去见到了父皇,他会不会生气?”
“怎么会不会?堂堂大周天子,秦氏子孙,居然这般轻易被被人暗算死了,父皇怎么可能会不生气?!”
“是啊……不过好在我撑到你回来了……我没有让你出事……这样……父皇应该会愿意让我请罪……应该会消消气吧?”
长生抿紧了唇,再也说不下去。
……
钱皇后几乎是疯了一般冲出了慈宁宫,隆冬中站了一晚上又受了巨大的刺激,没跑多远便撑不住倒在了雪地上了。
太子是太医来个钱皇后诊治之后才得到消息赶过来的,问了太医说是受了寒且刺激过度才会晕厥,没有性命危险。
至于到底怎么会这样,太医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钱嬷嬷没有跟着进去也不知道主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知道的,都一股脑地说了,将眼前不过四岁的太子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
“太子殿下,陛下在慈宁宫中一定出了大事,娘娘这个样子必定与那长生长公主有关系,太子殿下,奴婢这便出宫去找钱家求救,请太子殿下务必保护好娘娘!”
秦慎小脸严肃,“你说长生姑姑回京了?现在就在慈宁宫中?”
“是!”
“长生姑姑为何突然间回宫?”
“殿下,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长生长公主便已经插手朝政,甚至还传出先帝要立女帝的谣言,陛下继承皇位之后,长生长公主也好几次……”
“放肆!”年近四岁的太子沉声怒斥道,“长生长公主乃父皇唯一嫡亲胞妹,更是先帝宠爱的嫡出公主,如何会有那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太子殿下……”
“如今宫里宫外风平浪静,怎么可能发生嬷嬷所担忧之事?!”年幼的太子继续训斥道,“你且在这里好生照顾母后,本太子亲自去慈宁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钱嬷嬷大惊,“太子殿下——”
“来人!”太子没理她,转过身便对旁边的宫人吩咐下令:“没有本太子的允许,昭阳殿任何人不得离开殿门一步,更不能出宫一步,如有违背者,不但自己死罪难逃,家人也同罪!”
钱嬷嬷睁大了眼睛,她是自幼看着太子长大,也是亲眼目睹皇后如何教养太子,可是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太子会将皇后所教的用回到他们身上!
“太……太子……”
到底是年幼,也到底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宫人,秦慎的态度还是软和了一些,“钱嬷嬷,母后尚且不知为何如此,父皇如今还在慈宁宫,又是一项看重长生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也都还不清楚,嬷嬷若是贸贸然出宫向钱家求救,只会将母后陷于更加不安的境地!”
钱皇后之所以如此绝望不是没有原因,这般多年来,她给儿子灌输的是钱家是臣子,先帝一朝皇子将亲近母族到几乎可以为了母族而对自己父亲下手的事情还没有冒头便被她狠狠地掐灭了!
而皇帝给她的回报,依旧是不信任。
钱嬷嬷觉得心寒。
这个身上流着一半钱家血脉的主子,骨子里对钱家没有半分的依恋与亲近!
娘娘,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秦慎没有去想那般多,即便再聪慧,他仍旧只是一个孩子,他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钱家不过是臣子的念头根深蒂固,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在父皇的情况还不明了的情况之下,便去找臣子求救根本不合适,再者,便是要求救,也该先找禁卫军和内阁,轮不到钱氏一个外戚!
“回太子殿下,陛下已经回了太极殿了。”
秦慎到了慈宁宫,得知的便是这般一个消息,他面色凝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那长生姑姑呢?”
“亦随陛下回了太极殿。”
秦慎颔首,拍了一下抬轿,道:“去太极殿!”
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便是为了讨个吉利也绝不会轻易取消的,可如今,却是取消了,还是因为皇帝龙体不适,难不成是因为连日来给太后侍疾才病倒的?不管如何,这对于新的一年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开头,不过也没多少人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只是对那位总是闹幺蛾子将陛下连累的病了的余太后颇有微词罢了。
御史们在心里掂量着这件事该如何劝谏陛下才好。
孝心是要有,但是不能因此而耽搁了国家大事!
内阁几位阁老被留了下来了,除此之外,禁卫军统领、衡王也一并被留了下来,与其他散朝出宫的大臣相比,这被留下来的几人则是面色凝重,皇帝若只是因为侍疾而累病了,不可能将他们都一并留下的,若是担心朝政无人主理,直接一道旨意下来便成了,如今将内阁留下,便是有大事吩咐!
皇帝这才传出龙体不适,便留下内阁……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众人的心中蔓延开来。
秦阳神色冷肃,自从当年衡王妃一事过后,这位昔日虽说不太好相与但也还算是和善的王爷便成了冰人一个,正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冷冰冰的,据说除了在福寿小郡主面前会好些之外,即便是面对皇贵太妃也都是如此。
“依王爷之见,陛下召见我们,所为何事?”内阁最年轻的张阁老开口问道。
他是在钱阁老致仕之后进入内阁的,而他的夫人乃是钱家老夫人的侄女,大家都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击败很多明显比他有优势的人进入内阁,是托了钱家的力,而他,也是钱家在内阁的势力,是钱阁老的接班人,年纪轻,资历也轻,可他背后站着是皇后的母族,在内阁的地位也是稳如泰山,而皇帝也似乎不打算太过打压钱氏,所以,对于这位新晋的张阁老也还算是倚重。
面对如今不明状况,心里最紧张的,自然便是这位与钱家关系密切的张阁老了。
衡王也没有不理人,不过却是冷冷地道:“张阁老不是与钱家来往密切的吗?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张阁老应当比本王清楚才是!”
一句话,让张阁老脸色顿时青红交加,即便是凭着钱家跻身进内阁的,可他也并非徒有虚名!这衡王此言便是诛心!
“衡王殿下……”
秦阳直接一甩衣袖,往外走走去了。
张阁老脸色更加难看。
“张老弟消消气吧。”
内阁总共七个位置,皇帝登基之后,除了当年钱阁老被迫致仕之外,也都没有变动过,年纪可以说都是不小了,都是一群老头子,可谁也不敢小觑几个老头子,即便是笑语晏晏,也可能暗藏杀机,尤其是最近内阁首辅荣老大人年岁已经不小,也已经开口向皇帝提出告老的请求,皇帝原则上不反对,不过也没立即答应,理由自然是还没找好顶替的人,而一般来说,这内阁首辅的人选,基本上是内阁之中选的,之后缺了的位子,早从外边找人进来顶替,所以,目前内阁之中亦是暗潮汹涌。
荣阁老稳稳在内阁二十年了,虽说没有太大的建树名声也不响亮,但却是一位实干派,坐上首辅的人位子也是名至实归,即便当年钱阁老之所以压了他一头也只是因为他是钱氏的人后来还成了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岳父,并非实力上的碾压。
如今,荣阁老要告老了,张阁老明知机会不大却也还是想努力一把,所以,对于自己的竞争对手,自然也是严防死守的。
“让林阁老见笑了。”即便有钱家在背后撑腰、自己实力也不差,但在内阁的他也是举步维艰,对于这些前辈们的亲切,从未真正地放下过戒备。
说话的林阁老也是内阁的老人了,一向都是老好人的形象,无欲无求的,似乎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已经很满足了,对晚辈们也愿意提携,就像是没瞧见张阁老的防备,摸着胡须继续安慰道:“自从衡王妃出事之后,衡王这性子便冷了许多,张老弟也别放在心上,哎,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先帝在的时候,这衡王病恹恹的,后来娶了王妃便好起来了,陛下登基之后,对衡王也是极为厚待,还特意提携了他,让他入朝参政,又有了小郡主,这日子原本该是越过越好,可谁曾想……哎,老夫瞧这衡王也是痴心人,不然也不会成这样子,可怜见儿的。”
☆、533 夺权(三)
林阁老的话说的唏嘘,可究竟有多少感慨是真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到了他们这个程度,没说一句话都不会仅仅只是一时的感慨。
“好了。”内阁的第二把交易,次辅何阁老开口道,随后扫了一眼首座上闭目养神的首辅荣阁老,继续道:“陛下既然命我们留下便必定有其道理,我们好生在这里候着便是,陛下有下一步的旨意自然会召见我们。”
老大没开口,老二说话了,在目前内阁表面上一片祥和的情况之下,自然也便消停了,不可能拂了对方的面子争执下去。
秦阳站在了屋外的廊下,凛冽的寒风如刀一般剐着他的脸,他负手而立,身躯挺拔而深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
当年巨变之后,衡王秦阳的确变了许多。
“见过衡王殿下……”便是宫里的宫人们见了这位主儿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这位主儿若是发起脾气来可不管打狗看主人,直接下手处置了,两年前便有这般一个内侍不知道怎么的冲撞了这位主儿,被他一脚给踢飞了装到了墙上当场便没了命,事后御史自然不会轻饶了他,可皇帝却置之不理,态度明确地站在了衡王这一边,那以后,宫人们对这位主儿便更加忌惮了,人人都知道皇帝因为当年衡王妃一事而对衡王有愧,估计只要衡王不弑君谋逆,不管他犯了什么样的大错,都可以如数宽恕,“陛下……陛下请您过去……”
秦阳抬起了低垂着的视线,转过身,冷笑道:“是陛下还是长生长公主?”
那内侍惊了一下,“奴才……奴才奉旨……前来请……王爷……其他的……一概不知……”
秦阳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嘴边挂着冷笑抬脚便往前走。
那内侍赶紧跟上,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也如当年的那位同僚一般成了这位主儿的脚下亡魂,至于究竟是陛下召见还是长生长公主,他的确不知道。
而也就在衡王走了之后,屋子里的几位阁老便得知了长生长公主回京了,而且已经进宫了,现在就在太极殿内这个重大的消息。
可这般一个重大的消息,却是在这时候他们才知道!
连衡王都比他们消息灵通!
这说明什么?!
不仅说明他们这群老头子已经陛下隔绝在了关键的领域之外,更说明了陛下将他们留下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荣阁老,您看这事……”
一直淡定地闭目养神的荣阁老也睁开了眼睛,苍老却睿智的面容一片肃然,浑浊却仍是锐利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道:“稍安勿躁。”
都不是年轻人也都爬到了这个位子上,即便事出突然,可内阁老大都说了稍安勿躁,谁若是还躁,便是丢自己的脸面,所以,也都安静下来了,各自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大事以及应对法子。
荣阁老垂下了眼瞳,脑海中却浮现了当年先帝曾与他说过充满试探与暗示的话,当时,他在明哲保身的立场之下隐晦地阐述了先帝的念头会带来的各种后果,先帝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他不清楚,不过后来,登基为帝的是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