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羽薷偷偷和蹀躞交换了一个眼色,站出来说:“费因的伤势让我来看吧,塔涅克你要有什么事,就自己忙好了。”见她这么一说,塔涅克连忙道谢,羽薷的医术很高明,她亲自治疗,费因一定会很快痊愈的。
“耶,我不管了,洗澡,睡觉,人生真美好!”薇迪雅悄悄向裂风做了个鬼脸。知道裂风怕老婆,呵呵,冰魂等四人不仅漂亮还真的很厉害,所以师父虽然无良,可在她们面前还是规规矩矩的。既然师母都罩着她了,自由咯,闪!
塔涅克看到她进去,心里松了口气。他转向众人说:“各位见笑了。德希王国的各位,你们先休息一下,明天一早,会有我国的战士送你们去我国避难,在那里,你们会受到完善的保护和照顾。”
德希王国的平民早就看傻了,他们心目中的圣女……天啊,刚才真是太令人震惊了,居然她还有这个小女孩的一面,不过……实话说,真的是可爱啊……呵呵,他们可以飘过了。
塔涅克又转向了那几个查忒帝国的士兵,说:“你们本来的位阶是什么?”
那个士兵队长一怔,立刻答道:“属……属下是查忒帝国军的百夫长……”
塔涅克接上他的话:“那你也做我军的百夫长,如何?他们也还是你的部下。”
“什么?”不仅仅是士兵队长惊讶了,连他所有的部下都惊呼出声。塔涅克微微挑眉:“怎么,不愿意吗?”
那个士兵队长连忙说:“不,属下……非常荣幸!属下一定会效忠于皇太子殿下!”他这么说着,其他的士兵也和他一起,再一次跪了下去。
塔涅克弯下腰扶他们起来,这一下更是把那些士兵感动了个一塌糊涂。塔涅克说:“既然是百夫长的话,那么部属不应该少于百人,可现在人手不足。不妨先和其他同僚们熟悉一下,编制的问题容缓再作调整。努欧,你安排他们去军营里休息吧。”塔涅克的最后一句话,则转向了自己的近侍。
终于暂时结束了,看到他们走了以后,塔涅克自己背靠着墙,长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才感觉到,被压抑了很久的疲劳,像泡沫一样地升起来。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头隐隐有些作痛,但是他还是按照惯例去军营谈试了一遍,和将领们交谈了几句,确认了一下情况,等到这一切结束以后,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
不知道薇迪雅怎么样了,他这样想着,边想边走来到了薇迪雅的房间门口。刚才问过得知她已经回房间了,他站在她的门口,听见里面一直没动静。本来想敲门进去看看她怎么样了的,手举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可迟迟没有敲下去。
她应该睡着了吧,一定累坏了。他闭上眼睛这样想着,突然,裂风的声音带着痞笑在他身边说:“哈,小子,不干不脆的,想进去就直接进去嘛,婆婆妈妈的,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说话间,他已经一脚踹开了门,然后一把把塔涅克推了进去,最后又关上了门,窃笑着扬长而去。
“啊,陛下……”塔涅克还想叫住他,门却被死死关上了。再一转头,看见薇迪雅小猫一样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越描越黑
还是那样简陋的硬木板床,只铺了一张毛毯和床单,坐久了都会觉得硌,要是睡一觉下来,估计第二天一定是腰酸背痛的。
真是的,这样也能睡着?塔涅克哭笑不得,都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嫉妒。塔涅克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越发可笑了,居然在这么小的事情上还要计较。她睡着了,这样难道不好么?那个蹀躞夫人不是说了么,睡眠是女人最好的美容方式。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要是她因为这个憔悴了,他舍不得。
她就那样蜷着身子,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覆着眼睛,在眼睑下投下一抹温柔的阴影。只是睡着了还是不老实,嘴里也不知道一直在嘀咕什么,脸上还带着一点赌气的神情,不知道梦里面是谁又得罪了她。
想起上次还是她在睡觉,结果他走过去就听到“讨厌,一边去,真丑”的梦话,当时还吓了他一跳,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在骂他。
毫无意识地,他抚了抚她的长发,柔柔地沿着她的肩膀披下来,就像是招摇的水藻。只是头发还没有干,估计又是像上次一样,来不及擦干就倒头大睡,真是的也不怕第二天起来头疼?她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对了这样不会冷吗?他看见她什么都没盖,虽然现在是七月,可因为查忒帝国使用违背自然规律的召唤术以后,这一带的气候就变得很异常,现在的气温和春季没有多大分别,而且晚上还很冷。果然,他握了一下她的手,纤细的手很凉,几乎是冰冷的。
怪不得她蜷成一团,冷吧?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算了,既然被他看见了,就还是他来好了。
塔涅克脱下了自己的披风,苦笑着摇摇头,小心地为她盖上。可就在这时,她翻了个身,塔涅克还以为自己吵醒了她。结果发现她依然睡得香,翻身的时候摸到了披风,她很不客气地拉过来,接着把自己裹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笑。
她倒是裹得很开心,竟没发现自己睡觉有多不老实,还差点翻到床下面去。塔涅克差点没惊出冷汗来,连忙小心地把她抱起来往床里面放下,她轻轻“嗯”了一声,突然嘀咕了一句:“我好想回家。”然后又没有动静了。
“回家?”塔涅克禁不住轻声重复了一遍,觉得心里一阵沉重,家?他还记得她的档案上的资料,她是孤儿,她应该是没有家的。那她所说的“回家”,又是指哪里呢?孤儿院?还是皇家间谍学院?无论是哪一个,他想起来,都难以有“家”的感觉。
看到她睡得很熟,他也算放心了。自己坐在床边,背靠着墙壁,四下的安静之中,突然有了种安心的感觉,这十二天以来,他也很累了。
不知不觉的,发生了一件第二天早上醒来会很窘的事——
他背靠着墙壁,然后也睡着了。
好暖和啊……薇迪雅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好像睡觉前本来是觉得冷的。怎么现在这么暖和?难道有——被子?
有点沉,不记得有这么厚的被子,心里一阵纳闷,她想揉揉眼睛,然后再睁开,可是,手却抽不出来。
什么东西这么重?薇迪雅一惊,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视线左移、下移,然后……
“啊!”她差点叫出来,连忙用手掩住嘴,另一只手还拽着一直裹在身上的披风,差点没直接弹起来。
怪不得,不暖和才怪,披风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有这么大一个人……
满脸通红,好容易从石化状态下解脱出来,她咬着披风的一角,结结巴巴地说:“呃,怎么回事……”头上那三根黑线早就冉冉升起了。
塔涅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靠着墙睡着了以后,结果后来人就向侧面滑倒了,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毫无意识中,一直搂着薇迪雅,而且更大的问题是——现在是早上了!
“这个……对不起……”塔涅克一阵语塞,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觉得自己理亏,“那个……裂风先生推我进来的……”天,居然还在解释,塔涅克揉了揉揉自己的额角,觉得自己好可耻。
这不是,明摆着会越描越黑吗?
沉默的原因
塔涅克看了她一眼,决定自己还是不解释比较好,这场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自己在狡辩。
薇迪雅还是咬着披风的一角,偏着头想了想,很认真地问:“那结果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那副表情,就像是一个学生在问问题一样,再加上那样无辜的眼神,塔涅克突然觉得自己好想投降。
薇迪雅一声不吭,紫罗兰色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他,塔涅克现在开始觉得自己好罪恶,于是只好说:“行,我来解释……”
薇迪雅依然很无辜地提醒他:“刚才,你说当时是我师父把你推进来的。你还没给我讲后来呢?”只是她为什么老要咬着披风说话……
“不要咬了好吗?”塔涅克无可奈何,简直想要把披风从她手里夺过来,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不干净?他看了她一眼:“不许咬了……这还差不多。嗯,后来,我看到你没有盖被子,怕你冷了,就把我的披风给你盖上……”天,她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辜地看着他?他都觉得自己的脸微热……
薇迪雅立刻点头,答得一本正经:“嗯,好,谢谢你的披风。”看他伸手来拿,她连忙低下头,呃,惭愧,披风上面被她咬了好几个牙印……
“再后来呢?”薇迪雅满脸通红,硬着头皮问。真郁闷,没披风遮脸了,她只好垂下头。刚才真的是糗大了,明明醒来的时候,看到他的手环着她的脖子,然后身子就靠在她身边,而且……那动作,完全就是搂着她的……
塔涅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很诚实地说:“后来……你翻了个身,差点掉到床下面去,我就把你抱进去了。后来就在旁边坐下来,我只是想到看到你安安静静睡了,就觉得很安心也很放心。结果我背靠着墙坐着,没想到我也睡着了,再后来的……就跟你刚才看到的一样……”
说完这一番话以后,他自己都忍不住苦笑。可是有一个事实是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他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像昨天睡得那么踏实。
以前他晚上都是很难睡着的,因为有太多操心的事,也有太多压力和责任,所有的一切,都逼得他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所以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还是放不开那些政务与国事。
不,不仅是这些,不仅仅是这些……
不由自主地,他陷入了沉默与沉思,其实中间的原委,他本来一直都明白。
是的,只是他一直在逃避,也一直在麻痹自己。还因为卡诺依死了。虽然她是他的未婚妻,可是本质上依然是纯粹的政治联姻,他本不认识她,她也是深闺中的贵族小姐。
在那个时候,直到得知她要成为他正妃候选人的那一天,他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卡诺依,狄勒纳议长的小女儿,从小接受严格的教育,教养和品行极好,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太子妃。
反正他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当他正妃的人早晚会成为皇后,所以皇后应该优先选一个适合帝国的女人,而不是优先选一个适合他的女人。所以自从他成为皇位继承人起,他就有那个觉悟:他的婚姻必须对帝国有益。
然后就是新年的订婚仪式,并且按照皇室的规定,在订婚后第二年的春分举行婚礼。然而在那一年十月,雾峡城之战,他率部战胜了封延帝国的亚特王子,顺利收复失地,得胜归来的时候,却得知她已经死了。
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死了,据说是死于宫廷的阴谋,而且之后的一场大火,把她的尸身和现场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全都烧得一点都不剩下。
从那个时侯起他开始自闭,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再有任何人,成为第二个她。他应该没有爱过她,可毕竟那即将是一场婚姻,所以他从不曾否认和逃避他应有的责任。
可是他却保护不了她,她无辜却成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然而根据皇室的传统,也根据他一直的原则,那个将来做他正妃的女子,却必须担负那么多。
不能再牺牲一个。既然那个将来要做他正妃的女子要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就一定要给她最好的。
不是不想爱,而是不敢。给那个做他正妃的女子最好的,包括她也会是他最爱的人。
可是如果她因为是他正妃的缘故,而受到伤害的话,他宁愿暂时没有正妃的好。
那些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以及权力争夺,还是由他独自来承担吧。因为他会爱她,所以他也不想让她被连累。
所以……够了,他想的,其实就这么简单。
可是这么简单的想法,自从“她”出现以后,他却有些迷惑而不知所措了。
而这个“她”,正坐在他旁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还有更过分的
从他解释“后来发生了什么”开始,薇迪雅就坐在一旁,双手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听着。后来他陷入了沉思,她也一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又复杂的神情,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很无辜地抬起头,继续看着他。
事实上是,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看他的神情,她心里清楚,他是没有骗她的。只是梦里那样的温暖和那样的动作,实在是……至少在那一瞬间,把她吓得不轻。
他一定很累了吧,不,这简直是废话,其实最辛苦的人,应该就是他了。薇迪雅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真是不像话,这么明显的事,自诩聪明的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是啊,他在这里就是最高指挥官,所有的事情最大的责任人都是他。战况那么紧急,那么多的危险,他每天琢磨战术和对策,光这一项就够伤脑筋的了。后来费因的部队受到了突袭,费因生死未卜,她又自告奋勇地去营救,结果一直过了十二天才回来……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内疚,因为她知道,他不仅仅是担心费因,还同样担心她。
就当是一点小幸福,然后小心地藏着吧。薇迪雅小声告诫自己,她和他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在这个格外看重出身和门第的时代,光是身份上的差别,就足以宣判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对于他,她没有也不敢抱任何幻想,因为那样没有任何好处。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至于他……算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不管她实际上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她都应该把他只是看做一道风景。
“你怎么了?”想到自己长久的沉默,又看到她好久没有说话,塔涅克忍不住问道。
其实心里忍不住嘲笑自己,他应该早就明白了,只是他一直在隐瞒自己而已。卡诺依死后,他在心里构筑的那道壁垒,在他重新见到薇迪雅以后,所有的防线在毫无意识中,慢慢地冰封瓦解。
那一刻他笑得温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原来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
如果一切只是过程,该不该等?
他目光一闪,再一次自嘲,其实他早就该想到答案。
然而薇迪雅纳闷地看着他,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先是在解释“后来发生了什么”,结果他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而且还是一副自己和自己斗争了好久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的眼神又变得很清澈也很坚定。
就像是,他下了什么决心,或者说想通了什么问题一样……天,她在胡思乱想什么?自己管那么多干嘛?
想到这里,她有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掩饰着说:“没事……我知道的,殿下一定很累了吧……希望我没有踢到你……”是嘛,都说了她差点掉到床下面去了,那用手指头想,也知道她睡觉多半不太老实吧?
“哪有,真是傻话。”他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可是又立刻觉得自己严肃不起来。
“对不起。”他伸出手去摸着她的头,“头发没有干就睡觉,会不会头疼?”
“呃,还好吧……”她含糊地答着,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坐得久了,挺起身想伸个懒腰,可是这一动才发现,这个硬得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