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听了儿子的安排,心下的怄气也就散了不少,顺势坐下来,提醒道:“去把那瓶汾酒拿来,咱们几个爷们好好喝一盅。”
朱峰连连答应着,朱峻和朱锦堂也拱手称是。
谁知,帘外忽地有人朗声道:“品酒听曲,这样的美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朱锦纶抬步进来,脸上仍是挂着笑,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
朱锦纶为人健谈风趣,三言两语间就把两位老人家哄得眉眼言笑,忘记了方才的小吵小闹。
沈月尘安顿好了明哥儿之后,才进到屋里,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朱锦纶好像正在说着玩笑话儿,惹得满屋子的人都在笑,老夫人更是“哎呦喂”一声,轻轻捶了一下孙子的肩膀,掩着嘴嗔怪道:“你这个猴精儿啊。从哪里听得这么多混话?”
沈月尘虽然听得不清不楚,也笑盈盈地进了屋。
朱锦纶见她来了,忙起身行礼道:“给嫂嫂请安。”
沈月尘含笑受了,缓缓行了个半礼。
黎氏望着她问道:“明哥儿睡着了?”
沈月尘点一点头:“乳母给他喂过奶之后,便睡着了。”
老夫人随即笑道:“方才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都把晚饭给耽搁了,吩咐厨房开饭吧。”说着,望了黎氏一眼,“老爷子要领着爷们去长春园喝酒,咱们就一起在这里用饭吧!”
沈月尘闻言莞尔,默默垂首,与婆婆一起笑着将男人们送出了屋子。
虽说全家人没在一处吃饭,老夫人还是派人把最好的几道菜送去了长春园。
大宅院的女眷,晚饭总是吃得很少,免得积食会不舒服。不过席间,老夫人却是一直着意让沈月尘多吃一点。
沈月尘的饭量有限,又不忍拂了老太太的一番好意,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饭后,老太太没有让媳妇们早早回去,“男人们都在喝酒,没有一两个时辰是回不来的。”
沈月尘端着茶碗,肚子里撑得难受,很想要起身走走,可偏偏老夫人还有话要说。
老夫人温和地问道:“月尘啊,这几日,你帮忙照顾明哥辛苦了,身子可还吃得消啊?”
沈月尘放下茶碗,福身道:“与长辈们的辛苦相比,妾身这点子辛苦实在不足挂齿,妾身一切都好,劳烦老夫人惦记。”
老夫人抬一抬手:“别动不动就行礼,坐着说话就是。”
“你能和明哥儿亲近,自然是好事。不过,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如今,我们朱家上上下下,心中希望所寄的可都是你能早日怀上孩子呢。”
沈月尘闻言,手中的茶碗微微抖了一抖,心神顿时收紧。
黎氏见她垂首不语,继续道:“你的身子骨看着太过单薄,回头胡大人再进府时,让他给你好好瞧瞧,拟个方子调养调养。”
沈月尘闻言,心头一沉,脑袋里“嗡”地一声作响,手中的茶碗几乎快要掉了下来。但是,她撑住了,强装着笑颜,缓步走到老夫人跟前,行礼道:“媳妇谢老夫人,大夫人疼爱。”
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万一让胡大人诊出个什么好歹来,怕是要后患无穷了。
黎氏见她又起身谢恩,又道:“老太太方才不是说了吗?让你坐着回话,你得听话才是啊。”
沈月尘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春茗,忙默默扶了她一把,却不想竟摸到她手心里的冷汗,只好用手使劲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给她打气。
老夫人见她神情有异,不禁关切道:“怎么了?我瞧你的脸色不太好?”
沈月尘抬眼望向老夫人,笑容有些不太自然,只道:“妾身惶恐,不知究竟能不能不辜负老夫人和朱家家门的期望……”
老夫人闻言,宽和一笑,也知道她肩上扛着的压力不少,便道:“我们一心期盼子嗣,你觉得有压力也是应该的。不过,多想无益,你无需这样小心惶恐,只要专心调理身子,安分守己,恪守妇道,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事,咱们就交给老天爷来安排吧。”
第二十九章 难关(三)
闲话过后,沈月尘领着春茗先行回到西侧院,一路上她心事重重,走过门口的时候,还险些绊脚摔倒,幸亏,身边还有春茗地将她扶住。
“小姐小心,仔细脚下。”
许是,走得太快的缘故,沈月尘的额头已经微微冒出汗来,脸色也有些憔悴。
春茗跟着沈月尘的身边伺候也有些时日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慌张不安的模样,急切道:“小姐,您没事吧?”
沈月尘的确是有些慌了,方才在正院的时候,就已经急出了一手心的冷汗。她摇摇头,径直走到屋内,轻声吩咐春茗:“你去把吴妈叫来,让其他人都去吃晚饭。”
吴妈正在和丫鬟们做针线,听见外面的动静,忙起身走到门口察看。
春茗正好进来,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和她耳语几句,吴妈神情一凛,连忙前往上房。
明心远远瞧见,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忙凑上去想要问一问。谁知,春茗却是扭头一笑:“姐姐们,大少奶奶让咱们几个先吃晚饭,免得等会儿大爷回来了,身边需要人伺候。”
明心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眼睛在春茗的脸上转了转,跟着她们一起去到厨房吃饭。
明月这会不在,自然要由春茗说的算才行。
吴妈知道,以沈月尘隐忍的性格,除非遇到极为困难的事情,否则,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眉头紧锁,满脸忧愁。想当初,从静月庵再到沈家,那么多的委屈和难堪,她却始终一句抱怨都没有,懂事得让人感动,也让人心疼。
吴妈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心生不忍,开口说道:“小姐,胡大人虽是御医,但未必会瞧得出来您身上的隐疾……”
沈月尘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对于中医所知甚少,不过之前在沈家老大夫说的话,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胡大人纵使不是什么神医在世,但只要诊出她的体质阴寒,说出不宜怀孕这四个字,那她的处境可就不妙了……古代的女子,以夫为傲,以子为贵,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就如同废人一般。她既然作为继室进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为朱家开枝散叶,倘若朱老夫人得知自己仔细挑选出来的孙媳妇,竟然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想必非气昏了过去不可,而且,不仅仅是她,朱家上上下下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当初为了巴结富贵,刻意隐瞒内情的沈家,也免不了也要一起跟着遭殃……
沈月尘越想越头疼,明明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沈家做什么?以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沈家人必然会弃她于不顾。一个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扫把星女儿,无非又是再一次地驱逐家门。
沈月尘轻轻叹一口气,想到这些,却不会觉得伤心,人情凉透,见得多了,心也就麻木了。
正当沈月尘沉思着,房门被推开了,却是朱锦堂回来了。
“大少爷。”吴妈慌忙叫道。
沈月尘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一脸意外地看着朱锦堂,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
朱锦堂只是陪着长辈们小酌了几杯,便借故离开,准备回来换身衣服洗个澡,再去书房看账。
他看着她略显慌张地模样,淡淡道:“我还要去书房一趟,你要是困了就先歇着吧。”说完,也不等她答应一声,便转身去了净房。
他素来不喜欢身上带着酒气,必须得换身衣裳,才会觉得身上清爽。
沈月尘给吴妈递了个颜色,吴妈便心领神会的退出房去了。
她自己整理好心情,备好茶点,等着朱锦堂出来。她猜想朱锦堂晚膳用的不多,又喝了酒,这会胃里一定空落落的。
朱锦堂出来之后,见她准备了东西,便多留了一会儿,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块。
沈月尘朝他望了一眼,斟酌着道:“时候也不早了,大爷不要忙得太晚,早去早回。”
朱锦堂看着她的笑脸,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她的笑容有几分牵强,脸色也不太好看。
也许是太累了吧。白天一直忙着照顾明哥儿,照顾小孩子最费心力了。
“恩,你先睡吧。”他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茶,便走了,留下沈月尘望着他的背影独自沉默。
……
夜渐渐深了,月光如水,幽静的庭院里悄然无声。
春茗伏在榻上打着瞌睡,对面的蜡烛已经烧到尾巴,要熄灭了。
忽然间,沈月尘的声音穿透了轻薄的纱帐,清楚地传达到春茗的耳朵里,她轻喘着气,身子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春茗猛然一怔,睁开眼睛,立时慌慌忙忙地走到床边,掀起纱帐。只见,沈月尘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目光微微闪动,透着深深地不安。
春茗见她的鬓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忙上前拿出手帕,替她擦脸道:“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吓着您了?”
沈月尘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从方才诡异沉重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她已经好久没做过噩梦了。
漆黑的夜,阴冷的风,还是身后那个手持弯刀,不停追赶着自己的巨大黑影,因为太过逼真,她深知都能清楚闻见从它身上弥漫出来的血腥气味……
春茗给她擦了一把脸,又拿来素扇替她轻轻地扇了几下,安抚道:“小姐别怕,不过是梦而已,要不要奴婢把吴妈叫来?”
沈月尘微微摇头,“不用了,扶我起来坐会儿就行了。”
春茗忙了一声是,扶着她去到桌边坐下,殷勤地给她倒了杯压惊茶。
沈月尘抿了口茶,只觉十分清苦。
这会,朱锦堂还没回来,她不禁心生庆幸,实在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这副模样。
一场噩梦,一身冷汗,只靠一杯清茶是没法平复的。
沈月尘吩咐春茗准备热水,为自己擦擦身子,若是去到净房洗澡,还得惊动其他人,还是在屋里擦一擦省事。
谁知,她才褪下睡衣,朱锦堂就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因为时辰太晚,他还以为沈月尘已经睡了,却没想到一进内间,就见她背对着自己,后背全裸地站在床边。
“你还没睡?”朱锦堂的声音依旧沉稳,目光坦荡荡的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俊脸上的神情,有些诧异,但瞬间又恢复如常。
沈月尘转头看他,倍感尴尬,连忙拿起一件外衣遮在身上,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阵阵红晕。
朱锦堂见她羞羞怯怯的遮住自己,黝黑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又故作无意地避开视线。“我还以为你睡了,便没让丫鬟们跟着。”
他似乎是在解释,解释着自己为何会突然进来,让她吓了一跳。
两人明明已经是拜过堂,成了亲的夫妻,但面对这样突来的状况,还是都觉得有些别扭。
沈月尘立刻把衣裳穿好,随即也解释道:“妾身原本已经睡下了的,谁知,天气太热,身上起了汗……”
朱锦堂缓缓走近,见她鬓角湿透,只道:“怎么热成这个样子?要不要吩咐人送冰块进来。”
沈月尘抬手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摇头道:“是妾身自己盖得被子太厚了,不用麻烦了。时候不早,大爷也早先歇息吧。”
她对他淡淡一笑,便伺候他更衣了。谁知,他又开口道:“你不是要擦身吗?怎么让丫鬟下去了。”
沈月尘尴尬地低一低头:“妾身自己就行了……”
朱锦堂看着她低垂的脖颈,目光顺着衣领一路往下,最后落在她那微微敞开的前襟,望着里面粉嫩诱人的肌肤,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道:“我来帮你擦,如何?”
沈月尘闻言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扬起头望向朱锦堂,却见他目光沉静,神情淡然,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可也就是因为他这种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沈月尘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是。
她微微张唇,盈盈大眼中满是尴尬的神色。“妾身不敢劳烦大爷……”她的话才说到一半,朱锦堂的手就已经碰到了她的腰,轻轻地抚摸着。
沈月尘心里乱得没有主意,下意识地往后躲。
朱锦堂微微蹩了蹩眉。“别动。”
沈月尘站在原地没有再动,用力地咬着唇,几乎不敢看朱锦堂。任由他伸手脱下她身上衣裳,整个人窘得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朱锦堂今日似乎对她格外地温柔,他的动作很轻,呼吸却是越来越沉,低头轻吻着她胸前的肌肤,惹得她瑟瑟发抖。
沈月尘小小地嘤咛了一声,心跳怦怦怦怦乱个不停。
朱锦堂的胸口,也随之莫名地燃起一阵炙热的滚烫。
他抬起头,深幽的视线望进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微微勾起嘴角,似是在笑。
沈月尘看的有些呆了,愣愣的看着他的脸,他的笑。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对着她笑,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么好看的……就像是冬日里在白雪中盛开的花,令人过目难忘。
就当她恍惚出神时,朱锦堂已经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灼热的薄唇顺着那柔嫩的脸颊,一路延伸至她的颈窝……
第二十九章 难关(四)
热,热得全身就像是着了火似的。
在他不断地进袭之下,她早已经溃不成军,剧烈的颤抖着,藏进他的怀里,双手本能地将他的肩攀得更紧更牢。渐渐的,痛感慢慢消失,继而转为一股软绵绵的酥麻,刺激着她所有的感官。
恍惚间,朱锦堂用力抵着她的薄唇,逸出一声低嘶,陌生的快感,如闪电般瞬间流窜全身,让她彻底沦陷,仿佛坠入虚无缥缈的云雾之中,神魂皆失,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缠绵缱绻的春梦而已……
更深露重,夜阑人静,房间里只剩下一阵低沉的喘息声,激情褪去,两个人相拥的身体,却迟迟未曾放开。此刻的相拥,无关**,只是纯粹地依偎着。
朱锦堂的视线无法从她羞红的脸庞上移开。她的黑发散乱,粉嫩的肌肤上满是汗水,清澈的眸子紧闭着,呼吸微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朱锦堂的手轻轻地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用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绺黑发,一圈一圈地缠在指尖。
他知道自己方才有些鲁莽了,他原本想忍一忍的,但还是没能忍住……他平时从来不会如此,怪只怪,她的身子太软,软得让人爱不释手,不可思议。
朱锦堂凝视着她那玲珑的眉眼,心头一热,但还是暗自忍耐下去,嘴唇贴着她的耳边,轻声问道:“要不要我叫丫鬟们进来伺候?”
他的语气很轻,甚至听起来还很温柔。
沈月尘凭着仅剩下的半点力气,点头说好。
朱锦堂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先将她用被子裹好,然后起身穿衣,叫了外面值夜的丫鬟进来伺候,而自己则是去了净房。
沈月尘整个人瘫在床上,身上半分力气都没有,别说是沐浴更衣了,就算是想要坐起来都十分吃力。
春茗只好端来热水,叫来春娥进来帮她擦身,目光无意间落在她肩上和背上那些粉红色的吻痕,不禁羞红了脸。
此时,沈月尘已经连害羞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着丫鬟们给自己擦洗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房间里的烛火再次黯淡下来。
朱锦堂重新回来躺下,看着一身清爽干净的沈月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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