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船都是为了送萧惟走而准备的。
在港口汇集,然后出发前往不同的方向。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走之前,萧惟说了这句话。
长生笑着应道好,只是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或许会见面,但不会太快的,在事情平息之前,她不会允许他回京,而她,也不可能离开京城!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会被困在京城!不管是为了朝局稳定还是为了受罚。
她的驸马是前朝余孽,即便不能定她的罪,这连带责任是逃不开的,更不要说腹中的孩子!
她需要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一年甚至几年。
而他,则需要让时间来让大家淡忘。
不会太久,但会再见的!
长生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一定不会就这样让他从此远离的,他们一定会再相聚!就如年少之时一般,不过是又是一场分离罢了。
她坚信,他们会再相聚的。
只是为何偏偏这一次他说对了?
为何偏偏是他对了?!
不是偏偏,是根本便是他们一手操作,是他——
第二天傍晚,秦阳走到她的面前,说钱饶发现了萧惟的踪迹了,正在横江设伏击杀他。
设伏击杀!
长生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握紧拳头面目狰狞:“他若是有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消息为何会泄露?
她安排的如此缜密,怎么会泄露?
不是他秦阳通风报信,钱饶怎么可能知道?!就算他起疑了,又如何会能够如此快速地便设伏击杀?!
击杀!
秦慎派他来就是为了要萧惟的命!
秦阳抹去了嘴角的血,笑道:“我不是说过我会让你也尝尝失去所爱的痛苦吗?如今终于等到了。”
长生双目赤红,神态疯狂。
“你若是不想一尸两命的话,最好冷静点。”秦阳继续道,“对了,萧惟这次是死定了的,钱饶带了五千兵马,在横江下游设下了天罗地网,除非他会飞天遁地之术,否则谁也救不了他,当然了,你若是现在赶去的话,或许能够见他最后一面,钱玉熙那老太婆似乎想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滚——再不滚我就杀了你——”长生厉呵。
秦阳转身出去。
长生浑身颤抖,“凌光,凌光,马上去!马上去救他,救他——”是她害了他,是她该死,是她害了他!
“公主你冷静点,我们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横江是南北交界一条由西至东流向的河流,当日安排船只的时候长生便留了心眼,她从南方而来,由海路转河道,以萧惟曾经任水师总兵的经历来推断,钱家人未必猜不到泷州。
司楠那里已经不算安全了,所以,她没有让萧惟直接往泷州而去,而是先绕道如西,然后转陆路,或许还能走泷州的退路,若是不行,偌大的大周要找一个藏身之地也并非不可能。
她还在这里,他们父子未必会愿意远走海外。
可是——
可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她如今最信任的人竟然从来就不值得她信任!
愚蠢至极!
她简直愚蠢至极——
若是秦阳愿意放下当日的恩怨早就放下了,又如何会等到现在,等到他们落难的时候才来放下?
十多年的怨恨啊!
怎么能够轻易就放下?!
是她笨!
是她天真可笑!
“等我……等我……”
一定来得及的!
一定可以的!
她倒要看看谁敢在她面前杀她丈夫!
谁敢——
……
两艘船分别之后走的是两条航道,而且还走了一整天,这才转方向去追的话难度可想而知,这毕竟不是战船,更不要说原本便不顺风。
不过最后还是赶上了,只是却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前方火光漫天,杀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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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发大结局下,对不起,实在力不从心。
☆、631 大结局(下)
越来越近。
“快点——”
她不断地喊着,撕心裂肺。
她终于看到他了,他站在夹板之上,火光之中,已是伤痕累累了,他的周围围着一堆人,个个面目狰狞,手握大刀,穷凶极恶办欲取他的性命!
他就站在那里,与她相隔不远!
“萧惟——”
她厉声喊着,似乎也起到了作用,那些汹涌而上的人停下来了,终于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他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便是站了站不稳,他用手中的剑撑着夹板,这才没有完全倒下来,他抬着头,看着她这一边。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他了。
长生用力抹去了泪水,在人缝之中,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满是血污的脸上还带着笑意,一如往常温柔深情。
他傻了吗?
笑什么?
现在还笑着什么?!
对着她笑什么?!
你这个傻子——
你回来做什么?回来找她做什么?!现在好了吧?!好了吧!?
她双手死死地握着夹板边的栏杆,恨不得立刻扑过去狠狠地抱着他,萧惟萧惟萧惟——
可是船听了,她甚至都还不够近的听他清楚他说一句话!
“谁停下来的?!过去,马上过去——”
可没有人理会她。
秦阳站在她的身边,冷漠地道:“船不可能过去。”
长生转身一把抽了旁边凌光腰间的长剑直接驾到了秦阳的脖子上,面目亦是狰狞,“你敢阻我?!”
“我是阻你。”秦阳不为所动,“阻止你去送死!”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长生厉喝。
秦阳冷笑:“你就算杀了我也救不了他。”说完,也不必等她发疯了,自己便往那剑移近了,剑刃都贴着他的皮肤,锋利的剑刃很快便划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秦长生,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是一个疯婆子罢了!”
长生浑身颤抖,苍白的脸庞狰狞的更加可怖,如今,她就是一个疯婆子吗?若不是疯婆子,怎么会让自己让他们一家人落得如斯境地!
“放了他——秦阳,放了他,我求你放了他——”
“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吗?”秦阳讥笑,“我可没有这个本事,你也一样没有,信不信,就算拿我跟你的性命要挟他们,他们也不会放人!皇帝派了钱家人来就是为了赶尽杀绝的!不动你,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你还想让他们放了萧惟?”
“你们敢——”
“你还以为你是那高高在上权势滔天无人敢违逆的大长公主吗?”秦阳继续冷笑,一把挥开了她手中的剑,然后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用力扳过了她的身子,让她直面眼前的现实,“你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看清楚了!”
长生看清楚了,如何能不清楚?早就清楚了,所以,她才会让自己在秦阳面前成为一个疯婆子,才会傻了一般竟然威迫秦阳放人!
“末将钱饶,奉陛下之命前来击杀叛逆营,请大长公主莫要阻拦!”旁边的一艘船缓缓驶来,船上的火把将说话的人照的清清楚楚,一个身着盔甲的中年将军。
长生眼眸被眼前的火光染红。
“请大长公主退后!”钱饶继续道。
长生没理会他,目光仍是盯着前方,盯着那被众人包围的萧惟身上,他已然站起了身来,即便浑身伤痕狼狈不堪,却仍旧是对着她笑。
笑什么?
还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他的身边,个个都欲取他的性命,他的周边,还有无数的人,有的站河上的小船,有的在岸上,漫天的火把之下,是一张张冷漠绝情的脸,是一支支对准他的冷箭!
是啊,她救不了他。
即便她可以杀了船上的那些人,甚至杀了那将他们赶尽杀绝的钱家人,却也杀不尽周边那些手持冷箭的军士!
她救不了他了。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
长生也扬起了笑容,对着对面那人无声笑道,“没关系,我陪你。”
即便没有声音,即便离的还是有一段距离,可对面那人还是明白了,笑容僵住,脸色也随之变化,他不怕死的,即便陷入如此困境也仍旧能笑着,但是却无法面对她的生死相随,或许这辈子,也就只有她才可以让他如此心慌恐惧。
傻子。
长生哭着笑着道,傻子。
他萧惟就是一个天大的傻子!
他一直说这辈子就是因为遇见了他,他才不至于疯狂不至于活的痛不欲生不至于早早便与人同归于尽,他一直傻傻的认为就是因为遇见了她,他的人生才有了一丝希望一丝光亮。
可实际上却是,若不是遇见了她,他的人生也不会如此的一波三折最后更是不能善终!
过去的那些痛苦比起这些年所经历的,又算什么?
那不过是年少的磨难罢了,熬过了,就会海阔天空的!
他一直认为是因为她,他才能熬得过去,可事实上,即便没有她,他也会熬过去的,只不过,她恰好在那里罢了。
或许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会有别人成为他的救赎,甚至,他根本用不上谁来当他的救赎!
他是谁啊。
他是萧惟!
他是萧惟啊!
我陪你,我们说好了生死与共的,我们说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我错了,我不该送你走,从一开始我们就应该在一起,为何要分开?我们说好了即便是死也要在一起的。
我陪着你。
没什么好怕的。
“滚——”萧惟却是厉喝道。
长生却仰头笑着,凭什么就只能是你自作主张?凭什么就不能让我来做决定?再说了这辈子不都是我说了算吗?现在自然也是我说了算!你是嫌我老了还是嫌弃我什么都没了?你休想,你萧惟这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是死,你也别想摆脱我!
阿顾,你不管了?
你儿子你都不管,我为什么要管?
长生——
萧惟双目圆睁,无声嘶吼。
你没想到吗?你不应该早就知道吗?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走?你早就该知道的!黄泉路那般难走,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
萧惟泪流满面。
即便两人没说话,即便两人相隔了一段距离,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决裂什么挟持,他们根本就是难舍难分根本就是沆瀣一气!
在钱饶的心里,这两人就是沆瀣一气!
今日萧惟是决计活不成,可以他们夫妻这般情况,若是容长生大长公主活着回去,她绝对不会放过钱家!
即便短期内她什么也做不了,可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是大周的大长公主,便必定会有翻身的一日!
而皇帝也必定乐见长生大长公主对付他们钱家!
他真的要为钱家留下如此后患吗?!
若是今日……
若是……
“老夫劝将军还是莫要动大长公主的好。”身后,一身常服的李长林缓缓开口,“若是违逆陛下旨意,便是钱阁老也未必能保得住将军。”
钱饶冷笑:“侯爷不说本将军倒是忘了,陛下命侯爷不就是为了确保那萧惟命丧于此?既然如此,侯爷还等什么?”
李长林看着眼前之人,钱家的子孙,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那让人敬佩的钱家却是变了,或许,在权力面前,没有谁不会变吧。
没有谁?
李长林看向了前方船只上的萧惟,他不知道所谓的前朝余孽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些年来,这个男人却从未染指过权力,他明明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大权在握,可是却甘愿躲在了妻子身后,即便为此失去男人的尊严,这样的男人,如何可能是那包藏祸心的前朝余孽?又如何可能制造出可怕的瘟疫让瓮城成为人间地狱?
只是……
陛下容不下他,天下容不下他,而永宁侯府也不能容他继续活着!
李长林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与其让他命丧钱家人之手,或许他来动手,更好!他来动手,也好彻底解决了他们李家与他之间的恩恩怨怨!
“老夫自然不敢忘陛下旨意。”李长林冷笑,旋即便往前。
他们的船离的更近一些,不必架起横版,现任永宁侯也还没老到动不了的地步,只是一跃而起,便落到了对面的船上。
萧惟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李长林,永宁侯。
他这半辈子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不过现在却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过去的芥蒂都不过是笑话一场,只是若他是前朝余孽,那他跟她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萧氏一族传承百年,绝不可能与前朝皇室有什么关系,萧煌也不可能是什么前朝皇族血脉,那他是怎么来的?当年那些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好久不见。”
李长林笑了笑,“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没想到你会来。”萧惟继续道。
李长林继续笑道:“老夫并不想来,只是皇命难违,不过来这一趟也好,我们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有个了结。”
“可以。”萧惟道,“李跃之死虽不是我所愿,但责任我来担。”
“自然。”李长林道,“男人自然该有所担当。”
“多谢。”萧惟领了他这话的情,即便没有证据,可这时候他若是追究李跃之死,亦会给长生带来不少的麻烦。
李长林拔出了武器,“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如何?”
“那倒要看看侯爷有没有这个本事!”萧惟笑道,答的亦是十分的爽快,的确是该做个了结了,由他来了结,她便无需再麻烦!
其他人推开了。
李长林先出手,即便年岁相差有些大,可萧惟浑身是伤,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此消彼长的,也便旗鼓相当了。
李长林招招狠辣,丝毫不留情。
萧惟亦是拼尽全力。
两人一时间竟然打的难分输赢。
钱饶不愿意浪费时间,悄悄示意手下趁机下手。
其他人或许没注意,不过秦阳显然是注意到了,上前一步在长生耳边道,“我有办法救他,只是就看你愿不愿意。”
长生没理他。
“不信我?”秦阳嗤笑,“也没关系,反正死的人不是我,不过既然你不怕了,怎么会怕信我这一次?”
长生猛然转头,目光冰冷。
秦阳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你瞧,钱饶等不及了,估计待会儿机会下令射箭,让你的好驸马万箭穿心。”
长生没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盯着他。
“与其让别人来动手,不如你来。”秦阳继续道,声音轻柔,只是在前方的打杀声中却仍是显得格外的刺耳,像是一支支针一般刺入了长生的耳膜当中,“这样既可以洗清你的嫌疑,让你顺利回京继续耀武扬威当你的大长公主,也可以避免你那好驸马被万箭穿心。”他的声音便像是有了魔性一般,“那钱饶怕是不仅仅想要你那驸马的命,一个不好,他还会拿你与逆贼勾结,一并把你也给灭了,到那时候,你们就真的是要生死相随了。”
长生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欲爆出来一般。
“你来动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是你们唯一的希望。”秦阳继续道,“只要你敢下这个手!”
“你到底做了什么?!”长生拽着他,一字一字地挤出来,他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像是有一股气在她的脑海中爆开一般,不断地充斥着她的神经,他到底做了什么?!秦阳该死的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般巧合?
为什么他造不出卖她晚不出卖她现在才来出卖?
为什么他要引她来这里?!
“我想看着你亲手杀了你最爱的人!”秦阳笑着,如同魔鬼一般,“只有这样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长生没说话,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