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很是看不上任泉儿这个婶子,自打知道以前任泉儿在家的处境,心里对春娘更是不想理睬,只点了点头,不冷不热道“进去吧,我们夫人找你有事儿。”
春娘见梅花给她端架子,当下心里不痛快,然也不敢得罪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只好笑着进去,刚一进屋,就闻见屋里一股子药味儿和肉臭的味道,见越娆穿着白色的大褂子,给一个妇人疗伤,越娆回头看了看她,隔着口罩道“你先坐会儿,我一会儿给你说个事儿。”
春娘忙点头,坐在椅子上不敢说话,但眼睛却偷偷的打探这屋子。
越娆拿着手里的剪子,嘱咐任泉儿把这烧伤的死皮去掉,再拿出烧伤药膏涂抹,越娆的秘制烧伤药方含有止疼镇痛的作用,越娆收拾好,取下油纸手套,吩咐任泉儿给她喂小米汤,又吩咐给这妇人喂些清毒的药物。
春娘见越娆出来忙起身,谄媚的笑着道“夫人找我,可有吩咐?”
越娆拿下嘴上的口罩,让小丫头拿去开水里煮上半个时辰,这才道“也没有什么事儿,你不是找泉儿想找个活儿干吗?我这里有个妇人,得了病,你仔细伺候,等她醒了,你再细细问她的来历和经历了什么事儿。”
春娘一听,来了精神,这打听东加长西家短可是自己的本事,越娆看着春娘一脸的兴奋,当下好笑,这春娘大本事没有几个,然打听事儿可是一打听一个准,而且她又能看得出谁说的真,谁说的假,人呀都有自己的拿手本事儿。
越娆许了她一个月五两的银子,外加半匹绸缎做衣裳,这春娘欢喜得只咧着嘴笑。
越娆看着痴痴呆呆的姑娘心里惋惜,多好的模样,怎么就这样了,心里惋惜,有心给她治好,便掰开她的眼睛检查,又诊脉,发现她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这才痴呆,心里更是惋惜,轻轻摇头嘱咐腊月道“可怜见的,开了几副安神的药给这位娘子。”
腊月也一脸的沉重,道“也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越娆轻叹口气道“走一步说一步吧。”说完换了衣裳拍了几下酸痛的肩膀回屋,小草在门口踢毽子,见主母回来,忙上前打帘子笑着道“夫人可算是回来了,越公子在屋里等了一会儿了,大娘子和大公子也在屋里玩儿呢,老爷抱着二公子去院子里逮鸟了。”
越娆笑着看着能豆豆的小丫头,拿出一块儿冰糖给她,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脸儿道“二公子闹了没有?”
小草接了冰糖,忙行礼道“谢夫人赏赐,二公子没有闹人,在屋里和越公子玩耍呢,夫人快进去吧。”
越娆笑着进了屋,这小草是来京的时候买的小丫头,那时候黑黑瘦瘦的,一双大眼睛看着惹人怜惜,十岁的小姑娘真真可怜,越越见了说买了来伺候自己,越娆见他心软,便点头答应,如今这一年多的功夫拾掇拾掇,好一个清丽的小佳人。
欣然拿着针线给二宝缝衣裳,越越坐在一旁痴痴的看着欣然,二宝则在越越的腿上吃点心,越娆见越越这样的表情,心里震颤,还没有来的及多想,二宝便大喊起来“娘,你咱们才来,额都饿了。”
越娆没有好气的看着二宝,这孩子刚到京城,便学会了一口的陕西话,越越缓神来,没有一丝的尴尬,笑着道“娘,那两人怎么样了?”
卷二 第八十七章 母女(二)
越娆心里安定了些,看来自己多想了,笑着道“没事了,就是那个小娘子身子不大好,还是痴痴呆呆的。”
欣然倒了一碗水,放到越娆手里,嗔怪的看着越越道“弟弟就是心软,看不得谁不好,这性子以后可是要吃亏的,难不成你没有听说过,无毒不丈夫吗?”
越越挠了挠头,笑着不说话,一家子说说笑笑,越娆为了弥补孩子们没有玩好的心思,便做了一顿冰糖燕窝和几盘儿好菜,又派小厮请了童宜一家子来做客。
童宜跟童琛哥俩儿吃酒吃到半夜放散,越娆夜色已晚,让人把厢房好好收拾了一下,劝着吴娘住下,吴娘抱着肚子,嗔怪的看着吃酒吃的大醉的童宜对越娆道“真是的,这两人跟多久没见似的,每次吃酒不吃醉不回家,也难为弟妹张罗。”
越娆扶着吴娘,嘱咐几个小子扶着自家叔伯和爹爹回去歇歇,这边劝着吴娘道“也是他们高兴不是,罢了,这兵荒马乱的男人么心里难受。”
童家为了避讳,在京城绝不行医,童宜每天无所事事,心里闲得发慌,在自家院子里整治了一个蔬菜院子,每天浇浇菜,喝喝酒,孩子们要上学堂,吴娘天天忙家务,也只有童宜跟童琛、童续三个兄弟坐坐。
吴娘坐在床上,扶着肚子,心里害羞,不好意思道“让弟妹见笑了。”
越娆给吴娘把脉,笑着道“这是好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还藏着掖着,这都四五个月了吧。”
吴娘羞涩的点了点头笑着道“我这都三十好几了,又有了身孕,让人看见笑话。”
吴娘这是第三胎了,孩子位置长的不错,越娆放下手,笑着道“这肚子孩子不错,这年纪生孩子的多着呢,我还巴望着再生个孩子呢。”
吴娘笑着道“你年轻,才二十多,生孩子也不受罪,我这胎真是要人命,要是个娘子,我心里还高兴,可真不想要破小子了,费劲。”
越娆劝了一会儿,见吴娘精神不济,也起身告退,带着孩子回屋去,童琛拿着手巾擦了擦脸,脸色通红,越娆没好气道“真是见酒就醉。”
童琛无良的抱着越娆,亲了两口,笑着道“大哥那才叫醉呢,不给你说了,我去看看儿子,说完批了件衣裳出了门。”
春娘真是好手段,没有一天的功夫便套出了那妇人的事儿,原来这妇人是安徽人夫家姓葛也是大户人家,因战乱便和丈夫携家带口往京城投奔亲戚,哪知道半路上遭了乱兵,不但抢了财物,还把自己的公公婆婆杀了,丈夫和自己带着孩子跑了出来,哪知道半路上因流民过多,到处的抓壮丁,把自己的丈夫和大儿子抓了去,无奈之下只有带着女儿往京城跑,到了京城,寄宿在亲戚的庄子里,谁知道山里跑来一群匪人,不但强要了自家女儿的清白,因这妇人拦着,被那匪人拿开水浇了她的脸,还抢走了财物。
越娆听了这话,心里怜惜她一个妇人虽说家破,但毅然带着孩子跑出来,便亲自看望她,葛妇人见主母来了,忙要行礼,越娆见她规矩齐全,一看就是出身良好,坐的姿势也是端庄,越娆劝道“这兵荒马乱的,,也难为你了,然如今你有何打算?”
葛妇人淡淡的笑了笑道“也是妇人您怜惜,我才保住了这条命,然断然不可再打搅您,我和小女这就离开。”说完忙起身行礼。
越娆轻叹道“你脸烧伤,你女儿现在痴呆,靠什么养活?”
葛妇人凄凉的笑了笑道“总有法子活下去的,好在我有一手的绣活还能糊口,夫人您的大恩,也不知道何时能报。”
越娆见她如此有骨气,也有心帮她,想了想道“我这前门有个小屋,本想着弄个小药房,现在看来没有什么用处,不弱租给你,你每月给我五十文,如何?”
葛妇人一听知道越娆有心帮衬,心里越发的感恩,正经的给越娆行礼,轻声道“夫人大恩,今生难报。”
越娆看着她的脸,轻声道“罢了,这样,你的脸我会给你救治,你女儿你也不用担心,要是好了皆大欢喜,要是这般痴呆,,我也无能为力,我尽力而为。”
葛妇人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块美玉,上面写着万事恒昌,越娆一看这玉价值不菲,不肯接受,葛妇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玉佩,带着决绝道“夫人您收下吧,这是我家的传家宝,要是我男人和儿子活着,以后定会赎回,要是男人死了,儿子……”说着脸上全是悲戚,忙擦了擦泪,坚毅道“要真是这样,这块儿玉您收着,算是我们看病的费用。”
越娆见她说的坚持,也点头轻叹道“这玉佩,我收着,算是我帮你保存,以后你有银子了,就来赎回。”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让小厮们把那个小屋子整治了一番,还弄了一套好用的家具,锅碗瓢勺也布置的有,越娆有心可怜她,都是当妈的人,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把这玉佩拿出来就是让自己好好救治自己的女儿,越娆也希望能好,但心病还真不是用药来治疗的。
越娆见家里少了几个做针线的婆子,便使了管家去关照葛妇人,葛妇人心里知道这是主家帮衬自己,心里更是感恩戴德,尽量的把事儿做到最好,手脚闲的时候给越娆的几个孩子做了几套衣裳,越娆有时候做了好吃的,然不贵重的吃食送给葛妇人母女。
越娆使了小丫头把春秋的衣裳收拾整齐,使了人抱回来,回屋见童琛抱着二宝教写字,二宝倒也老实,坐在自己爹爹腿上一笔一划的写,样子看着极为庄重,越娆笑着瞧自家这个皮孩子,自己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道“你也能稳当了?”
二宝皱着眉头,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样子道“别打扰我,没见我在做学问吗?”
童琛一听,手下颤了颤,好好一个‘王’字写坏了,越娆忍不住的大笑道“这小皮孩子,真跟一回事儿似的,行了,娘不耽误你了,好好写,以后让娘也高兴高兴。”
二宝眼珠子一转,嘻嘻笑着道“娘,晚上给我多讲个故事行不?”
越娆放下手中的衣裳,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着道“行,多讲一个。”
童琛见着母子以前跟斗鸡似额,这会儿怎么这么好,其实也是越娆找到了一套能管教二宝的方法,这才没有天天巴掌招呼的局面,童琛吃醋道“你娘晚上要制药,别打扰。”
二宝眼睛忍不住的暗淡,嘟着小嘴,越娆嗔怪的瞪了童琛一眼,转头笑着对二宝道“放心,今天晚上讲三个故事。”孩子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咧着嘴笑着道“娘,晚上讲岳飞。”说完转过头写大字,越娆笑着抚摸了孩子的小脑壳,孩子是好孩子,就死太顽皮了。
第八十八章 冤家
没几天就是槐花孩子的二岁生辰,槐花本不想办,但安成瑞想趁着孩子生辰的时候亲戚好友能聚聚,越娆也欣然接受,这两三年的日子也真是不好过,眼见着战事要结束了,谁知道这南宁王向匈奴借了兵,让人人痛骂,本来两兄弟之间打架,何苦拉上一匹狼上来助战,先不说南宁王日日遭人诅咒,跟随他的名臣良将也纷纷投靠朝廷,说来皇上也是蛮有气度的,来投奔的将领也都安排了官职,虽说都是闲位,也算是得到了优待。
越娆带着自家三四个孩子,戴着金银打的小首饰和如意项圈,喜气中带着可爱,槐花大老远的站在门口等,越越见槐花在门口等着,忙下了马车,捧着自己写给小虾米的字,笑着道:“槐花姐姐,这小虾米可好?”
槐花上前拿着帕子带着越越抚了抚脸上的灰尘,笑着道:“好着呢,在里屋跟小鱼儿玩儿呢,你们也去吧。”
越越点了点头,上前拉着欣然的手,笑着道:“姐,我们去找小鱼儿。”说完拉着欣然就跑,也不管后面发脾气的二宝。越娆看二宝委屈的都快哭了,大喊道:“你们两个带着孩子,就只顾着你们玩了。”
越越放开欣然的手,皱着眉头上前拉着二宝上前拉着二宝小声嘟囔道:“真是麻烦。”
欣然好笑地轻捶了越越一下,笑着道:“小心娘絮叨你。”
越越忙抬头,见自家娘亲没有注意自己,这才一手抱过二宝,一手拉着欣然就跑,欣然的管家邓姑姑看了直摇头,然也知道在想好的亲戚家里也无妨,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槐花上前给越娆行了礼,笑着:“姐姐来就是,还拿什么东西。”
越娆细细看了槐花一眼,只见她脸色有些青灰,虽说用粉盖着,但也掩盖不住眼角的青色,越娆见状担忧地问道:“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前儿你去我家送酱汁,我就看着你的神色不对。”
槐花看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才轻叹口气,勉强的笑了笑道:“走,到我屋里说话,今儿来的也就是跟我那口子有生意上来往的人,我不用应酬,您是二品夫人,要是见他们可是指着让他们给您行礼呢。”
越娆笑了笑让奶娘抱着三宝去找他爹,自己和槐花携手去了槐花的屋里,槐花吩咐小丫头倒了两碗热汤来,自己坐在软榻上红着眼睛,越娆见状忙问道:“别哭,这是怎么了?”
槐花擦了擦眼角的泪,轻声道:“那孙氏找上门来了。”
越娆一听,看着槐花这一脸的泪痕,心里只恨她自己不争气,这点事儿就感觉跟天塌下来似的,越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怕她干什么,你是正经的嫡妻,可是有文案的,她一个被休了的妇人,能惹着你什么?值当为这事儿哭,难不成这安成瑞和着孙氏有了什么瓜葛?”槐花摇了摇头,试了试眼泪,深吸一口气道:“不是,如今我家掌柜的也恨死了孙氏,这孙氏不知道怎么和京城的赵家攀上了,前儿一个官,要押走我家掌柜的,说有人告状我家掌柜的富贵后停妻再娶,要治罪,后来我们花了好一笔银子,这才把掌柜的救出来,如今我们家的铺子也封了,今儿我家掌柜的请客就是为了找昔日的好友看能不能帮衬一把。”
越娆听了这话,心里一咯噔,赵家,难不成是赵昀,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越娆想了想问道:“是哪个赵家?”
槐花抽嘀道:“就是那一个大舅哥是现在中领军的于大人。”
越娆一听冷笑道:“这老天真是会安排呀。”
槐花诧异道:“这个怎么说?”
越娆冷哼了一声才道:“越越的亲生父亲就是这个赵昀。”
槐花愣愣的看着越娆,拿着手中的手巾不松手,后来又想到曾经在陈府的有些事儿,又想到那年的花灯节的时候,这么一串联似乎想到了什么,槐花看着越娆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越娆把以前的往事全说了出来,包括赵昀如何停妻再娶,越娆自己如何忍受不了贫困带着孩子投奔京城,到了京城才发现赵昀已经停妻再娶,而越娆自己毅然离开了京城。
槐花哭喊道:“姐姐,您究竟受了多少罪呀?”
越娆含着泪想着自己刚到这个世界的惊恐和不甘,看着儿子食不果腹,自己的心如刀割,一路上为了吃饭到处行医,好容易到了京城,虽说自己对赵昀没有报多大的希望,然而那些许的盼望也被这冰冷的现实浇灭。
越娆低着头擦了擦泪,笑着道:“看看我倒是伤起了风月,如今我当家的对我很好,对孩子也好,生活也算是有了滋味,孩子们健健康康,一家人能和和美美这就行,如今你家这事儿不用担心,我给陈家大公子说一声,看能不能帮着问问到底是谁在后面鼓动着孙氏告的,也好早作打算,别哭了,让小丫头端盆水来洗洗脸。”
槐花拿着热帕子擦了擦脸,这才道:“这孙氏如今是赵昀的如夫人媚娘的贴身婆子,深得如夫人的心,在赵府很有脸面,我家掌柜的拿着银子到处打听,才得来这些。”
越娆这才知道原来这赵府已经不是赵于氏管家了,管家权利全到了如夫人的手里,看来赵于氏在赵府已经自顾不暇了,怪不得这几个月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
越娆笑了笑道:“别担心,看来这赵府是如夫人的天下了,然这赵于氏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你也莫要担心,休书都在衙门里备有档案,谁差都不怕,我再找找陈府的大公子帮我们在衙门里说几句话,那可是比银子管用。”