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而他的前方只有两条路,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而失败过后,便是万劫不复!
姑姑,你可知道这些?
建元帝承认他后悔了,当初他便不该心软,便不该如此糊涂!若是当日便快刀砍乱麻,又如何会被人利用,将事态推波助澜以致恶化至此?!
他后悔了!
身为皇帝,他本就该铁石心肠!
……
大周江山狼烟四起,岌岌可危。
而一路往南的长生没有听到更多的消息,在那一日萧惟知晓了他们是在逃亡之后,所有的消息都只是到了他那里便截止了,尤其是在发现了她怀有身孕之后,只是这一路走来……即便他们乔装,即便避开了人群,如此大的事情又如何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是她自私了吧?
若只是她一个人,她会愿意牺牲,只是牺牲萧惟不行!绝对不行!他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他没有造过任何孽!
即便要为此承担什么,也不该是他来承担!
“凌光,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凌光不愿多说,“公主放心,陛下身边有内阁大臣,还要满朝文武,钱家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没事的。”
长生笑了。
“公主,您已经做得够多了!”凌光有些担心,“就算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驸马,为少爷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大周不会因为没了你便毁了的!”
长生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萧惟加快了行程,十二月的时候终于抵达泷州了,只是却还没有完全安全,因为这里有文家的势力,更有全家的!而他们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便是起因便是他们,甚至还有其他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般快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水师总兵司楠。
不过泷州是他的天下,若是他有心的话,他们只要一踏入泷州便不可能瞒过他,不过自身前来的司楠似乎没有打算将他们抓拿回去邀功的打算。
长生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只是肚子却还是平平的,就好像根本没怀似得,她记得当初怀阿顾的时候这个时候已经显怀了,不过这段日子风餐露宿奔波劳碌会有这般结果也是意料之中,萧惟抵达泷州第一件事便是找大夫,大夫说脉象不是很好,但胎儿还算安全,只是吃的不多补的不好方才小了点。
司楠找上门来绝对不是好事!
“我饿了,你给我去找些吃的吧。”长生有意支开萧惟。
萧惟自然不愿意走,只是也不愿意拂了妻子的意思,“好,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司楠对此并无异议,“大长公主脸色不太好。”
“我已经不是大长公主了。”长生道。
司楠道:“末将并未接到任何废黜大长公主封号的旨意,您自然还是大长公主。”
“是吗?”长生笑了笑,“那不知司大将军是想将我这大长公主拿去邀请还是想亲手为大周除害?”
“是真的吗?”司楠却道。
长生看着他。
“萧惟。”司楠一字一字地道:“他真的是李氏皇族的后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长生继续道,“李氏皇族早已亡了数百年,便是这片土地也早已沧海桑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是不是重要吗?!”
司楠却笑了,“看来,许昭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长生一愣。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确定萧惟他是不是。”司楠继续道,“而之所以需要确定,那是因为我应不应该冒这个险。”
长生皱眉:“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我是司家后裔。”司楠道。
长生仍是不明。
“大长公主或许并不知道。”司楠继续道,“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吧,大雍女帝的丈夫,姑且称作丈夫吧,毕竟她的两个皇子都是跟他生的。”
长生面色微变,“将军该不会要告诉我,您也是前朝皇族后裔吧?”
司楠沉默,或许也可以说是默认。
长生笑了,笑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真没想到……真没想到……看来那些人想要复辟的念头也不是妄想,呵呵……”
“司家忠于天下百姓!”司楠道。
长生笑的有些撑不住了,趴在了桌子上,“那现在将军来这里是要认亲吗?”
司楠没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长生抬手撑着头,“看来不是了,既然如此大的秘密将军都能够坦白告知,那还何须再吞吞吐吐的?说吧,将军为何而来?”
“陛下的处境很最糟糕。”司楠继续道,“京城有传你们夫妻之所以如此销声匿迹是因为陛下庇护,朝中大臣一天一个折子请求陛下交出你们,宫门前聚集的学子越来越多,宗室勋贵那边蠢蠢欲动,卢氏一族退出了二皇子,欲与宗室勋贵联合一并让二皇子将陛下取而代之,外边,南疆出现民乱,瘟疫未曾消除,南疆军失去主帅无法掌控局面,西州蛮人趁火打劫,而偏偏许昭因与你的关系备受质疑,燕州东胡人也是磨刀霍霍,还有,北方各地地方军也动作频繁,似乎看到了保存自身的大好机会,南方倒还算安稳,不过能够布下如此大局让你如此狼狈的人,又会是谁?王氏宗祠被毁,大长公主应当知道是何人所为。”
“那又如何?”长生冷笑,“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总不至于我回去了便可以扭转乾坤吧?!”
“萧惟这些年在泷州经营的退路很不错。”司楠继续道,“但他毕竟常年在京城,这条退路未必就是万无一失!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夫妻已然是天下罪人,说是人人得而诛之并不为过,即便你们成功离开了,怕也难以安稳度日,况且,看着大周江山风雨飘摇,你便能安心过你们的小日子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长生厉色道。
司楠道:“西州蛮人、燕州胡人之所以不安分无非是看到了大周朝堂不稳,尤其是西州,因为许昭是你的心腹,你出事了,许昭自然也难逃,而整个大周,能够取代许昭的将领目前为止没有,至少在蛮人的心里,当年血洗他们部落的许大将军才是最可怕的,而陛下之所以陷入困境,也是因为有传他庇护纵容你,至于南疆的民乱,只要平息了其他,也不难处理,毕竟还有一个南王世子在,只要燕州那边的胡人不敢乱动,南王世子便能回南疆平乱,至于那些地方军便更好处理了,大长公主的威仪岂是他们敢冒犯的?所以,大长公主殿下,您不是小女子,你的确可以扭转乾坤!”
“前提就是我舍弃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是吗?!”长生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字地道:“你是打算让我拿着他们的人头回京去证明我的清白,然后继续当我的大长公主是吗?!”
“我保萧惟父子平安。”司楠道,“而你,回京!”
长生笑了,“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如果你不会想看到大周江山分崩离析不想看到天下百姓为之受苦。”司楠道,面色坚定却也冷漠。
“将军未免太高看我了,我若是在乎这些当日便不会一声不响地从京城逃出来!”长生像是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你现在却跟我说让我回去?我为什么要丢下我的丈夫儿子回去?!我明明可以一家三口逍遥海外,为何要回去当拯救天下的圣人?!你们不都说我牝鸡司晨吗?不都说我一个女人却独揽大权不知所谓吗?!这些年来,你们日夜想着的不都是怎么将我赶下台?!怎么现在少了我,你们便什么也做不了了?!大周江山分崩离析?司大将军,别将这般大的罪名加诸在我身上,我承担不起!”
司楠没有反驳。
“你若是无意那我们去邀功的话,那便当做没见过我们!”长生下逐客令,“你的秘密我也从未听过!”
司楠并不意外会是这般一个结果,“希望大长公主能慎重考虑。”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这是衡王殿下快马加鞭命人送来的,让末将亲手交给大长公主。”
长生不为所动。
“能猜到你们去处的不仅仅是末将。”司楠继续道,“衡王能够猜到,其他人也可以,还望大长公主尽快做出决断,末将告辞。”
长生看着那被放在桌子上,明明不大,可让人无法忽视的盒子,秦阳送来的盒子,他猜到了她在这里,明明可以上报可却没有,却给他送来了这个盒子……而这个盒子……她记得!许多年前,她亲手将一样东西放了进去,然后,亲手交给了父皇!
她的白纸黑字!
“大周江山和萧惟,你选哪一样?”
“若是将来小安慰成了大周的威胁,你会如何做?”
“不骗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也不想?”
“父皇都问起了儿臣还能不想?儿臣说过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那你会如何做?”
“杀了他。”
“不管是谁威胁到大周的江山,儿臣都不会放过他!这事父皇与母后用性命捍卫的东西,儿臣没有资格因自己的事情而糟蹋。”
“好!”
“白纸黑字!”
白纸黑字!
白纸黑字!
她的白纸黑字!
她的……白纸黑字!
“记住你的承诺!”
“儿臣不会忘记的!”
呵呵……
呵呵……
长生双手握着那盒子,明明那般的小,却在摧毁着她的一切!“呵呵……”她蜷缩起来,泣不成声几近崩溃。
她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坚强,这些日子以来,她日夜煎熬,只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害怕一旦泄露了内心的脆弱,便再也走不去!
她怎么能够看着他死?
怎么可以?!
她甚至不知道当年她是如何签下这白纸黑字!
秦阳——
这便是你的报复吧?!
让我也尝尝失去最爱之人的痛,甚至比你当年更痛更痛!
你够狠!
够狠——
……
司楠走了之后,萧惟并未询问长生他们到底说了说什么,而长生也没说,两人就好像司楠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一般。
到了泷州之后,长生便负责待在屋子里安胎,其他的事情都交给萧惟,现在是冬天,也不算是出海的最好时节,不过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便等着萧顾到了就可以出发了。
而在泷州的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很平静,司楠似乎真的要当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似得,自那日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甚至还可能在暗地里帮他们掩藏行踪。
萧惟知道必定是那一日长生与司楠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她不说,他也便不问,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都会站在她这一边,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丢下他们父子不管,一个人回京去面对所有的一切!
萧惟昏睡之前的所有记忆便是她万般柔情的笑靥,而在此恢复意识,却已经是大海之上,而她却不在他的身边!
“秦长生——”
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怎么可以?!
说要了要一起面对一切,说了的!
她甚至还怀着他的孩子!
秦长生——
……
“她怀孕了——”
“她怀着我的孩子回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是不是还要手刃亲子——”
“她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承担这般多?!”
“司楠,拿一个女人来平息纷争,你不配为司家子孙——”
司楠站在码头上看着远去的船只,耳边回荡着他满身伤痕出现在他面前斥责的那些话,揭开了他的遮羞布!
长生大长公主这么一回去,能够保存自己的机会并不大,即便最后能够保住性命,下场也绝对不会太好,而这些……原本便不该让一个女人去承担的,她已经为这天下付出了许多,如今,却还要为之牺牲。
而这一切,是他一手促成的。
萧惟说的没错,他不配为司家子孙!
只是他若是不走,他们所面临的或许是更惨重的结局!
或许……
或许他还能做些什么?!
……
萧顾抵达泷州的时候并未见到父母,而从司楠的口中,他得知了父母的下落,至于接下来要走的路,自然不必问了。
只是,司楠却似乎不肯放人。
什么叫做答应了他父母?
什么叫做他回去之后只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那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啊!
他难道不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面对什么吗?
他如何还能走?!
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
“娘为什么不走?!为什么?!”
他不该埋怨,那是他娘,最疼最疼他的母亲,可是……明明可以都走的!为什么不走?皇帝真的那般重要?这所谓的大周江山真的那般重要吗?比他们还要重要?比爹还要重要?!
“太师父,我不懂!我不懂——”
为什么在这般生死关头,娘选择的始终是皇帝始终是所谓的江山社稷?!
没了她,这江山就真的会完吗?
不会的不会的!
可她这么一回去,他们家就全完了!
“她难道还不懂爹吗?即便她将爹送的再远,爹也回去的!爹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走?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为什么?!”
青龙动了嘴唇,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萧顾哭着冷笑,“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听她的?他们去送死,那便一起死吧!”
……
建元帝与钱家达成了协议,任命钱家二房长子钱饶为京畿大营主帅,以此换取钱家支持,而钱家也没有食言,宫门前的学子散去,勋贵与宗室也不再蹦跶了,便是卢氏一族也似乎与钱家达成了协议。
二皇子被封为蜀王,搬出皇宫,并上奏表明态度支持建元帝。
而这时候,更有消息传来,发现长生大长公主行踪了!
这消息对于建元帝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马上派人去!立刻派人去——”
随着钱家的上位,钱太后的威严也日益增加,而和皇帝之间的裂痕也越大,如今,大皇子养在了慈宁宫,可以说,即便建元帝没了,钱氏也还是能够稳坐朝堂,钱太后也一样能够稳坐后宫!
而这时候,方皇后有孕了。
建元帝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个嫡子。
方皇后倒像是没发现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糕似得,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该来慈宁宫也还是来,危机之下的优雅镇定甚至连建元帝也及不上。
钱太后对这个儿媳日渐冷淡。
“母后若是没有异议的话,大皇子的百日宴便这般定了。”方皇后今天来慈宁宫的主要目的便是禀报大皇子百日宴的安排,钱家开始把持朝政,钱太后在后宫的行事也日益强势,但皇后还是皇后,她执掌后宫的权力除了陛下谁也不能从她手里夺去,她也相信钱太后是聪明人,这时候绝不适合找她麻烦,至于外边传着钱太后会对她腹中皇嗣下手一事,她也一笑置之,陛下是钱太后的亲生儿子,即便有了孙子,可儿子也还是儿子,钱太后也并非那等为了权势可以杀子之人,她要对付的,只有一个人罢了。
钱太后妆容庄重也多了几分凌厉,“皇后是六宫之主,这些事情自己拿主意便是。”
“是。”方皇后笑道,“臣妾想着最近不好的事情太多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冲冲喜气。”
婆媳两人闲聊几句,便散了。
而走出慈宁宫之时,方皇后见到了一个人,钱家的人,神色匆忙,此时钱家人进宫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去太极殿。”
“是。”
这段时间建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