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大婚临近,不过皇帝依旧是不得闲,甚至比从前更加的忙碌,忙完了前朝,还得忙活大婚的事情,虽说细节方面不许需要他操心,但到底是自己大婚,总不能甩袖子不管,而钱太后那边也需要他用心安抚。
“母后做主便是。”
皇帝最近来慈宁宫的时间多了许多,不管多忙,都会过来请安,尤其是在中秋宫宴之后,大家都说这是皇帝在维护钱太后,而在皇帝这里,除了维护母亲的面子之外,更多的还是安抚与愧疚。
那一夜的事情事后钱太后并未开口询问过,皇帝回宫之后,她过来看过他一回,见他平安无事,便不再过问了,之后他康复之后,便更是丢开。
但皇帝知道,她并没有真的丢开,这些日子,忧心忡忡的不仅仅是姑姑,还有他的母后。
姑姑知情,忧心也尚且能找到平复点,可母后却丝毫不知情,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需要做些什么,定然更为煎熬。
后来中秋宫宴,姑姑送了美人给他,母后当时脸都白了,所有人都认为是不堪受辱,但他知道,母后猜到了什么。
好在……
皇帝想起了中秋那一夜,不禁苦笑,但又松了口气。
好在没事。
即便好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影响子嗣,但至少那方面没有受到影响!
至于子嗣……
他秦慎既然能够走到这一步,又岂是一个小小算计便能够毁了的?!
“到底是你姑姑送来的人,便先以美人的名分安置,想来皇后也不会介意的。”钱太后道。
那夜送进太极殿的女子至今在宫中依旧没有名分,在外人看来皇帝是以此来安抚钱太后,也是给未来皇后颜面,当然了,这也算是历来的规矩了,大周一朝还没试过皇帝未曾有过少年天子,这通晓人事的规矩,也只能延续前朝,不过这规矩对后宫安宁倒也是有好处的,延续也没什么。
而钱太后如此说,便是要破坏这个规矩了。
自然,也是给大长公主面子。
皇帝对此并无任何的意见,姑姑并不在意这件事,李氏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人物,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便是姑姑查了许久,确定没有问题才送给他的,至于方氏,若连这个都容不下的话,哪里有资格坐稳这后宫之主的位子?
他相信方家不至于调。教出这般眼皮子浅的女儿来!
……
方怡的确不在意那个女子,初初得知这事的时候的确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皇帝大婚前通晓人事这是规矩,别说皇帝了,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都会如此,不过是一个通房丫头罢了,这送进宫便是不同,也不过是将来会在后宫占一个位子,或许会因为是长生大长公主送进来的,位分稍稍高一些罢了。
倒是方家的人有些担心,派人暗中将那女子给查了一遍,生怕那女子是大长公主送进宫去当眼线的。
这查自然是查不出这女子是不是眼线,也查不到大长公主到底是什么心思,不过倒是查出来了这女子出身平凡,不过是一个乡绅的女儿罢了,那乡绅在当地倒是有几分,不过没生儿子,宗族那边早就对他们这一房的家产虎视眈眈了,即便是这宗族,也不过是乡下一个小宗族罢了,根本上不得台面,要说长生大长公主怎么便瞧上这般人家,估计便是这李氏的相貌了。
李氏长得的确很美,这般相貌,若是不进宫的话,怕是没哪个男人守的了。
未来的方皇后若说要担心的话,那便是担心李氏的相貌过人,会不会让皇帝沉迷,不过宫里的消息传来,皇帝对这李氏并不恩宠,从她进宫到现在,侍寝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不来,也便是说,皇帝并没有沉迷于她的美色。
方怡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这李氏的家族,即便皇帝有心提携,未来几十年来,也不可能成为方家的对手。
方家后来也放心了,安心继续筹备婚事。
“小姐,陛下又赏赐东西入府了。”身边的小丫鬟叽叽咋咋地冲进来喊道。
方怡放下手中的书,嘴边泛起了笑容,“这回又是什么东西?”
身后进来的是一个年岁较大,也比较稳重的女子,亦是做婢女打扮,“回小姐,宫里送来的是一直盒子,送东西来的公公说了,陛下口谕是让小姐亲自打开。”
方怡看着手里的盒子,也猜到了什么东西,打开之后一看,果然如此。
“陛下对小姐真好!”方才那小婢女见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之后捂着嘴笑道。
是一本古籍。
未来的方皇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最爱的还是书,尤其是古籍。
她没说过,她的父母也不可能跟皇帝说这些,而皇帝却搜罗了不少的古籍送她,而且不是一下子全部让人送来,是一次一本,郑重其事的。
正如这被珍藏在这楠木盒子当中的古籍一般,他也将她放在心里。
方怡很清楚自己进宫不仅仅是出嫁,未来要做的也不仅仅只是相夫教子,还承载着方氏一族的兴衰。
但是,她亦是二八少女,亦有少女之心。
被自己未来夫婿如此珍爱,如何会不高兴?
未来的方皇后对自己未来的后宫生日充满希望,对那未来的天子夫婿,也心存感激与少女的艾慕。
她会过的很好的!
……
十月初十,建元帝大婚。
除了皇宫张灯结彩之外,整座京城都沉浸在了红色的海洋当中,临街商铺、住宅都悬挂了红绸,皇宫到方府的道路被红绸铺盖,漫天的喜庆大红让这萧索的深秋瞬间活力饱满!
皇帝自然不可能亲自前来迎亲的,领着迎亲队伍前来将未来皇后迎进皇宫的是礼部尚书,吉时之刻,礼部尚书领着喜庆又不失皇家威严的迎亲队伍到达方府,方府早已正门打开,方家众人候在门口。
礼部尚书宣皇帝册立方氏女为皇后的诏书,方家领旨,偶尔,便是宫里的喜嬷嬷入府,将静候在闺阁之中的未来大周皇后背出来,背上了凤銮花轿,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返回皇宫。
迎亲的过程十分的顺利,而大婚重要的环节还是在入宫之后,不过,在礼部严苛的准备之下,也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但,这些严苛的准备却并不能避免有人来找麻烦!他们甚至没想过会有人敢在皇帝大婚之日来找麻烦,还是直接找上了未来皇后的凤銮花轿!
便在皇宫之前,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却冲了出来,在众人下跪恭请皇后入宫的场面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与震撼!
“请皇后娘娘为贱妾做主——”
凄厉的喊声穿过了喜乐,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624
皇帝大婚,迎亲队伍自然有禁卫军沿途护送,不过一般而言也都不过是预防万一罢了,谁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人胆敢惊扰迎亲队伍,还是在宫门前!
谁有这般大的胆子?!
请皇后娘娘做主?
做什么主?
即便是有什么天大的冤情,也不会疯到拦截迎亲队伍,向还没有正式成为大周皇后的方氏伸冤!此时此刻在花轿之中除了皇帝谁都不能见的未来皇后能为她做什么主?!
“来人,拿下!”震惊的众人之中,很快便有人回过神来了,负责迎亲的礼部尚书大怒,厉声下令,不管是什么天大的冤情,这时候跑出来扰乱迎亲便是死罪,更不要说这还有可能不是有什么冤情,而是要对未来皇后不利的!
禁卫军当即行动。
那女子已趁着众人惊愕的间隙冲了出来,跪在了迎亲队伍之前,如今见了禁卫军上前要拿她,也没有逃跑的意思,反倒是是大声喊道:“贱妾乃大长公主义子之妻,求皇后娘娘为贱妾伸冤做主!”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原本凶神恶煞要上前将这胆大包天的女人拿下的禁卫军也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
原本跪在宫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抬起头来,惊愕又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跪在迎亲队伍前面弱质芊芊的女子。
她说,她是大长公主义子的妻子……
几个月前长生大长公主收了一个义子,还为这个义子娶了妻,这早就是京城众所周知的事情,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怎么跑来这里求皇后娘娘伸冤做主?
难道是在大长公主府遭受了什么可怕的折磨,所以才会如此疯狂?!若她真的是在大长公主府遭受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这世上能够为她伸冤主持公道的,怕就只有皇帝了,而在见不着皇帝的情况之下,拦下花轿,在众目睽睽之下求未来的皇后,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即便最后始终不能达到目的,但至少可以给自己的仇人添堵!
众人再看这女子,弱质芊芊脸色苍白,这模样的确像是遭受了什么可怕的折磨一般,难道是真的?
大长公主无端端收一个义子本就奇怪,如今再闹出这般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啊!
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大长公主府的萧爷在成亲之后没多久便带着妻子离开京城去绵州祭祖去了,既然不在京城大长公主府,哪里受到什么可怕的折磨?
礼部尚书是这为数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虽说大长公主要对付一个人即便不在京城也不是不能下手,但是……
不过是一个下人出身的义子,有什么值得她大长公主费如此心思将人送走然后再行折磨?
即便她真的做了,又如何会让这女子有机会跑出来,还跑到这里来闹出这样的笑话来?
这女子……
礼部尚书面沉如水,“萧夫人,今日是帝后大婚的大喜之日,你既然身为大长公主府的人便该明白帝后大婚是何等重要的事情,你现在这般作为,将大长公主府,将陛下置于何地?!还有,大长公主向来公正严明,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她自然会为你做主,何须劳动皇后娘娘?!吉时将至,还请萧夫人让开,莫要耽误了帝后大婚!”
这样的女子,竟然是长生大长公主的儿媳妇?!
简直可笑!
礼部尚书开始怀疑这女子的身份。
不过,他的怀疑是多虑了,这贸然冲出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病一场本来是该跟着萧武继续往南方走,去开创自己新的幸福人生的叶笑笑。
一个从来便没有真正走入众人视线的人,却以如此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人前,并且轰动天下!
因为她在帝后的大婚之日,在未来的建元大帝的结发妻子大周朝历史上有名的贤后花轿面前,控诉几个月前,在她的新婚之夜,建元帝闯入了她的新房,强行对她施暴!
叶笑笑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当夜皇帝如何闯入新房,毁了她的清白,字字泣血,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一般!
礼部尚书震惊过后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做什么还跟这个疯女人说这般多?直接让禁卫军将她给拿下不就成了?
大长公主的义子媳妇又如何了?
她敢跑到这里来,便是杀了她,大长公主也不敢说什么!
毁了皇帝的婚礼,即便是她大长公主也会一堆麻烦,哪里顾得上这所谓的义子媳妇?!
这疯女人……这该死的疯女人——
“来人,把这污蔑陛下的疯女人给我拿下!赶紧拿下!”
叶笑笑跪着,并未惊慌,只是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子都证明她正遭受巨大的痛苦!也更加增加了她口中所说一切的真实性!
皇帝居然……
居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禁卫军在礼部尚书的叫喝声中回过神来,不过他们还没动手,便被一道清澈微冷的声音阻止了。
“萧夫人,你可有证据?”
来自迎亲队伍前方,凤銮花轿中的声音。
是方皇后的声音。
虽还未拜过天地,可诏书已下,方氏已然算是大周皇后,在这大婚之日,花轿被拦在宫门之前,一个已婚的女子跪在她面前,控诉她的未来丈夫在她的新婚之夜对她施暴,作为一个新娘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沉重而巨大的打击,更是一个天大的羞辱,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即便不会失控大闹,也都会伤心欲绝而错过了这最好反击维护丈夫与自己颜面的机会!
而方皇后没有。
她震惊吗?伤心吗?
自然。
但是,她更没有失去冷静!
在这般时候,她很清楚自己最不能失去的便是冷静!
“你所说的,可有证据?”
不管是不是真的,今日这件事都绝不能成真!
即便为此与大长公主府为敌!
皇帝绝对不能背负一个在臣子新婚之夜侮辱人妻的污名!
叶笑笑面色惨然,“证据?”
“没错,证据!”方皇后继续道,“当日大长公主府娶亲,陛下感恩大长公主多年养育教导之恩,所以即便当日成亲的不过是一个下人出身的义子,也还是亲临祝贺,如何便成了夫人口中无德无耻之徒?!夫人所做指控,荒谬无稽可笑!陛下即便当日身在大长公主府,可自有大长公主府的男主人招待,即便大长公主也必不会怠慢陛下,必定是众人环绕之,请问夫人,陛下如何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闯入你的新房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再说夫人,你有什么吸引陛下让陛下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那等丑事?!论相貌,夫人不过平平,论出身,夫人更是连为陛下提鞋都不配,你何德何能让陛下犯下那等大错?!便不论这些,夫人口中之事真的发生了,那夫人为何等到现在才开口说出?而不是当时便闹出来让天下人还夫人一个公道,而是选择在陛下大婚之日方才公之于众?还口口声声地让我为你做主!夫人,你是觉得我是傻子还是觉得在场的各位是傻子?!”
叶笑笑凄惨地笑着,没有答话。
凤銮花轿中继续传出话来,已然是冷厉的质问:“所以夫人,你究竟意欲为何?!污蔑陛下,毁了熬这大婚典礼,究竟意欲为何?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众人恍然。
是啊。
皇帝怎么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这女子又不是什么绝色,更是下人出身,皇帝如何会瞧得上?若是瞧上了,也不需要等到她嫁人了才动手!甚至有可能皇帝根本便没见过这女人!皇帝常年在宫里,便是大长公主府,近几年来,也就是那所谓义子娶亲当日去过,哪里有机会接触这个女人?成亲当日,她是新娘,除了新郎这个男人,谁能够见的了她?
还有,皇帝在大长公主府必定是众人环绕的,哪里有机会去做那等丑事?
即便……
即便皇帝真的有这般心思,但也不可能在亲政前夕做出来!
在这时候得罪长生大长公主,有何好处?
为了一个根本什么都不是的女人,去得罪可能让他亲不了政的大长公主?皇帝傻了吗?就算皇帝再恨大长公主,也不会这般亟不可待!
这女人所做的指控根本便不成立!
除非……
除非有人给皇帝设陷阱……
“我没有证据!”叶笑笑凄惨地笑道,“贱妾有的不过是一颗没有昧了的良心!贱妾方才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愿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夫人连污蔑当朝天下一事都做得出来了,又何惧这区区誓言?”凤銮花轿之中,方皇后双手交握在一起,艳丽又不失庄重的妆容下,看不出一丝苍白,可她真的便不受影响吗?自然不可能,只是理智告诉她,不管她如何的难受,都不能泄露一二,因为她是大周的皇后,眼前这不过是她皇后生涯当中的第一个坎罢了,“夫人,你来这里,你夫君可知?大长公主可知?”
话里话外,都是要将这件事往有人陷害皇帝上面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