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尘摆一摆手:“你的心事我自然懂,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秦氏闭门思过,你们只管看着她,不要和她再起冲突,也不要和她斗嘴怄气。她这么闹,为的就是惹人生气,所以,咱们越是生气,她心里就越是痛快。”
春茗抬起头应了一声,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马上又添了一句:“小姐,您总是说时候不到,要慢慢等机会,可是咱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沈月尘看了她一眼,神色非常的平静:“很快,大爷就快回来了。”
孙文佩坐在床上,身边的丫鬟云儿手中捧着一碗刚刚炖好的燕窝粥,一勺一勺地慢慢地喂着她吃。
夏妈妈的脸色有些难看,缓缓走进屋里,待见她倚在枕上,一派悠闲自在地模样,忙垂下头去,不想让她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偏巧,孙文佩眼尖心细,还是看到了她脸上还未没来得及掩去的一抹阴沉,“妈妈,这是怎么了?”
夏妈妈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老身方才去院子里领香烛,听说,秦姨娘被大少奶奶关了禁闭。”
孙文佩闻言微微一怔,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心中暗喜:早上的那一场苦情戏,自己总算是没有白演。
夏妈妈说完,又叹了口气,“老身还听说,秦姨娘为了已证清白,把琉璃那只猫也给杀了……”
孙文佩又是一惊,随即轻轻嗤笑一声道:“那小畜生早就该杀了,乱咬乱挠的,死了也不冤枉。”她知道,这次自己和秦氏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怕也没用,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划清界限。
夏妈妈念着她有孕,没有把秦氏炖猫的事情说给她听,只是暗暗在心中摇头,这孙氏看着模样温驯可人,没半点威胁性,可心里面还是一样不安分。秦氏也好,孙氏也罢,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姨娘们的争斗,向来招数狠毒,掺和进去之后,只有坏事没有好事,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
第一百零四章 膈应(一)
因为心里膈应,沈月尘午膳什么也吃不下,只按着习惯服了一颗药丸,又在翠心的服侍下梳洗了一番,然后,便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了老太太的上房。
老太太虽然免了她的早晚的规矩,但现在这种时候,沈月尘还是放松不得,想着自己乖觉地过去伺候伺候老太太,顺带在说些讨喜的话,总比在自己屋里偷闲挺尸的好。
这朱家上下,只有老太太对自己最好,也最偏心,只有经常在老太太面前多多表现出乖巧顺从的一面,才能让她以后对自己更加偏心!
果然,沈月尘来得时候正好。明哥儿刚刚歇过午觉,精神得很,恰巧被黎氏亲自抱来给老太太看看。
沈月尘进门就给老太太行礼,然后是黎氏和杨妈妈。
“这么热的天还跑过来做什么?而且,你院子里的事情还多,歇个午觉才是正经。”
待到沈月尘行完礼坐下之后,老太太淡淡地开口说道。
沈月尘神情恭敬的说:“早上孙姨娘身子稍有不适,妾身请了大夫过来看看,结果并无大碍。妾身知道老太太最是悯恤孙姨娘,所以想亲自过来请安,顺便知会一声,也好让您放下心来。
老太太闻言,淡淡笑了笑,接过话茬道:“我虽然疼她,可我心里更疼你。你也得悠着点,别为了旁人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孙氏的事,夏妈妈早早就回了黎氏,黎氏方才也告诉给了老太太。
有身孕的女人,难免会变得有些疑神疑鬼,偶尔闹点小事,倒也不打紧。
老太太很喜欢沈月尘的懂事和恭顺,也希望她能沾沾孙氏身上的好运气,早点怀上个一儿半女的。庶出的孩子,对朱家而言,只是运气,嫡出的孩子,才是老天爷真真正正给的福气呢。
老太太和沈月尘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曾长孙,怎看怎么喜欢,眼神温柔地都能滴出水来。
明哥儿这两个月长得很快,身子一天比一天重,黎氏略抱了抱,便手腕酸痛,正欲把他交给乳母,却见他伸出小手往沈月尘的方向指了指,嘴里发出“呜呜”地声音
老太太见状,深深地看了沈月尘一眼,含笑道:“明哥儿找你呢,还不过来抱着。”
沈月尘闻言,眼里一喜,忙含笑起身接过明哥儿。他一到了她的怀里,就紧紧趴在她的身上,嘴里发出几个含糊不清地音节。
黎氏见状,心里突然有点酸溜溜的。
想着,明明是自己天天照顾他的,可这孩子却总是喜欢粘着沈月尘这个继母。
如今,明哥儿已经五个月大了,体重已经有十多斤,沈月尘抱起来着实不易。而且,听乳母说,他已经学会了翻身,偶尔还可以靠着坐垫坐上一会儿。
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沈月尘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一旦他学会说话,两个人可以交谈,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好办起来,比如,将他要到身边,亲自抚养……如今,明哥儿是长房唯一的嫡孙,黎氏自然不肯轻易将他交给自己抚养,所以,沈月尘也一直迟迟没有开口请求此事,以免失了分寸,让黎氏心生不悦。
说话间,老太太偶然间提起了一位姓陈的老朋友,说他的三儿子今年科举中了个进士,所以家里面要准备贺礼,还有找时间过去道喜。
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想带着沈月尘一起出去应酬,见见世面。
黎氏听着听着,忽然想起来道:“原来是那位陈老爷子,之前为锦纶保媒拉线的那位老人家。”
老太太淡淡一笑:“就是那位老学究。说来,他也真是个有福气的,年过六旬,身子硬朗,膝下三个儿子个个出息,老三又考上了进士,真真是光宗耀祖了。”
黎氏闻言,静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拂去杯中的茶叶。
不得不说,这位陈老爷给朱锦纶保了一门好亲事。
朱锦纶今年二十有四,按说早该娶妻生子,只是他常年在外奔走游历,一直故意将自己的亲事一拖再拖,而老太太心里,为了长房着想,也不愿让他太早成亲。
不过,到了今年,朱锦纶的婚事终于落定,而他的未来新娘子也是一位官宦人家出身的嫡出小姐,姓何名雅琳,今年十五岁,和沈月尘同岁,月份只差两个月。
何雅琳的父亲何东平是青州知州,官从五品,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何雅琳从小跟随父亲去到青州,去年春节,她陪同母亲回来省亲,恰巧被陈老爷子看中,继而亲自为她和朱锦纶牵起了红线。
古时的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朱锦纶和何雅琳从未相见,却已经在双方父母的同意下定下亲事。
沈月尘听了这些事,不着痕迹地轻轻一笑,想来她和朱锦堂不也是一样,从素不相识到同床共枕,只不过才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
在用不了多久,朱家即将又要有一桩喜事临门,只是,这份喜悦,在长房人心里却是大打折扣。一旦朱锦纶娶妻生子,那长房这边,在子嗣上的压力,自然而然也会变得更重。
夜里,春茗和翠心留下来守夜,细心仔细地整理床铺。沈月尘静静地坐在窗边,此时此刻,置身于安静的空间,不知为何竟让她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起来……不知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是因为朱锦堂的归期,已经近在眼前。
朱锦堂走了一个多月,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突然地想起过他。也许是因为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也许是因为自己一直在故意克制,无论如何,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思念。
他就要回来了,风风光光地回来,然后,欣然迎接一个属于他的好消息。
春茗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手脚麻利地在黄铜盆里注满了热水,又取了一块带着淡淡花香的手巾浸着,准备伺候她梳洗就寝。
沈月尘换上了睡衣,身上微微的凉爽,这会,翠心捧了一盏青瓷的小盅过来,“小姐,这是吴妈送来的甜汤。”
沈月尘这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肚子虽然很饿,但架不住每每都会回想起在秦氏房中所见的恶心东西,她就膈应地吃不下饭去。
吴妈听说了秦氏的所作所为,猜到她一定不肯再沾油腥,便特意熬了一锅甜汤。汤里放了枸杞桂圆,莲子银耳,还有一把红枣和冰糖,香气浓郁,甜人心脾。
沈月尘清亮的眼睛闪闪发光,捧着汤盅,十分感激吴妈的这份心意。她慢悠悠地喝了两口,却忽闻外面传来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翠心微微一怔,随即走过去打开房门,只见秦姨娘的贴身丫鬟兰花泪眼汪汪地站在门口,小声道:“奴婢想见大少奶奶。”
翠心微微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敢来扰人?我们小姐已经睡下了。”她还以为是秦姨娘派她来寻事的,所以只想快点把她打发了。
谁知,那兰花哭得越发厉害,小声央求着:“奴婢有话要跟大奶奶说……”
沈月尘隐约听见她的哭声,便出声道:“翠心,让她进来吧。”
翠心不情不愿地让出门口,兰花连忙走了进去,径直来到内间,扑通一声跪在沈月尘的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大奶奶救命!请大奶奶救救奴婢吧!”
沈月尘看着满脸泪痕的兰花,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淡淡道:“又出什么事了?秦姨娘又起什么歪心思了?”
兰花先是摇头,又是点头,哽咽道:“大少奶奶,秦姨娘她……她根本就是个疯子,奴婢害怕,奴婢再也不敢在她的身边伺候了,还请大奶奶给奴婢指一条活路……”
沈月尘闻言双眸一冽,神情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又喝了口甜汤,方才开口道:“你这话说得着实该打。既为奴婢,伺候主子就是本分!哪能轮得到你说愿意不愿意的。何况,这会你好好的,秦姨娘也好好的,有什么需要我来救命的?”
兰花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哭诉道:“大奶奶,今天的事您都亲眼看在眼里,奴婢不敢多言,只求大奶奶救救奴婢……奴婢一看见秦姨娘就害怕……奴婢愿意做牛做马,从今往后,一辈子对大少奶奶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沈月尘听见这四个字,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刚背叛了自己的主子,这会对着别人来表忠心,真是想让人相信都难。
沈月尘将手中的药碗慢慢放到桌上,抬眸冰冷的看向兰花:“好好伺候你的主子,就是你的活路。她如今虽然被关了禁闭,但毕竟不聋不瞎,你在我这里哭哭啼啼地,万一被她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收拾你呢?”
兰花的身上打了一个颤,不肯就这样轻易放弃,忙又磕头道:“求求大奶奶,求求大奶奶。”
沈月尘微蹙眉头,什么也没说,只让丫鬟把她打发出去。
眼下,只要是和秦桃溪有关系的,不论是人还是事,她都心生膈应,不愿多听一句,多看一眼。
第一百零五章 膈应(二)
兰花的一场苦情戏算是白演了。
她是秦氏的陪嫁丫鬟,这会子,突然跑来沈月尘跟前哭哭啼啼,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或许是,因为太过厌恶秦氏的缘故,不管是她也好,还是她身边的人也好,每次只要她们一开口说话,沈月尘就本能地觉得那是别有用心的谎话。
第二天一早,沈月尘派人往秦姨娘屋里送去了笔墨纸砚和一本《地藏经》,让秦氏慢慢抄写。
虽说是闭门思过,但基于她恶劣的表现,总该略有惩罚才行。
从心而言,沈月尘并不觉得博大精深地佛法可以度化秦桃溪的心灵,她已经病入膏肓,几乎无可救药了。
沈月尘不想做圣人,她很清楚秦氏对此一定心存鄙视,但秦桃溪越是鄙视,她就越是要她好好地抄下去,最后好抄到忍无可忍,怒不可遏。
显然,秦桃溪很容易被人激怒,也很容易冲动犯错,而沈月尘要做的,只是一点一点地不停地在她的心里拱火,然后,让她在盛怒之下,犯下一个不可挽回的大错!
对,必须是一个大错,大到让人无法心软,大到让朱家再也不能顾忌秦家的脸面和地位。
按着自己预想的计划,沈月尘开始对秦桃溪的逐渐严苛起来,先是让她每天抄写十篇经文,然后是每天二十篇,最后又变成了每天三十篇。而且,如果她抄不完的话,饭也不能吃,觉也不能睡。
秦桃溪自然不敢乖乖就范,成天地屋子里骂人砸东西,几乎要把屋子里面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
沈月尘早有吩咐,让下人不用理会秦氏的恶言恶语,她喜欢砸什么砸,还不许人进屋收拾。而且,她还特意找出几个身强体壮的粗使婆子,日夜轮流守在秦氏的门外。每每听见她出言不逊,破口大骂的时候,就立马进屋狠狠地掌她的嘴,掌多少下都行,直到她肯老老实实地闭嘴。那些粗使婆子们的厉害,沈月尘是见识过的,她们能既然把春娥打聋,自然也会让秦桃溪知道其中的厉害。
这天早上一起来,一脸高兴的春茗就向沈月尘报告着秦桃溪那边的最新消息。
听说,秦桃溪昨晚又被婆子们打了好几个耳光,晚饭也没有吃上,又饿了整整一宿。
最近,秦桃溪的日子很不好过,那些曾经被她欺负使唤的下人们,每次路过她的房门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偷偷多看两眼,想要看看屋子里的她,此时此刻,会是怎样气急败坏的模样?
秦桃溪大摔大砸地闹了几天之后,开始慢慢消停下来,因为她没力气了。
沈月尘吩咐过下人们,秦桃溪的衣食用度不缺,每天三顿饭都有人按时送到,只是搁在门外,必须等她把经文都抄写完毕才可。一刻抄不完就一刻不能吃饭,一个时辰抄不完就一个时辰不能吃饭,甚至连喝口水都是奢求。
秦桃溪闹得越凶,受得罪越多,最后她不得不妥协,每天规规矩矩地抄好经文。
沈月尘会亲自检查她的功课,只见她的字迹从潦草变得工整,又从工整变得潦草……
见字如见人,沈月尘知道秦桃溪现在一定在心里恨透了自己,如果现在放她出来,也许,她会直接冲上来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也说不定。
秦桃溪被禁足思过的事情,朱家上下,人人皆知,而老太太和黎氏对秦氏的所作所为,一直颇有微词,索性保持沉默,权当对此一无所知,任由沈月尘自行斟酌。
依着她平时一贯温和恭顺的性子,自然不会闹出大事,
这一天早起,曹氏房里的滢姐儿突然咳嗽了几声,虽说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是曹氏仍是放心不下,叫了小丫鬟去请大夫进来看看。
果然,滢姐儿的确有些着了凉,大夫给她开了两幅治风寒的药。
沈月尘过来时,丫鬟们刚刚熬好了汤药。曹氏端着药碗,轻轻地吹着气,待见她带着人来了,忙起身相迎。
沈月尘伸手摸了摸朱滢的额头,温凉凉的,并没有发热,微微松了口气,只替她盖好小被,道:“这会白天热夜里凉,最容易伤风着凉了,大夫怎么说的?”
曹氏扶着她坐在床边,静静道:“大夫说没有大碍,吃两服药,注意保暖就行没事了。”
沈月尘望了一眼她手里黑乎乎的汤药,仔细闻了闻,蹙眉道:“这药这么苦,她能喝得下吗?”
曹氏闻言笑笑,“良药苦口利于病,不想喝也得喝。”说完,她轻轻唤醒睡着了的朱滢,把药碗慢慢递到她的嘴边。
朱滢先是不愿意地撇了撇嘴,但又见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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