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要引她来这里?!
“我想看着你亲手杀了你最爱的人!”秦阳笑着,如同魔鬼一般,“只有这样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长生没说话,只是浑身颤抖,便是呼吸也开始哽咽。
秦阳蛊惑道:“你瞧,萧惟似乎撑不下去了,李长林虽然老了,可到底还有些底子的,估计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惟就会命丧黄泉,你可要抓紧做决定。”
“秦阳——”她喊道,颤抖、悲怆而又带着一丝祈求。
秦阳看着她,“这是你们唯一的生机。”他低下了头,在她耳边低喃,“萧惟为你们赢来的一线生机。”
长生脑子就像炸开了一般,浑身激灵不止,如何还不明白?话说到了这一步,如何还不明白?!他竟然——竟然——
她转过身,看着前方已然落了下风,被李长林给逼到了船边上的男人,他竟敢……他竟然——他怎么不直接杀了她!怎么不直接将刀插进她的心上,怎么不直接杀了她——
长生咬着牙齿却仍止不住浑身的颤抖!
“据说他的心脏异于常人。”
“你闭嘴——”长生扬手,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将所有不能对萧惟发作的怒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
都在骗她,都在骗她!
竟然——
竟然——
他们怎么做的出来?
怎么做得出来?!
怒火在血管里面涌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爆开一般。
他们竟敢——
“你再不做决定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长生转身喝道:“住手——”
那边正打斗的两个人皆停了下来,李长林本就有些没底气,更是顾忌着长生,而萧惟呢?他看向前方栏杆前愤怒的容颜,也似乎明白了。
他知道她生气。
只是若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他愿意冒这个险!
他愿意。
不生气,以后我会好好赔罪的。
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都没有说话,可是双方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对方心里的声音。
这是我唯一可以帮你的,即便我能忍受与你分开,能忍受让你一个人回去那虎狼之地,但是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即便失败了,你也可以洗清嫌疑好好活着。
你死了我怎么活?!
我管不了这么多。
你够狠萧惟你够狠——
一支利箭划破了夜空,直直地射向了萧惟,也打断了两人彷若无人的无声交流。
“小心——”
萧惟看不到,但是长生能够看得到。
“铿——”一声轻响,箭被打断了,却不是被暗算的萧惟,而是在他面前,前一刻还拼尽全力要取他性命的人。
李长林将暗算的冷箭给打落了,没等对面的钱饶开口便怒道:“钱将军这是要将老夫也一并射杀了吗?!”
钱饶暗恨,“侯爷若是力不从心,便由本将来做就是!”
“不劳钱将军费心,陛下的旨意是命老夫动手诛杀逆贼!,而钱将军只需要保护好大长公主就行!”李长林冷笑道。
钱饶恼怒不已,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趁乱下手吗?!“好,那本将便在一旁好好看看永宁侯是如何诛杀逆贼!”说完,便转过身对着前方船头的长生,“大长公主殿下放心,末将定会护您周全!”
长生死死地扣着栏杆,目光还是盯在了萧惟身上。
场面僵持。
李长林先前的狠劲似乎也用的差不错一般,只是他也没得选择,若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下手,但是不管是皇命还是为了永宁侯府,他都必须来做这个恶人!“抱歉,皇命难违。”
“侯爷大可不必。”萧惟背靠栏杆,显然已然无多少还手之力。
李长林再次欲出手。
秦阳开口喊道:“等一下!”
李长林看过去。
钱饶面色阴沉下来,“衡王殿下,您也要包庇逆贼吗?”
“本王自然不会包庇逆贼,不过看着你们这般多人欺负一个有些看不下去罢了。”秦阳笑道,“不就是一个逆贼吗?用的好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吗?你们不怕丢人本王也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既然是前朝皇族余孽,怎么说也算是皇族,现在这样被你们一个个的欺辱算怎么回事?不如这样,本王来解决如何?”
钱饶眯起了眼。
“怎么?本王还没这个资格?”秦阳声音冷了下来。
“自然不是。”钱饶答道,“只是末将怕污了衡王殿下的手。”
“本王为大周除害,如何是污了本王的手?”秦阳冷笑,“还是在你们钱家人的眼里,我大周皇族都是无能之辈?这大周天下只能由你们钱家人来守护?”
“末将不敢。”钱饶忙道。
“既然如此便不要那般多废话!”秦阳道,“李长林,你也给本王让开,本王今日便要亲自送本王的好妹夫下黄泉!”
李长林没有回答,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秦阳一脸笑意,那期待的神色似乎真的已经等了许久一般,而京城人人都知道衡王与大长公主不和,如今……
“来人,把本王的弓箭来!”
钱饶皱紧眉头,按理说来衡王是不可能帮长生大长公主的,只是眼下这事却仍是透着有些不对劲。
秦阳已然接过了弓箭。
长生一手压了过去,面色惨白的可怕。
秦阳笑道:“怎么了?难不成大长公主想要自己动手?也是,这逆贼竟然欺骗了大长公主这般多年,这骗财骗色的,你若是不亲手动手,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你有眼无珠?好吧,那就由你来动手!”说完,便将弓箭递给了她。
长生未接。
李长林错愕。
钱饶脸色更不好看,让长生大长公主动手?这不就是要存心放萧惟一码吗?方才即便两人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根本未曾反目,现在她会亲自下杀手?便是她射出这一箭估计也是做戏罢了!
只是现在——
钱饶知道自己若是再阻扰什么,对钱家对他都十分不利,皇帝不正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抓他小辫子吗?
也好!
若到了这个地步长生大长公主要刻意维护萧惟的话,那她便是回京之后也无立足之地!更不要说报复钱家了!若是她做的更明显一些,他或许还能抓住机会为钱家除掉这个巨大的隐患!
“怎么?下不了手?”秦阳继续笑道,“大长公主若是下不了这个狠手的话,那便代表您对这逆贼还余情未了,也或许还能说明这些日子你根本就不是被他挟持,而是与他狼狈为奸!”他高声喊着这些话,“如此,你便是这大周的罪人了!”
钱饶看向秦阳的目光多了抹探究,难不成衡王是真的想要他们夫妻互相残杀?他就恨大长公主恨到这个地步?
长生依旧没有去接那箭。
秦阳也不着急,继续笑道:“看来大长公主是真的下不了手了,也罢,那就由本王来的,由本王来送他下黄泉,也不算是辱没了他。”
“你敢——”
“我如何不敢?”
明明都已经明白一切了,可真的要这样做,谁又能轻易地做到?长生不能,她知道自己不能!可是——
“若是你再不动手,钱饶可能就要看出破绽了。”秦阳在她耳边低喃,“还有天就要亮了,到时候即便你动手了,我安排下的人未必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秦长生,你犹豫一刻,他便少了一刻生机。”
长生双手颤抖。
“看来大长公主是真的下不了手了。”秦阳叹了口气继续大声道,“看来老天待本王不薄,既能给让本王为大周除了这么一个祸害,又能给本王回京之后向陛下启奏大长公主与逆贼余情未了,哈哈,本王等了这般多年,如今终于等到为亡妻报仇的一日了!”说完,便欲推开长生。
长生却猛然夺过了他手里的弓箭,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这一幕便是长生大长公主为了保存自身而选择牺牲丈夫,甚至不惜亲杀射杀丈夫,而这一日,这一幕,在史书上呈现的也都是如此决绝绝情的真相。
建元十四年二月,横江之上,长生大长公主大义灭亲,亲手射杀驸马萧惟,除掉了前朝皇族最后一个血脉。
而这一晚上,也成了长生此生最大的梦魇,即便在数年之后一切雨过天晴了,即便在岁月静好的晚年,即便在他依旧温暖的怀中,长生依旧是忘不了这一幕。
她拒绝地夺过了弓箭,举起,拉开,对象前方早已经准备好的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似乎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冷箭射出。
而这一次,没有人去阻拦,也没有人挡下那箭。
冰冷的寒箭直直地射进了萧惟的胸口中,正中那左侧心脏的位置,未曾差了分毫,准确的让站在近处的李长林震惊。
直到这一刻之前,他仍在怀疑这不过是长生大长公主的一场戏罢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现在……
那是心脏!
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
箭直接射入了心脏!
她……
她是真的要杀他——
萧惟踉跄了两步,没有低头去看自己胸口的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仍保持着射箭姿势的女人,那惨白的可怕但是却毫无表情的脸,他的嘴唇动了两下,然后,便往后倒了下去,直直地坠入了河中。
心脏中箭,必死无疑。
李长林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位置,愣住了。
人就这样没了?
不是死在了他手里,而是……
竟然……
她竟然……
长生依旧站着,像是石化了一般,她知道他方才嘴唇动了的时候说了什么,他说,活下去。
活下去。
可若是没有他,她如何活下去。
她竟然……
她竟然……
手中的弓掉了下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很干净很白皙,可是……可是……就是这一双手,竟然射出了那一箭,竟然……
一口腥甜涌出了喉咙。
她竟然亲手射杀他。
竟然亲手……
“呕……”
“公主?!”
……
而此时此刻,就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在被重重占据的芦苇丛中,一双年少的心也彻底的失去温暖失去光明。
他娘亲手杀了他爹!
他娘,亲手杀了他爹——
萧顾疯狂地要往外冲去,只是有人死死的摁住了他,即便他想喊出一声不也喊不出来。
他娘亲手杀了他爹!
啊——
……
昏迷三日之后,长生醒来了,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即便是秦阳说了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他安排的人已经成功将萧惟救了起来,虽然凶险,但到底是保住性命了,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前朝皇族余孽,不过现在钱饶还盯得很紧,他不能带长生去见他,那钱饶就算亲眼看着萧惟心脏中箭坠入河中,可还发话说死要见尸,还在还在河里捞了,好在当天水流比较急,也好在是天黑,不然他们还真的没机会成功,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去看萧惟。
长生没有说话,更没有强求一定要去看,事实上秦阳也是多虑了,她现在根本便不敢去看他,即便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即便现在结果如他们所想,但是,她真的亲手射出了那一箭,就是这一双手,亲手射出那一箭……
幸好,他赢了,他赌赢了,他还活着,他会没事,但是这并不能抹去她做下的事情犯下的罪孽!不可以!
他们上岸了。
长生那口血让他们不得不上岸找大夫,因为她怀孕的缘故,这大夫还得仔细找,秦阳不但要瞒天过海,还要防着钱饶,这一折腾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不过,长生没注意,似乎现在除了她的双手之外,她什么也不在意,即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一样,好在还愿意配合喝药吃饭,不然萧惟没死她便先将自己整死了。
秦阳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过是死了丈夫罢了,这天底下死丈夫的人多的去了,谁跟你一样寻死觅活?!”
长生一脸木然,跟没听见他的话似得。
“你这副死样子给谁看?”秦阳恨铁不成钢似得,“别忘了你还有儿子,还有你肚子里这一个!他们两个还比不上一个萧惟?!秦长生,别让我看不起你!”
长生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自己想死就死吧!你死了,多的是人开心了!”秦阳骂完便拂袖而去,然后在门口被凌光给拦下来了。
“人真的没事?”凌光问道,整件事她没有参与,都是秦阳在安排,说是怕她的人介入会让皇帝发现,驸马同意了,她即便反对也无用,只是看着公主这样子,她不知道自己当初帮着隐瞒是好还是坏?
“人在我这里能有什么事?”秦阳冷笑,“我若是真的要他们死何必废这般大的功夫?”
的确。
若是衡王存心报复,只要将驸马的消息泄露出去便可以了,不需要做这般多。
只是……
“计划成功了,公主还是如此,若是……”凌光抿了抿唇,“王爷,驸马绝对不能出事!”
秦阳负手冷笑:“我比你更清楚!”
……
因为长生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他们一直滞留在当地驿馆,钱饶在河面上打捞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不得不放弃打捞,都是习武之人,很清楚当时那一箭下不太可能存活,更何况坠入河中这般多天,即便是流血也流干了。
这放弃打捞之后,自然便催着启程回京了,李长林第一时间便将当夜的事情禀报了回京,如今怕是人人都知道大长公主大义灭亲一事了,皇帝恐怕也早利用这件事扭转先前舆论对大长公主的攻击了!
早一日回去,还能商议对策,他初入京畿大营,还需要花些心思巩固地位,皇帝派他出来怕也阻止他拉拢人心的心思!
不过长生大长公主那边拒绝的很利落,说大长公主受惊过度身体不适,不宜远行,即便钱饶直白地说她这样子就是对逆贼余情未了也未曾能够激的他们点头同意启程,而秦阳那里更是态度坚决,说他也受惊过度,要好好休养,而他所谓的修养便是早出晚归,原本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可派人跟了好几天都没发现异常,他不得不认定他们在耍他,甚至可能故意拖着不让他回京!
钱饶无计可施,总不能绑着他们回京。
而没两日,皇帝的旨意也来了,召李长林回京详细禀报,钱饶则留下来继续保护大长公主。
这分明是故意的!
皇帝故意将他困在这里,或许还有想借着大长公主的手来除掉他!
现在人人都知道长生大长公主是清白的,那么她即便杀了他也没什么可能,而理由,随便找一个就可以!
小皇帝果然长大了,也果然与钱家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将军,外头有人求见,说是能够帮将军解决心头之患。”
钱饶皱眉,即便不太相信也还是道:“将人带进来!”
……
三月初春的小县城生机勃勃,这个横江边上的小县城平日里也没什么大事,这一下子来了这般多人,顿时便热闹起来了,这些平日里为一日三餐奔波的老百姓并不懂什么政事,只要没有波及到他们,再大的事情也只不过参与饭后多了一项谈资罢了。
长生最近的精神好了许多,也不再继续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夜里也不再梦魇,每天也还能说几句话,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沉默,但比起开始的时候已经很好了,这些都归功于秦阳带来了萧惟的书信。
萧惟说他很好,不过的确是伤的有些重,还需要好好养上一段日子,所以他没有办法马上去见她,不过他保证他很好,让她不要担心,更不许伤心,他还说,他知道她生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