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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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天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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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传舟脖子上青筋暴漏,惨白的脸上越发乌青。

  他强忍着听士兵说完,大声喝道:

  “一等兵许斌!我任命你为一班代理班长!”

  “带你的人迅速朝二班靠拢,向高地右侧隐蔽集结!”

  说完禁不住身体一阵摇晃,李晓明赶紧上前扶他坐下。

  黄大齐还没回来,钟传舟推开李晓明让他去收拢队伍,清点人员。李晓明报上的结果稍稍令他宽慰,除去半路牺牲的两个战士,只有两个轻伤。

  连死带伤十五人,一下损失三分之一!

  钟传舟不知道该怎么向张永全交代。

  他从三班抽了两个人作为临时通讯兵,让李晓明带着三班继续前进。

  他要等黄大齐回来。

  万一自己坚持不住也好有个人交代。

  步话机里传来张永全的声音,询问他们的位置和损失情况,钟传舟抓起步话机汇报完情况告知队伍将于三十分钟后到达攻击位置隐蔽集结。

  “隐蔽个屁!”张永全骂道。

  “秃子脑袋上的虱子,越南人一把火就能把你烤成烧鸡!”

  “把队伍分散开!你马上转到我前面,我从你那边过去!”

  “我冲上去你再冲!”

  从空地出发到达高地尚有四五公里的距离,高地和空地之间的林地是越军火力空白区。属于轻武器够不着、重武器又嫌射程太小的地方。从现在的位置朝高地方向看,植被越来越稀,临近高地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树木被高射机枪几乎打成了电线杆。再往前就是越军轻武器的控制区,破坏得更加严重,几乎寸草不生。

  把队伍布置在离高地三公里左右的地方最为理想,这是钟传舟最初的想法,但这一带树高林密,张勇全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有继续前进,在高地前二到三公里之间分散隐蔽,虽然树木比较稀疏,但聊胜于无,籍着黑夜也未尝不是个办法,总比呆在后面的密林里被火烤要强。

  张永全的方案立即被执行,钟传舟让左立桦火速向前传达命令,三排掉转方向朝高地左侧迂回。

  越军的炮火还在不断往空地上抛射着铁块。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彭亮突然想起凯子的枪掉在了炮弹坑里,黄大齐和耗子看见钟传舟的时候,他正在坑里使劲儿刨着土。

  枪已经被彻底打烂,只剩下小半截儿,彭亮把刺刀砸下来别在身上。

  三棱刺刀,三面刃,三条血槽。

  彭亮拍拍裤子,转身跑回。

  黄大齐听钟传舟交代完任务,不免心情沉重,钟传舟的伤势令他十分担心。钟传舟是他最好的朋友,俩人无话不说,他最为信任的下属也正是他黄大齐。黄大齐拍拍钟传舟的大腿示意他注意伤口、不必多虑,站起身瞧瞧耗子和彭亮,伸手要过狙击步枪,瞄着高地的方向略有所思的说:

  “一千五百米,和高射机枪一样。”

  耗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朝彭亮使个眼色,接过狙击步枪扭头跑进树林。

  “一千五!鬼都看不见!”

  耗子一边跑一边朝彭亮喊。

  “咱俩上树!”

  “到树上去!”

  彭亮大声的喊道。

  说是树,这么近的距离,打得和电线杆差不多。

  彭亮趴在地上模模树干。

  还算结实。

  耗子正背靠着一棵还有几个树杈的“电线杆”正仰头琢磨。

  他一向如此,可以冒险,但绝不耍混。

  戴头盔上去,大月亮底下,就是个灯泡。

  蓑衣在这种光秃秃的地面上还不如啥都不穿。

  他低头看了看破烂的军裤,早就被树杈刮成了裤衩,不脱也罢。

  两人藏好头盔,四处摸了几根烧焦的木头,把黑灰搓在手互相上浑身上下涂个结实。耗子抖落开上衣把枪管捅在袖子里卷起裹住枪身,打个手势示意彭亮爬到树上,彭亮挥挥拳算是痛揍他一顿,然后拖着枪爬到耗子跟前抱着树干悄悄往上爬。

  耗子很会选位置,半树高的地方有个粗大的树杈刚好可以骑住,而且是背向高地方向,彭亮坐稳身体,伸出拇指朝他晃晃。耗子龇牙一乐,黑乎乎的脸上蹦出几颗小白牙。

  钟传舟跟黄大齐交代任务时他们听的很清楚,张永全要穿过小山绕行七八公里才能到达现在的位置,三排正从身后的林子里向左移动,那些黑乎乎的人影应该就是他们。他俩必须赶在张永全到达之前敲掉正面的高射机枪,钟传舟明确的说过是两挺,但是现在一个也看不见,对面只有一挺重机枪在不停的呱噪。

  越南人在有意的隐藏火力点?

  一千米,正好是重机枪的火力范围,先不招惹它。

  彭亮朝树下摆摆手。

  耗子没动。

  在这个位置用望远镜要冒太多的风险,对面枪口的火光没准儿就能反射回去。彭亮把背心从腰带上拽下来,涂黑灰时顺手搓了两把,现在把他搭到镜筒上能遮蔽些光线。黄大齐把这个带夜视功能的交给他,不代表是真的舍得,还得还回去。

  夜视功能的就是好。

  犄角旮旯都能看见。

  “一点钟方向,重机左上一百米三,三个!”

  彭亮朝树下小声喊。

  然后目送那截烧焦的木头,一米六七长的黑木头,朝着前面的一堆树桩爬去。看着耗子藏好,彭亮相信就是拿着斧头劈上两下也能发出木质的声音。

  耗子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三声枪响,耗子收枪把袖子按在地上搓了几下,糊了个洞。

  他不能再动,重机枪打了过来,子弹朝着右边乱射一气。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呆了,得转移。

  彭亮偏出头去瞧瞧重机枪的方位,朝耗子向左边打了个手势。

  按照钟传舟的记忆,另一个应该在高地突出部的下缘,他们左侧不远的地方。

  耗子再次探出头去已经把自己换了身打扮,他把彭亮的衣服揉得皱皱巴巴沾满了土,包起头盔鼓鼓囊囊的往头上一扣,从石头后慢慢的伸出枪。雨林的石头长满斑驳的青苔,绿色军装沾着厚厚的尘土几步之外真假难辨。

  彭亮趴在旁边的树枝子里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九点钟方向,怎么还不开枪?!”

  “少一个人,应该是三个…”

  “不对,又多了一个…”耗子屏住气扣下扳机。

  “呯呯呯呯”四声清脆的枪响,耗子收起枪大叫一声:

  “快跑!”

  斜刺里窜过来扯了彭亮转身撒腿就跑。

  后面砰地一声,碎石土块撒了一身。

  耗子没有停住脚步,两人连滚带爬的冲进树林朝着右侧一路狂奔。

  后面机枪声、火箭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

  “怎么了?!”彭亮喘着气朝前喊。

  “着了!”

  “袖子着了!”

  耗子的声音从前面远远传来。

  狙击手跑的就是快。

【第九章】
张永全带着一排、二排向右侧绕行,为避免越军发现他的企图留下一个班制造假象,越军炮火停止后让他们即刻向前与三排靠拢,也算是人员补充。他没有再走右侧的那片开阔地,顺着就近的边缘兜了个圈,悄悄的出现在高地右侧。

  耗子选择这个方向就是为此,三排不可能再追上。

  他们只能向连长靠拢。

  彭亮估算着时间瞧瞧方向,拉住耗子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气。还有十几分钟张永全才会出现,彭亮这才想起细问耗子刚才的情况。

  耗子比划着告诉他,高射机枪不可能只有两个人,他掰着手指头数着:

  “正射手、副射手,还有一个装填手!”

  “这是必需的!”耗子强调。

  彭亮坚持只看到了两个,耗子擦着头上的汗苦口婆心的说道:

  “少一个装填手可以,但是我看到的是少了一个副射手。”

  “如果他藏着,我开了枪他还是可以马上还击。”

  “人家可是连发!”耗子敲着大腿提醒彭亮。

  彭亮点点头,想了一下继续问道:

  “那多出个人是怎么回事?”

  耗子一脸兴奋的盯着他说:

  “来了个当官的!”

  “朝打第一枪的地方指指点点,估计布置火力呢!”

  彭亮刚想问他怎么知道是个当官的,还没容他张嘴耗子抢过话头接着说道:

  “后面跟着个尾巴,一看就是放哨的!”

  “但是那个副射手呢?你找了没有?”彭亮责问道。

  耗子知道彭亮会埋怨他,按照这个原则狙击手是不应该开枪的。三个就是三个,两个就是两个,多一个也不能打。因为谁也不知道多出来的那个会带来什么后果。

  耗子一再解释如何值得射出这些子弹,摊开两手抱怨道:

  “想不到的确良燃点这么低!”

  “没有经过观察手的观测私自射击,出了问题可要自己负责。”

  彭亮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好在没出什么事情,耗子只是没有禁住击毙军官的诱惑。

  又有几个人能禁得住这种诱惑呢?

  “倒地打着没有?”

  彭亮很想知道结果。

  “哪来得及看!?”

  “看见火箭了!”

  日,彭亮气结。

  张永全的队伍影影绰绰浮现在树林里,顶着月亮拉出长长的散兵线,带着一种散步的气氛在他们面前悠然出现,没有一丝声响。

  彭亮立即嗅出空气中弥漫的杀气,赶紧拉着耗子隐蔽在草丛里。

  月色下的头盔泛着清冷的光,队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徐徐移动,空气中传来阵阵杀气。

  张永全没有停下来,他已发起了进攻!

  “只能从后面跟过去了。”

  耗子小声的说道。

  彭亮探出半个头盔悄悄张望,肃杀的战场一片宁静。

  山顶黑乎乎的沉默着。

  风也屏住了呼吸。

  只剩下心脏量着土地一寸一寸寸的走向窒息的边缘。

  直到距离高地一千米,山顶才喷出火光,高地像毒蛇一样吐出闪亮的舌头。枪声立时撕破宁静,子弹曳着红热的铁线在空气中划出尖厉的高音。

  彭亮看着那些光斑没有声响的向前跳跃着,如一个个没有生气的精灵、在月光下幻着长长的影子,如两团飘动的流萤扑向高地的正面和右侧。高地上射来的子弹飞蝗般掠过,带着尖啸,夹杂着击中树木和骨骼碎裂的声音。但是没有一声喊叫,没人扣动一下扳机。

  他们就像一团浮动的萤火从黑夜里中穿过。

  张永全兵分两路,直取高地!

  耗子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彭亮追上队伍,在冲进火线的瞬间干脆利落的敲掉了那挺重机枪。趁着越军调整火力的空当,张永全大喝一声带着队伍冲向敌阵。

  我们的打法也讲究火力压制,特务连一流的装备和战法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照面就是一顿猛揍,两个弹夹一次全部放空,等换上第三个弹夹,彭亮已经把高地踩在了脚下。

  高地上的越军疯狂的还击显示出他们的强悍,特务连以狂热的呐喊嘲笑他们的勇气。越军刚射倒几个冲上来的人影,一排手榴弹就迎面砸了过来。有人逃散、有人抵抗、头盔后面闪着荧光的人手中吐着火舌,到处是震耳的枪声和暴烈的吼叫。

  正面前沿的越军没来得及调整枪口,就被右侧扑上的火箭筒狂风暴雨般的撕碎在工事里。三十秒迫击炮就位,三十五秒第一发炮弹准确命中右侧火力点,三发急促射击撕开了越军的防线。火箭筒在机枪的掩护下直抵前沿,四具同时开火连续射击,越军阵地陷入火海。三排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左侧,火焰喷射器吐着长长的火龙舔舐向壕沟,瞬间烤化越军所有信心。

  三个方向几乎在同一时刻遭到精确打击,越军陷入一片混乱。

  时机不容错过。

  张永全发出誓死一击的口令。

  彭亮随着无数的光斑一齐向前投出一枚手榴弹,挺直身子向前冲去。

  为了得到最快的冲击速度,他们曾无数次演练过这种昂起头颅的冲锋,不在乎脚下、不在乎视线,他们要的只有一个:

  时间!

  手榴弹飞散的弹片刚刚落下,特务连已穿过烟雾冲到了越军面前。

  从建立开始,特务连还是头一次全建制发起冲击,他们脚下踏过的除了尸体也有活着的敌人。双方来不及开枪就撞在一起,北方士兵高大魁梧的身躯一下就砸碎了他们的骨头。

  指挥所顶上的越军始终无法开枪,分不清双方的接触线,刚刚胡乱点射了几下,立即招来一阵暴雨般的破片。二层、三层陷入一片火海,几个燃烧的人影跃出窗口掉在地上翻滚。只是一瞬间指挥所分解成片片碎块,在嘈杂的战场上的飞舞着、旋转着、升起又无声的落下。彭亮看见张永全在那堆废墟里揪着踢打着一个踉跄的人,撕扯着他的领章和军衔,举起手枪指向他的头颅。那人像是头部遭受了重击,脑后喷出一团红色的烟雾,在彭亮的瞳孔里里缓缓倒下。

  彭亮猛的恢复了听觉,耳边一片轰鸣。

  “撤!”

  张永全的声音穿过火光砸在他的耳膜上。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五日凌晨五点,魏景琛终于从电台里听到了张永全的声音。张永全简要告知任务已经完成,正组织队伍返回。由于这次动静闹得比较大,估计越南人不会善罢甘休。为了安全撤回伤员,他拟定让三排带着伤员沿小路抄近道返回,自己则带领其余人员顺原路回撤。牺牲人员暂时无法带回,只能就地隐藏掩埋,待日后另做打算…。

  魏景琛早有准备,特务连回撤路线上面临的种种问题和各种危险,团长冯天明早和他合计好了。魏景琛看着手上的地图,沉吟了一下对着话筒说道:

  “伤员的撤离路线我不反对,团侦察连二排即刻出去接应。”

  “但是遗体,一个也不能丢下!”

  张永全一阵沉默。

  魏景琛提高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朝东北方向C区撤离,穿过越军341高地,那是我军炮兵火力控制区,他们会用炮弹给你做个走廊。 从341向东五公里,侦察连在那里设伏!”

  然后他和张永全核对了方位和地标,确认无误后补充了一句:

  “在你转移的时候,炮兵会对原路线进行迷惑射击。”

  魏景琛抓着话筒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用最快的速度穿过341,菜刀会帮你擦除痕迹!”

  张永全撂下话筒,感到事情闹大了,不免心中一阵狐疑。

  菜刀是郑屠户郑元超的外号,师属炮团团长。

  怎么他也搅和进来了?

  莫非师长知道了?

  魏景琛这么做是在拿自己的脑袋保他回去!

  牺牲十七人,重伤二十二人,纵然歼敌一百七十有余、手刃阮玉山也不足以抵消抗命之罪,这是前线,是战场!

  但对他张永全来说,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张永全又仔细核对了一下地图,把黄大齐叫过来,让他带着伤员顺小路回撤,嘱咐无论如何不要再走原路。然后安排其余人员迅速整理烈士遗体,带着队伍朝C区方向急速撤离。

  屠户的菜刀来的真快。

  在张永全刚刚消失十分钟后,火箭增程弹呼啸而至,把高地东南七公里外他们歇脚的这片树林从地球上瞬间抹去。然后炮弹沿着出发路线分段轰击,不时在路两侧和后端打起道道火墙,一时炮声隆隆、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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