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杜立威。”
童若亚皱起小脸,现在她更确定她不认识他了,因为,她的脑子里没有“杜立威”这一号人物。
“你不自我介绍吗?”杜立威在引导童若亚开口。
童若亚只觉得他这人很随便,她又不认识他,干嘛对他自我介绍?她转身就要走,不想理这人。
“好吧、好吧!我发誓不逗你了,童若亚。”他像是没辙的举了白旗。
童若亚倏然转身,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他知道她是谁!?她的眼里透着疑惑。
杜立威朗朗的笑开。“老天!你还真懂得沉默是金,而我也真佩服我自己!你用眼睛说话,我却还能看得懂!”
他算是服了她。“好吧!我招认,我注意你很久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两个同样是训导处的常客。”
“你是问题学生?”
“不!我不是。你是吗?”他反问她。
“我不是。”
“可别人不这么认为。”
“别人怎么看我这个人是他家的事,我童若亚不需要在别人的眼光下讨生活。”童若亚冷淡的开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向来不在乎闲杂人等的眼光。
杜立威笑了。
“你真的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他就是怕她一个人会胡思乱想,进而愈往死胡同里钻,再度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信心那就不好了。
“我走了。”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他来只是希望能帮她走出不愉快的阴影。
“对了。”他突然又折回来,站在她跟前,再说一次,“你跷课的手法真烂,而你的人生一定过得很无趣,不然,你怎么会在好不容易偷得的假期里睡觉,白白糟蹋你好不容易偷来的幸福?”
他像是在说国家大事般的教她,“既然要跷课,就要走出这一片围墙。”
杜立威从裤子的口袋中掏出两张外出证,很阿莎力的抽出一张递给童若亚。“我们一起跷课,哦——不!应该说我们一起外出。”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外出?”
“因为你心情不好,而我心情特好,我们一负一正,恰好打平,所以,跟我出去!你既不会玩得不快乐,而我也不会玩得太疯。”他随口编个说词来唬弄她。
童若亚低头考虑了许久,最后终于抽出一张外出证,决定让自己快乐的疯一疯,因为,现在的她极需要透透气。
其实,童若亚今天可以再快乐一点的——如果雷厉行不要出现的话。
“你去哪里了?”雷厉行赶在童若亚躲进房里前拦下她。
童若亚低着头,不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有胆子做错事却没那个胆量回答?”雷厉行将所有的怒气全吼了出来。
他从接到学校的电话之后便开始气到现在,而她这个罪魁祸首倒好,一回来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就想往自己的房里窝。
“跷课,跟老师顶嘴,除此之外,你知道你们学校的训导主任还说了你什么吗?他说你是个冥顽不灵的人,他说你不受教,说你成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太妹一起鬼混。童若亚,我以为你承诺过我,说你会学好,不再轻贱你自己的生命。”
“我没有轻贱自己的生命。”
“那你为什么跷课?”他反问她。
童若亚无言了。
她该怎么说呢?说师长们对她有成见,以为她曾坏过就会坏一辈子;说她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小太妹;说她不管多么努力,都得不到别人善意的回应?
她若真说了,他会信她吗?
童若亚倔强的抬起双眼,迎上雷厉行凶恶的目光。
她不以为他比那些轻视她的师长们清高多少,因为,当他听到她跷课时,他不也是不问原由!直觉得便认为错的一定是她吗?
而跟一个打从心里就不相信她的人,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童若亚闭紧嘴,不再多说一句话,她就乖乖的站在一旁听他训话好了,反正她本来就是烂的,再让他们多骂几次,她也不会少一块肉。
雷厉行足足训了童若亚十几分钟,是电话声响起才打断了他的愤怒。在接起电话前,他先叫她面壁思过。“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说你。”
交代完毕,他接起电话,口气凶恶的“喂”了一声。
“怎么?若亚又惹你生气了啊?”卫向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你别怪若亚。”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别乱出主意。”一个童若亚已经够他受的了,雷厉行不想再听卫向衡说教。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童若亚跷课,而你现在非常火大;但我老实告诉你,今天一整天若亚都跟阿威在一起。”
雷厉行知道阿威是谁,阿威是他手下堂主的儿子,一个不错且知道上进的男孩,但,可恶!“那小子怂恿童若亚跷课?”
“阿威没有怂恿若亚跷课,是她在学校受到同学的排挤,不只好学生不想跟她有牵扯,就连以前跟她同一挂的人马,在得知她想改邪归正后,他们更是无时不找她麻烦。”
“真有这回事?”雷厉行的心陡地一冷,想到童若亚刚刚怨恨的眼光,她是在气他不问原由就数落她吗?
雷厉行的目光悄悄的审视童若亚。
她果真听他的话在面壁思过。
该死的!她没做错事,干嘛思过?她不是一向牙尖嘴利的吗?怎么现在受了委屈却不知道要反驳?
“而且,听说若亚还每天都被叫到训导处去无缘无故的被数落一顿。”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怎么早说?我自己都是阿威打电话来通知我,我才知道的。阿威料定了训导处会通知你,也想得到你接到通知后会多么生气,所以,才央求我替若亚跟你解释今天跷课的事。”卫向衡说明了前因后果。
“该死的!”雷厉行火大的摔了电话。
与其说他气学校的老师、同学,倒不如说他气自己更恰当一些。
当初他不就是遭人误解、不被信任,所以才对这个世界失望的吗?怎么今天他就不懂得用同理心去看待童若亚呢!?
为什么她一出事,他什么都没问,就直接把过错归咎到她的身上,他这样跟那些欺负她的人又有什么两样呢?
他沉沉的吁了一口长气。
雷厉行跨着大步走向童若亚。“把头抬起来。”
童若亚听话的昂起小脸仰望他。
此时的童若亚与他初见到她时一样的清秀,但眉宇间却添了一抹桀骛不驯的神气。
她长大了,也更骄傲了,所以,她已经渐渐不习惯跟人低头,不习惯为自己没做的行为多加辩解了,是吗?
雷厉行抬起手,拨开覆在她额前的秀发,喃喃低语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学校受的委屈?”他口气转软地问她。
童若亚依旧是那副漠然的模样,她以再冰冷不过的口吻对他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她的话冰冷中带着讥诮,雷厉行听得出来。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吗?”
“我凭什么对你有信心?”她反问他。“从你收留我的那一天起,你就只管我的吃、穿、住,认为只要给我这些便是给了我一切,我应该心怀感恩,对你言听计从,你从来没有给我说话的权利,不是吗?”童若亚厉声咄咄的说出她心中的想法。
她恨他!
是的,她的确是恨他。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去在乎雷厉行的感受,但事实上,他就真如影子一般,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她每做一件事,便带着期望,期望自己做好了,雷厉行会高兴,会给她一句嘉奖之类的话语。
但是,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只要她不做坏事,他便当她是个隐形人,仿佛她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她憎恶他如此漠视她的存在,更憎恶自己如此在乎雷厉行的眼光。这样的感觉一天天的入侵她的脑子,占满了她的意识,渐渐的,她觉得自己变得好陌生。
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她再度武装自己,她告诉自己,她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她不要去在乎雷厉行。
看到童若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表情,雷厉行终于明白他是个多么差劲的监护人了。
或许他是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的曾经跟她一样是个社会边缘人,所以他便会懂她的心。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当童若亚的监护人。
“你回房去吧!让我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我该拿你怎么办?或许——我该送你走。”这是雷厉行惟一想到的法子。
他以为这样对他、对童若亚都好。
听到他的意见!童若亚的目光陡地由怨转恨。
她就知道会这样!
当她开始努力想变好、想扭转她的人生之际,她信赖的人便会放弃她、离开她。如果他对她真的没有那份耐心,那当初他又何必假慈悲心的伸出援手来帮她?
是他让她对人生有了期待,是他给了她希望,让她以为自己的日子将会有所不同;可——为什么也是他让她再度失去依估,觉得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足以信任!
“如果你真的想送我走,那不必再考虑,我今天就可以离开。”童若亚用傲气来伪装自己受伤害的事实。
她说完之后便转身,想离开这个让她透不过气来的地方。
雷厉行长臂一伸,拉回她。“我只是说或许。”她不要总是像只小刺猬似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急急忙忙的竖直长刺当防卫。
“虽说只是或许而已,但在你心里,的的确确是动过这样的念头不是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不负责任!你是一时慈悲心所以收留我,可当你搞不定我,认为我是个大麻烦的时候,你就想甩掉我,不管我。”童若亚吼出她深藏在心底的悲愤。
“我没有要甩掉你。”
“可是你却要送走我!”
“我以为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你以为?你什么都没问过我!你凭什么这么以为?”童若亚气极了,她抡起小拳头用力的打在雷厉行的胸膛上。“既然早晚都得离开这里,那我为什么还要对你言听计从?为什么要尽我所能的去讨你的欢心?而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为什么还要管我是死是活?”
童若亚伤心极了,她从来没有想到在她努力向上的同时,他却已经决定要放弃她了。
如果他当初没有纠正她的观念,如果他不曾告诉过她沦落得付出什么代价,那么,她今天或许还会有勇气去街头跟那些小混混玩在一块,以为那并没有什么,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可问题是,她现在知道了,而且怕极了自己变坏后的下场,可他却想在此刻撒手不管她!
童若亚好恨好恨他,她控制不住的将心中所有的怨气都转为拳头招呼在他的身上,等她手打酸了,人也哭累了,却又只能趴伏在雷厉行的胸膛上悲哀的哭泣。
她恨恨的控诉他,“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只有一个你,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童若亚哭得涕泪纵横,像个孩子似的。
雷厉行拥着她,知道这个小女生将是他这一生无法松手的牵绊了。
第四章
雷厉行跟卫向衡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让童若亚转学。
换个新环境,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童若亚过去的学校,让她重新开始。当雷厉行告诉她这个方案时,童若亚也欣然同意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杜立威也转学了,他跟她读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还是同一班。
“干嘛?看到我这么开心,连嘴巴都阖不起来了啊?”杜立威取笑童若亚乍见到他时的的张口结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转学啊!就转到这所学校了。”
“这么巧!?”她前脚才刚踏进校门,他也就跟了进来,而且两个人还同班?
“不是巧合,是刻意安排的。”杜立威压低声音,贴在童若亚的耳畔,用咬耳朵的音量说:“我爸是雷老大的手下。”而他则是受命来照顾她的。
“啊!你是——”
但童若亚的惊讶还来不及喊出,杜立威早有先见之明,先用手捂住她的嘴。“小声一点,或者——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杜立威把童若亚带离教室,拉她到人少的后廊才对她点头说:“你的嘴巴可以闭起来了,这样张着嘴看起来傻呼呼的,严重破坏了你美丽的表相。”杜立威还在说笑。
不过童若亚已经板下脸,要他正经点。
“好啦、好啦!说重点。重点就是——我是受命过来陪你的,照道理说,你还该跟我说声谢谢,但看在这所学校是我心仪好久的中学的面子上,你那句谢谢可以省下来,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这所学校,为什么以前不来这里读!”
“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所私立中学多贵啊?而且不动用人脉,根本进不来,我国小毕业那年没抽中这所学校,当时还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想说这辈子都不去学校读书了呢!”
“有这么严重?”
“进不了我心目中最好的学校,那我干嘛还去读书啊?”对于自己这种小小的坚持,杜立威可是粉骄傲的。
“可你后来还不是去念了先前那所学校?”跟杜立威熟了,童若亚已经学会牙尖嘴利的吐他的槽。
“那是因为我老爸拿了藤条在后面鞭打我,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能不忍辱负重吗?而且,最后事实不也证明了我当初的苟且偷生果然是值得的,现在的我不正站在我心仪的校园内吗?”
杜立威耍宝似的抱住身旁的一颗树。“更好的是,这所学校是直升高中,没有联考压力,所以,我又能多混个一年半,享受我的青春岁月。你看,照这么说来,我是不是才是要说谢谢的那一个?”
童若亚顺着他的话尾接口道:“说得对,既然我对你有恩,那以后你当然得想尽办法报答我对你的大恩大德,知道吗?”她调皮的占起杜立威的便宜。
杜立威正想反讽回去,上课钟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他们只好暂时休兵,跑步回班上。
途中,杜立威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们刚转学进来,校长不是要见家长吗?你那边谁代表家长出席啊?要不要我拨个电话叫我小阿姨来冒充你妈?”
“不用了啦!雷厉行说他会来。”
“雷……雷大叔要来!”杜立威被这话吓得差点掉了下巴,童若亚口中的雷厉行跟他想象中的是同一个人吗?
童若亚笑得可甜了。
她点点头,双眼间盈满了幸福的神采。“对!他说他会来,而且,他还说每年的母姐会他都会到。”
“母……母姐会?”杜立威这次毫不客气的直接撞上挡在他面前的那颗大树,他简直无法想象,堂堂一个黑道大哥扮演母亲的角色会是什么德行耶!
雷厉行果然守信诺,九点一到,便以童若亚的监护人的身份,西装笔挺的出现在校长室。
童若亚就站在他的旁边听他跟校长对答。
看着雷厉行的侧脸,听着他诚恳的声音,童若亚的嘴角盈满了笑意。
或许雷厉行真的不是个当爸爸的料,但她可以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的学,正在适应爸爸是该怎么当的。
悄悄的,童若亚伸出小手握住雷厉行的大掌。
雷厉行利用回话的空档,侧头看了她一眼!用无语的眼神问她:怎么了?
童若亚只是笑,其实她想对他说:他很好,而她——很幸福。
卫向衡坐在沙发椅上跷起两郎腿,以手托腮,冷眼旁观雷厉行很久了。
“你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你今天一整天的心情为什么好成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向不爱笑的雷老虎今天是为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